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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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路途偏僻,一路都没有可以歇脚的地方,长福公公下令,停靠休憩一晚,三军围住御辇,重重守卫严阵以待,到了后半夜,常青也没有从燕惊鸿的轿辇里出来。
常青留宿了!
不论是行军的将士,还是随军的宫人,都不禁有了几分盘算,北魏一同送来的几位女子更是难以安枕了。
“燕皇陛下竟留了常青在轿辇里宿夜。”
说话的是北魏离王府的小幺,魏青伊,虽是庶出,终归还是出身皇家,傲气得很。
身旁身着粉色衣裙的年轻女子附和:“常青可真能耐,这才一天,便让陛下对她另眼相待。”
这位是太傅府的七小姐漆箬,在一同送来的几位俘虏中,不论是相貌还是身段,都是最为出挑的,自然,心下是有几分瞧不上侍女出身的常青。
“想必是定北侯府教得好。”将军府的方怀初凝向角落里沉默着的女子,“云渺,你也是定北侯府的侍女吧。”
云渺抬头,有些怯意:“是。”
云渺年方十六,出落得十分貌美妖艳,尤其是一双凤眼,倒让同为女子的方怀初都有些出神:“传闻果然不假,定北侯的侍女各个惊才绝艳,倒是比我们这些世家子还要惹人侧目。”
云渺低着头,神色恭敬:“怀初小姐过誉。”
“云渺便别谦虚了,若是常青能得陛下青睐,自是不会少了你这个姐妹,到时莫要忘了我们几个。”
开口说话的女子,不过十二三岁,是几位俘虏当中最为年幼的,是刘平将军的遗孤,唤作晴娇。
云渺小心应道:“云渺省得。”
比之出尘淡泊的常青,这云渺确实差了好几分,轿子里其余五位女子都各有算计。
沿里海直行,过道周洲城,燕军行军半月有余,方入大燕的边境。一连数日,常青都宿在御辇里,与帝君同吃同住,何等殊荣。
只有长福公公知道,他家陛下,在自己的御辇里,睡了十七日的冷木板!
燕京城里,百姓十里相迎,万人空巷,宫门口,大燕文武百官跪了几排,恭候多时,待到轿辇行近,齐声高呼:“恭迎陛下大胜归来。”
轿辇中,燕惊鸿冷清的音色响起:“众卿平身。”
百官起身,只见御辇中伸出一只素白的手,掀开帘子,缓缓走出来。
是大燕的帝君,战胜归朝,然……
燕惊鸿手里,还牵着一女子,陌生的年轻女子,娟秀温婉的模样,唯独一双眼薄凉,眉宇间有几分女子少有的英气与沉稳。
这女子是何人?百官登时瞪大了眼,细细打量审视,只瞧见平日脾性乖张不定的君主小心翼翼地牵着女子下了轿辇,却一直没有松手,紧紧牵着她,旁若无人地路过所有的注目礼。
待到人走远了,一众官员面面相觑,正要言论一番,长福公公走过来,高声传令:“圣上有旨,北魏俘虏六名赠予一品朝臣,于今日送出宫。”
一般来说,俘虏多半是赏给三军将士与朝臣,却不料还有后话:“特赐常青,入住凤栖宫。”
陛下此举,毫无疑问,这常青,得了圣意。
百官瞠目结舌,不近女色的陛下居然看上了北魏的俘虏。
“周将军,这常青是何人?”
问话的是兵部的刘大人,周将军回道:“常青是定北侯池修远的近身侍女。”
刘大人一听,暴脾气就上来了:“胡闹,陛下怎能让这俘虏近身,可指不定就是池修远送来的细作。”定北侯池修远,声名远播,以战王称天下,谋略与胆识更是世间少有,他送来的人,自然得防患未然,最好是宁可错杀不可漏杀,刘大人皱着一张老脸,“这定北侯府送来的女子,怎能入住大燕后宫!”
