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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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桥是这个镇子唯一的出入口,桥面上贩夫走卒,来往穿行,桥头不少小贩,兜售针头线脑,果品饮食,更有表演杂耍技艺的江湖人士,场面十分热闹。

这一切对袁香儿来说都很是新奇,她一直居住在人口稀少的小村落,穿越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接触到这样多彩多姿的古代集市。

这里看得正高兴,她突然停下脚步,拉了拉余摇的袖子。

“怎么了?”余摇顺着她的目光向前看去。

在人群密集的桥头,突兀地站着高出普通人大半截的身影,那个人影肩宽头小,面目漆黑,一双眼睛竖着长在脸上,正站在桥柱边上弯着腰伸着脑袋看一个米糕摊位上售卖的热腾腾的米糕。

卖米糕的老者笑盈盈地招呼来往行人,完全没有看见几乎压在他头顶上的那个身影。

余摇笑了起来,小徒弟果然和卦象上显示得一样,天赋不凡,小小年纪就开了阴阳眼,是个继承自己衣钵的好苗子。

“此妖名为祙,虽黑首从目,模样古怪,但性情平和,虽喜欢在人群中行走,但大部分时候并不会惊扰他人。香儿不必介怀。”

“师傅,你果然和我一样看得见吗?”袁香儿意识到师傅和自己一样,能够看得见那些东西,心里十分欢喜。

这么多年了,那些妖魔明明存在于世间,就生活在他们身边,但只有自己一人能够看见,只能一直憋在心底,无处述说。这次终于有一位可以不用伪装,随意交流的人了。

“是了,我们袁家村也有各种奇奇怪怪的小妖怪,虽然皮了点,但是大部分对人类都没有什么恶意。”她回忆起自己在袁家村的日子,虽然有些妖魔的形态令她害怕,但倒确实没有真正伤害过她。

“妖魔和人族不同。他们性情不定,难以捉摸。虽两族划界而居,大多时候互不搅扰。但也时有大妖,一时兴起,为祸人间,令人防不胜防。”

余摇将目光投射到阙丘镇南面的万千大山中,那里曾经是上古妖族天狼族的巢穴。如今虽然天狼族早已经不在这个世间,但依旧有一些十分恐怖的存在。

“香儿你要记得,虽然我们住在山脚下,但不可随意进入天狼山深处,更不能招惹深居其中的那些大妖怪。他们有一些,是师傅都对付不了的存在。”

袁香儿此刻的心情很好,什么话都好说。她看了一眼远处连绵不绝的青山,保证道,“嗯,我才不会去招惹他们。”

师徒二人沿着镇上的青石板路一路前行,最为繁华的地段过去,两侧的房屋和行人渐渐开始变得稀少。

夏日的天气说变就变,刚刚还艳阳高照的天空,转眼布满了黑漆漆的雷云,哗啦一声倒下雨来。

街上的行人纷纷躲避,余摇将斗笠罩在袁香儿的头顶上,一把抱起她就向前跑。

“香儿不急,已经到家了。就是前面那座院子。”他伸手指给袁香儿看。

袁香儿扶着竹笠的边缘,透过淅沥沥的雨帘向前望去。

道路的尽头,青山斜阻,山脚之下隐隐露出一栋水磨砖墙的清凉小院。院墙内苍松叠翠,修竹斜倚,虽不显奢华,却有清凉自在之意。

还未奔到近前,院门突然开了,从内伸出一双举着竹伞的纤纤玉手来。

作者有话要说:和你们想得都不一样,没有慢悠学艺的过程,女主会哗一声长大,然后男主就出来了。。。

第4章

“云娘,你怎么出来了?”余摇踩着泥水加紧向前跑了几步,接过了那把竹伞。

持伞之人借着门楣露出半张芙蓉面,青衫罗裙,美鬓如云,是一位令人见之忘俗的古典美人。只可惜体态单薄,弱柳扶风,有一种病体纤纤之态。

袁香儿知道这位就是师父一路念叨了几次的师娘了。她乖巧伶俐地在余摇的怀里喊了一声师娘。

云娘点了点头:“我想着你没带雨具,就想到门口来迎一迎。这就是新收的徒儿?”

