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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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伯笑呵呵地说,“您进去就知道了。”

“呦,安伯你还还起卖关子了。”沈远之一笑,脚步轻松地进了堂屋。

堂屋内,安易宁正在给老南阳王读书,小小的孩子,从记事起,分毫没耽误,安华锦给他找的两个夫子都极好,他启蒙做的也极好,如今八岁已学了许多东西,老南阳王年纪大了,眼睛花,看书看一会儿就累,安易宁从回到南阳王府后,顾轻衍根据在灵泉山考校过他的学问和课业后,有针对性地给他选了两卷书,让他先读着,于是,这一日,他便给老王爷读的这一卷书。

老王爷这些年以来,十分寂寞,尤其是三年前身体每况愈下,安华锦、沈远之那时稍稍长大了些,安华锦劝他安心养病,他也觉得若是操劳下去,怕是活不了一年半载,他自然有太多的放不下,最放不下的,还是安华锦,所以,便听了劝,将南阳王府的大半事务都交给安华锦,将军中事务交给了沈远之,他半退了下来,在背后指点两个小辈。

因八年前,安家父子三人战死,随着他们一同埋骨沙场的有许多南阳王府自小培养的人才,军中的确缺人,老的老,少的少,新一辈的只剩下安华锦和沈远之,人才断层,再加之外有两大敌国强敌虎视眈眈,内有想作乱南阳军以谋齐利的无数人,等等原因综合起来,都让老王爷忧心不已。

夜深人静时,他常常后悔,他这一把年纪,活着也是白长寿数有心无力,若是早知道玉雪岭一战如此惨胜,当初他不该守军,就该替儿子孙子哪怕其中一人去玉雪岭战场,也不至于如今他有心无力,日渐老矣,把所有的重担都加在一个女孩子身上,男子本就该担当些。

可是说什么,都晚了。

如今,在他垂垂老矣之际,安易宁简直是他最大的惊喜。

他本以为,这一生,直到闭上眼睛那一刻,也仍旧饮恨,没想到,有了安易宁这个曾孙宝贝,他似乎一下子就有了精神气,觉得活着也是十分有滋有味的一件事儿。

三日来,安易宁每日跟着老南阳王吃住,童言童语,围绕着老南阳王,让他每日都喜笑颜开,他又是极其聪明的孩子,教养极好,小小年纪,没因为自小没长在南阳王府而什么都不懂不会,书读的多,下盘的功夫也是从小练的,虽然不到火候,但才八岁,也已经难得了。

老南阳王每日看着他,都能多吃两碗饭。

安易宁也很喜欢这个曾祖父,血脉牵连,哪怕八年没见,但也是亲近极了。

沈远之还没进屋,便听到老南阳王爽朗的大笑声,他一怔,想着有多久没听见安爷爷如此心情愉悦地畅快大笑了?他正愣神,屋中传出孩童的声音,“曾祖父,您笑什么?”

老南阳王捋着胡须,“曾祖父想起我幼年读书时的事儿,便忍不住大笑。好孩子,你读的好。怀安的文采,你若是能学七成,将来也足够傲视人前了。”

安易宁点头,“小姑父好厉害的,我得十分努力才行。小姑姑也好聪明的,将来他们若是有了弟弟,一定比我聪明。”

老南阳王:“……”

他失笑,“你这孩子,一下子想的那么远,曾祖父也盼着他们赶紧大婚,给你生个弟弟。曾祖父也能瞧见,抱一抱,哄一哄,你如今八岁了,若是你一岁半岁,曾祖父还能抱着你哄你,哎,可惜没瞧见你更小的时候。”

安易宁一本正经地说,“曾祖父您让小姑父多努努力,不努力怎么娶得到小姑姑?怎么给我生个弟弟?”

“对对对,宁儿说的对,曾祖父要求怀安努力。”老南阳王笑骂,“那个臭小子,早早地让你称呼小姑父,还脸不红地称呼你爹是大舅兄,脸皮子一点儿也不薄。”

安易宁嘻嘻笑,“初见小姑父时,是小姑姑让我喊小姑父的。”

老南阳王:“……”

行吧!

