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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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进了。”
老管家不再打扰安华锦,出了枫红苑。
皇帝下了早朝后,本以为安华锦今日会进宫,问身边的张公公,“小安儿在皇后那儿?”
张公公摇头,“回陛下,小郡主今日没进宫。”
“嗯?”皇帝偏头,“她去了哪里?”
张公公知道陛下在等着安小郡主进宫,一早就命人去打探了,“小郡主昨日宿在了安家老宅,据说连日来骑马奔波进京累坏了,昨日没睡好,梦魇了,今日没能起来床,还在睡着。”
皇帝呵笑,“那小丫头还知道累?她从小就精力旺盛,昨日还打去了善亲王府绑走了楚宸去了八大街红粉巷喝酒,气的善亲王追去了八大街,依朕看,她是喝的宿醉,才起不来,哪里是梦魇?”
张公公跟着笑,“小郡主贪玩,陛下说的是。”
皇帝收了笑,“既然如此,就让她睡醒了再说吧,朕就不去皇后宫里了,去庆喜园看看惜才人。”
张公公应是,尖着嗓子高喊,“摆驾庆喜园!”
与此同时,皇后也得到了消息,对来给她请安的七皇子楚砚说,“本宫不便出宫,皇儿稍后去一趟安宅,小安儿只身一人进京,安家老宅只几个看守宅子的仆从,估计又累又乏昨日没能安置好,才梦魇了,本宫不放心她,你去看看,她这一趟进京来的急,可别给折腾病了。”
楚砚点头,“儿臣这就去。”
皇后想了想,还是道,“你带上一名太医,她没病也给她请个平安脉。”
楚砚颔首,“好。”
安华锦的回笼觉睡到了日上三竿,这一觉睡得好,醒来后神清气爽。
她摸着饿扁的肚皮,走出房门,刚要喊人端饭菜来,便看到了坐在外间画堂的七皇子楚砚。
对比三年前,楚砚抽条了一截,绛紫色轻袍环带穿在身上,颇显华贵,身形颀长,因是皇后的亲生儿子,样貌随了安家人几分,眉眼俊逸,怎么看怎么养眼。
安华锦眨眨眼睛,靠着门框站定,“七表兄,皇姑母让你来的?”
楚砚看着安华锦,小姑娘显然刚睡醒,披散着头发未梳洗,对比三年前,长大了,拔高了,站在那里,如柳条一般,亭亭玉立,眉眼如画,只看她这副容貌,实在难以想象她怎么有本事惹出那么多祸,打的楚宸三个月卧床不起。
皇室宗亲里,楚宸的武功,那是出类拔萃众所周知。
他点点头,没什么情绪地说,“是母后让我来的,听说你梦魇了,母后担心你,让我带了一名太医过来看看你。”
安华锦笑,“等了多久了?”
“一个时辰。”
安华锦扬眉,“是不是皇姑母不吩咐你,你才不想见到我?这么耐心地等了我一个时辰,不像是你的做派啊。”
楚砚不答,对外面摆手,“去前厅请陈太医过来。”
“是!”一名小内监应声而去。
安华锦离开门框,走到桌前坐下,趴在桌子上对外面喊,“孙伯,我饿了。”
“哎,小郡主,您稍等,老奴这就去厨房吩咐。”孙伯答应一声,匆匆去了。
安华锦把玩着头发,等着孙伯带着人来给她投喂。
楚砚皱眉,“去梳洗。”
安华锦歪头,“七表兄,你管我啊?”
楚砚眉头拧紧,“不梳头洗脸,如何吃饭?”
安华锦坐着不动,“能吃啊,我经常这样。”
楚砚站起身,伸手一把将她拽起,态度强硬,“去梳洗。”
安华锦:“……”
她被拽着走了两步,怀疑地看着楚砚,“你是我的七表兄吧?三年不见,你怎么……不是瞧不上我的德行,懒得管我吗?”
