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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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筑基成功,开了黄庭的那一日,元神出游被招往魔灵界,当时守在屋顶上吃蚕豆的师姐,就是这位苗红儿。那时候她吃着豆子,完全看不见自己,穆雪只得从她身边飘了过去,因此记住了她的面容。
苗师姐能独自解决这般强大的牛妖,已是修为不俗。可她依旧看不见自己,由此也可那位能发现自己的付云师兄,确实修为了得,难怪被称为归源宗内金丹之下第一人。
“我说师姐,”叶航舟道:“人付师兄去己土之森狩猎,抓回来一只神兽,驯为坐骑,出入都威风凛凛,多长脸啊。你这去了一趟,就给搞了顿晚餐啊?”
苗红儿在牛身上坐下来,手腕架着膝盖:“这世间还有比吃更重要的事吗?鲜嫩的小牛肉,晚上正好煮火锅,有本事你别来。”
叶航舟立刻堆上笑脸:“来来,火锅谁不吃?这还得给小师妹庆祝呢。”
苗红儿白他一眼,“听说师尊让你去东岳神殿,到时候,看你能带什么好东西回来。”
叶航舟嘚瑟,“我肯定能带很多好玩的回来,到时候咱山上人人都有。小雪双份!”
第22章
逍遥峰上的弟子真得十分稀少, 生活也是真得十分逍遥。
险峻的青山空落落的,只有几座小小的庭院。
屋里有围着被子的暖桌,柜子里填满着各式各样好吃的点心。
庭院里的植被很恣意地四处生长, 落了满地的叶子。穆雪从那里飞奔而过,一路留下踩碎了枯叶的咔滋声。山上的春天来得比较晚, 零星开着点点粉色的桃花和洁白的玉兰, 带着几分野径无人花自开的意趣。
除了几位外出远游的师兄之外,整座山囵囤就这么点人。不要说周围的副峰,连主峰都住不满。
穆雪很快地熟悉了这里的一切。
苗师姐是一位典型的吃货,她所有的精力似乎都放在了倒腾好吃食物上。每一次从外面回来都会带来各种奇奇怪怪的吃食。
“小雪,来。张记的臭豆腐, 分你一点。”
“啊,不要, 不要。”穆雪连连摆着小手。
“小雪,快来帮忙。今天抓到了蛊雕, 晚上吃。”
“来了, 来了。”穆雪飞快地跟上去, 半路上疑惑地问,“可是师姐,这个真的能吃吗?”
叶航舟是一位人缘很好的师兄,十分善于交际, 基本每一个主峰上都有他铁杆的兄弟。他的飞行法器是一片叶子, 自从穆雪来了之后,他自觉将穆雪划归为自己责任之内。时常用那片叶子载着穆雪在群山之间到处闲逛。
“看到没?这是我小师妹,如今我也是有师妹的人了。”
“行了, 知道你小子不是你们峰最小的了。”
“杨师兄, 兄弟我有师妹了, 你怎么也不拿出点东西,意思意思?”
“你走开,你有了师妹,为什么要我意思意思。”
整座逍遥峰,就只有那位高冷的付云师兄对穆雪比较冷淡。有时候穆雪觉得这位师兄看自己的目光总带着点莫名的疏离和戒备。不过她对此并不介意。
别人不喜欢自己没什么,不可能每一个人都喜欢自己。何况,不疼不痒的,比这更大得多的恶意她都体验过。
师尊苏行庭看起来儒雅俊逸,持重端方。但实际上性格十分开朗,不拘小节。弟子们都和他喜欢和他亲近,也没有过于拘束。全山只有付云恪守着正统的师徒礼仪,每日清晨一板一眼到书斋请安听训。
拜师父后的一日,苏行庭将穆雪唤到身边,“我听航舟说,你筑基的那几日,突然耳边响起钟声?”
穆雪这才想起自己曾经同叶航舟请教过此事。
当时她也并不知道这事是小山造成的。
仙魔两界各为一方天地,彼此并无勾连之处。小山到底是耗了多少力气,才能将一个人的生魂,从仙灵界这样遥远的地方,召唤到魔灵界去的?