看来那个臭丫头是被顾轻衍给拿住了。

沈远之在门口听了一通,听的虽然云里雾里,但是越听越震惊,他懵了好一会儿,才猛地挑开帘子,迈进门槛,脸上全是不解和懵然,盯着安易宁,“安爷爷,这孩子是、是谁家孩子?”

喊老南阳王曾祖父,喊安华锦小姑姑,他爹被顾轻衍喊做大舅兄?

“远之,你终于回来了。怎么在军中待了好几天?”老南阳王心情好极了,笑着说,“这孩子啊,叫安易宁,你启辰和清灵的孩子,被臭丫头藏了八年,她两日前外出带回府来,我也是才知道。”

沈远之:“……”

他顿时激动起来,三步并做两步,一下子到了安易宁面前,一把将他抄了起来,眼睛放光地看着他,“安易宁?你叫安易宁?是启辰哥和清灵姐的孩子?”

安易宁被吓了一跳,他早先见着了两个叔叔,崔灼温润温和,安平沉稳内敛,都不曾这么一把将他抄起来举过头顶,他呆呆地看着沈远之,“是、是的。”

沈远之盯着他的小脸蛋,一下子红了眼睛,“像,真是太像启辰哥了。”

“是啊,像的紧。”老南阳王点头,十分能理解沈远之的激动。

对比崔灼和安平,一个未在安家长大,只是世交,偶尔见面,一个以前不认识安启辰,相反,沈远之自小在安家长大,与安家的兄弟就像是亲兄弟,熟的不能再熟,他对安易宁的激动,比其他二人来的都要激烈些。

于是,这一日,沈远之哪里也不去了,也不回军中了,本来回府是找安华锦商议事情,也不商议了,一直抱着安易宁在怀里,问这问那,一日的时间,将安易宁了解个彻彻底底。

然后,第二日,也不去军中了,教安易宁骑马射箭的功夫。

直到第三日,他的热乎劲才稍稍的减退了些,很想带着安易宁去军中,但是也知道安易宁在南阳王府内待着没问题,整个南阳王府如今犹如铜墙铁壁,但是军中就不同了,毕竟是百万大军的兵马,若是去一圈,万一出了乱子,就不好了。

沈远之只能按压下。

他围着安易宁了三日,安华锦还没说什么,老南阳王却看不下去了,撵了他两回,没撵动他,最后踹了他一脚,他才乖乖去处理事务。

安易宁见沈远之被老南阳王赶走后,反而松了一口气,小声说,“曾祖父,沈叔叔的精力太旺盛了,我这三日都没睡好觉,他跟我挤床不说,还抢我被子,做梦还笑出声……”

老南阳王哈哈大笑,“他呀,是太喜欢你了。”

安易宁点点头,沈远之的确是喜欢极了他,若是他再不被赶去军中,他都快生出苦恼了。

沈远之被老南阳王撵出院子后,才想起自己从军中回来是要干什么,立马去书房找安华锦。

书房内,安华锦、顾轻衍、安平、崔灼四人都在。

沈远之来到书房,进了里面,看了一圈,“嘿”地一笑,“今日怎么人这么齐?是在商量什么大事儿?怎么也喊我一声?”

崔灼失笑,“你睡觉都要跟孩子挤一起,怕去喊你,你不高兴。”

安平也笑,“沈大哥见了宁儿,眼里都没别人了,可不敢去招你烦。”

安华锦扬眉,“被爷爷用脚踹出来了?”

顾轻衍也笑,“看起来是的。”

沈远之:“……”

这几个人怎么这么讨厌!

他坐下身,头秃地说,“安爷爷也真是的,自己霸着宁儿没完。”

安华锦无语,到底是谁霸着?都霸了三日了,什么都不管了,也真有他的。

“哎,到底什么事儿,你们神色这么凝重?”沈远之看着四人,“发生了什么不太好的大事儿?”