楚砚脸色微沉,一言不发地将她推进了里屋,顺便“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安华锦踉跄了一步站稳,看着紧紧关闭的门,有点儿怀疑自己没睡醒。
楚砚是谁?陛下的第七子,当今皇后唯一的儿子,嫡出皇子,虽排行第七,但生来就高一众皇子皇女们一等,因他的身份,其他皇子皇女们不论年纪大小,都敬着他,加之他有个执掌百万兵权的外祖家,更是凌驾尊贵于一众皇子之上。
身份使然,荣贵加身,并没有将他养废,只是将他养得寡淡冷漠无趣。
在安华锦的认知里,他是个寡言少语的人,也是个并不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尤其是管她没梳洗就吃饭这样的小事儿,更是八竿子找不着他。
她还记得三年前,她第一次进宫,在皇宫里迷了路,转悠了半个时辰,也没找到皇姑母的凤栖宫,恰巧遇到他,表明身份,让他带路,他理都没理就走了。等她好不容易找到了凤栖宫,发现他正在,明明顺路,又是他亲表兄,知道她是谁,也不带她任她四处转悠,气的她跟他结下了梁子。
后来,她在京中期间,他更是理都不理,显然是瞧不上她的德行。
不知他如今是转了性子,还是抽了什么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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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华锦的内心:怎么就有这样一个表兄……还是亲的~
第十五章 惊梦
安华锦快速囫囵地梳洗完,又走出房门,只见孙伯已带着人摆上了饭菜,太医院的陈太医正在与楚砚说话,陈太医说三句,楚砚点一下头,应一句。
见安华锦出来,楚砚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安华锦对他翻了个白眼,与陈太医打招呼,笑吟吟地,“陈太医好啊。”
陈太医连忙站起身见礼,“小郡主好。”
安华锦摆摆手,“陈太医若是没什么急事儿,让我先吃饭再把脉?”
“小郡主请便,下官不急。”陈太医连连点头。
安华锦坐下身,拿起筷子,一阵狼吞虎咽。
楚砚看着她,一直没说话,待她吃完放下筷子,对她道,“明日你去我府上住。”
安华锦刚端起茶喝了一口,险些喷出来,看着楚砚,眼睛睁大,“七表兄,你脑子没病吧?”
楚砚沉下脸,“外祖父这些年对你放养太过,让你不懂得闺仪礼数,没有半点儿女儿家的样子,你去了我的府上,我会请几名教养嬷嬷对你好好教导一番。否则你这副模样,怎么嫁进顾家?”
安华锦松了一口气,如今依旧嫌弃她的德行,可见这人真是楚砚。她果断地拒绝,“我不去。”
楚砚眯起眼睛,“我会让父皇对你下一道圣旨,你总不能不尊圣旨吧?”
安华锦:“……”
她看着楚砚,人还是那个人,七表兄还是七表兄,她发现她还是喜欢三年前不理她的七表兄。
她无语片刻,当没听见地转向陈太医,伸出胳膊,“劳烦陈太医了。”
陈太医连忙用红绳系在安华锦手腕上,捏着红绳为她请脉。
片刻后,陈太医道,“小郡主睡眠似不大好,时常惊梦,这症状似乎已有二三年了,从脉象上看,一直未曾用药调理。时常惊梦不是小事儿,不能等闲视之,否则十日太久,久积成疾,恐影响寿数。”
安华锦托着下巴,“这么严重?”
陈太医点头,“小郡主您年岁虽小,但不能不当回事儿。否则一旦久积成疾,身体已被拖垮,想救已晚了。”
安华锦“唔”了一声,“那怎么办?我是时常做噩梦。”
隔三岔五惊梦,还是因为三年前,顾轻衍喂她吃了百杀散,自此她时常不是梦见他拿着剑架在她的脖子上,就是跟楚宸打打杀杀,久而久之,也就成了她的梦魇。
要说她胆子也不小,不知怎的,就梦魇到今日,脱不开了。
楚砚在一旁看着,皱眉,“陈太医你只管开方子,不吝惜好药,哪怕是宫里御药房的药,只要能治她的惊梦之症,你只管开。”
陈太医点头,捋着胡须道,“回七殿下,下官倒是能给小郡主开一副对症的药方子,但要彻底根治惊梦之症,还是得从源头上根治。一般来说,惊梦之症,必有原因。”
楚砚看向安华锦,“你为何会时常惊梦?”
安华锦自然不会说实话,摇头,“我也不知。”
楚砚眉头打成结,“梦里都是什么场景?”
安华锦懒洋洋地说,“乱七八糟的,记不清。”
楚砚沉下脸,“实话实说,不准糊弄。”
安华锦:“……”
七表兄很聪明嘛!
她看着楚砚,神色无辜,“七表兄,你做梦梦到什么,都能记得清?我真记不清,只觉得梦中很害怕,一觉醒来就忘了。”
楚砚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你天不怕地不怕,会怕什么?”
安华锦耸耸肩,“怕鬼你信不信?”
楚宸转向陈太医,“先开药方子吧!”