小山料想并不知道,现在的穆雪修为低下,元神离体出游,又是去到那么遥远的地方,其实十分危险。
穆雪张了张嘴,想和师父讨教一个能够隔绝外音,稳固神魂的术法或者法宝。
如今的她既然已经转世,就应该静下心来,在这个安逸的仙灵界潜心修心,彻底断了前尘往事才对。
何况小山也长大了,自己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
那话已经到了喉咙口,滚了几滚,却始终没说出来。
眼前了出现那张总在自己面前晃悠的笑脸。
出现了那扶着门槛,死死盯着她的剪影。那时,即使背对着光,都能清楚地看见他的双眸高兴地亮起来。
一旦师父一出手,可就真的再也见不着小山了。
话在嘴边滚了数次,终究还是又被她咽了回去。
“就是,听见了几声磬音,最近不曾再听见了。”穆雪说。
苏行庭微微皱眉:“我查过你的灵脉,修行并没有出过差错,也不知此声因何而来。此事可大可小,若是不意间触发了佛门耳通,倒是你的机缘。但若是孽缘,那可就是一道劫难。”
穆雪摇摇头,“没有啊,弟子没觉得有任何地方不舒服。”
“你还不知道劫难真正的意思。它未必就是一道雷,或是一次灾病。它也有可能是来至于你身边亲近之人,来至于你自己内心渴求之欲。是以除了天劫,还有人劫,情劫之说。”
穆雪心里想,师父,这真是你多虑了。还真不是什么人劫,情劫。就只是我的小徒弟无意间搞出了点岔子而已。
为了不让师父多虑,她狗腿地给师父端了杯茶,又端了茶点,哄她师父开心。
“没事的,师尊,应该不是劫难才对。”
师徒二人坐在逍遥峰的茶室中,敞开的门扉正对着野趣盎然的庭院,挂在屋檐下的紫藤花开了,风一吹,落下一大蓬的花瓣。
苏行庭手指转着茶盏,抬眼望向落英缤纷的庭院:“小雪。师父字行庭,你可知这行庭二字取至于何处。”
这道题大考的时候刚刚考过,穆雪会,很快回答:“《易》曰:艮其背、不获其身、行其庭、不见其人、无咎。”
苏行庭微微点头:“你我修行之人,若能意守心中静笃,即便走过喧闹的庭院,也可以如同在自家无人的院子中,闲逸散步一般。若是能达到这样的境界,你也就不怕有什么灾祸了。”
“师父观你之修行,根基扎实,天赋绝佳。唯独神魂总似隐隐不安。今日便传你一套行庭心法,助你稳固神识,无咎无祸。望你好好修行,不可妄离本心。”
穆雪点头受教,
至那日起,她打坐修行,先开内视之眼,安于黄庭之内,只见那蒙蒙之窍,如混沌初分。
她依师尊所授行庭心法,引灵气在其中旋转,仿效日月运行,寒暑交错。心中默念口诀:“白虎东隐,青龙西潜。”每念一句,天地间的日月便从内而外,由小至大运转一周,直至运转三十六周天。
其后再倒转口诀:“青龙西潜,白虎东隐。”再将日月周天从外而内,逐渐减小,也运转三十六周天。
最开始的时候,她还需用心意控制。久而久之,渐渐不必刻意专注。黄庭之中,璇玑自行,如同日月天河,轮转无穷无尽,天地周而复始,自成一方世界。
这时候,元神端坐期内,凝而有形,意而有感。
穆雪睁开双目,看向窗外庭院内的一株桃花,心念一动,神识便同触手一般伸出,桃树开始摇摆,桃花簌簌如雨。
人之元神藏于灵关之内,一生昏昏熟睡不得清醒。本来直到修得金丹境,证得我中我,方可以见得元神清明。
但穆雪或因转世的缘故,元神早已清明无碍,先前只因体内灵气稀薄,受灵力所限无力施展,甚至连一点外物都搬动不得,只和阴魂无异。
如今,得了开了黄庭,又得了这套行庭功法。元神早早端坐于黄庭之中,享日月之精,日渐不再那般缥缈无依,变得凝之有实,触物能动了。
她占了这个便宜,修为日益精进,体内灵气于元神合一,施法之时,只需心念一动,便可灵力外放,锁定外物。不再需要先调心入静,调动灵力,方才施术,实实便捷迅速了许多。
穆雪收了功法,伸出脑袋,看庭院里如雪一般的落英,想起了自己那个总是落雪的院子。
自那一日匆匆一别,再也没有听见耳边传来那道磬音。
不知道此刻的小山,在干些什么呢?