顾轻衍一笑,“陛下派人送来了圣旨,请安爷爷入京针对小郡主杀花似玉之事分辩一二。”

沈远之:“……”

这是鸿门宴?也真有陛下的。

第一百零四章 十日(二更)

如今陛下不喊打喊杀了,见安华锦平安地回了南阳,采用迂回对策了。

找上南阳王,设下请君入瓮的鸿门宴。

一旦南阳王进了京城,那么,迎接他的,是陛下的怒火?还是杀刀?

显而易见,不是什么好事儿。

沈远之愤怒地拍桌案,“传旨的公公呢?进城了?”

“还没进城,已在来的路上了,怀安已得到了消息。”安华锦十分平静,“大约两日后到,此事我还没告诉爷爷,想先跟你们商量出个章程来,看看怎么办。若是告诉爷爷,我怕以爷爷的脾气,陛下毕竟是君,君有召,爷爷岂能不进京?不进京不是更给陛下说南阳王府不忠的理由?爷爷十有八九,是要奉召进京的。”

沈远之皱眉,“那你们可商量出法子了?要不然派人将传旨的公公杀了?”

安华锦没说话。

崔灼温声说,“杀了一个,陛下还会派来第二个,京城的公公又不缺。不是上策。”

“那就跟陛下耗着,来一个,杀一个。”

顾轻衍微笑,“那岂不是明摆着告诉朝廷,南阳王府要反了?若是南阳王府反了也就罢了,偏偏,南阳王府不想反。既然如此,就要想最妥当的法子应对。”

沈远之头秃,“那还有什么好法子吗?要不然,将传旨的公公请进城,好吃好喝地供着,同时再让安爷爷假装病倒?以此拖延。”

“陛下是君,既然铁了心地要问罪,总有很多理由,拖延也是个办法,但不是最终的办法。”顾轻衍摇头,“以陛下的脾气,怒火之下,不会想出这么周折的法子,能想出这个法子的,定然是我那六表兄王岸知。既然是他出手,若是拖延,他定然还有后招。”

安平道,“总之不能让老王爷进京,先拖一时是一时啊!”

崔灼点点头,“传旨的公公不能杀,只能人到了先请进来拖延着了。毕竟京城距离南阳路远,拖延些时日,也不算什么。这期间,我们总能想到法子。”

顾轻衍温声说,“其实,我倒是建议安爷爷入京。”

三人齐齐看向他。

顾轻衍道,“陛下一定觉得老王爷不敢进京,但是若老王爷偏偏进京呢?”

安华锦若有所思。

“老王爷一生戎马,镇守南阳城,守卫大楚边境,这一生,退敌数次,子孙埋骨沙场,为大楚立下赫赫战功,民间百姓对老王爷甚是敬重仰慕,就算在陛下面前,老王爷也是陛下的岳父泰山,以老王爷的身份,见陛下可免行跪礼,可以有资格站在陛下面前,指着陛下的鼻子骂他所行之事糊涂,别人不敢说,不敢言,不敢做之事,老王爷都能理直气壮地去说去做,陛下既然有召,老王爷若是干脆利落地应召,前往京城,在陛下面前,将陛下算计小郡主之事当面质问他呢?陛下该如何?就算再震怒,他能将老王爷打入天牢吗?不能!说到底,此事起因,只因陛下,我们都知道,但陛下偏要含糊略过自己所为,而追究小郡主杀花似玉之责,那么,老王爷正好可以与陛下理论一二,陛下不是要分辩吗?那就好好地分辩,免得天下人冤枉小郡主不敬主君。”

崔灼点点头,“顾兄所言,是这个道理。只是这样一来,难免折腾安爷爷。安爷爷一把年纪了,身体又不大好,就怕他受不了奔波之苦,进京又要应付陛下和朝臣们,身体受不住。我想安妹妹也是有这个顾虑,才不想安爷爷入京。”

顾轻衍颔首,“正是因为如此,我正好也要回京,便与安爷爷一起回京吧。有我在,自然不会让安爷爷受苦。”

沈远之十分相信顾轻衍,“你这样一说,倒是个最好的法子。毕竟,就算你翘官来了南阳,陛下至今也没对顾家动手。”

安平道,“我听闻顾老爷子病倒了。”