她的声音清冷,语气平淡的,没有什么特别热度,看不出喜好。

师娘的身体显然不太好,大暑的节气,面色苍白,气血不足,穿得一身严严实实的衣物,还在肩上搭了件外披。

袁香儿怀疑别说淋上这么一场雨,就是刮一阵大风都有可能将这位师娘给吹跑了。

余摇一手抱着袁香儿一手撑着伞,伞盖严严地遮在妻子和小徒弟的头顶上,倒把自己的大半个身子都淋湿了。三人一道顺着院子的石子路向里走,

庭院四周参差不齐地生长各色花木植被,并没有经过修剪雕琢,凌乱中显出几分野趣。最为显眼的是一棵梧桐树,枝干擎天,亭亭如盖。

从那繁密的枝叶内传出一道细声细气的声音:“我道是收个什么样了不得的徒弟,原来不过是一个黄毛丫头而已。早知让我去一把拎来就是,也值得你这样大老远地跑一趟。”

袁香儿伸出脑袋,从雨伞的边缘往上看,梧桐粗壮的枝干上扒着一个类人形的生物,一张雌雄莫辨的人面,眼睑四周描绘着浓墨重彩的胭脂红,头戴一顶红色的冠帽,两条长长的殷红帽巾从白皙的脸颊垂落下来,在翠绿的枝叶中随风轻摆。他枕在胸前的双臂上遍布纯白的羽毛,身后更有长长的纯白翎羽从枝干上垂落下来。

“这是窃脂,是为师的使徒。”余摇给袁香儿介绍。

穿过庭院,一圈吊脚檐廊环抱着数楹屋舍,纸窗木榻,简洁雅致。余摇将云娘和袁香儿接到檐廊上,自己站在廊边抖落伞上的雨水。

云娘没有多余的言语,施施然穿行过长廊,进入南面的一间屋内,不再露面。

袁香儿脚边的地面上突然浮现出半个人面牛角的脑袋,把她给吓了一跳。低沉的声音从吊脚檐廊木质的地板下响起,“这样的女娃娃也能修习先生之秘术?我看还不够我一口吃的。”

“这是犀渠。他脾气有些不好,”余摇笑着介绍,“但他们都很厉害。有他们守在家里的时候,即便是师父不在,你也可以不用害怕,放心随意的玩耍。”

就是他们在我才会害怕的吧?袁香儿看着犀渠那副凶神恶煞的相貌,心里腹诽。

“使徒是什么意思?”她不懂就问。

“我等修行之士以术法折服妖魔,若不愿弑之,可以秘术与之结契,以为驱使,故名使徒。”

“原来还可以这样。师父这个可以教我吗?我也想要使徒。”袁香儿兴奋了,想起自己将来若是能控制一群妖精保护自己,为自己跑腿做事,岂不是十分神气。

于是她拉着余摇的袖子,恨不得立刻就学了术法抓一只小妖精契为使徒。

“当然可以教你,”余摇蹲下身,摸了摸她的脑袋,“只是此事并非那么容易,想要得到第一只使徒,至少也要等你出师之后。”

自此袁香儿就在这个小院住了下来,开始了自己的修行之路。

余摇本人所学甚杂,涉猎极广,不论是风水相学,符箓咒术,六壬堪舆,祝由十三科他似乎都拿得出手。

但袁香儿发现了来至于自己的最大一个问题,她不识字,或者说不识这个时代的那种繁体字。看起来一个个字似懂非懂,读起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根本无法流畅读通那些繁难的经学要义。

师父余摇虽然在术数上十分博学,讲学之时能用自己的理解,将本应晦涩难懂的理论说得诙谐生动,浅显易懂。但奇怪的是他对简单的幼童蒙学反而一窍不通。

余摇在庭院的石桌上对着一本《千字文》看了半天,结结巴巴念到:“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这个天地玄黄的意思就是……是什么呢?”他挠了挠自己的脑袋。

“天是黑色,地是黄色,宇宙宽广无边。”袁香儿表示中学的时候还是学过这两句名句的。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余摇高兴地点点头,随后指着后几句话问袁香儿,“这个闰余成岁,律吕调阳是什么意思?”