浮罔城旧址的废墟内,一个年轻的女子赤着双脚,慌慌张张地飞奔在无人的荒街。她的四肢纤细,腰身柔韧,奔跑起来像是被猛兽追赶的一匹小鹿。柔弱而无依,任谁都可以肆意欺凌的猎物。
几个男人追了上来,抓住了这只美丽的猎物。把她按在荒无一人的废墟中。
女子柔细的尖叫声在荒街中回荡,白皙的肌肤落在泥泞里挣扎扭动,这样的画面让让男人们更加兴奋。
“在这样的地方,你喊破喉咙也没人会来。不如乖一点,让自己少吃点苦。”男人喘着粗气,却没有直奔主题,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一个身影从天而降,黑色斗篷晃过。黑色的铁拳疾如闪电,一拳一个将这些败类的脑袋砸进了瓦砾中。几抹鲜红在荒地上涂开。几乎只花了一瞬之间,刚刚还十分靡靡香艳的场面,被四处蔓延的血浆所取代,成为了陈尸数具的恐怖之所。
脱离了困境的女子拽着胸前的衣服呆坐在地上,几乎反应不过来。
而那个出手替她解围的男人已经面无表情地准备离开。
“不,请等一下。”女子迅速爬行过去,匍匐在他的身前,“恩人,是你救了我。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
她抬起柔弱的脖颈,双眸秋波涟漪,似乎对眼前的男人充满了仰慕和感激之情。
她笑得很美,楚楚可怜。玲珑有致的身躯和那牛奶一般的肌肤在破碎的衣襟下若隐若现。
那样的柔弱,动人,无枝可依,散发着属于女性的独特魅力。
几乎没有一个男人能抵抗这样诱惑。
黑衣男子低头看着地上的女人,“你不害怕?”
女人愣了一下,立刻说道:“不,是您救了我,我又怎么会害怕您。”
“你要回报我?”
女人的面色羞红了,轻轻握住自己的衣领,“当然,无论怎么样,我都要报答您的。”
“那太好了。”一种僵硬古怪的声音响起,
一个茶杯大小的傀儡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它从自己的乾坤袋中取出一个手推车,一把铲子和一套扫帚,堆在那个女人的面前。
“既然你不害怕,又想回报我们。那就自己把这些尸体清理干净吧,省得我们麻烦。一定要注意哦,千万不要留下任何血迹呢。”
在它说话的时候,身披斗篷的男子已经拔步离开了,小傀儡飞快追上去,爬过他的脊背,跳上肩头。
“是要清理干净些,万一她回来了,看见这里脏兮兮的,只怕会不欢喜。”小傀儡在男子的肩头嘀嘀咕咕说着话。
那男人微微点头,脚步不停地自去了。
独留下楚楚可怜,性感动人的女子呆坐在鲜血四溅的瓦砾中。
“哈哈哈。”烟家的屋舍中,烟家大小姐烟凌哈哈大笑,“雷亮那个蠢货干出来的傻事吧?想用女人来诱惑岑千山,他是不是傻?”
她年轻俊美的夫侍笑道:“那位‘多情山’若不是为穆大家痴守了上百年,也不至于被写成话本的男主角。”
烟凌枕着双手,在躺椅上躺下来,叹了口气,“是的呢,别的不提。在我们这个地界,是再找不出这样专情的人了。”
她又翻了一个身:“你觉不觉得,这个魔头最近有些不太一样了?”
“什么地方不一样?”
“怎么说呢?”烟凌摸摸下巴,“从前他虽然很强,但总是死气沉沉的,好像随时都准备把自己的命给拼了。但最近我突然觉得他好像活了过来。你看这一次,他花了这么多天的时间,准备的细密又周全,一点也不像从前的那个人。”
“那不是更好吗?”男人说道,“他重视一点,才可能给把我们烟家的事给办好了呀?”
