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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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清让在父母的坟前说了一会儿的话,把酒敬个,拄着拐杖起身:“要下雨了,回去吧。”
周徐纺说好,还站在墓碑前,很久都没有挪动脚,刚刚没有哭,要走了,眼睛就潮了。
江织握着她的手:“等到清明,我们再来扫墓。”
“好。”
以后,她会常来。
她走了几步,停下,回头看,红着眼,说了一句:“我走了。”
回去的路上,江织开车,车子是租的,不像他平常开车那样乱飙,他这会儿开得特别慢。
周徐纺跟周清让坐在后面。
“舅舅,你跟我讲讲外公外婆的事吧。”
周清让说好,把车窗打开,风吹着:“你外公他啊,没什么特别的,是个很普通的人,老实、本分,不爱说话,也不浪漫。”他笑,“不知道你外婆看上他什么了。”
周徐纺安静地听。
周清让的声音好听,标准的播音嗓,讲故事的时候,像耳边荡了一首古老的曲子,慢慢悠悠的:“他们相遇的时候,你外公还是个穷学生。”
他母亲是骆家的小姐,聘了他父亲当家教,母亲给父亲写了一百零七封情书,父亲才回了她一封,里面也只有一句话:徐纺镇的山上开了很多映山红,要跟我去看吗?
他母亲什么也没说,就去买了两张去徐纺镇的车票。
那个年代,一起赏了花,就定了终身。
他母亲是个刚烈的女子,骆家不同意之后,她便随他父亲远走他乡,来到了徐纺镇。他们生了两个孩子,女孩是姐姐,被教得善良温柔,男孩是弟弟,很阳光开朗,日子过得平平淡淡,没有大富大贵,也没有大起大落,岁月安安静静的。
后来,家中生了变故,父母离世,留下还没有成年一双姐弟,当时他们尚且年幼,无路可走时,去了帝都投亲。
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舅舅。”
“嗯?”
周徐纺没有看他,趴在车窗上,伸手接着外面的雨滴:“以后,你有我呀。”
周清让笑:“嗯。”
以后,他们都不是孤身一人了。
徐纺镇是个有山有水,有花有桥的地方,这里雨多,这里的人说话都温声细语,这里的房子都很矮,屋顶是斜坡的,雨季的时候,门前会拉出一条条的雨帘,家家户户都有院子,院子里会种果树,种的最多的便是葡萄与桔子。
当年,周清让与姐姐去帝都的时候,因为没有车费,把房子变卖了,三年前,周清让托了人,又把房子买了回来,因为熟人,没有动过房子,里面都是老样子,红墙绿瓦,门前有一颗松树。
松树下,蹲了个人。
“周清让。”
是陆声,她找来了,身上湿漉漉的。
294:怀了就生,陆声主动(二更
是陆声,她找来了,身上湿漉漉的,应该淋了雨,头发还没干。
周清让诧异了一会儿,拄着拐杖过去:“你在这儿等多久了?”
她还蹲着,仰着头看他,眼睛里雾蒙蒙的:“很久很久了。”
可怜巴巴的。
像只被抛弃了的、还淋了雨的小动物。
周清让没说别的,敛着眼沉默了半晌,才说:“我送你去酒店。”
不要,她才不要去酒店。
她不起来,抬着脑袋软趴趴地说:“我腿麻了,起不来。”
周徐纺是钢铁直女,听不懂风月的小计策,听陆声说腿麻,她就去帮忙,刚迈出脚,被江织拉住了。
江织摇头。
周徐纺:“?”
不是腿麻吗?她可以把陆声扛起来。
没等周徐纺去扛人,周清让就走近了,伸出手,递给陆声。
她突然站起来,抱住了他。
周徐纺:“……”不是腿麻起不来吗?
“陆声。”周清让手还僵着,就那样悬放在半空,许久,才拉住她的手,许久,又松开了。
他任她抱着。
耳边,女孩子鼻音很浓,哭过了:“你不要忍着,我这样抱着你,就不会有人看见你哭。”
一句话,令周清让红了眼。
这个姑娘,怎么会这样懂他?在他冷的时候,她就来抱他了。
雨没有下,天阴阴的。
周徐纺站在后面,抬头看天,低头看地,偶尔装作不经意,看一看松树下相拥的男女。
江织牵着她:“进去吧。”
她点头,再偷看了一眼,就跟着江织往屋里去了。
老旧的巷子里,孩子们在戏耍,三五成群跳皮筋,童言童语地唱着:“小皮球,香蕉梨,马兰开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小院隔壁的屋子里,在放一首老歌:“风儿吹,树影摇,摇啊摇到外婆桥……”中年女人从屋里探出头来,笑咪咪地叫,“囡囡,吃饭了。”
吴侬软语,带一点口音。
半人高的小孩子拔腿就往家里跑:“来了。”
后面,同伴们还在唱:“六五六六五七,六八六九七十一,七五六七五七,七八七九八十一。”
傍晚,巷子里的路灯亮了,晚归的路人脚步很急。
处处都是人间烟火。
周徐纺看着屋外,听着隔壁院子里的老歌,嘴角有淡淡的笑:“江织,我很喜欢这里。”
他也喜欢。
因为他家小姑娘喜欢。
“那以后我们来这定居好不好?”