袁香儿摇摇头,这对于理工科的学生来说超纲了。

于是师徒二人大眼瞪小眼,修行的大道艰难险阻,他们被拦在了第一步的识字上。

“人类的汉字确实是太难了点。”余摇小声嘀咕了一句。

窃脂的脑袋从树干上伸出来,殷红的冠带垂落在书页前:“人类的术法很厉害,但他们似乎故意要把这种东西弄得根本看不懂,好不让自己的同族轻易学习了去。真是一个特别自私的种族。”

犀渠低沉的声音从地底响起:“我看他们是防着我们妖族,害怕我们修习他们的秘术去,否则以他们那娇弱的肉体只能充当我们妖族的口粮罢了。”

“反正这些东西我是怎么也听不懂。也只有……能搞得明白。”

犀渠最后嘀嘀咕咕地呢喃那一句,袁香儿没听清,因为这个时候,师娘的身影罕见地出现在了檐廊的阴影中。

“识字这一块,还是让我来教吧。”云娘笼着袖子淡淡地开口说道。

来了这些时日,袁香儿知道自己这位师娘的身体实是孱弱,整日足不出户,只在卧房静养。师父对她极其敬重疼爱,一日三餐端到床前,生活琐事皆亲力亲为,悉心照料。

大概是因为精神不济,师娘的性情狠冷淡,寡言少语,对任何事都淡淡的没什么兴趣。除了刚到的那一天,袁香儿几乎没和她说上话,想不到她会主动提出教自己识字。

从此袁香儿每日便先和云娘学半个时辰的字。随后再跟着余摇学一些采气炼体,天机要决等等五行秘术。

云娘的讲学十分严谨,按部就班,循序渐进。

余摇却十分随性,完全没有章法,天马行空,肆意妄为。有时他在随手折一把蓍草,就在草丛中教起天地大衍之数。有时又正儿八经地沐浴熏香,给袁香儿演示行符唱咒的过程。从精奥正统的紫薇斗数,到人人忌讳的厌胜之术。想到什么说什么,毫无忌讳,也不怎么在乎袁香儿听不听得懂。

每日用过早食,袁香儿便进入云娘的屋子请安,云娘会从床榻上起身,披上衣物,松松的挽起发髻,坐在窗边手把手地教她识文断写。

师娘的手很冰,说话的声音一贯清冷。但教得却很用心,她时常握着袁香儿的手,教会她用毛笔写出一个个俊秀漂亮的字来。

袁香儿的手背上传来冰凉的触感,她不禁为自己这位师娘的身体状况担忧。师父的祝由术十分了得,甚至时常有人大老远地舟车劳顿,特意赶来求他一道灵符治病,都说是能够符到病除。

然而师娘不知道得的是什么病,即便是师父也束手无策。

袁香儿觉得有些愧疚,病重的师娘每日还要为了自己耗费半个时辰的精力讲学。于是她越发上进,埋头苦读,加上本身就有的底子,在识字背书上可以算得上是一日千里,进步神速。

对待学习袁香儿拿出的是高中三年面对高考时候锻炼出来的拼劲,毕竟如今要学的科目庞杂繁多,晦涩难懂,教学的师父还有些不太靠谱,她只能在听课的时候认真笔记,课后自行归整,查阅文献,对照理解。

云娘对她的文化学习成绩很欣慰,冰冷的面孔上终于也开始露出一两丝微笑,偶尔会吝啬地夸一句进益了。

余摇却显得忧心忡忡,他觉得年幼的弟子正应该是玩耍的年纪,不应这样没日没夜的辛苦学习。他嘴里说的最多的话就是,“香儿你怎么还不出去玩耍?”

为了担心徒弟初来乍到没有玩伴,他甚至给交好的四邻八舍但凡有孩子的家庭都打了招呼。以至于那些本来就因为新来了小伙伴而跃跃欲试的皮猴们,再也没有了顾忌。吴婶家的大妞二丫,陈伯家的铁牛狗蛋,全都一窝蜂地涌进来每天拉着袁香儿上山下水地玩。

师父在这个时候总是十分欣慰地站在门栏处挥手,“好好玩耍,酉时记得回来吃晚饭,师父今日煲了你喜欢的竹荪山鸡汤。”

袁香儿表示对师父的这种关怀很无奈,她并不想和这些六七岁的小孩混在一起玩,她真的只想好好学习。

无奈师父盛情难却,小伙伴热情似火。她也只好苦逼地降智到童年时期,开开心心地加入玩泥巴掏鸟蛋的大军中去。

第5章

陈家的老大铁牛爬在一棵高高的拐枣树上,树下一个个小伙伴都昂着脖子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这让他的心里有些小得意。