“也是,明日就要出发前往东岳神殿,希望这位母亲花了这样大代价请来的高手,不要让我们失望才对。”
落雪的庭院中,岑千山坐在门槛上,细细地擦拭一柄细长的长刀,那刀光凌冽,暗含一抹淡淡的红芒,刀柄之上交错着银白的雪蓧纹。显然是一柄不可多得的好刀。
小傀儡千机从门槛内荡出来,“主人,都收拾好了呢。药品,武器,护甲,长枪……还有特制的机械傀儡。”
岑千山点点头,将长刀回鞘。
“这是‘寒霜’吧?好久都没用上了,幸好还没把它给丢了。”它看着主人手中的长刀说话,“只能依靠这样普通的武器吗?那也太危险了。”
岑千山接过它递来的包袱,检查里面的行装:“无妨,虽说灵力被压制得极低,但真正的高阶修士,还是有许多普通人所不具有的经验和能力。只要做好充分的准备,就没什么好畏惧的。”
“主人真的不带我去吗?”千机绕在主人腿边打转,努力撒娇争取自己同行的权利,“可是千机从没有离开过主人身边,千机真的很想要一起去的。”
岑千山看它一眼,用刀鞘点在它的铁皮脑袋上,把它小小的身躯从台阶上推了一个趔趄,“你去不了,你一进去就会动弹不得,乾坤袋也不能用,我还得背着你。”
小傀儡十分拟人地用双手捂住脑袋,从台阶上爬回来,主人很少和它这样玩闹,它还觉得挺有趣。
“主人,你最近好像有些不太一样。”
“嗯?”
“话变得多了一些。出门前也耐心了很多,还给自己准备了药物,让我都觉得放心了不少。”小傀儡细细的胳膊按着自己的胸口,表示自己的放心,尽管那里并不存在着和人类一样的心脏。
岑千山沉默着检查着行装,最后将皮质的背包束紧。
“我……已经不是当年无能的孩童,是一个男人。从今以后,要由我来护着师尊。”他把背包被在身上,迈开长腿向门外走去,“如果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又有什么资格说会守护她?”
近日,在归源宗最热闹的事,便是由宗门统一发布的一道任务。
所有门派内的弟子,只要愿意报名,都可以组队参与东岳神殿的探索。
这消息一发布,举宗沸腾,走到哪里,都听见争相讨论这个新近开放了神道的古神遗址。
叶航舟这样的积极分子,早已作为先行者,进出神殿遗迹几次了。
这一日,穆雪坐在木质的回廊上,闲闲地歪靠着木质的小方几,一面读着手中的《钟吕传道记》,一面从小几上的碟子里抓果子吃。
一身风尘仆仆的叶航舟突然跳了上来,在她的对面盘腿坐下,伸手哗啦在木几上撒了一把晶莹剔透的五色宝石。
“神道上捡的,师妹拿着打小鸟玩吧。”
“师兄回来了啊,辛苦了。” 穆雪起身回屋端了一杯热茶,颠颠地迈着小短腿,给叶航舟捧到面前,“师兄先喝口水吧。”
“唉,这就是有师妹的好处。”
叶航舟接过茶杯,灌了一大口茶水,长吁一口气。
穆雪坐在小几边上,伸手玩那些宝石。这些石头晶莹剔透,纯净无暇。若是放到凡间,也算得上是价值连城的宝贝了。可惜的是,里面并没有多少灵力。
“好漂亮啊,谢谢师兄了。”穆雪说。
“谢啥,这东西没啥用,不过当你的玩具罢了。”叶航舟笑着说,“以前在山门里,我觉得自己还算挺厉害的,这一回出去,才知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师兄我去了这么多次,还在神道的最外圈打转,可是有人毫不费力,就当着我的面摸到里面去了。”
穆雪拿那些石头对着太阳看,看见了光怪陆离的彩色世界,
“神道上有些什么呢?”她随口地问着。
“那里……什么都有。我还遇到了魔修。”叶航舟枕着胳膊看天空的浮云,似乎在自言自语,“他们和传说的不太一样。和我们也差不多,有些很粗暴,有些倒也挺有意思。”
“师兄遇到魔修了?宗门不是三番五次严令,要大家结伴而行,不能单独行动,特别不能和魔修接触吗?”
叶航舟撑起身,竖起一只手指,“嘘,别嚷嚷。我们这身在外面,有时候不是情况特殊嘛。你小小年纪,学得那么死板做甚?”
苗红儿正巧端着一盆热腾腾的酱牛筋从厨房出来,
“小雪,啊,张嘴。”她夹一块香味浓郁的牛筋喂进穆雪口中,“你还长个呢,多吃点这个。”
随后她在小几上放下碗,卷起了袖子,
“小叶回来了?听说你在神道内连一个魔修都打不过。来,师姐陪你练练,提高提高。”
“别,别,师姐。我肯定不是你对手啊。”叶航舟一声哀嚎,被苗红儿提下院子去。
穆雪坐在回廊边,吊着一双小脚,捧着牛筋边吃边看一场单方面受虐的切磋。
东岳神殿,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呢?她心中想到。
第23章
苏行庭路过的时候, 看见他的小徒弟趴在桌上捣腾一堆复杂的零件。
那是一个做了一半的铁皮人,各种复杂的零件整整齐齐摆在桌面,小徒弟正用短短的手指专心致志超控灵气御物, 额头微微出汗,乌黑的双目粼粼有光,仿佛一个得到了玩具孩子,那样的专注而认真, 一点都没有发现他的到来。
苏行庭弯腰问道:“这是做傀儡吗?”
