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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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老太太笑眯眯道:“不是我是谁?你们是不知道,我当初聘她来做妾只是怜惜她被舅母磋磨,等人真过来了,做事勤快又懂事本分,我哪里不舒服她就给我揉哪里,我生病了,她还拿出嫁妆给我买药,整整花了三两银子呢,我赵老太爱恨分明,她真心孝顺我,我就真心怜爱她。”
三两银子买药?
几个老太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酸。
“可惜身子坏了,生不出孩子来。”有个人酸溜溜地道。
赵老太太嘴巴一撇,哼她:“我要的就是她不会生,知县大人赏识我孙子,连知府大人都赞我孙子前途不可限量,以后升官了,自有大家闺秀要嫁过来,家里提前有个妾没什么,弄出个庶子算怎么回事?”
“对对对,就是这个道理,小妾美貌又本分,如此家里才安生呢,老姐你真是捡了个宝。”
赵老太太得意地扬起下巴:“那是,宴平为何那么有眼力,都是从我这儿传过去的!”
阿娇坐在东屋,听得直笑,老太太可真会吹牛,万幸也很好哄。
作者有话要说:赵官爷:一天说我行,一天说我不行,我到底行不行?
哈哈哈,晚上二更见~
☆、035
傍晚赵宴平回来了。
阿娇小心翼翼地看着赵老太太。
赵老太太哪敢跟孙子去对峙, 万一孙子恼羞成怒真的赶跑了阿娇,阿娇再去外面一传,祖孙俩的脸面还要不要?
为了银子、面子, 赵老太太选择装!孙子跟她装, 她也跟孙子装,反正她与阿娇联手对付孙子, 不信就斗不过这头倔驴!
忍是忍住了,可赵老太太还是生气,以前赵宴平回来,她围着孙子观察打量嘘寒问暖,今日,赵老太太都没怎么看孙子,对阿娇反而加倍地好,仿佛阿娇才是赵家的姑娘, 赵宴平只是个入赘上门的女婿。
赵宴平察觉到了怪异, 早上老太太明显是不满阿娇, 到了傍晚怎么反过来了?
赵老太太不提原因,赵宴平也只当家中一切太平, 晚上睡下后,他才在床隔这一头问阿娇:“今日家中出了何事?老太太似乎对我颇有怨言。”
阿娇的小心肝都快虚透了,官爷断案如神,她能成功糊弄过去吗?
心跳加速, 阿娇小声道:“官爷,如果, 如果我为了讨老太太的喜欢,老太太责怪我的时候我故意把错推到你头上,官爷会生气吗?”
赵宴平突然明白了。
早上老太太来听门, 以为阿娇勾着他胡闹,所以老太太教训了阿娇,阿娇则幽怨地看他。以老太太的脾气,等他走后,老太太肯定又训斥阿娇了,阿娇一着急,便把错推到他头上,编了些他强迫她的谎言。
赵宴平不生气,她夹在他与老太太中间也不容易,能与老太太和睦相处最重要。
“不会,你随机应变,不用担心我这边。”赵宴平鼓励她道。
阿娇窃喜,咬着唇道:“这可是官爷说的,哪天老太太训你了,官爷可不能赖账。”
赵宴平嗯了声。
安静了片刻,赵宴平又道:“白日我去庆河街上走了一趟,看到三家店面出让,两家大的价钱太高,不用考虑,小的那家原来是卖针线活儿的,其实算不上铺子,只是挨着店主家的墙在外面搭了一张棚子,正好临着街道。店主年纪大了,做不了针线,才想将棚子卖出去,希望找个干净的买主,不要做吃食油烟多的那种。”
阿娇喜道:“那咱们租了正合适,官爷打听价钱了吗?”
赵宴平道:“这种棚子不好卖,她家条件又多,一年给一两银子的租钱便可。”
阿娇一听,恨不得马上就爬起来,去找人家把租赁文书签了。
“官爷,你月底才接沈樱姑娘过来,万一这九天里棚子被别人租了怎么办?”
