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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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年底, 沈樱就与谢郢搬回京城了,谢郢在户部做郎中, 五品文官, 前途大好。沈樱一边经营铺子一边照看谢子衡、谢绵绵兄妹俩。她的婆母永平侯夫人年纪大了, 没精力再与沈樱斗, 就算有精力, 沈樱也不怕她啊。
永平侯是常年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从不搀和家里女眷们的明争暗斗, 他年纪大了, 也从官场退了下来,没事就去外面遛鸟垂钓, 过得优哉游哉。
阿娇看着炕上的小儿子,再看看半眯着眼睛的卢太公, 笑道:“p哥儿能学会他爹的本事我就知足了,可不敢妄想他能与师祖爷爷比肩。”
这马.屁拍的好听,卢太公瞥眼赵宴平,笑了起来。
卢太公的孙媳妇梅氏却不乐意了,瞪着阿娇道:“什么师祖爷爷,是师祖老太爷,你别想给p哥儿抬辈分,他长大得跟俊哥儿他们称兄道弟的。”
大人们说话,小赵p穿着一条红兜兜坐在炕上,谁说他就看谁。
初锦周岁时会跑会跳说话也很利索了,赵p就不如姐姐,走路还摇摇晃晃的,说话也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叫,小脸蛋倒是像极了赵宴平,长大定是个俊俏少年。
“开始吧。”赵宴平开口道。
阿娇就哄儿子去抓样喜欢的东西。
赵p选择了爬行,从这头爬到那头,再爬回来,最后停在《卢太公断案集》前,试图用一双藕节似的小胳膊将师祖老太爷的书抱起来,抱不动,赵p小手拍拍那书的封面,低着头煞有介事地翻了起来,明明是倒着翻的,他仿佛能看懂一样,看完左边的再看右边,然后继续翻。
卢太公看小赵p的眼神就不一样了。
赵宴平甚是欣慰,若儿子真有这份心,他至少不用担心儿子长大会变成纨绔。
这边赵家正热闹,永平侯府突然派了人过来,说是永平侯夫人突然昏迷,请三夫人快回去。
沈樱与永平侯夫人自然没什么婆媳情分,可早上她出发前带着孩子们去与永平侯夫人辞别的时候人还好好的,除了不高兴看见她并无任何异样,怎么突然就昏迷了?
沈樱很吃惊。
侯府下人解释道:“好像是打了个盹儿,起来的时候突然就栽下去了。”
赵宴平皱眉,这症状,与老太太的中风之症倒是很像。
也不仅仅是赵老太太,很多上了年纪的人都容易得这病。
“你快回去瞧瞧吧。”柳氏催女儿道。
沈樱明白,这就跟宾客们辞别,带着一双子女匆匆打道回府了。
姻亲家里出了这种事,哪怕平时不太对付,赵家的喜宴氛围也低迷了下去。
卢老太公悠悠地叹了口气:“年纪大了就是这样,多活一年都是阎王爷赏的,阎王爷想起你来了,派小鬼来请你,管你名门寒户有钱没钱,该走就得走,谁也别想磨蹭。”
梅氏小声道:“人家只是昏迷,您说这话,传出去被侯夫人听见,人家不得恨您?”
卢太公瞪眼睛:“我说我自己,关她何事?”
阿娇肃容道:“说您自己也不行,您长命百岁,我还指望您教p哥儿本事,您别想躲懒撇下我们。”
两个小媳妇一起瞪他,卢太公哼了哼,不再说了。
吃完宴席,宾客们走了,阿娇一家就一心等永平侯府的消息。
黄昏的时候,侯府派人来报丧,永平侯夫人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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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平侯府为亡故的侯夫人设了灵棚,亲朋好友都去吊唁。
阿娇一家也去了。
谢郢三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带着妻子、儿女皆穿孝衣跪在灵前,谢郢的两个兄长嫂子都在哭,谢郢神色沉穆,并无眼泪,倒是沈樱,提前在帕子上抹了辣椒水,熏得眼睛红红的,眼泪不停地往下掉,必须做出样子来。
阿娇也在帕子上做了手脚,稍稍落泪就可,流的太多,旁人也不信。
柳氏看着永平侯夫人的棺木,难过说不上,却有一种同命相连的低落。她只比永平侯夫人小了三岁,现在永平侯夫人走了,她还能活多久?