他悄悄瞄了一眼余先生家的那位香儿妹妹,这位妹妹刚来的时候一副面黄肌瘦的模样,在先生家养了没两年,小脸也鼓了,肌肤也白了,水灵灵的模样很是招人喜欢,巷子里这一圈的孩子没有不爱找她玩的。

铁牛摘下一挂挂缀满拐枣的枝条,往小伙伴手中丢去。别看这歪七扭八的枣子有些丑,吃到嘴里可甜了,是孩子们喜欢的零食。他藏着私心,将挂着最多最饱满果子的枝条往袁香儿手里丢。

袁香儿正站在树底下抬着头看树上摘果实的小伙伴,她的童年是在各种学费昂贵的兴趣班中渡过,高档的轿车,专职的司机,紧密到喘不过气来的课程表,几乎不记得有什么娱乐时光。

想不到二十大几了,却能这样悠闲下来,重新过一遍无忧无虑嬉戏着的童年。

她的身边站着一个比自己高出数倍的黑色身影,是当年第一天来到镇上时在桥墩上看见“祙”,高高大大的个子,却和自己一样混在一群孩子中,昂头期待地看着树上的孩子丢果子下来。好在除了袁香儿,孩子们都看不见这个黑色脑袋上竖着眼睛的大怪物。

袁香儿又接到了一挂拐枣,大牛总能隔三差五地把果子准确投到她的怀中,她甚至不用和伙伴们一窝蜂地冲上前去争抢,怀中的果子就会自顾自地多了起来。袁香儿目不斜视地看着树顶,手上却不动声色的将一挂的拐枣递到了身边的祙手中。

来了这么久,她早就发现祙只是喜欢混在人群中,并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也就慢慢的对他不再害怕。甚至觉得这只妖怪看了这么久,说不定也是想要一挂果实而已。

大个子妖怪捧着那一小挂果实蹲到一旁,歪着脑袋研究手里的东西去了。

大牛从树上跳下来,拍了拍裤子:“行了,就这些,再高的摘不到了。”

“摘不到了吗?我才这么点。”

“好可惜,上面还有那么多,下次带一根竹竿来吧。”

小伙伴们惋惜地往回走,突然听得树顶一阵哗啦啦的响声,拐枣,树叶,毛毛虫,劈头盖脸地砸了一地。

“哪来的这么大的风?”

孩子们嘻嘻哈哈地一边躲避一边满地捡起果实。

他们看不见站在树边的黑色身影鼓起胸膛,正在吹出长长地吹出口气,刮起了一阵飓风呼啦啦摇下了树上的果实。

大丰收的孩子们在溪水边洗净了拐枣,兜在衣襟里,吃得一嘴甜滋滋的。吃饱之后他们打算进山里捡一些柴禾带回家。

只有袁香儿不用,她既不用捡柴禾也不用打猪草,甚至不用挑水做饭,每天不是学功课就玩耍,总穿着一身干干净净的衣服,小手白嫩嫩的,回家还时常有香喷喷的鸡腿吃,是所有小伙伴艳羡的对象。

“香儿,我们一会就回来,你在这儿等我们。”

伙伴们和她挥手告别,袁香儿独坐在溪边倒也不无聊,这个世界上有趣的事情太多,在她不远处的溪岸边,一个有人类四肢,穿着青色衣物却长着青蛙脑袋的小人,正沿着一块滑溜溜的大石头往上爬。他似乎想要摘取垂挂在岸边的几颗红彤彤的树莓,石头布满苔藓,滑不留手,以至于他每每爬上几步就脚下一滑,小身体团成一团滚落下去。

袁香儿躲在一旁偷看,起了坏心思,明明看见那只青蛙人快要够着果实了,却悄悄伸出一根树枝,在他脚下一拨,害得他扑通一下,又团团滚到草地中去。

那个小小的青蛙人视力似乎不太好,看不清一旁静坐不动的袁香儿。自己从草地上爬起身来呆头呆脑地摸了摸脑袋,继续开始行动,引得袁香儿这位大小姐在心底嘿嘿直笑。

如此欺负了几遍小妖精,丛林深处隐隐约约传来一阵细细的哭声,袁香儿侧耳听了一阵,站起身来,拎着那只青蛙人的衣领把他提到岩石顶上放着,随手捋下几颗树莓托在树叶上摆在他的面前,顺着哭声寻了过去。