周徐纺窝到他怀里去,抱他:“好。”
天黑得很快,才一会儿,天色就昏沉了。
周清让还僵直地站着:“陆声。”
她还想抱,没松手。
周清让将她拉开一些,他眼角微红,看着别处:“我送你去酒店。”
她不想去酒店,想守着他,就随便寻了个借口:“我淋雨了,很冷。”
他没说话。
她继续找借口:“我还没吃饭。”故意可怜兮兮地眨巴眼睛,又无辜又无助,“我很饿很饿。”
周清让用手背碰了碰她身上的衣裳,还是潮的:“行李呢?”
她摸摸鼻子,低头看他的脚尖:“我来得急,没带行李。”
这么马马虎虎莽莽撞撞,都不像她了。
“跟家里人说了吗?”
她摇头。
哪里来得及,她开会的时候,刷到了骆家的丑闻,打了个电话弄清了状况就跑来了,徐纺镇的交通不太好,她换了好几趟车,才找到他这里来,冷是真的,没吃饭也是真的。
周清让没再说送她去酒店了:“你先给家里人报个平安。”
陆声:“哦。”报完平安,他是不是就要赶她走?
她握着手机,半天也没按。
“我这里没有你能穿的衣服,你去问问徐纺。”
他说完,先进屋了。
陆声愣了一下,笑了:“好。”
她脚步欢快地跟上去,进了院子,还没开口向周徐纺借衣服,她妈就打电话过来了,她走到一边,小声接了:“妈。”
“听你秘书说,你会开到一半就走了。”姚碧玺很担忧,“在哪儿呢现在?”
也不能说在周徐纺这,陆声就说:“在外面。”
“外面是哪儿?”
“徐纺镇。”
姚碧玺问:“你去那干嘛?”
陆声撒了谎:“出差。”
出差?
自个儿怀胎十月生下的闺女,肚子里有多少花花肠子,当妈的还能不知道。
姚碧玺也没戳穿她,只说了一句:“在外面注意安全。”说完,她挂了电话,冲客厅喊了一句,“陆景松,你闺女对我撒谎了。”
求生欲非常强的陆军长:“不是我教的。”
姚碧玺:“……”
夜里下了雨,屋外,雨打青瓦,滴滴答答。
周徐纺翻了个身,背着江织。
他立马把她抱回去了:“徐纺。”
“嗯。”
都没睡着呢。
小镇湿冷,夜里盖的被子很重,江织把她后面漏风的地方掖严实了:“怎么还不睡?”
周徐纺声音有点绵:“睡不着。”
雨声不吵,只是她脑子里乱糟糟,好像什么都没想,又好像都在想。
江织便想哄她睡觉:“那我给你唱歌好不好?”
周徐纺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好:“好。”
江织清了清嗓子:“Lullaby,andgoodnight,Withpinkrosesbedight,Withliliesoerspread,Ismybabyssweethead……”
是一首国外的摇篮曲。
可能是摇篮曲吧,因为周徐纺已经听不出来原本的调了,江织唱歌有点像坐过山车,高高低低、忽上忽下、九曲十八弯……
周徐纺听完了半首:“江织。”
江织嗯了一声。
她犹豫了好一阵:“要不还是别唱了?”他越唱她越精神了。
江织:“……”
嫌他唱歌难听是吧。
“好,不唱,做点别的。”他把被子盖住头,钻到她那边去。
不一会儿,被子里就有声音传出来。
“纺宝。”
“嗯。”
他声音很沙:“没套。”
“不用了。”
“怀了怎么办?”
小姑娘软软地说:“给你生啊。”
“行。”
窗外,雨声绵绵。
小镇的春雨下得温柔缠绵,像离别时恋人的泪。
绿瓦青苔,院子里留了风,屋里有人还没睡,坐在门槛上,撑着下巴看外面,神色专注。
周清让柱了拐杖过去:“在看什么?”
陆声惊慌地回头,还没想好回答,便脱口而出了:“看月亮。”
外面在下雨,雨水顺着屋顶的瓦淌下来,在门前挂了一片雨帘,蒙蒙雨雾,模模糊糊的,远处的天乌云密布,没有一丝月色。
“今晚没有月亮。”他说。
撒了谎的女孩子有些窘,就说了实话:“在看墙,看瓦,”她伸出手,指着院子里的一颗桔子树,“看那棵树。”
周清让倚门站着:“这些有什么好看的。”
有啊。
她说:“因为想知道你小时候有没有翻墙掀瓦,有没有爬过那棵树。”
有没有像其他孩子一样,肆意奔跑、放纵大笑。
忆起往事,他眼里爽化作了水,波光潋滟的,嘴角有淡淡的笑,不那么轻轻冷冷了,他说:“五月的时候,我会爬上树去摘桔子,六七月是雨季,有时候雨下得大了,会漏雨,我就跟着我父亲上屋顶盖瓦。”
陆声站起来。
“周清让。”
他看着她:“嗯。”
女孩子把所有心思都放进了眼睛里,温柔缱绻,羞涩大胆,满满都是小女儿情意:“你也喜欢我的,对吗?”