一家人吊唁结束,在侯府下人的引领下去往旁边的待客厅,刚走开没多远,侯府门外突然传来宫人的通报,太子陪太子妃来吊唁了。
阿娇、赵宴平、柳氏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旋即跟着周围的宾客一起跪了下去。
阿娇、赵宴平都规规矩矩地低着头。
柳氏没忍住,偷偷抬眸,看向不远处的太子、太子妃。
太子一身黑袍,并未戴孝,太子妃一身白色孝衣,一步一步端端庄庄地走向灵棚,苍白的脸上静静挂着两行清泪,哭得无声无息。
太子妃在灵棚前磕了三个头,上了香,与永平侯、三个弟弟说了些劝慰的话,这就随太子走了。
母亲过世,未出嫁的女儿要服三年重丧,出嫁的女儿只需服一年便可,嫁入皇家的女子同样如此,然而能被太子陪着回来吊唁已属皇家开恩,拜一拜就要走了,不可多加逗留。
看着太子与太子妃、世子夫妻的背影,柳氏簌簌地落下泪来。
太子妃都只能如此,等她走的那一天,女儿可能宫都出不了吧?
找回女儿这么久,除了那十九日,她再也没有与女儿说上一句话,就为了再说一句话,她也要好好活着,活到太子登基活到女儿封妃,活到有资格进宫给女儿请安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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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平侯夫人下葬不久,柳氏病倒了。
赵宴平请了京城名医来替母亲诊治,名医为柳氏检查过后,神色颇为凝重,将赵宴平夫妻俩叫出去,说柳氏病在肝脏,不是一年两年了,只是以前年轻显不出多大的症状来,现在年纪大了,病发如山倒。
名医开了一副药方,嘱咐柳氏按时服药,调理好了再活五六年都没问题,如果她继续这样郁结下去,也许两三年,也许一两年,谁都说不准。
赵宴平送名医出去,阿娇一个人在侧间哭了很久,还回自己屋里补了妆,掩盖住发红的眼圈,才敢进去看婆母。
她的妆容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柳氏笑笑,轻声问道:“郎中怎么说?你告诉我,还省着我自己胡乱猜测。”
阿娇一下子又哭了起来。
赵宴平回来了,柳氏便问儿子。
赵宴平虽没哭,眼睛也是红的,将名医的话如实告诉了母亲。
柳氏想了想,笑道:“还有五六年,挺好的,能看见昭哥儿娶媳妇,或许也能送初锦出嫁。”
赵宴平突然离开这边,去窗户那里站着了,背对着她们。
阿娇难受,哭着问婆母:“娘,您到底在牵挂什么,您虽然见不到香云,可出嫁的女儿不都这样吗,嫁的近了一年能回几次娘家,嫁的远了可能好几年才见一面,您知道香云在宫里过得好不就行了,郡王爷他们也都很好,您有什么放不下的?”
柳氏苦笑。
她不是放不下,她是后悔。
如果她当年没有改嫁,女儿就不会丢,就不会在尼姑庵受那么多苦。女儿现在过得再好,她都忘不掉尼姑庵那个师太说的每一句话,日日夜夜的针扎折磨,她没见到,可她想的出来,每次看到初锦,就想到女儿这么大的时候过得是什么日子,她经常梦见那画面,梦见女儿在尼姑庵哭着喊娘。
如果她没有改嫁,沈员外也不会因为要护着她而与亲儿子产生隔阂,最后落得活活被气死的下场。
这都怪她啊。
柳氏也想开解自己,也想活个长命百岁,每年进宫请安的时候多陪陪女儿,也让儿子多做几年官,别因为她的死连累儿子像谢郢三兄弟一样,都得辞官守孝。人家永平侯府在京城的根基深,守完三年孝肯定还能官复原职,儿子完全是靠自己一路拼到这个位置的,真辞官三年,宫里的贵人还能想起他吗?