容国公若有所思了许久:“可不止是入住后宫。”
右相问道:“国公爷的话,怎讲?”
“凤栖宫是开国元清皇后的寝殿,大燕开国七百年来,除了元清皇后,只有一位后妃入住。”容国公神情肃穆,道,“那便是慧卿皇后。”
这两位皇后,是大燕史上最为尊荣的后妃,是燕史里最宠贯后宫的女子。
除此之外,凤栖宫里从未有后妃入住。
刘大人大惊:“皇上莫不是想立那定北侯府的俘虏?”
容国公沉吟,表情沉凝:“只怕不只是立妃。”
一众官员都目瞪口呆地怔在原地。
巳时,常青入住凤栖宫,帝君有令,所有用度一律按一品后妃的份例置办,帝君留于此处多时。
午时两刻,以容国公和左相为首,百官偕同,于凤栖宫外求见。
长福公公前来内殿禀报:“陛下,容国公与左相携百官求见。”
燕惊鸿眸都不抬:“不见。”说完,用玉箸给常青夹了一块剔好了刺的鱼肉,柔声道,“常青,这个味道很好,你尝尝。”
前后态度,天差地别。
这时辰,正是午膳时候,百官饿着肚子在外求见,殿下倒闲情逸致,给常青姑娘挑起了鱼刺。
长福也学乖了,诺了一句,便出了殿,与殿外的一干官员们周旋了一番,又进殿回禀:“陛下,国公爷等人跪在殿外,说,”瞧了瞧主子的神色,察言观色之后才继续道,“说不见着陛下,便一直跪着。”
百官恐怕是为了常青入住凤栖宫而来的。
燕惊鸿不甚在意:“他们喜欢跪便让他们跪着。”又给常青添了一小碗汤,舀了一勺喂到她嘴边,“喝点汤暖暖身子。”
常青有些不习惯:“我自己来。”
燕惊鸿自顾自,十分固执己见地继续他的喂食大业:“这个汤有点烫,我给你吹一下。”
长福摇摇头,识趣地退下,省得碍了主子的事。
十一月底,大燕已经入了冬,不似北魏的干燥,大燕雨水多,湿冷湿冷的,这月份,已经十分严寒了,下午,还飘了几滴小雨,这天寒地冻的,凤栖宫外跪了几十位官员,都是位高权重的大臣,这都跪了许久了,平日里都是养尊处优的贵族,这会儿一个一个都冻青了脸。
酉时三刻,天都已经黑了,陛下也没出凤栖宫一步,常青姑娘舟车劳顿午憩了几个时辰,陛下便在一旁守了几个时辰,等到常青醒了之后,长福才敢进去传话。
“陛下,百官们这都跪了大半天了。”长福不禁多看了常青一眼,这皇后娘娘,到底有啥不一样,陛下这样宠着。
常青方睡醒,有些惺忪地看了一眼长福。
燕惊鸿冷冷一瞥:“传朕旨意,以后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都不得入凤栖宫一步。”语气极其不耐,“你滚出去,今夜朕宿在这里。”
这里的任何人,也包括长福。陛下怎么有几分金屋藏娇的意味。
长福立马收回视线:“喏。”留宿吧留宿吧,惦念了几年的人,陛下总得好好慰慰相思之苦。
长福公公出了殿,瞧了瞧外头还跪在门口的官员们,挥挥手,劝道:“各位大人,都散了吧,陛下要歇下了。”
容国公面不改色,跪得笔直,高声道:“臣等有本启奏。”
一众官员附和:“臣等有本启奏。”
呼声刚落,殿中砸出来一句:“安静地跪着,吵着朕休憩,定斩不饶。”
字字带了内力,震得一干官员心肝乱跳,再也不敢造次了。
“这眼看着便要下雪了,各位大人身体好生硬朗,咱家年纪大了,受不住寒,便不陪各位大人了。”长福公公虚与委蛇了一番,然后就撤了。
兵部刘大人看了看阴沉沉的天:“恐怕陛下是铁了心要纳了这常青。”
大理寺卿搓了搓冻僵的脸:“国公大人,这可如何是好?”