陈太医应是,立即提笔给安华锦开了一张药方子,递给了楚砚。
楚砚接过药方子,看罢,也不给安华锦,径自揣进了袖中,对她说,“你现在就随我过府。”
“我在老宅里待的挺好。”安华锦坐着不动。
“你真想让我进宫去请父皇下旨?”楚砚沉着脸看着她,“父皇三年前就觉得你该学规矩了,一旦我去请旨,他定然会痛快下旨,父皇对你虽宽容,但金口玉言,届时你还是得听从,不如如今乖乖跟我走。”
安华锦有些恼怒,虽然不怕他这位七表兄,但他真冷起脸,冷漠无情,请了圣旨,再动用他府中的府卫将她抓进他的皇子府,她还真是拿他没辙,“这么多年,我爷爷都不管我,就算你是我亲表兄,也管的太多了吧?我这副模样怎么了?再说,我也不一定嫁入顾家,你教我学规矩也太早了。”
楚砚眯起眼睛,“你与顾轻衍的婚约是自小定下的,怎么就不一定嫁入顾家?”
安华锦扁嘴,“安家子孙,婚事儿自主,到我这里,爷爷趁我不记事时给我定了婚约,本就不公平。我以前不知道,如今知道了,只要我不点头,这婚事儿就不成。”
楚砚挑眉,“昨日,在大姑姑的桃花园,你与顾轻衍相看,他为你作了一幅《美人图》,你们相安无事地相处了一个时辰,你跟我说你不同意这门婚事儿?”
安华锦一噎,懵了懵,“《美人图》?什么《美人图》?”
“你在醉花亭睡觉的《美人图》,顾轻衍昨日所作,被大姑姑看到后留下了,又呈递给了父皇。如今那幅《美人图》就在父皇手中。”
安华锦睁大眼睛,片刻后,她怀疑地说,“假的吧?”
楚砚冷漠道,“是真的,顾轻衍的亲笔画作,昨日我在父皇的南书房看到了,父皇大为赞赏。”
安华锦:“……”
她腾地站起身,震怒,咬牙切齿地骂,“顾轻衍这个混蛋到底想做什么?我这就去找他算账。”话落,她一阵风地冲出了房门。
楚砚伸手,没拽住她,转眼间,她人已经没了影。
楚砚皱眉,对外吩咐,“竹影,跟上她,她若是闯去顾家,拦住她。”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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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算账还是趁机逃跑,只有某人知道了~~~
第十六章 路过
安华锦虽然想找顾轻衍算账,但她还没气的傻掉会去闯顾家找茬。
若是她今日闯了顾家,不出一个时辰,京城就能传遍她和顾轻衍的笑话。
她虽然素来不着调,但里外还是分的很清楚,她和顾轻衍的事情,如今婚约在身,还是私下里解决的好,不想给别人看笑话。
尤其是京城里多的是闲的蛋疼喜欢看笑话的人。
最起码,楚宸那家伙和善亲王一定乐意看。
她虽然气的要死,但怒气冲冲地出了安家老宅也不过是在楚砚面前做做样子,躲开他将她抓去他府上找教导嬷嬷教导。
毕竟,她还真拿楚砚没辙,她能揍楚宸,却不能揍楚砚。
揍了楚砚,不说陛下和皇姑母,她爷爷也饶不了他。
不过,既然是做样子,还是要去顾家门前转一圈。
于是,她骑着马穿街而过,不多时就来到了顾家门口。
顾家几百年的世家大族,门口两尊石狮子都显得颇有岁月的沧桑感。
她勒住马缰绳,瞧着顾家的门楣,在门前走马转了转,然后果断地调转马头。
就在这时,大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一辆黑色挂着顾家车牌的马车驶了出来,车厢帘子未落,里面坐着一个人,正是顾轻衍。
安华锦打马的动作一顿。
顾轻衍也瞧见了她,微微扬眉,清润好听的声音含笑开口,“小郡主这是……”
“路过!”安华锦板着脸,语气硬邦邦。
顾轻衍吩咐车夫停下,缓步下了马车,来到安华锦面前,一把拽住了她的马缰绳,笑问,“过家门而不入?”
安华锦挣了挣,没挣开他的手,沉着脸看着顾轻衍,“我为什么要入你家门?”
顾倾然浅笑,眉眼温和,“爷爷昨日夜晚还与我说,让我请你今日来家里做客,我正要出门去请你,不想刚出了门口就见到了你。”
安华锦冷笑,“鬼话连篇!”
她昨日对他那般态度,她就不信他爷爷今日请她来顾家做客,他会不帮她推脱?他今日要出门,绝对不是请她。
顾轻衍扬眉,“你不信我是要去安家老宅见你?”话落,他伸手一指,“你看,我车里放着许多礼物,就是要去安家老宅拜访的。”
安华锦顺着顾轻衍的视线,看到了他马车后还有一辆马车,的确装了满满一车的东西,她皱眉,怀疑地看着他,“你给我送礼?”