可这些她都不能说,说出来只会让儿子儿媳难受。
“都是以前没找到香云的时候落下来的病根,现在咱们家日子过得这么好,我哪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快别哭了,郎中不是开了药方,娘老老实实吃药,别说五六年,再陪你们八年九年也不成问题。”
柳氏笑着对儿媳妇道。
阿娇不信,自从永平侯夫人出事,婆母就没了精神,肯定是藏着什么心事。
柳氏只好解释道:“娘是害怕了,怕自己时日不多,毕竟我跟她年岁相当。”
阿娇连着呸了两口:“年岁相当的人多了,也没见同龄的人都约好一起去那边,远的不提,老太公比您大了二十岁,身子骨照样硬朗,这么一个大寿星在身边,您干什么去跟短寿的比?”
柳氏笑道:“好好好,娘知道错了,以后娘就跟老寿星比,行了吧?”
阿娇哭得鼻子都红了。
柳氏看看儿媳妇,再看看那边站着的儿子,心里缓缓提起了一股精神。
她真的要努力活得长久一些,现任大理寺卿蔡歧也是六十岁左右的老骨头了,哪天蔡歧干不动了,儿子必会升上去,等儿子替她请了新诰命,她便能多给儿子儿媳赚一份诰命的钱,四品诰命都有一百八十八两,三品的只会更多。
郭兴抓了药,翠娘立即煎好端过来,名医开的药确实好用,柳氏连着喝了三顿,气色便好了起来。
虽然这药只是治标不治本,但柳氏又能下地走动了,逛逛园子或是逗逗孙子,瞧着跟没事人一样,阿娇、赵宴平看在眼里,心中也舒服一些。
八月里,端郡王府传来喜讯,薛宁怀上了。
这消息令柳氏精神一振,想到长寿的卢老太公,柳氏也让儿子找来一套五禽戏的打法,每早兴致勃勃地练了起来。
一个人练没劲,阿娇又忙着管家,柳氏便约了左右邻居家的两个老夫人,一起在南园边上练。
南园风景好啊,那两个老夫人别提多愿意了。
阿娇见三位长辈练得开心,就让绣娘给三人做了一身一模一样的衣裳,如此练起来就更好看了。
☆、160
薛宁一直等自己这胎稳了,才写信告诉北疆的父母。
孟氏收到女儿的家书时都快过年了。
儿媳生孙子的时候她就想回京城,薛敖嫌团聚时日短不许她回,这次轮到女儿,孟氏说什么都要返京。儿媳妇生,她不在身边没关系,因为亲家母就在京城,能抚慰儿媳妇的紧张,女儿人在郡王府,亲家母在东宫拘着,她不去怎么行?
薛敖好劝歹劝,哄了媳妇陪他过完正月十五,才恋恋不舍地安排侍卫送媳妇回京。
“等宁姐儿坐完月子你就回来,人家是郡王府,你当岳母的天天过去不合规矩。”站在马车窗边,薛敖再次强调道,而且还搬出了孟氏管教他的那套说辞。
几个侍卫守在远处,听到这话都忍着笑。
孟氏瞪了他一眼,一把年纪了,夫妻这么久,至于还这么黏糊吗?
薛敖看出了媳妇的嫌弃,威胁道“你不回来,我就纳几个小妾给你当妹妹!”
孟氏直接将帘子放了下去,吩咐车夫出发。
薛敖站在路边,北疆的寒风吹得他心都跟着凉,儿女都成家了,有妻子有丈夫疼,媳妇倒好,不专心陪他,还惦记着去带孙子外孙。侯府、郡王府都那么多下人,哪轮得到她?没准回家还要被儿媳妇嫌弃,何必呢!