容国公思忖了许久:“看陛下心情。”
“……”众人无语凝噎,也哑口无言,因为确实是这样的,大燕朝政,君主手握重权一人独断,顺者昌逆者亡。
戌时时分,飘飘落落的小雪纷飞,殿中烧了碳火,陛下怕新入住的主子受了寒,特地嘱咐在地上铺了一层暖玉,外头寒冬腊月,殿中却暖洋洋的。
大概是因为不常穿戴首饰,能手握长剑的常青,却拿头上的珠花没有办法,扯了几次都没有扯下来。
“姑娘,让奴婢来吧。”
开口说话的女子是凤栖宫里的掌事宫女红桥,双十年纪,之前在司器房当差,身手十分了得,正因如此,才被选来了凤栖宫侍奉。
红桥动作很小心谨慎,却还是惹得常青往后退开:“别碰我!”
红桥愣住,随即跪下:“奴婢手拙,奴婢该死。”
常青并不适应这样的规矩,有些无所适从:“与你无关,你起来,我只是不习惯。”她放久了暗卫,不让人近身是她的本能。
红桥却跪着,不敢起身。
燕惊鸿走过去:“都退下。”
“喏。”
挥退了宫女,燕惊鸿走到常青身后,扶着她坐在梳妆铜镜前,接过她手里的梳子,取下她发间的珠花,又缓缓放下她及腰的发。
他轻轻执了一缕发在指间:“以后我给你梳发。”木梳轻轻梳着她的发梢,燕惊鸿的动作有些笨拙,偶尔会扯到常青的头皮,他越发小心翼翼地,低声说,“我梳得不好,不过我可以学。”
常青点点头,看着铜镜里,倒映出了她身侧的男子,专注的神情,容颜,美得倾蛊人心,她便有些若怔若忡了。
“常青。”
“嗯。”
燕惊鸿停下手上的动作,扶着她的肩,与她目光相视,他问常青,语气竟有些如履薄冰:“明日我封你做我的皇后好不好?”
不待她回答,燕惊鸿又说:“我想娶你做我的妻子。”
不为朝臣。这一世,他想娶她,免她征战沙场,免她腥风血雨。
常青似乎有些惊愕,盯着燕惊鸿的眼,凝视了许久之后,她摇头。
燕惊鸿眉宇紧蹙,有些慌张:“你不愿意吗?”
常青思索了一下,商量的口吻:“先封妃可以吗?”她解释,“池修远会怀疑的。”
她想,不做臣子也好,只怕池修远更愿意她做祸乱大燕的红颜祸水。
她想,做燕惊鸿的妃子也甚好,她本来就打算将自己给他。
燕惊鸿答应她:“好,先封妃。”他握住常青的手,蹲在她面前抬头看她,“常青,你答应过了便不可以反悔,日后,你嫁于我为妻,百年之后你我同葬大燕皇陵。”
他还是会患得患失,甚至不敢问,是否,她是因为亏欠,面对常青,他总是六神无主。
燕惊鸿想过了,不管出于什么理由,他只要她伴于身侧。
常青的眸,坚定:“惊鸿,你要什么,我都会应你的。”
燕惊鸿笑了:“什么都给?”