分开灌木的枝叶,袁香儿看见了一个猎人设置的陷阱,尖利的铁钳夹住了一只山猫的幼崽,刚满月不久的小猫腿上鲜血淋漓无力挣脱,趴在草地上掉眼泪,发出细声细气的哭声。

看见了袁香儿出现,它浑身炸毛,口吐人言喊着:“父亲大人救命呀。”

袁香儿被他奶声奶气的声音撩到了,她打从上辈子起就喜欢这样毛绒绒的生物。她掰开夹子捏住小猫的后脖颈,小心地把那只炸毛的小猫从陷阱里提出来。

“呀!是人类,好可怕。不要靠过来,不要抓我!”小山猫被提在袁香儿手上,伸出嫩嫩的小毛爪子企图反抗。

“别闹,”袁香儿捏猫脖子的手法熟练,不让这个小东西得逞,“我就看看你腿上的伤口。”

就在此时丛林中传来一声低沉而愤怒的吼声,刹时间腥风扑面,飞沙走石,一只巨大无比的猫妖从林中跃出,咆哮着向着袁香儿凌空扑来。

那裂开的血盆大口一路滴滴答答飞溅着唾沫,露出了里面闪着寒光的利齿和布满倒刺的巨舌。

袁香儿毫不怀疑这一口咬下来,能让自己身首异处,血溅当场,神仙也救不回性命。这是她第一次真真切切体验到妖魔的恐怖。腥臭的气息吹得她遍体升寒,死亡的恐惧钻进毛孔,摄住了心脏,生死一刻间,两年来师父教授过的所有法术禁咒在她的脑海中走马灯似的过了一遍。

六甲神咒?不行,那个需要法器。

画五雷符?别说在这样紧张混乱的时刻,就是摆好案桌,沉心静气,十张中也未必能成功一张,还没什么威力。

摆天门阵?根本不赶趟啊。

调请阳神阴兵?这个还不会。

袁香儿这才发觉,自己看似学了不少东西,临到实战之时,却还是慌脚鸡一般拿不出任何防御手段。

大猫妖凌厉的爪风已经刮到眼前,楚千寻的腰上突然传来一阵灼热。师父亲手折的那道符,她一直随身携带,此刻放在香囊中的那道符箓突然爆涨出一道金光,在袁香儿面前浮现出一圈纹路繁复的金色圆形图文,那符文金光闪闪,于千钧一发之际挡住了猫妖的猛烈一击。

“别冲动,这只是个误会,它并不是我伤的。我是恰巧路过。”袁香儿举起小山猫,逮着机会试图解释情况,无奈那只红了眼的猫妖根本听不进她的话语,愤怒地疯狂用爪子攻击这个接连出现在不同方位的金色圆圈。大妖的威压和凶猛攻势卷起漫天尘土,引得地动山摇,一片天昏地暗中,只有那看似薄弱的金色符文,坚定地不断亮起金辉挡在袁香儿眼前。

袁香儿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是出来玩的,什么也没带,只能咬破手指收敛心神凌空描绘能够召唤天雷的五雷符。余摇所传的符法,和世间所传仪式繁杂的制符过程不同,讲究的是道法自然一点灵光既是符。看起来似乎简单了不少,但其实十分任性,那所谓的灵犀一点极难捕捉,袁香儿修习多时,依旧摸不太着门道,时常一二十张符箓中,能有效用的不足其一。余摇还不太管她,每日只会说:香儿好棒,已经可以了,玩去吧玩去吧。

此时命悬一线,袁香儿不敢大意,凝神聚气一笔成符。

红色的符文在空中淡淡现了现身影,天空不紧不慢地飘来几朵雷云,细细地劈下一道闪电,打在小山一样的猫妖身上,不过炸得他更加狂怒不已。

袁香儿骈剑指,再一次起符。

就在此时,她的眼前突然浮现了一只青色小鱼。那小鱼摇着尾巴在空中游动了一圈,袁香儿揉了揉眼睛,它就一分为二,变成了一红一黑两只小鱼。两只小鱼首尾相逐再转一圈,逐渐放大成为一个巨大的八卦,身边突然安静了下来,仿佛被罩上了一个透明的圆形护罩,风沙也不吹了,大地也不晃了,空中凌乱的草叶正慢悠悠飘落下来。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袁香儿面前,那人抬指轻挥,巨大的猫妖骨碌碌地滚出去老远,压倒了一路粗壮的树木。