埋怨归埋怨,薛敖还是骑马追上去,继续送了孟氏几里地,才半路折了回来。
孟氏进京都二月中旬了,回府第二天就去端郡王府看女儿。
薛宁产期在四月,这会儿肚子已经鼓起来了,见到母亲她很高兴,又说表姐、柳氏每个月都来看她两次,分享了很多孕期产后的经验,宫里也派了经验丰富的嬷嬷过来照顾,她一切都好,叫母亲不必担心。
孟氏看着女儿越发娇艳的脸,不担心女儿的身子,悄声问另一桩事“你怀了这么久,郡王可有往房里添人?”
薛宁甜蜜道“没有,郡王爷不贪那个,平时差事都够忙了,近来皇上龙体又欠安,别说他没那个心思,就是有也得忍着。”
孟氏惊道“皇上龙体欠安?”
薛宁收敛笑容,点点头。
淳庆帝六十七岁高寿了,本朝都没几个如此长寿的皇帝,人到了这把岁数,身体大小问题都显露出来,像卢太公那样颐养天年整日乐呵呵地或许老得还慢一些,淳庆帝政事缠身,哪有一日真正的清闲?
“有御医调理着,倒也没有大问题,说是春耕时还要巡游京郊呢。”薛宁笑着道。
孟氏放了心,自家是普通老百姓,皇上如何都没什么关系,可现在自家与皇家结了亲戚,有些事情就不得不关心了。
母女团聚过了,从郡王府出来,孟氏直接去吉祥胡同看侄女一家了。
赵家除了去年柳氏病了一场需要定期服药调理,一切也都还好,赵宴平差事时忙时闲,阿娇管家已经十分熟练,操心不多。孟昭在官学的文课始终第一,乃一家人的骄傲,十岁的初锦开始学女红了,暂且还看不出来有没有继承阿娇的天分,不过小模样倒是出落得越来越美。
唯一令阿娇、赵宴平头疼的就是虚三岁的小赵。
自从小赵抓周的时候抓了那本《卢太公断案集》,卢太公对这个徒孙一改嫌弃之色,开始格外稀罕赵起来,或是他来吉祥胡同,或是让赵宴平抱赵去理国公府。赵宴平没空陪儿子玩破案的游戏,卢太公有空,弄得小赵最喜欢爬山下水,阿娇一个不留神,儿子就不见了踪影。
阿娇不停地数落儿子,孟氏抱着唇白齿红的小赵,却是越看越喜欢。
等赵跟翠娘家的两个小伙伴出去玩了,柳氏拉着阿娇去屋里说话,说着说着突然戳了下阿娇胸口。
阿娇一愣,难以置信地看着姑母。
孟氏笑,凑到侄女耳边道“你这都生过俩孩子的人了,还都是自己喂的,看着怎么还这么挺,怪叫人羡慕的。”
阿娇脸色涨得通红,扫眼内室的帘子,才小声对姑母解释道“这些原来我也不懂什么,生完初锦的时候,秋月给我讲了一堆道理。她说女子只要怀孕,无论喂不喂孩子,那里都会松垂一些,想要维持,得勤加按摩。”
阿娇曾经进过青楼,没来得及学什么闺中秘书就得以归良,秋月却是从小被人当瘦马调教。瘦马个个色艺双绝,比一些青楼头牌会的更多,这些地方也都是为了取悦男人才开的,对如何保养女子的肌肤、身材深有研究,据说宫里娘娘们的保养秘方也多是来自民间。
秋月私下给她介绍这手法的妙处时,只说了这手法对维持身材的妙用,没提男人什么的,阿娇自己猜到了。以赵宴平的为人,阿娇不担心他去外面鬼混,但学了这手法,既能保持自己的美丽,出门做客穿衣也好看,又能把自己的男人迷得晕头转向,那她为何不学呢?
有时候她累了想偷偷懒,便使唤赵宴平帮她按,那家伙嘴上没说什么,但阿娇看得出来,赵宴平很乐意替她效劳。
想到纱帐中的画面,阿娇羞答答地垂着脸。
孟氏第一次听说这种道理,眼神发亮地问“怎么按?”