她没有迟疑,点头。
他笑意更深,牵着常青坐到床榻上,他坐在她身侧,抬手解她的衣裳,她只穿了寝衣,素白的衣裙里面,只着了贴身的小衣。
常青愣了一下,却乖乖不动,任燕惊鸿褪下了她的素衣,脸颊迅速红了,眼睫颤抖得厉害,眼眸转动,都不知道看哪。
这般模样,倒像新妇。
燕惊鸿失笑,从案榻上取来瓷瓶:“莫紧张,我只是给你擦药。”
常青头低得更低了,方才她想起了侯府里的老嬷嬷给她及笄束发时说的话,女子及笄了,可以为人妇了。
是她想岔了……
常青撇开头,不看燕惊鸿,只闻见他轻笑声,肩头有凉凉的触觉,燕惊鸿道:“这个药可以去疤,你肯定不记得抹药,这几日,我给你擦。”
常青轻声‘嗯’了一句,燕惊鸿的动作十分轻,指腹打着圈来回轻揉,不疼,有些痒,衣衫半退,后背裸露了大片的肌肤,她瑟缩了一下。
燕惊鸿抬头:“冷?”
“嗯。”
燕惊鸿将她的衣服拢好,扶着她躺下,将她裹进被子里,拂了拂她的脸:“睡吧。”
他转身,将瓷瓶放下,常青却抓住他的手:“你呢?”
燕惊鸿拍拍她的手,指了指几米外的卧榻:“我睡那里。”
说着,他走过去,将卧榻搬近了床榻,再挪近一点。
嗯,再挪近一点!
直到他的卧榻挨着凤栖宫里的床榻,这才满意。
☆、定北侯:亲吻
直到他的卧榻挨着凤栖宫里的床榻,这才满意。
次日,辰时时分,百官议政,因着方战胜归来,朝事诸多,只是,龙椅之上的君主却显得心不在焉。
退朝时,君主一纸诏书颁下。
长福公公高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定北侯府常青,佳容淑德,品貌慧仪,四德粲其兼备,六宫咨而是则,特册立为一品夫人,御赐封号章华,宜令所司,择日册命。”
一旨封妃,拜位一品,如此殊荣前所未有。
陛下莫不是被那常青迷昏了头!
右相第一个站出来,言之凿凿:“陛下,请您三思。”
后宫的第一位后妃,哪能是敌国的俘虏,大理寺卿紧随右相之后启奏:“陛下,常青乃北魏俘虏,又出自定北侯府,怎可堪任大燕的后妃!”
高台之上的君主漠然置之,毫无反应。
右相上前,言辞激烈:“大理寺卿所言极是,常青是侍女出身,又是敌国女子,万不可近身侍奉陛下,若常青是定北侯府派来的细作,留在陛下身边必定后患无穷。”审视了一眼帝君的脸色,右相双膝跪下,高声喊道,“陛下,请收回成命。”
一众朝臣面面相觑之后,跪地高呼:“陛下,请收回成命!”
册立俘虏为一品后妃,是万万不可,文武百官坚决反对!拼死反对!反对到底!
龙椅上的君主这才悠悠抬起眸子,不疾不徐的嗓音清冷无痕,道:“如有异议,”燕惊鸿起身,俯睨一众跪着的臣子,缓缓启唇,只道了四个字,“革职论处。”
革职论处……
顿时,鸦雀无声!哪个还敢说话?哪个不怕死敢反对?大燕朝政如此,君主独权,违令者哀。
诶,这后妃陛下是立定了,即便是敌国的俘虏,大燕上下,谁又敢置喙。
不到一个时辰,帝君又颁了一旨,章华夫人半月后行封妃大典,内务府承办,普天同庆,庆贺的帖子送到各国,一时间,青帝要立北魏常青为妃的消息,天下皆知。
这夜,燕宫微冷,飘零的雪,安静地落着,殿外新种下的常青树摇摇欲坠,落了薄薄的一层银装,树上夜莺长啼,叫唤了许久才安生。
夜莺传语,可缓缓临。
子时,常青便出了凤栖宫,独自一人。
待到人影已消失在黑夜里,林劲方折返回来:“陛下,西郊林,二更。”
燕惊鸿走到常青树下,兴许是大燕的天太冷,种下的树,并未抽芽。
他道:“让燕大与燕四跟着,好生护着她。”停顿了一下,又嘱咐,“切莫让人发觉。”
陛下这是怕常青落人口舌吧。
林劲尊令:“是。”欲言又止了一番,还是不禁多问了一句,“陛下,她可信吗?”