阿娇着急地问。
赵宴平道:“放心,我与他们家有些交情,他们答应给我留到十月初,在那之前不会卖给别人。你也别急,明早先去看看,就在平安桥北面的路口,看过再决定要不要买。”
阿娇心里火热火热的,想了想,发愁道:“我若出门,该用什么借口对老太太说呢?”
赵宴平都替她想好了,塞了一块儿碎银过来:“你明早先晾晒大人送你的绸缎,老太太定会眼馋,那时你便提议带老太太去河边绸缎铺子看看,扯匹缎子给老太太做过年穿的新衣,你们一路走过去,也能看到那个棚子。”
阿娇佩服地道:“官爷你真厉害,什么都被你算到了。”
赵宴平只叮嘱她一件事:“算上这两银子,你已经以你的名义给老太太花了四两银子,等老太太打听你嫁妆还剩多少时,你就说还剩六两,别让老太太知道你舅舅、太太分别给了你十两,太太那边还好,让老太太知道你舅舅偷偷给你钱了,她难免会去挑衅你舅母,徒惹是非。”
阿娇听了,小手捂住胸口,一阵阵地后怕,幸好官爷心细如发,不然事情传到舅母口中,少不得又是一场鸡飞狗跳。
“我记住了,官爷也要时常提醒我,我脑子没你好用,怕忘了。”阿娇认真地道。
赵宴平不会忘的,他不喜口角,也不喜老太太四处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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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气晴朗,阿娇如官爷提点的那样,先把东屋、西屋都在用的被褥拿出去晾晒,再把官爷的书也一一拿出去晒,最后将装绸缎的箱笼整个搬到院子里,将那光鲜亮丽的绸缎一匹一匹的摆在阳光下。
赵老太太本来在屋里坐着,听翠娘大惊小怪地嚷嚷“漂亮”、“好滑”之类的,赵老太太疑惑地走了出来。
看到那一匹匹随风轻摇的绸缎,都是少女新妇喜欢的鲜艳颜色,赵老太太两只眼睛里都装满了羡慕与贪婪。
虽然她现在是个黄脸老婆子,可赵老太太年轻的时候做梦都想拥有一条绸缎裙子,打扮得漂漂亮亮得让村里所有汉子都被她迷死。现在她是穿不了这种鲜艳料子了,可这些绸缎还能卖钱啊,换成银子,至少几十两。
“小娘子快给自己做几身衣裳吧,你穿着肯定好看。”翠娘怂恿阿娇道,家里有个天仙似的美人,翠娘干起活儿来都更有动力了,干得好小娘子会夸她,不像老太太,就知道处处挑她的错。
阿娇看向堂屋门口的赵老太太。
赵老太太哼道:“想做就做,看我做什么,我一早就催你快做几身。”
阿娇摸着一匹莲红色的缎子,轻声道:“我是觉得,老太太都没穿绸缎衣裳,我自己穿不合规矩。”
赵老太太刚要说话,阿娇突然想到什么,快步走到赵老太太身边,笑着道:“这样好了,我陪您去绸缎铺子看看,挑一匹好料子给您做过年的新衣,再给官爷也扯一匹,到时候咱们一家人都穿得光光鲜鲜地过年,多喜庆。”
赵老太太喉头一滚,把口水咽了下去,她已经猜到了阿娇的意思,但还是故意哭穷道:“你想的美,官爷挣钱养家不容易,纳你过门把积蓄都花了,哪还有银子买绸缎?”
阿娇不好意思地道:“是我让官爷破费了,那银子我留着也没地方花,正好买料子孝敬您。”
赵老太太心中大喜。
拿出去的聘礼再抢回来,这种事赵老太太想做,没脸做。聘礼一直捏在阿娇手里,与她没有半点关系,现在阿娇主动拿出来,虽然买绸缎浪费了些,好歹是花在她与孙子头上了。
“好吧,难为你一片孝心,那咱们就去街上走一趟。”赵老太太看阿娇是真的有几分喜欢了,旁的不说,这孩子知道感恩,够孝顺。
“我也去。”翠娘讨好地看着赵老太太。
赵老太太心情好,准了,出门之前,赵老太太指着院子里的绸缎吩咐郭兴:“给我看紧了,丢了一样看我怎么收拾你!”