都是女子,又是再熟悉不过的姑侄俩,阿娇便压下难为情,细细地将秋月传授给她的手法教给了姑母。见姑母学得那么认真,阿娇红着脸道“您,您跟姑父还这么热乎呢?”
孟氏脸也红了一些,热乎是热乎,但她不是为了那莽汉学的,戳了戳阿娇的脑袋,她笑着解释道“我是想学会了,回头教给宁姐儿,宴平老实,不管你挺不挺他都不可能动那花花心思,郡王爷可未必。”
阿娇懂了,嘱咐姑母道“那,那您教的时候就说是您自己悟出来的,别提我也别提秋月。”
孟氏又戳了戳她。
自己悟,薛敖那山匪头子也值得她琢磨这个?
四月里,薛宁生了,是个哭声秀秀气气的小姑娘。
孟氏有些遗憾,阿娇旁观郡王爷外甥萧炼,发现萧炼挺喜欢小丫头,并无嫌弃之意。
也是,小夫妻俩都年轻,就算盼着儿子,以后也有的是机会。
洗三的时候薛宁没与阿娇说什么贴己话,到了孩子满月这日,薛宁行动如常精神也好了,单独将阿娇拉进了房间,神秘兮兮地关上门,这还不够,又将阿娇拉到了后面的净房。
阿娇彻底被她弄糊涂了“到底出了何事?”
薛宁双颊通红,眼睛往阿娇胸口瞄。
阿娇隐隐猜到了,心想难道姑母还是提了她?
毕竟是表姐,比表妹多吃了几年盐,阿娇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疑惑地看着薛宁。
外面都是宾客,薛宁没有太多时间,她咬咬唇,小声问阿娇道“表姐,我娘教了我一套手法,说是坚持练下去能,能让这里如少女一般,你,你的那么好,是不是我娘也教了你?”
阿娇目光微闪,点头道“嗯,是姑母教我的,还挺管用,你别害羞,该练就要练,别以为请了乳母自己就没事了,不信你去看看那些请乳母的官家妇人,年纪轻的时候不明显,上了年纪该松还是松。”
薛宁终于信服了,扭捏道“我今晚就练起来。”
姐妹俩又在屋里待了会儿,脸色都恢复如常了,这才走了出去。
因为提到了身材,晚上趁赵宴平沐浴的时候,阿娇关上门,一个人站在半人高的西洋镜前照来照去。她天生肤色白,一直用着小姑子送的好胭脂,没人的时候又坚持练秋月传授的手法,穿着一层薄纱睡衣站在这里,那身段至少阿娇自己觉得很是好看。
她货真价实地在这里搔首弄姿,门板突然被人推了一下。
阿娇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忙系好睡衣,快步过去开门。
来人自然是赵宴平。
屋里灯光柔和,赵宴平进来便看到了妻子通红的脸,他扫眼里面,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不禁奇怪道“为何关门?”
阿娇哪里肯说,重新将门关上,就去炕头躺下了。
她处处透着古怪,偏偏赵宴平又是有了疑惑便要解惑的性子,看着颇有几分羞意蜷缩在被窝里的妻子,赵宴平心中一动,留着灯上了炕,扯开阿娇身上的被子,将人按平,就开始盯着她的睡衣看。
阿娇被他看得莫名其妙“你看什么呢?”
赵宴平挑开她的睡衣,盯着她的小衣问“又做新的样式了?”
好巧不巧,阿娇今日确实换了一件新的兜兜,没什么花样,只是好看,赵宴平却有自己的理解,低下来就开始亲了。
他明年就要四十了,进入传说中的不惑之年,白日里看着越来越有官威越来越内敛稳重,尤其在孩子们面前更是一派严父之态,但每当到了夜里,他在阿娇面前,就仿佛仍然是武安县的那个二十四五的赵宴平,有着一身用不完的力气。
阿娇鬼使神差地想到了姑父薛敖,姑父都五十多了,仍然那么黏姑母。
“等你五十了,还会这么喜欢我吗?”