毕竟是定北侯的人,是池修远一手教出来的暗卫,林劲只怕美人为馅、美色误国,对常青,多少有几分警备。
燕惊鸿却冷了神色:“这种话,莫要再说。”
陛下还是护着常青,毫无理由地偏袒。
林劲仍旧有所顾忌:“若她是为了池修远而谋——”
燕惊鸿厉声喝止:“够了!”
林劲心下惊颤,闭嘴不言。
“朕最后再说一遍,”燕惊鸿的眸微微眯起,冰寒慑骨,“朕只要她。”
只要她,不要江山社稷,不要位高权重,大燕的君主,已入了魔,唯常青是从。
子夜三更,西郊林外十米,东南方向,灌木丛生,人影缓缓临近,女子转身:“来了。”
没有掌灯,雪夜的天,星子稀稀朗朗,只有几颗,十分昏暗,只能依稀辨别女子身影曼妙,穿着黑色的披风,大大的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见她精致的轮廓。
来人,身形高挑,也是个女子,撑了一把油纸伞:“何事?”
嗓音微凉,染了夜里的寒,正是常青。
女子背身相对,说:“侯爷有命。”
才时隔一月,池修远便沉不住气了,夜莺声啼,便是他在召她。
常青神色淡淡,波澜不惊:“侯爷要我做什么?”
女子转过身来,稀稀朗朗的星子打在她脸侧,容貌十分妖艳倾城,她说:“助我入宫。”
常青沉了沉眼,眉宇紧凝:“你入宫作何?”
女子回道:“为博圣宠。”
为博圣宠……
池修远好生贪心呢。
“咚——咚——咚——”
三更声响,夜深人静,凤栖宫的殿门外,重重守卫,常青从远处走来,侍卫行礼,没有惊动殿中。
推门而入,有人唤她:“常青。”
常青抬头,燕惊鸿等在树下,见了她,上前去牵她,拧着的眉头松开了:“回来了。”
宫灯照在燕惊鸿的脸侧,映得他轮廓柔和,十分清俊。
常青由着他牵着往里走,她问他:“在等我吗?”
燕惊鸿点头:“嗯。”顿住,取下他的披风,给常青披在肩头,又系好带子,有些不喜地说,“夜里寒凉,怎不多穿些。”
夜里寒凉,他一定等了许久,墨黑的发上都落下雪。常青抬起手,用伞遮挡住燕惊鸿身后的风雪,她说:“我去见她了。”顿了一下,“云渺。”
和上一世一模一样,云渺也是池修远送来大燕的俘虏,是他的另一颗棋子,他埋伏在大燕的细作。上一世,到云渺死时,常青才知晓,云渺也是定北府里的暗卫,也是池修远的利刃。
燕惊鸿并不惊讶:“我知道。”
常青唤道:“惊鸿,”她沉下了声音,眼波深凝,她迟疑了许久问燕惊鸿,“你信我吗?”
燕惊鸿不假思索:“信。”
他怎能如此信誓旦旦,如此毫不犹豫。
握着纸伞的手微微颤着,常青抬起下巴:“上一世,是我害你做了亡国之君,也是我害你命陨燕宫,我曾是你的佞臣,是大燕的叛徒。”她微微哽塞,缓缓轻问,“你为何还信我?”