郭兴连忙保证绝不会把东西看丢了。
赵老太太料他也不敢,一手让阿娇扶着,如大户人家的老太太般出发了。
她这出场确实也有牌面,这条街坊里都是普通百姓人家,买丫鬟的没几户,养小妾的更少,只有赵老太太,孙子有出息得知县器重,家里还有丫鬟、小厮使唤,如今又多了一个懂得讨她欢心的小妾,谁不羡慕?
庆河就是阿娇之前来洗衣裳的庆河,这边风景好,水路便利,虽然不是县城的主街,但河岸两侧也开了不少铺子,乃本县值得一逛的街道之一,尤其到了逢年过节的时候,因着风景好,庆河两岸比县城主街都要热闹。
河岸上有七座桥,每座桥的桥洞上方都题了桥名,阿娇一边扶着赵老太太,一边留意石桥与两岸的铺子,经过第三座桥时,终于让阿娇看到了官爷所说的棚子。
那棚子比阿娇想象的更好,面朝街道,上面盖了棚子,后面挨着墙,左边与那户人家的门楼侧墙挨着,右边做成了门,门上还搭了草席帘子,遮风挡雨。临街这面便是木板搭成的柜面了,摆胭脂绰绰有余,阿娇甚至也可以做些针线一起卖。
“老太太,那个棚子是做什么的?”阿娇故意好奇地问赵老太太。
赵老太太见了,解释道:“那家的老太太年轻时女红好,后来她男人死了,为了养家,她便搭了这个棚子卖针线。前几天我还看到她,眼睛不行了,做不动了,儿媳妇又笨,说是要把棚子转手。”
阿娇:“原来是这样,还是您命好,一手将官爷拉扯得这么有出息,老了享福就成。”
赵老太太轻轻“呸”一声:“好什么好,人家跟我差不多岁数,小孙子都会摸鱼了,我孙媳妇还没影。”
正说着,那家门打开了,三个孩童前后跑了出来,哥哥十岁左右,妹妹七八岁,最小的弟弟看似也有五岁了,兄弟俩长得壮实,妹妹眉清目秀,开开心心地跑去玩了。
赵老太太看那三个孩子的眼神,比她看阿娇的绸缎还要眼馋。
阿娇也很羡慕,如果可以,她也想给官爷生个孩子。
可阿娇还记得那碗绝嗣汤的滋味儿,更记得喝完绝嗣汤后,腹如刀绞、生不如死的痛苦。
视线一转,又落到了那个棚子铺面上。
阿娇心中燃起了一把火。
孩子注定没有了,她一定要开好这个铺子,赚钱给自己养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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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老太太还是节俭的,想买绸缎,太贵的又舍不得,只给自己挑了一匹二钱银子的缎子。因为阿娇主动要给孙子买,赵老太太狠狠宰了阿娇一笔,给孙子挑了一匹足足一两的深色缎子,孙子面冷,穿深色更有气势。
赵老太太疼孙子,阿娇也疼官爷,别说官爷提前给了她一两银子,即使官爷不给,她也舍得自己掏钱打扮官爷。
作者有话要说:阿娇:官爷你等着,等我赚了大钱,天天给你买新衣裳!
赵官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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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6
买了绸缎, 阿娇与赵老太太各自达成了目的,都心满意足,往回走时, 竟撞见了金氏母女。
金氏寻常妇人打扮, 朱双双穿了一身细布衣裙,肤色白皙, 明眸皓齿,亦有七分好姿色。
也是奇怪,阿娇的舅舅年轻时温润俊朗,金氏也是中上之姿, 但一双儿女里, 朱双双长得不错,表哥朱时裕却生的歪瓜裂枣, 除了读书还行, 五官上毫无出彩之处,永远都是阴阴沉沉的, 仿佛在盘算什么, 实在难以让人喜欢。
阿娇曾听人言, 说表哥以前长得也俊朗翩翩, 那年生了一场大病后, 命是救回来了, 人渐渐长残了, 甚至有人悄声议论, 说舅母卖她遭了报应,只是报应落到了儿子头上。
阿娇很快就移开了视线。
金氏眯着眼睛打量阿娇, 见阿娇容颜如花,看着比在自家时开朗多了, 说明日子过得顺心,再想起这段时日街坊们夸赞阿娇的闲话越来越多,一边夸阿娇一边贬损她,金氏心中不悦,故意挑拨赵老太太道:“老太太对我们阿娇可真好,又是让她随赵官爷去府城,又是带她出来逛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阿娇嫁到赵家是当正妻了呢。”
金氏希望赵老太太听了她的话,刻薄阿娇一些,免得传出赵家宠妾太过的名声,将来难娶正妻。
赵老太太比金氏多吃了那么多的盐,这点画外音她能听不出来?