侧脸搭着他宽阔的肩膀,阿娇杏眸迷离地看着桌子上的灯火,断断续续地问道。
赵宴平托着她,不假思索道“会。”
阿娇笑,随口开了一句玩笑“就怕那时候,你已经没了现在的力气。”
没力气再花样百出。
赵宴平顿了顿,下一刻,他突然抱着阿娇朝炕沿那边去了,转眼就站到了地上。
阿娇惊慌地环着他的脖子“你做什么?”
赵宴平沉声道“趁现在还有力气,做点费力的。”
☆、161
在京城过了中秋,孟氏便在薛敖的催促下回北疆去找他了。
孟氏并不担心薛敖会给她找几个小妾当妹妹,不过夫妻多年,经常因为战事一分开就是年,现在儿女各自成家立业有了自己的小家,孟氏私心里也更想多与丈夫在一起,夫妻吵吵闹闹地做个伴。
阿娇送别了姑母,到了九月,宫里出了一件大事。
早朝朝会上,淳庆帝突然吐血,昏厥在了龙椅上。
文武大臣们都慌了,太子与高公公等人迅速将淳庆帝抬回寝殿,召来太医诊治。
太医们忙乱一番,都束手无策,六十七岁的淳庆帝寿数已尽,什么灵丹妙药都没用了。
到了黄昏,昏迷半日的淳庆帝终于醒了,眼中有些神采,却是回光返照之症。
太子、怀王、简王率领皇孙小辈们跪在前面,大臣们跪在内殿之外,门敞帘悬,臣子们倒也能看见、听见里面的情形。
太子跪在最前方,就在龙榻之前。
四十二岁的太子不能说多年轻了,但也算是正当壮年,淳庆帝睁开眼睛,最先看见的就是太子。等视线从太子脸上移开,注意到殿内殿外的一片,淳庆帝便明白了。
淳庆帝笑了笑。
他自然是没活够,可生死有命,纵使帝王也无可奈何。
该安排的都安排了,太子也靠谱,唯一没完成的,便是今天朝会上议论的事吧。
淳庆帝就论那件事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太子眼中含泪,握着淳庆帝的手道“儿臣知道了,父皇还有什么未竟的心愿,您告诉儿臣,儿臣定会替您完成。”
淳庆帝笑道“父皇能做的都做了,你登基后,做个明君,朕便无愧祖宗百姓了。”
太子更咽“父皇放心,儿臣会以父皇为鉴,绝不敢有一日懈怠。”
淳庆帝点点头,最后扫眼那些熟悉的面孔,缓缓闭上了眼睛。
先帝驾崩,新帝登基,臣子与百姓守三个月国丧。
先皇后死的时候阿娇并无悲伤,就安安心心地在家中待着,这次换成淳庆帝,想到淳庆帝对姑父、赵宴平的一路赏识,淳庆帝白送给自家的好宅子,犒赏给她的诰命夫人与两笔赏银,阿娇心里便颇不是滋味儿。
先帝葬入皇陵那日,阿娇与其他臣妇跪在街头,看着送葬仪仗渐渐远去,飞舞的初雪雪花打在脸上,阿娇眼角也湿湿凉凉的。
只是当这场初雪融化,阳光重新照遍京城,那丝怅然与伤感也消失在了心底。
太子登基后称宣和帝,处理完先帝的丧事,宣和帝一边处理政事,一边颁布了几道旨意。
几乎都是后宫、皇嗣们的册封。
太子妃谢氏封为皇后,太子嫔张氏封德妃,太子嫔赵氏孕育两子一女,端柔贤淑,封贵妃。其他无子妾室或为昭仪或为贵人。
皇长子东宫世子封雍王,赐住宣和帝潜邸,恭郡王、端郡王分别升恭王、端王。
四皇子、永嘉公主年少,在宫里分别赐了宫殿。
别的赐封都好说,皇后嫡子、前东宫世子居然只封了亲王,而不是直接封太子,此诏一出,顿时在朝堂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储君关乎社稷根本,一些臣子纷纷请求皇上立太子,宣和帝直接将先帝抬了出来,先帝第一次立太子,太子福薄早丧,后来先帝直到六十多岁高龄才再立太子,也没见朝廷生乱、江山不稳。
群臣哑口无言。
这是朝堂,后宫之中,新一任的谢皇后第一次与她的丈夫产生了争执。
这也是两人成亲之后的第一次争执。
其实早在夫妻俩还住在宣王府的时候,宣王就不再去宣王妃的屋子里睡了,他先不去的,宣王妃也从未有过怨言,更不曾使手段争抢宣王的宠爱。所以现在身份变了,谢皇后想与宣和帝争吵,也得特意来宣和帝的乾清殿求见。
人来了,宣和帝也能猜得到她要说什么,示意刘公公带着小太监们出去。
“为何当初肯封炫儿为世子,今日却不封他做太子?”看着龙椅上早已长成壮年男子的宣和帝,谢皇后尽量神色平和地问道。
宣和帝看着她,同样平静道“各个王府侯府,世子都只立嫡长,只有储君之位,当立贤者。”
谢皇后目光变冷“炫儿哪里不贤?”