顾轻衍笑,“我不见人影,陛下自然要找爷爷,爷爷不好去陛下面前分辩,无论小郡主如何,到底是我对禁卫军动了手,一码归一码,所以,爷爷大约是为了应付陛下,自己折腾病了。”

“顾老爷子装病啊。”沈远之眨眨眼睛。

顾轻衍摇头,“自然是真病,将自己折腾病容易,若是装病,可不容易,很容易被戮破。爷爷自然不可能落人把柄。病倒自然是实打实的。”

“哎,也是辛苦顾老爷子了。”沈远之长叹,转头对安华锦说,“你说你,还不如当初忍忍脾气,等过了那一茬,再悄无声息弄死花似玉,也不至于让陛下这么有理由收拾你。”

安华锦转头看着他,“若是换作你,你能在当时忍下那口气?”

沈远之:“……”

不、他更不能!

他与安华锦自小一起长大,脾气秉性差不太多,他更不是个能忍住脾气的性子,往往很多时候,还不如安华锦能忍涵养好,若是他,他何止要杀了花似玉?一定要将京城搅个天翻地覆才作罢。没准,回了南阳后,就立马带着兵马冲去京城,就算不将陛下如何,也要先将王岸知砍了脑袋。

罪魁祸首,不就是他吗?

沈远之咳嗽一声,“我也就说说,你做的对。”

安华锦转回头,对众人道,“既然怀安这样说,我们今晚便与爷爷商量此事,问问爷爷的意见,老头子年纪比我们大了几十岁,吃的盐比我们走的路都多,看看他怎么说吧!”

众人点头。

于是,当日晚,众人集齐,在老王爷处用过晚膳后,安华锦便与老南阳王提了皇帝派小太监来传旨,请他入京针对关于她杀了皇嗣之事分辩一二,询问老王爷的意见。

老王爷当即拍板,“陛下有召,召我入京分辩,我自然要去。”

众人对看一眼,都没说话。

老王爷瞪着众人,“你们都是什么表情?进京而已,怕什么?我老头子一辈子,什么没见过?不就是陛下召见我入京分辩吗?我自然要去!陛下敢对小丫头喊打喊杀,扣谋害皇嗣之罪,我便不信,陛下敢对我如何?我倒也想与陛下说说,皇后贤德多年,陛下怎么就嚷着要废后了?再问问陛下,当年的婚约,是他一力促成的,如今怎么就非要变卦,无所不用其极地动用强盗的手段使阴谋诡计对付我孙女。花似玉那等罪女,本就不该进宫,就算生下皇嗣,怕也不是个好的。谋杀皇嗣是有过没错,但罪不至死。我有先皇御赐的打龙鞭,我这回也带着,倒要好好地问问陛下,他想干什么?当我是死的吗?这么欺负我孙女。”

安华锦眨眨眼睛,“爷爷,您这一辈子都是我最敬仰的人。”

“滚!”老南阳王大手一挥,颇有气势地骂,“混账东西,瞧你看着机灵心眼子多,却也是个死脑筋的,本以为你会笔安家所有人都懂得变通,谁知道,你偏偏好的不学坏的学,将安家人的一根筋死心眼坏脾气学的炉火纯青,不会忍一时之气,闹出这么大的麻烦,我到老了,还不得安生,给你收拾烂摊子。”

安华锦吐吐舌,没反驳。

“传旨的公公两日后到,安爷爷准备何时启程?”顾轻衍笑问。

老南阳王寻思了寻思,“陛下派来的传旨公公,我也不能立马就见,先将他迎进城,晾个七八日,然后,我再见,算起来,十日之后吧。时间不多不少,也不算拖延。我还想再陪宁儿十日。否则,以后陪他的机会就少了,也没这么自由了。”

顾轻衍颔首,“好,那就十日后,到时我与您一起回京。”

老南阳王赞同,“你是该回去,堂堂吏部尚书,陛下一日没免你的职,你就还一日是朝廷命官,不管陛下如何,你既做官,就要为民做主,岂能为了儿女私情,而赖在南阳城?待几日还好,若是因此什么也不顾了,才是不像话。”

顾轻衍微笑,“安爷爷说的对。”

安华锦没什么意见,她本来也没觉得顾轻衍能在南阳待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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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开始第五卷 “云屏织锦绣,山河青云志。”

第一章 逛街(一更)

南阳城的深秋来的十分之早,过了中秋后没几日,秋风扫落叶,似乎一夜间,整个南阳城就现出了萧瑟和冷意,早起屋檐上的瓦片都挂了层寒霜。

顾轻衍抱着安华锦,罕见地赖在床上不想起,安华锦推了他几次,他都抱着不动,安华锦又好气又好笑,“你每日都早起,今日怎么不起了?”