“因为你是常青。”燕惊鸿握住常青的手,接过她手里的伞,微微向前倾,挡住她肩头的雪,他说,“你是我的上一世与这一世。”
常青盯着他,眸子一动不动,风吹进了眼里,冷得有些刺痛,红了她的眼眶。
燕惊鸿揽住她的肩,隔得很近,他呼吸温热,洒在她脸上:“我的国家、我的臣民与江山,你若想要,我都给你,只是,”
燕惊鸿看了她许久许久,他微微艰涩地开口,他说:“常青,你别不要我。”
带着央求,带着害怕,他像个被遗弃的孩童。
这个傻子,怎和上一世一模一样,降得一塌糊涂。
常青走近一步,伸手环住燕惊鸿的腰,抬眸专注而痴缠地看着他:“惊鸿,这一世,我不要你的臣民与江山,”她踮起脚,将油纸伞打下了几分,遮住了他的眼,还有她泛红的脸颊,常青说,“我要你。”
她的唇,落在了燕惊鸿的唇上,微凉的温度,轻微颤抖,不知动作,她便笨拙地一动不动。
燕惊鸿募地睁大了眸子,手里的伞骤然滑落在地。
雪落衣襟,树下的两人,浑然不知夜深。
半刻钟后,寝殿里燃起了烛火,殿外挂起了夜灯,是入寝的时辰了。
软榻挨着床榻,燕惊鸿侧卧在软榻上,他只着了一件素白的寝衣,随意披了件袍子,松垮垮的衣襟下,裸露出脖颈下的锁骨,他单手撑着脸,目不转睛地盯着床榻上的常青瞧:“常青。”
“嗯。”
他坐起来,靠过去,伏在床边,眼里全是亮晶晶的光影:“我好欢喜,不想睡觉。”
方才……方才常青亲他了,他哪里还睡得着,精神好得不得了,开心得不得了,
常青坐起来,靠着床榻:“那便不睡。”
燕惊鸿方至今日发现,常青若对一个人好,便会十分听话与顺从,几乎百依百顺。
他又凑过去一点,趴在床边,衣领大开,露出白皙的肌肤:“常青,我同你一起睡好不好?”
常青撇开眼,过了好一会儿点头:“好。”她躺下,往里挪了挪,腾出地方来。
只要他的要求,她都会应他。
燕惊鸿笑得更欢愉了,起身上榻,也不带自己的被褥,躺在常青身侧,把身上的袍子扔下榻,将常青的被褥拉过去一点点,侧身看她,又小声地问:“常青,我可不可以抱着你睡?”
因为欢喜,所以想靠近,想得到更多,他不是得寸进尺之人,只是对常青太过贪心,仅此而已。
他问完,有些不好意思,期待又小心地看常青的神情,常青沉吟了一下,点头了。
燕惊鸿挪过去一点,又一点,伸手环住了常青的腰,然后一点一点收紧,开心得伏在常青肩头,蹭了又蹭。
他啊,其实很容易满足,在常青面前,像个孩子,太喜欢了,所以十分小心。
常青不动,让燕惊鸿紧紧地抱着,他大概不困,睁着眼一直瞧她,不大一会儿,燕惊鸿伏过来,凑在常青耳边,耳语了一句什么。
常青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
燕惊鸿撑着头,紧了紧她的腰,小声地央着:“再来一次好不好?”
常青不说话,低着头。
“嗯?”他缠着她的眼,不依不挠,问完却不等常青回应,他便用力地含住常青的唇……
不料,牙齿撞到了唇角,常青吃痛,脸更红了,连脖子都红了。
终究,他不知情滋味,哪里有过这样的旖旎,笨拙又生涩,何况怀里是他欢喜了两世的女子,此刻的燕惊鸿,完全方寸大乱。
捧着常青发烫的脸,燕惊鸿手足无措:“对不起,我是不是咬疼你了?”
常青摇头,眼都不知往哪看。
燕惊鸿信誓旦旦地保证:“下次我一定可以做得更好的。”
“……”她低头,不说话了。
诶,他与她,从未这样亲昵,这样不知风月。
窗外,雪停了,月儿竟缓缓露出了云头。
次日,天气晴朗,刚下过雪的天,没有风,微微有点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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