赵老太太才不怕呢,孙子以后要去京城做官,武安县距离京城有千里之遥,她对阿娇的好传不到京城去,再者,真到了那一日,她会在进京之前提前打发了阿娇,就她与孙子带着翠娘、郭兴去京城,影响不了孙子议婚。
金氏想看她家的热闹,做梦!
拉着阿娇的小手,赵老太太露出笑脸来,大声夸赞金氏道:“我对阿娇好,是因为阿娇讨人疼。不愧是秀才娘子,女儿养得好,外甥女也养得贤淑达理,见我老太婆衣裳破旧,手里又没钱,主动花嫁妆银给我买缎子,哎,我能聘到这么好的姑娘,都是托了秀才娘子的福啊!”
金氏早看见翠娘怀里抱着的两匹缎子了,一匹比一匹好,此时得知那缎子竟然是阿娇花钱孝敬赵老太太的,金氏又酸又恨!本来聘金都该给她的,都怪丈夫顽固不许她要,还有这个赵老太太,竟然派了翠娘去他家看着!
赵老太太明褒暗贬,金氏也笑着刺了回去:“阿娇自然是好的,但我们家手里也拮据,没能给阿娇预备太多的嫁妆,阿娇手里就那么点银子,老太太平时省吃俭用,今日一下子挑了两匹好缎,真是花别人的钱不心疼,知道的说阿娇孝顺你,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故意从阿娇手里抠钱呢。”
赵老太太的抠门也是众人皆知了,周围的看客听了金氏的话,看赵老太太的眼神就不太好了。
就在此时,阿娇扶着赵老太太,轻轻柔柔地道:“舅母误会了,老太太不想我破费,如果不是我硬拉老太太出来,老太太今日都不会出门,就算到了铺子,她也只是挑了这匹便宜的。”
金氏不信,指着另一匹黑缎道:“这匹好的难道花的不是你的银子?”
阿娇带着几丝羞意,微微低头道:“那是我主动买给官爷的,官爷平时有应酬,总该比咱们妇人穿的好些。”
女人疼自己的汉子,天经地义,阿娇这一解释,看客们又都议论起金氏来,平时对外甥女刻薄就算了,现在见外甥女在赵家过得好了,竟然还想挑衅外甥女与赵老太太的关系。
赵老太太终于又有机会开口了,一脸好心地劝说金氏道:“秀才娘子啊,你刚刚那话跟我说也就罢了,我知道你是为了阿娇着想,怕我贪阿娇的嫁妆,不会跟你计较,可将来双双出嫁了,你可千万别跑去人家婆婆面前讲这些,到最后害得还是你自己的女儿。”
这话基本就是直接指着金氏说她不安好心要坑外甥女了。
众人对金氏的讨伐之声更高,金氏那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紫的,朱双双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母亲当众丢人,她也觉得没脸,哭着从人群里跑开了。
金氏狼狈地去追女儿。
赵老太太带着胜利者的笑容,与阿娇、翠娘一块儿回家了。
阿娇坐在屋里裁剪绸缎,准备先给赵老太太做一身衣裳。
赵老太太让她忙,翠娘去洗衣裳了,赵老太太在院子里打理那些晾晒的缎子、书籍,快到晌午了,赵老太太将东西收了进去,然后她坐到家门口的树荫里,惬意地等着。
阿娇出来问了一次,被赵老太太撵了进去。
阿娇只好坐在东屋的窗边,好奇地看着赵老太太的身影。
突然,赵老太太挥了挥手,好像在叫谁过来一样,过了片刻,果然来了一个人。
是阿娇的舅舅朱昶。
至此,阿娇仍然没有猜到赵老太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见舅舅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还赔罪似的朝赵老太太行礼。
舅舅走了,赵老太太终于进来了,笑得很坏。
阿娇忍着没打听,让赵老太太知道她在暗中偷窥可不好。
没过多久,隔壁突然传来金氏愤恨的叫骂:“朱昶你还是不是男人!你教出来的好外甥女帮着外人一起骂我,人家跑你耳边挑拨两句,你不问青红皂白回来就数落我,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还有你那好外甥女,你养了她这么多年,她可有孝敬你,现在她伺候别人伺候的殷勤,你就是养个白眼狼也比她强!”