竟然还赖起床来了。

“明日就回京了,舍不得你。”

安华锦:“……”

十日一晃而过,是觉得日子过的快了些。

她也生出些不舍的情绪,“你今日不陪爷爷去用早膳了?”

“不想去了。”

安华锦笑,“那你还吃不吃早膳了?”

“不想吃了。”

“那你想赖在床上一日?”

“有点儿想。”

安华锦:“……”

她看着棚顶笑,“得了吧,你不饿我还饿呢。”

顾轻衍叹了口气,抱着她紧了紧,低声说,“这次我回京,不知我们何时能再见。南阳远离京城繁华和喧嚣,这么些日子待下来,让我都不想走了。怪不得崔灼力争脱离崔家,离开了家族,没有束缚,自在的很,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心中有抱负,有志向,可以去实现,不必有顾忌,反之,家族的重担压在肩上,没有自由不说,我都忘了我昔日年少时是不是有过什么志向了。”

“崔家与顾家还是不同的。最起码来说,崔家离南阳近,家族负累没有那么重,顾家盘踞京城几百年,根基太深,家族负累重。”安华锦伸手拍拍他,嗔道,“你这人就是心思重,什么都要搁在心里计较个九曲十八弯,这大千世界,哪里有那么多比较来去,你心思聪明,钻什么牛角尖?非要让我骂醒你是不是?”

顾轻衍低笑,“你骂我,我也爱听。”

安华锦:“……”

哎呦,了不得了,着魔了。

她也跟着笑,“其实你心中都清楚,所以,也不必去想这些了。诚如我爷爷所说,陛下至今虽怒,但都是冲着我来,目前还没有罢免你的官职要将你如何,那么,有他不敢动顾家嫡子嫡孙的成分在,但也是因为你的才华,你有能力做别人做不来的朝务。”

“也不尽然。”顾轻衍摇头,“陛下的心思,看似浅,实则深的很。”

安华锦笑,“不尽然又如何?陛下心思浅如何?深又如何?顾家为何存有累世之名?那是因为,顾家子孙泰半都在朝为官,上到京城,下到地方,天下官员,十之一二,都是顾家的人,顾家子孙虽受家族所累,但也着实遵照顾家门楣为官清正,虽志向可能与年少时定下的志向稍有违背一二,但也没有太大妨碍,除了不得自由外,站在朝堂,居庙堂之高,是为民,守在边疆,远在关山万水,也是为民。”

顾轻衍轻轻一叹,拥住她,“哎,安华锦,你就不能为我想个托词的理由?家国天下,善而为民,我以前没有这么高远的抱负,所谓古语常说,三岁看小,七岁看老,在我七岁时,外祖父曾摇着头说,我生性凉薄,心中怕是不装什么,我一直也这样以为,直到,八年前玉雪岭之战,你父兄皆战死,直到大皇子在我面前哀痛恸哭,直到三年前遇到你。我才发现,原来,我亦有七情六欲,与常人无二。”

安华锦抿着嘴笑,“你既有七情六欲了,还要什么理由?起了起了,今日我们稍稍易容一番,带宁儿出去逛逛,他从回到南阳城,一直待在家里,还未曾出去过呢。”

顾轻衍闻言坐起身,“好吧,明日就走了,是该让孩子出去转转他父亲守护的大楚防线南阳城是什么模样,说起来,这孩子自从出了灵泉山,回到安家,也不见他如在灵泉山上一般淘气了。知晓自己身份,恐防惹出麻烦,也是乖巧极了。”