“不是傀儡呢, 我哪能就学会做傀儡, 这只是最简单铁皮人。”穆雪抬头看见了一眼师父,低头认真将手中的配件用灵力控制着嵌了进去, 一边做一边说,
“今天,丁师叔把我叫了过去, 和兰兰姐她们一起上了一堂课,就是学做这个。我回来就想试着玩玩。”
苏行庭在她身边的地板上坐下, 看了一会小徒弟做的手工,
“小雪在炼器上真的很有天赋,我和丁师叔商量过了, 她让你有空的时候就过去碧游峰上她的炼器课。”
穆雪脸上神色似乎毫无变化, 只有那小小的手指微微顿了顿,
“我可以去么?我其实也……没有那么喜欢炼器。”
“你这孩子, 莫非是在怕为师不高兴么?”苏行庭毫无芥蒂地笑了,递出一页薄薄的雪笺, “这是各峰的师叔对外公开讲学的时刻表。你但凡喜欢谁的课, 大大方方去听即可。不论是碧游峰的炼器术, 玄丹峰的炼丹术, 铁柱峰的体术,还是侑园的御兽术,灵殊峰的种植术,缥缈峰的通灵术,只要你喜欢都可以去学。师父传你道种,各位师叔授以术法。万法归源,方扬我宗门之名。”
穆雪啊了一声,把手中细细的铂丝扭弯了。
这里的世界真的不一样,暖到让她这个从冰天雪地中过来的人有些不安。她几乎想要割断过去,来换取自己安于现世的资格,来换得一个新的结局。
但如今她渐渐发现,过往的一切,等同自己生命的一部分,若是全盘斩断,那自己也不再算得上是穆雪这个人。
苏行庭动用灵力将那细如牛毛的铂丝捋直,悬浮到穆雪手边,
“小雪不论学什么都很有天赋,行庭心法这么快就熟练,已经能自如御物了。”
穆雪有些不太好意思,这可不是天赋,都是托了多活一世的光。
她没敢告诉苏行庭,自己早已凝练元神,不仅能御眼前之物,甚至连远在院墙边的桃花树都能摇得动。如今她神魂稳固,即便再遇到比有人招引魂魄,除非自己愿意,否则很难将她像上次那样身不由己地被抽离。
师徒两人安静地坐在落叶轻飘的庭院中。
远处一声虎啸,阴风卷起平地的枯叶,白虎从天而降,落在庭院正中。
付云跳下虎背,匆匆行礼,“启禀师尊,航舟出事了!”
他的手里捧着一盏魂灯,面色难看地将那灯捧到苏行庭面前。
苏行庭瞬间起身,凝眉看向那盏魂灯,琉璃灯罩之内原本明亮的灯火如今将熄未熄,十分暗淡。
这是叶航舟的魂灯。
苏行庭骈剑指,衣袖之中飞出一柄青色的短剑,短剑发出一声清悦的剑鸣,迎风而展。
儒雅斯文的先生在这一瞬之间周身的气势一变,凌厉冷冽如出鞘之剑。他一步踏上剑身,人剑合一疾风破空而去。
“付云随我来。”空中传来他的声音。
白虎啸林,腾空而起,追随其后。
庭院里之留下几片飘飘落叶,和穆雪孤零零一个人。
空山寂静,虫匿鸟眠,穆雪从未觉得逍遥峰是如此空阔而安静。
她在回廊上坐了下来,看守那盏随时有可能熄灭的魂灯。
天色渐渐的暗了,雯霞深紫,星斗现形。那一点点蓝色的灯光,在暗淡的廊影下苦苦挣扎。
叶师兄或许会死去,这个念头在脑海中清晰起来。
穆雪并不是没有见过死亡。相反的,曾经她的身边总是充斥着各种死亡,伙伴的消失,敌人的死去,自己的死亡。她本早在幼年的时期,就习惯了这样的离别。
天地因果自有定数,谁也逃不过注定的命运。
但这一次,胸口仿佛被一块石头堵住了,压不下去,也吐不出来,呼吸不畅,心中窒闷,让她难受得很。
苗红儿狩猎回来,看见穆雪一个人呆呆坐在院子中。
问明了情况,她急得跺脚,
“师弟那个笨蛋,还有师尊为什么不传讯给我。就他和付师兄御剑而去,这也太危险了,师门中明明禁止金丹期修士去那神殿遗址。”
古神遗迹,抑制仙魔两道,即便修成金丹,入神道之后,也被神力压制,和初入修行之门的弟子无异。虽然或许见识和手段上会比普通的弟子稍微好一些,但没有一个门派愿意冒这样的风险。