天地间传来一声如同婴儿啼哭般的鸣叫,犀渠的身影从地底一跃出,后蹄刨地,黑色的身躯巨大化,顶着一双尖锐的长角把刚刚爬起身来的猫妖扑倒在地。

余摇临空凝结四条透明的水柱,禁住猫妖的行动,提起那只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小奶猫远远地抛了过去,

“还给你,别再出现,否则将你封禁百年。”

那只凶狠无比的巨兽,弓着背,呜呜低吼,最终叼起自己的孩子,几个起跃,消失在群山之间。

袁香儿惊惧的心在一瞬间安稳了下来,四肢脱力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

余摇转过脸来看她,笑盈盈地道:“哎呀,香儿已经可以凌空起符。看样子很快就能够出师了。”

但袁香儿心里觉得师父所谓的出师不过玩笑之语。眼前这只对她来说如高山般难以撼动的巨兽,在师父抬指之间就轻松解决了,自己还差得远呢,怎么可能出师呢。

有师父在,无忧无虑的童年似乎可以无限地延续下去,每日轻松随意地学学术法,和小伙伴或是小妖精们玩闹戏耍一番,时光就如同那涓涓细流一般,无声无息地东流而去。

院子里的梧桐树叶再一次变黄的时候,师娘的病似乎越来越严重,她停止了给袁香儿的授课,躺在昏暗的床榻上几乎起不了身。袁香儿进屋去看她,只见她面色青白,目光无神,如果不是偶尔还微微呼出一口热气,几乎就像是一个早已经死去的人。师父余摇大部分时间都坐在床边,握住那只苍白无力的手,沉默地看着床榻上的妻子。

自从认识以后,师父对任何事物都十分随性洒脱,甚至有几分成年人身上少见的天真单纯。袁香儿还是第一次在他的脸上看见这样流出淡淡忧伤的模样。

有一日,袁香儿站在梧桐树下,忍不住开口询问吊儿郎当趴在树枝上的妖魔。

“窃脂,你知道师娘得的是什么病吗?”

树冠中传来嗤笑,飘逸的翎羽轻轻垂落,“她那哪里是病,不过是寿数到了,无以为续罢了。”

窃脂俊美的面孔从枝叶间探出来,“小香儿,你知不知道,你们人类那短暂的寿命在我们妖族的眼中,和朝生暮死的蜉蝣无异。我们许多妖族愿意和人类结下契约,非是无力反抗,不过是漫长的岁月过于无聊,借此在人间游戏一番罢了。”

他伸出白色的翅膀,在袁香儿的鼻尖上轻轻刮了一下,“我觉得我不过是打了几个盹,你怎么就变高了。是不是我冬天睡上一觉,你就要变成白发苍苍的老太婆,腐朽烂到泥地里去了。”

“窃脂,她还是孩子,你别吓唬她。”余摇的声音从檐廊下传出。

“哼,早晚不都得知道的吗?”窃脂吊儿郎当地收回翅膀。

余摇从檐廊的阴影中缓步走出,正午的阳光很明媚,将斑驳的树荫打在他温和的面孔上,他伸出手摸了摸袁香儿的脑袋,像往日一般笑盈盈地说,“倒确实是长高了不少。”

“师父,窃脂他刚刚说……”

“香儿,”余摇在她的面前蹲下,看着她的眼睛说话,“本门讲究道法自然,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而这世间万物都脱不了自然二字。人间生死聚散理应顺其自然,本不该过度执着。”

余摇对袁香儿的教导从来都十分随便,可以了,去玩吧,不懂没关系,是他最经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很少说这样玄之又玄的教义。袁香儿表示听不太明白。

“现在不明白也没事,师父本来不愿你接触那些山中的妖魔,现在想想,为师自己都不能克制之事,又如何能勉强于你。只希望你将来能有和师父不一样的见解人生。”