安华锦点头,“我倒也不希望他做太乖巧的孩子,你带他回京以后,多多教导他,可别学成个死板刻板太守规矩的?他入府后,我不敢让他随便出去,也是基于考量这里是南阳城,我大哥哪怕埋骨八年,百姓们依旧记得他的音容样貌,一旦他太像的消息被人人纷传,便不好隐瞒了,等你带他回京,少了熟悉我大哥的人,离开南阳城远在七八千里外,哪怕见了他,不是十分熟悉的人,轻易想不起来,也就不必拘着了。”

“嗯。”顾轻衍颔首,“是这个道理。”

二人起床,收拾妥当后,依旧去老南阳王的院子里如常用早膳。

老南阳王见二人来了,吩咐人摆饭,然后说,“我今日要见陛下的传旨公公,你们便带着宁儿吧。”

安华锦点头,“我与怀安商量,今日做一番乔装,带着宁儿逛逛整个南阳城。”

老王爷点头,“是该逛逛,安家人,怎么能连南阳城大街小巷都不熟悉呢。”

安易宁睁大眼睛,一脸欢喜,“小姑姑,我可以出去逛吗?”

“可以的。”安华锦耐心地给他解释早先没让他出去的原因,又保证,“今日可以玩到天黑再回府。”

安易宁开心地笑了起来,“谢谢小姑姑。”

安华锦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用过早膳,老南阳王派人传话给好吃好喝伺候着的传旨公公来见,安华锦和顾轻衍带着安易宁乔装了一番,出了南阳王府。

在京城时,顾轻衍每逢上街,都受人瞩目,一次两次下,他小小年纪时,便不怎么乐意在人前公然上街了,除了家中子弟齐聚一堂时,他也很少露面在京中一众公子们的聚会中,毕竟,他的样貌才华太招人,京中贵女胆大者重,为了避免麻烦,他轻易不公然露面,多数时候,都是坐在马车内,亦或者,砸隐秘人少些的地方见人。

所以,他也算是没逛过街的人,虽然,他了解京城大街小巷每一处地方。

三年前,八大街红粉巷那一次,已是深夜,他便也没遮掩,没想到,遇到了他的小未婚妻,到底是惹出了一桩麻烦。

如今再回想起来,也是又笑又叹又无奈。

今年,安华锦进京,她厉害的名声人尽皆知,倒是成了他的保护伞,她当街教训了楚思妍后,没人敢再拦着他了,见了他,更有甚者都避着走,退避三舍,倒是解决了他多年来的困扰。

今日,安华锦不仅给安易宁乔装打扮了一番,也将他和顾轻衍都乔装打扮了一番,三人一起,做个普通人,悄悄出了南阳王府。

安易宁逛南阳城很新奇,顾轻衍逛南阳城似乎也很新奇,安华锦瞧着二人,安易宁很好理解,因为这孩子从出生起,一直待在灵泉山,而顾轻衍,安华锦想了一会儿,才恍然地理解了。

这人含着金汤勺出生,出生后就天赋早慧,记事起,就作为家族继承人培养,心智形成时,已是少年了,初具风华,寻常人做的事情,在他这里,天生就带着几分不同,做不到如寻常人一样,倒也的确失了很多乐趣。

安易宁似乎找到了同伴,牵着顾轻衍的手,十分开心。顾轻衍弯着嘴角,跟着安易宁这里瞧瞧,那里看看,就连几文钱的一个小东西,二人也看的津津有味。

顾七公子的童趣,似乎在二十岁时,才找回来了些。

安华锦在一旁瞧着,好笑地觉得这就是一小一大两个孩子。

这南阳城对她来说,自小长大的地方,每一处地方,她几乎都踩了无数脚印,年少时,只要从军中出来,便在城内转悠,今日跟着王大爷推拉粪车,明日帮着李婶子卖臭豆腐,城内的百姓们,上到七老八十,下到三岁稚童,就没有不认识她的。

如今,她完全是二人的陪客,只负责跟着二人,在二人看中了什么小东西,买了时,讨银子付账。是个实打实的二人的小跟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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