金氏就是要让阿娇与赵老太太听见,对着赵家这边的墙头嚷嚷的。
“你给我闭嘴,还嫌丢人丢的不够是不是?”朱昶气急败坏地道。
“爹爹你偏心,她都嫁出去了你还偏心她,到底谁才是你女儿?”朱双双的哭声也传了过来。
“跟偏心没关系,今日这事就是你们做的不对,你们平时挤兑娇娇我都忍了,现在她嫁出去了你们还不想她好过,你们到底想怎么样!欺人莫要太甚!”
朱昶也发飙起来,指着金氏、朱双双骂道,脸色涨红。
男人一旦发怒,比女子发怒更有震慑力,金氏母女一心虚,不吭声了。
听不见热闹了,赵老太太捧着饭碗一哼,看着垂眸静听的阿娇道:“阿娇别怕,以后她再来找你的茬,我就去告诉你舅舅,次数多了看她还敢不敢。”
阿娇朝老太太笑了笑。
不得不说,对付金氏就得需要赵老太太这样的人,只是阿娇以前人在屋檐下,没底气大闹,赵老太太就不必顾忌那么多,金氏来招惹,赵老太太直接对付回去就是。
阿娇又记起了粉衣丫鬟对她的叮嘱,让她要保持好与舅舅的关系,将来赵家若欺她太甚,有秀才舅舅给她撑腰,赵家也要忌惮三分。
歇晌的时候,阿娇翻来覆去,只觉得此时的日子看起来顺心,其实危机重重,无论是赵老太太、官爷还是舅舅,都不是多稳固的靠山,靠谁都有随时坍塌的危险,靠不了一辈子,到最后,还是要靠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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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娇做了一下午的针线,腰有些酸痛,阿娇在屋里伸展伸展胳膊,走到院子里眺望远方。
赵宴平骑马停到家门口,往里一看,就见她站在屋檐下,好像在看朱家右邻院中的橘子树,看得那么入神,连他回来都没发现。
“官爷回来了!”
郭兴的声音惊醒了阿娇,阿娇往外一看,果然看到了一身紫袍的官爷。
阿娇远远地朝官爷笑了笑,熟练地捡起洗脸盆去厨房舀水,端去后院预备上。
她忙她的,赵老太太、翠娘分别从屋里、厨房走出来,打听有没有什么案子。
赵宴平看眼阿娇走向后院的窈窕背影,简单道:“有个小案子,一户人家丢了一只鸡,怀疑是隔壁偷的,对方不认,两人闹到了官府。”
翠娘:“那隔壁那家到底有没有偷鸡?”
赵宴平道:“偷了,炖熟了,鸡毛也都烧了。”
赵老太太来了劲儿:“毛都烧了,你们怎么断定人家锅里的鸡就是那家丢的?”
阿娇从后院回来,听到这句,也好奇地看向官爷。
赵宴平道:“他们还没来得及吃,丢鸡的人家跑过去闹了起来,把一整只炖鸡也带去了衙门。偷鸡的人说鸡是在山里打来的,养鸡的说丢的这只鸡左腿是断的,大人让仵作去查验,发现鸡腿果然是断的。偷鸡的人还想狡辩,大人要传守城士兵询问,偷鸡的人根本没有出城,不敢对质,招了。”
翠娘笑道:“活该,嘴馋偷人家的鸡,是不是打板子了?”