袁香儿听得是一头云里雾里,她第一次这么近的看师父的眼睛,这才发现师父的眼眸和寻常人似乎有些不同,清透深邃,仿佛里面有深渊,有大海,承载着深海中万千世界。

也许是看了这样的眼睛,袁香儿午睡的时候就梦到了海边,听了一中午的海浪涛声,

午后的阳光透过纸窗晒进来,庭院里寂静一片。

袁香儿揉揉眼睛,走到院子里,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和平时不同了。

不太对劲,这未免太过安静了些。

除了窃脂和犀渠,师傅还有很多大大小小的使徒,往日里即便师父出门在外,这座院里的屋檐上,地板下,墙头树脚,花木之间总能听见那些小小的精灵发出叽叽喳喳的声响。

但此刻,一切仿佛都消失了,静得连一声虫鸣都听不见。

“窃脂?犀渠?都去哪了?”地板下没有那种低沉的嗓音,院中的树叶一动不动静立在树梢。

“师父?大家?”袁香儿双手拢在口边,冲着院大喊。

梧桐树下的石桌边上坐着一个窈窕的身影,那人穿着一身轻薄的罗裙,鬓发高盘在脑后,抬头看天边的云霞。

听见喊声,她转过脸来,气色红润,美人如玉,正是袁香儿那久病不起的师娘。

“师娘,你怎么起来了?”袁香儿又惊又喜地拉住了师娘的手,“师娘,你这是好了吗?”、

云娘点点头,伸手摸了摸袁香儿的脸颊。她的手掌既柔软又温热,再不像寻常那般冰凉,

“那可真是太好了,师父他知道吗?师娘我师父呢?怎么到处都看不见他。”

云娘浅浅地笑了笑,挽着袁香儿的手站起身,携着她走出了院门外,

“你师父有事出一趟门,要过些日子才回来。”

因为师娘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笑着说得,袁香儿就没想到这所谓的过些日子,有可能是三两天,当然也可能是经年累月。

集市上的乡民们看见云娘子出门都十分新奇。

“哎呀,娘子这是大好了呀?”

“那先生可得高兴坏了。”

“娘子要买哪些果子?叫我家的小子给您提回去。”

云娘笑着一一回应,她和寻常人家的妇人一般,系着一条头巾,挎着一个竹蓝,携带着袁香儿,弯着腰在市集上挑挑拣拣的卖菜。

“师娘这是做什么?”袁香儿不解地问道。

“买些蔬果,准备今日的晚食。”

“师父不在家,师娘身子不好,这些琐事交给徒儿来做就好,怎么好让师娘亲自动手?”

余摇在的时候,家里打水煮饭的杂事,一向都是由余摇一手包办,袁香儿也很享受这种被当做孩子宠爱着的感觉。但如今师父出门了,她觉得就该由自己挑起这些事,不好让刚刚病愈的师娘劳累,毕竟自己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孩子,虽说她两辈子都不会煮饭,但她觉得现在学起来也不晚。

“瞎说,你才几岁,师父不在,自然有师娘煮饭给你吃。”云娘伸出白皙的手指,在袁香儿的鼻子上轻轻点了一下,“你师父当初怎么宠你,如今师娘一样宠你。快说,晚上想吃点什么?冰糖肘子吃不吃?”

袁香儿咽了咽口水,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特别的馋肉吃,“吃……吃吧,冰糖肘子谁不吃。”

二人手挽手地往家里走去,天边云霞累覆,漫天细细的鳞云,霞光灿灿,有如谪仙过境。这样的漂亮的霞光袁香儿只在师父来袁家村接自己的那一天见过。

第6章

院子的大门外响起砰砰的敲门声。

“来了,来了。”袁香儿一路小跑着从院子的梧桐树下穿过,打开院门伸出脑袋。

只见门外浩浩荡荡的一队人马,彩釉香车从者众多,车子的主人穿一身圆领织锦长衫,戴一顶轻纱帽,显然是富庶人家的子弟。却放下身段,让一应仆从等在身后,亲自前来敲门。

“请问自然先生在家吗?”客人叉着手行了个礼,恭恭敬敬地说话。他看上去十分年轻,相貌也周正,只是左边眼眶上淤青了一大片,好像被谁狠狠地捶了一拳头,显得有几分滑稽好笑。

又是一位大老远跑来求师父帮忙的。

袁香儿:“我家先生出远门了,已经好些年都不曾回来。”

“先生不在家里?哎呀,那可怎生是好?”客人来回搓着手,又问道,“可知先生何时归来?”