他不太敢看她,目光避开:“陆声——”
她手放到他腰上,踮起脚,贴着他唇,轻轻地吻了他一下:“等以后,我跟你一起住这儿,到了五月,我就爬上树,给你摘橘子,好不好?”
语气小心翼翼的,带了怯,揣着所有的勇气和期待,她问他好不好。
他没有回答,沉默了良久,握紧了拐杖,往后退了:“去睡吧,明早我送你去车站。”别的没说,他转身往屋里走。
“咳咳咳咳咳……”
他走得慢,咳得很厉害,捂着嘴的指尖发青,微微颤着。
屋外,女孩子站在那里,红着眼看他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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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深爱,越克制,说的就是周清让。
295:不害臊的江织(一更
昨晚,江织太胡来。
周徐纺早上起晚了,起来的时候,周清让和陆声都不在。
她刷了牙出来:“舅舅呢?”
江织给她盛了一碗粥:“去送陆声了。”
“好可惜,就这么走了。”周徐纺端着粥,小口小口地喝,“江织,你说我舅舅喜不喜欢陆声?”
江织给她夹了一筷子土豆丝:“应该能。”
“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舅舅不是心软的人,”相反,周清让习惯了独来独往,是个冷漠的人,“不喜欢就不会让她进门。”
周徐纺这就放心了,她很希望陆声能当她舅妈。
她吃了一口菜,惊喜地发现:“土豆丝好吃。”她立马夸赞江织,“你炒菜好厉害。”并且竖起大拇指。
江织把伸出去夹土豆丝的筷子收回来了:“那是陆声炒的。”
“……”
是不是打击到江织了?
周徐纺夹了一筷子培根,一口咬下去:“这个培根她煎糊了。”她在安慰江织,“人也不都是十全十美的。”
江织舔了一下牙:“那是我煎的。”
“……”
周徐纺嚼了几下,努力咬下去:“虽然煎糊了,但味道很棒。”
江织咬了一口,抽了张纸吐掉了:“别吃了。”肉太老了,也难为周徐纺昧着良心夸。
她还笑:“没事,我牙口好。”她又夹了一块。
知道江织为什么热衷做饭吗?明明厨艺那么烂。
——因为他女朋友是捧场王。
小镇没有机场,周清让给陆声买了直达的火车票,他送她到了进站口。
“别送我了。”里面人多,她怕路人会撞到他。
他把火车票给她:“路上注意安全。”
“嗯。”
来的路上,他们什么话也没说,明明她有那么多话想说的。
“我走了。”她也没行李,两手空空,只拿着他给她买的车票。
周清让颔首。
火车站很嘈杂,时间还早,卖早餐的小贩在叫卖,站口有对年轻的情侣在相拥告别,女孩儿的红了眼,男孩儿在哄。
陆声走到检票口,停下,又跑回去。
“周清让。”
“嗯。”
他拄着拐杖站在人群里,容颜俊朗,是个翩翩佳公子。
陆声走到他面前,说:“我二十三岁。”
他回:“我知道。”
他三十七了,大了她一轮多。
她说:“我还很年轻。”她看着他,眼神那样坚定,“可以等你很久。”
“陆声——”
她打断他了,不想听拒绝的话:“你想抱你一下再走,可以吗?”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怎么老是跟她说‘对不起’呢,她要说‘我愿意’吗?
他张开手,一条腿往前,抱住了她。
对不起,只能用一只手抱你。
对不起,明知道不能心软,还是未能克制。
江织因为有拍摄行程,剧组都在等着,他第二天就回了帝都,周徐纺随周清让一起,留在徐纺镇小住。
第四日了,她还没有回。
江织一天无数个电话,念叨来念叨去,都是‘我想你’。
“徐纺。”
“嗯。”
剧组休息就十五分钟,江织全用来给女朋友打电话:“你什么时候回来?”他语气恹恹的,她不在,他都没精神了。
周徐纺说:“舅舅说周日。”
今天才周五,江织踢着脚下的石子:“还要两天。”
那边儿,周徐纺躺在桔子树下的摇椅上,晒着太阳,整个人都懒洋洋的:“两天很快的。”
“你都不想我吗?”
听着怨气很重。
周徐纺摸摸耳朵,害羞地说:“想啊。”
“那明天回行不行?”
周徐纺在思考。
“你不在家,我都睡不着。”江织央着她,“明天回,嗯?”
他很会撒娇。
她被他磨得很心软,就答应了:“我去跟舅舅说,明天回去。”
江织满意了:“订好了票跟我说,我去接你。”
“嗯,好。”
“徐纺,”江织突然问,“你来例假了吗?”她上个月就是25号。
周徐纺脸皮薄,别扭了一下:“……来了。”他都害羞吗?问她这个,“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上回没戴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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