就像战场上绝不会派一个运筹帷幄的将军,去做那冲锋陷阵之事。也绝不可能让庙堂上的天子,亲入敌营谈判一般。
但此刻说这些也都晚了,师尊已经去了大半天。连掌门都气呼呼地来过了两回。
穆雪和苗红儿相对呆坐许久。苗红儿暴躁起来,去厨房搞了一大盆炒饭,份给穆雪一盆,剩下地端在怀里,暴饮暴食,吃得比往常任何时候都多。
漫漫长夜过去,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一抹青色的剑气划破长空,回到庭院中。
苏行庭从剑上下来,怀里抱着一个人,一个血肉模糊的人。
他没空说话,快步进屋,将伤势严峻的叶航舟小心安置在床榻上。
叶航舟面如金纸,双目紧闭,身躯残缺,失去了一腿一臂,断肢之处黑烟缭绕,显然是中了剧毒。
玄丹峰主空济很快赶来了。
“怎么会搞成这样!必定是魔修干得好事。”空济检查完伤势,一脸怒色,“和这些弟子千万次交代,绝不要和魔修接触,就是有人不当一回事。”
“不是魔修。”苏行庭淡淡地说。
“不是魔修?那会是谁?”空济愣住。
苏行庭垂下眼没有回答,手指点在叶航舟胸口,运转灵力护住弟子的心脉,“还请师兄尽力。”
“你叫我如何尽力,残肢尚可修复,只是你看他伤口处的黑雾,皮肤上现出的腥红血线。此乃‘红腰’,上古时期的毒虫,此虫在人间早已绝迹,更无可解之剂。”
苏行庭紧皱双眉:“定然还有一线生机。”
空济叹息一句:“传闻东岳神殿深处,有一无生无尽池,池畔生着的紫心草能解红腰。请掌门颁下法喻,责令进入神殿的弟子,留心寻找紫心草便是。找不到得到,只看这小子的运气了。”
他又说道,“你也不必心急。我有一驱虫除祟之法,可暂缓毒性,只是这小子恐怕要受点罪。”
屋内传来一声接一声痛苦的喉音。
屋外,付云背靠廊柱,双手交错胸前,面孔难看,一言不发。
苗红儿坐在回廊上,手肘搭着膝盖,咬牙不语。
付云突然开口,“你会去的吧?神殿。”
“我才不去。”苗红儿咬牙切齿地说话,“那里又没好吃的。谁去哪个鬼地方。”
在庭院内,一个小小的身影一直忙忙碌碌,先将廊道上摆放的东西收拾了,再拿着墩布,把那滴了一地血迹的走廊擦拭干净。又找来扫帚打扫庭院中沾了血污的落叶。
付云心中烦躁,忍不住挑刺:“小小年纪倒看不见她有半点伤心的样子。枉费航舟往日那般疼她。”
“你说小雪做什么?”苗红儿不乐意了,“那要怎么样伤心?哭哭啼啼,你能负责哄吗?”
天光大亮。
叶航舟慢慢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这个世界上最令他安心的地方。
身上的伤被妥善处理过了,但还是很疼,断了的手疼,断了的腿疼,浑身没有一处不钻心的疼。
一个小小的脑袋趴在床头,看见他醒来了,坐直了身躯,童声稚嫩开口询问,
“很疼吗,师兄?”
那孩子用一双点漆一般的黑色瞳孔静静地看着他,就和自己第一天接她上山的时候一样。
那一天,他奉师门之命,去了好多座城镇,接了那许多的师弟师妹。那些孩子没有一个不痛哭流涕,依依不舍地和家人告别。
只有这个师妹安安静静站在那里,用那双清透的眸子静静看着一切,仿佛眼前的红尘热闹和她毫不相关。
这让他想起当年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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