“是拜访。”顾轻衍叹息,“看来你对我一点儿都不相信。”
安华锦冷哼一声,觉得这么站在顾家门口与他算账不太好,保不准一会儿就将顾家里面的人都引出来了,她一点儿都不想踏进顾家。
她俯下身,对顾轻衍低声说,“你若是想我相信,你现在就松开我的马缰绳,当没看见我,让我走。”
顾轻衍拽着马缰绳不松,仰着脸瞧着她,小姑娘肌肤晶莹剔透,吹弹可破,常年待在军营,依旧白皙无暇,一点儿也不黑,与昨日相比,少了酒色晕染。他眼眸微动,也压低声音说,“我已看见了你,不可能当作没看见你。”
安华锦磨牙,“顾轻衍,今日你不松开我,我们的账又多了两笔。”
顾轻衍垂眸,“你说死结已经结死了,多一笔两笔,也不打紧。”
安华锦气笑,“顾轻衍,你怎么这么无赖?”
尤其是比她还无赖!
顾轻衍抬起头,凝视着她,“进不进顾家?”
“不进!”安华锦收了笑,“谁出来请我也不进,包括你爷爷也不管用。”
顾轻衍“唔”了一声,想了想,“今日也的确不太合适,那你下马,与我坐车,回你安家老宅?”
安华锦刚要反对,顾轻衍看着她又说,“你今日不是路过吧?根本就是来顾家想找我算账的,只不过觉得不想被人看笑话,才到家门而不入。这样,你上马车,有什么账,咱们马车里慢慢算,如何?”
安华锦琢磨了一下,她的确要跟他算账,看了一眼他的马车,帘幕厚实,马车也很宽大,不张扬的黑色,若是摘了“顾”字的车牌,谁也看不出这是名门世家顾家的马车,更不该是名扬天下的顾七公子出行的马车。
她收回视线,不情愿地点了一下头,翻身下马,快速地上了他的马车。
顾轻衍眉眼微弯,笑着将她的马缰绳栓到了自己的马车前,也缓步上了马车。
马车内果然宽敞,很是整洁,与它质朴低调的外形相比,车内简直是两个天地。摆放着上等的茶具橱柜,有琴棋书画一应所用等摆设,铺着貂绒软垫,很是舒适。
安华锦的鞋子今日没沾土,但这么干净华贵的马车,她还是没忍心踩上去。她两脚担在鞋垫上,身子斜靠着车壁,占了车前小小一块地方。
顾轻衍上了马车后,瞅了她一眼,“车内宽敞,可以容纳四五人,你往里坐些,能坐得开。”
“还是算了,怕脏了你的马车。”安华锦觉得她和顾轻衍的差距,是家世也不是家世。
安家虽及不上顾家几百年的门楣底蕴,但从太祖建朝起也荣华了一百五十多年了,顾家历经三个朝代,安家只这一个朝代,其实,她虽然怼善亲王怼的义正言辞毫不客气,但心里也清楚,善亲王也不算骂错,安家就是土匪出身,哪怕过了一百五十年,成了当朝最重兵在握举足轻重的家族,可以与顾家齐名,但满门从军,常年操练兵马,不重视诗书礼仪,依旧改不了骨子里的匪气。
顾家是诗礼传书的世家,底蕴深厚,天下大学,顾家为首,每一代都会出几个当世大儒,门生遍布天下。
而安家,若是刨除这一百五十年的将门荣耀往前推算的话,顶多算土匪几代山大王,不烧杀抢掠为恶的那种。
总之,比起顾家,没法比。
顾家几百年世家底蕴养成的子嗣,从出生下来骨子里就养成的东西,不止安家,也是其他家比不了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吃穿用度,无不讲究。
尤其顾轻衍是顾家最拔尖的子孙,他将顾家的底蕴更是诠释的淋漓尽致。
安华锦生于南阳长于南阳,三岁以后,就不怎么在南阳王府内待着,而是常年待在军中。她虽然不觉得自己配不上顾轻衍,但觉得两个人的差距真是天地之别。
就比如,她有一块草地就能睡个昏天暗地,顾轻衍恐怕需要躺在金屋华帐里熏着安神香才能入睡。
若是没有三年前的死结,她昨日在春风桃花里,一眼瞧中顾轻衍,大约义无反顾地欣然笑纳了婚约一头扎进顾家门,以后是好是坏,全然不管了。但如今嘛,她根本就不用多琢磨了,他们没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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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华锦:没可能!
顾轻衍:谁说的?一切皆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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