袁香儿摇了摇头。

自从那一年师父突然消失,距今已经过去七年,袁香儿从一个豆丁一样的小娃娃长成十六七岁的少女,都不曾再见到师父一面。尽管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但依旧时不时会有不知情况的人舟车劳顿,从很远的地方特意赶过来寻求师傅的帮助。可惜的是,他们也注定只能失望而归。

袁香儿正在闭门送客,远远看见师娘和斜对门陈家的婶婶并肩从集市上归来。连忙推开了门扉迎接师娘进屋。

“今日在集市上看见有卖小鸡仔,十分可爱,便又买了两只。”云娘掀起盖在篮子上花布一角,露出两团微微耸动的黄色毛球,“把它们养在院子里,好不好?”

师父刚刚离开的时候,庭院里住的那些妖精同时消失了,骤然的寂静让人很不习惯。或许师娘也感受到了这份寂静,于是在院子里养了不少阿猫阿狗,小鸡小鸭,终于让空落落的庭院又重新叽叽喳喳地热闹了起来。

陈家婶婶看见袁香儿出来开门,赶上前来亲热地握住香儿的手上下打量,余先生家的这个小徒弟,小时候瞧着倒也寻常普通,之后约莫是在先生的家里沾染了仙气,一年比一年出落得漂亮了,为人处世也大气爽利,就是自己看了都十分喜欢,也难怪家里的老大铁牛整天放在心里惦记。

于是她拍着袁香儿的手热乎乎地说:“哎呀,好香儿,婶子刚刚还在和你师娘说,这样的好姑娘将来可不能随便便宜了哪家不知底细的臭小子。最好是在就近找一户好人家,以后照顾你师娘也两相便宜。”

袁香儿大大方方冲她笑了笑,挽着师娘的手进门去。

那位准备离去的客人看见了云娘,疑惑地打量片刻,几个箭步跨了回来,“这位可是云娘子么?小人是周生啊,娘子可还记得小人?十五年前,先生和娘子一道路过洞庭湖,曾救过小人一命。”

云娘看着他,思索了半日,方才恍然想起,以袖掩口惊讶地道,“原来是你啊,当年你不过是一个十岁不到的孩童,想不到如今都这样大了。”

周生连连打恭,“娘子倒是和从前一般无二,不曾想娘子还记得小人。当时幸得先生道法超然,救下小人性命。小人这些年心中时时记挂先生恩德,不敢或忘。百般周折打探到恩人仙址,特特前来拜会。”

云娘便将人让进院子来,也不进屋,只在梧桐树下的石桌上入座。

那位周生在云娘面前十分拘谨,以晚辈自居,不敢平坐,只是站着回话。

二人聊起往事,袁香儿在一旁听了,知道这个叫周生的男子年幼时曾经得过一场大病,父母遍求名医,药石无效,几乎就要准备丧事了。多亏自然先生携妻子云游时途经此地,出手相助,方才幸免于难。

如今过了一十五年,当时的十岁的孩童早已成家立业,娶了妻室。周家祖上曾经为官,留有余荫,家境殷实。本来日子过得十分顺遂。可惜数月之前,妻子林氏不知怎么的,突然得了臆症,言行粗鄙,口吐狂言,声称自己并非女子,乃是驻守边关的大将军,非但不让周生再亲近半步,反而一拳将他从卧房中打了出来。

几个月来,周家求神问道,折腾得家里鸡飞狗跳,不仅不见效果,反倒使得那位林氏更加暴躁。如今没奈何,周生只能将妻子用铁索捆在房中,等闲不敢进身,日子过得实是凄苦。

“这可真是……一件奇闻,可惜我对这些一窍不通,也帮不上你的忙。”云娘宽慰他道,“这世间之大,能人众多,远胜外子之人大有人在。你再多方寻访,必有解决之道。”

袁香儿从旁插了一句话:“若是实在解决不了,你问她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如若无误,放她自行离去也就是了,何必把人捆在家里。”

周生唉声叹气:“倒也问了,却又不肯明言,说是以女子之身愧见亲朋旧故。何况拙荆乃是在下三媒六聘娶进门的娘子,正经夫妻,如果能轻易让她离去?”

他悄悄打量袁香儿,见这位姑娘鬓挽青云,眉分新月,神彩异常,心知非是凡俗之人。不免暗暗遗憾,听说这位是自然先生唯一的弟子,可惜却是一位年幼的女弟子,若是男子,怎么也将他请上一请,但凡得先生真传之一二,好歹也能有个盼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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