赵宴平点点头,去后院洗脸了。
赵老太太也被这案子逗笑了,朝阿娇道:“那偷鸡的人也真傻,别的鸡不偷,非要偷只瘸腿的。”
阿娇想了想,道:“可能别的鸡跑得快,只有瘸腿的好抓吧。”
小小的一个偷鸡案,也成了家中三个女人的乐子。
赵宴平洗完脸进了屋,才发现桌子上摆着阿娇的针线筐,还有一件缝制成形的妇人衣裳。
“早上去看过棚子了?”
饭后两人一起来到东屋,赵宴平低声问阿娇。
阿娇点头,眼里都是笑:“看过了,地方挺好的,人来人往好招揽生意,我都想好了,就算沈樱姑娘不方便供货给我,我也要租下来,平时做针线卖。”
赵宴平想到卖主母亲的佝偻的背脊,皱眉道:“整日做针线,太费眼睛,对腰也不好。”
阿娇还是笑:“我会注意休息的,反正我还年轻,辛苦一点没什么。”
赵宴平却忽然记起了她想赚钱的理由,怕将来被他厌弃,没有银子傍身。
赵宴平抿唇,走到书桌前坐下。
阿娇赶紧去将她的针线收拾好,官爷好读书,每日回来都会看两三刻钟。
她站在一旁收拾,一双雪白娇嫩的手在赵宴平面前晃来晃去,就在阿娇端着东西要离开时,赵宴平沉声道:“我说过会养你,你不必担心老了没人照顾。”
阿娇身形一顿,见官爷已经拿起书翻看了,阿娇咬咬唇,小声问:“官爷的意思是,你会养我一辈子吗?”
赵宴平面朝书卷,淡淡嗯了声。
回应完了,余光中她一动不动,赵宴平抬眸看去,对上一双笑盈盈的眸子,眼睛在笑,娇嫩的脸也笑成了花,在这昏暗简陋的屋子里,她却像会发光一样,如天上皎皎的明月,美得让人脑海一空,突然之间什么都忘了。
☆、037
哪怕有些承诺靠不住, 阿娇还是喜欢听官爷说他会养她。
官爷继续看书了,阿娇想了想,坐在书桌对面的椅子上, 继续给赵老太太缝衣裳。
赵宴平皱眉道:“白日再缝吧, 又不是急穿。”
阿娇一边穿针一边柔声道:“一时也不想睡,这油灯点着, 我跟官爷一起用,更值了。”
赵宴平闻言,默默垂下眼帘。
阿娇穿好线,笑着看他一眼, 低头走针。
她才缝了一行, 对面传来椅子挪动声,阿娇疑惑地抬起头。
赵宴平将椅子放回原处, 随意瞥她一眼, 道:“睡吧,我乏了。”
阿娇只好停了手里的活计。
她先上的床, 赵宴平熄了灯, 躺在了外侧。
阿娇朝着他这边道:“官爷, 我准备明日去探探老太太的口风, 先说做针线、绢花生意, 老太太同意, 等我与沈樱姑娘商量好了, 再把胭脂生意加上去。”直接说她要开胭脂铺子, 似乎太有野心了,颇有小妾不安分之嫌, 阿娇怕赵老太太不喜。
赵宴平赞许道:“这样很好,那棚子原来就是卖针线的, 你用针线当幌子,合情合理。”
阿娇笑了,以为谈话结束,阿娇改成平躺,准备睡了。
赵宴平却还有话说:“翠娘年纪小,也不擅长接人待物,做些粗活可以,看铺子不太合适,还是让郭兴去吧,反正他白日大部分时间都没什么事做。”
阿娇眼睛一亮,郭兴、翠娘这对儿兄妹俩性格还是很不一样的。翠娘做饭好吃,但心直口快,经常惹赵老太太生气,郭兴嘴甜多了,人看着也利索机敏,让郭兴去看着铺面,还不用担心被街头的小混混调.戏。
“还是官爷想的周到。”阿娇又转向床隔躺着了。
赵宴平顾忌的还是老太太那关:“只怕老太太不会白白让你用他。”
阿娇早就想过了,道:“我能做这生意,全靠官爷帮忙,官爷不收我的银子,我孝敬老太太一点也算是报答官爷了,先让郭兴去试试看,如果能赚钱,我就从盈利中抽一成给郭兴当工钱,再抽一成孝敬老太太,官爷觉得如何?”