能问出此话,已是心中有了怨恨,宣和帝垂眸,继续批阅奏折,余光中见那华服身影迟迟不动,似乎非要等他的答案,宣和帝才淡淡道“朕十五岁封王,三十四岁得封储君,先帝英明,仍耗时近二十年才能确定储君人选,朕才登基,自认也要花个十余年才能摸清皇子们的才能秉性。倘若炫儿德才兼备远超底下的兄弟,该是他的,朕也定会给他。”
男人说得轻松,谢皇后却露出一丝苦笑。
不想给就是不想给,何必说那么多,他心里装着赵香云,让赵香云生了两个儿子,占了皇子的一半,非要挑最贤德的皇子,也是赵香云的儿子们的机会更大。何况他的心若偏了,故意将能彰显才德的差事交给他偏心的那个儿子,旁人还有何机会?
“储君如此,皇后也该如此,那你为何还要封我为后,不去封你最喜欢的那个女人?”谢皇后讽刺地问。
从嫁给这个男人开始,她唯一的指望便是生个儿子,再让儿子做太子,坐上那本该属于表哥的位置。她从不与宣和帝添什么麻烦,无论他宠爱哪个女人她也不去争风吃醋,就连他不来自己的屋里,她也无动于衷。
可是现在,她终于等到他当皇帝自己做皇后了,宣和帝竟然不给儿子应有的储君名分?
谢皇后无法再保持自己的冷静。
宣和帝笑了笑,抬头看她“因为你我是先帝赐婚,你不犯错,朕没理由改立他人,你若实在不想做皇后,自己递个把柄给朕,朕自会成全你。”
谢皇后突然脸色雪白。
她做皇后,儿子至少有个中宫嫡子的名分,将来还有很大可能争取那个位置,她若犯错自己放弃了,儿子便彻底与皇位无缘。
再看重新批阅奏折的宣和帝,谢皇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事。
他并非什么君子王爷,这么多年他从不强迫她侍寝也不试图逼她让出正宫的位置,不是因为他尊重她心有所属、敬重她将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而是因为他眼里根本没有她这个人,从始至终,他都把自己当成先帝姑母送他的一个摆设而已。
先帝所赐,他不能轻易损坏,所以他只能等,等她自己先坏了烂了,在他眼前消失。
“我若死了,让位给她,你会封炫儿吗?”
浑身发冷,谢皇后跪到他面前,苦涩地问。
宣和帝冷声道“前朝是前朝,后宫是后宫,朕还是那句话,谁贤立谁,炫儿若贤,你是死是活都没关系。”
谢皇后明白了。
她擦掉眼泪,回了凤仪宫。
过了几日,皇长子雍王进宫请安,谢皇后屏退下人,单独交待儿子一定要做个贤王,办好父皇交给他的每一样差事,更要管好自己管好身边之人,不要让言官、大理寺抓到任何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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