赵宴平道:“也行,哄了老太太欢心,她便不会来找你的麻烦,至于你给老太太的,我会想办法还你。”
阿娇忙道:“不用,官爷总是这么见外,弄得我越来越像在你们家白吃饭的了。”
赵宴平没再说话,如果她的生意真的能做起来,他会记着账,总有一日要把老太太白占的那份便宜补偿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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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阿娇搬把椅子坐在院子里,专心致志给赵老太太做衣裳。
赵老太太出来见了,托着阿娇缝好的部分仔细端详,越看越满意:“你这针脚真不错,绣的花也好看,最难得是动作快,瞧瞧,才大半天的功夫,都缝了一半了。”
赵老太太喜欢做事麻利的人。
阿娇就等着这话呢,放下活计,杏眸水亮地问:“老太太真这么想?那您觉得,我做些荷包手帕、扇子绢花之类的小物件,拿到外面去卖,能赚钱吗?”
赵老太太心中一动,眯着眼睛打量阿娇:“怎么,你想接针线活儿?”
阿娇开始演了起来,就说昨晚她梦见自己在那个棚子里面摆摊卖针线了,赚了好多钱,笑得她从梦里醒来,把官爷也惊醒了,两人一合计,都觉得这生意可做。
“官爷还说了,他去帮我打听打听租金。”
赵老太太半晌没有言语。
阿娇继续道:“老太太您想啊,我若不想法子赚钱,手里的嫁妆越花越少,将来想孝敬您都拿不出什么好东西,做点针线多少都能赚点,总比天天闲在家里的好。”
赵老太太脸色好看了些,但还是不愿意自家的美妾去外面抛头露面。
阿娇笑道:“我哪能去,官爷说了,让郭兴去,我赚了钱给郭兴开工钱。”
赵老太太稀疏的眉头一皱,瞪着阿娇道:“郭兴是我的人,你把他借走了,我要用人的时候怎么办?”
阿娇撒娇地抱住赵老太太的胳膊,讨好道:“老太太放心,我不会白跟你借人的,真赚了钱,我给郭兴开多少工钱,就给您同样一份工钱,您留着也好,拿去再雇个小工也好,这样可成?”
赵老太太高兴了,盘算片刻,赵老太太巧妙地打听道:“开铺子要用本钱,你手里还有多少银子?够用吗?”
阿娇谨记官爷的叮嘱,道:“一共十两聘礼,买药买缎子花了四两多,还剩五两多,小本生意,应该够用吧?”
赵老太太既希望阿娇能赚钱,她跟着占便宜,又怕阿娇做生意亏本,最终亏的还是赵家的聘礼银子。
“亏了怎么办?”赵老太太摇摆不定地问。
阿娇自信道:“我做的绣活儿肯定能卖出去,大不了时间长一点,真难赚钱的话,及时止损,亏也就亏点铺子租金罢了。”
赵老太太赞同地点点头,拍板道:“就看那家租金如何了。”
傍晚赵宴平一回来,还没洗脸就被赵老太太叫住,打听租金的事。
赵宴平与阿娇都串通好了,听老太太这么问,赵宴平看眼阿娇,道:“阿娇已经与您说过了?”
赵老太太点头:“说了说了,你去打听租金了吗?”
赵宴平道:“嗯,说是一年只收一两租金,但必须做没有油烟的干净生意。”
阿娇配合他,一脸惊喜地看向赵老太太。
赵老太太也大喜过望,一两银子就能用一年,阿娇有整整一年的时间可以折腾,凭阿娇的女红,玩也能将租金赚回来。
“行了,你赶紧去齐家走一趟,把文书签下来,免得去晚了被别人抢走。”赵老太太催促道,跟阿娇当初一样急。
赵宴平便往齐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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