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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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嗣诫托腮坐在那里,又想起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来。
事情好像是从那天宴请窦净等人开始…先是窦净把他当仆妇一样的使唤,然后是从前事事都支持他、甚至因为他喜欢做手工就布置了间工房给他的母亲突然不喜欢他去学唱戏,再后来是祖母…五叔也喜欢唱戏,而且听那些仆妇说,还在外面包戏班子,上台唱戏。家里每次请人唱堂会,都由五叔出面安排。为什么他喜欢就不行了呢?太夫人和母亲,为什么那样忌惮自己学唱戏呢?
那天太夫人的喝斥声再次回响在他的耳边。
“你们是贵胄公子,不是戏子!”…说这话的时候,祖母的眼睛像刀子剜向他…“你们父亲费了那么多的心思,给你们找先生教你们读书认字,莫非就是让你们干这种勾当的”…当时祖母看着四哥,却是满脸的失望…
他和四哥害怕,跪在地上。看见祖母发脾气,四哥站了起来,跑去给祖母陪不是,祖母失望地摇头…他跟着跑过去,祖母却冷冷地看着他,直到他再次跪在地上,才脸色微霁…
像投入湖心的一块石子,思绪如涟漪般渐渐荡开。
宫里赏了点心,他和四哥一个一匣子。祖母却总是打开四哥的匣子,然后掰一小块点心喂给四哥吃,笑眯眯地问四哥“好不好吃”。递给他的匣子,却是大丫鬟…过年赏红包,祖母总是笑盈盈地亲手帮四哥挂在腰间。递给他的红包,也是大丫鬟…从前是魏紫,现在是玉版…魏紫…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见到过这个人了,记忆中,她有张圆圆的脸…那个时候,他应该还很小吧…三岁,四岁,还是五岁…从前没有仔细想过,从来不知道,原来他那么小的时候,祖母待他和四哥已经不同…
徐嗣诫抬起头来。
明亮的阳光下,墙角的春椿树郁郁葱葱,一眼望过去,红棕色的叶片层层叠叠,显得肥厚宽大。
有个穿着粗布衣裳的白发婆婆坐在春椿树下,一边纺着纱,一面笑着喊“凤卿,凤卿,你别乱跑,婆婆卖了这匹布,就给你卖个烧饼吃!”
他一愣,不由摇了摇头。
眼前一晃,又是一番光景。
春椿树静静地立在那里,树下是张石墩,墩面上雕着翘尾的鲤鱼,墩面光滑明亮,一看就是常常有人坐在那里。
像被魇魔了般,他直愣愣地走了过去。
“谁在这里坐着?”徐嗣诫摸着凉冷的石墩。
妞儿觉得徐嗣诫的问题很傻,咯咯咯地笑:“谁有空的时候谁就去坐呗!”
那刚才是谁坐在这里?
徐嗣诫直起腰,茫然地望着院子。
“凤卿,好孩子,我们不惹他!”那个沧桑却让人感觉温暖的声音又在他耳边响起,“他心里不好受,所以才打你…我们离他远远的,他就不会打你了!”
打?母亲疼爱他还来不及,谁打过他?
徐嗣诫摊开自己的手。
皮肤细嫩白净,手指修长干净。比妞儿的还要好看。
凤卿,谁是凤卿?
他的心像春天的花田,被梨耙翻着,里面的小虫子、还没有完全腐烂的树叶,带着奇怪的味道一股脑地冒了出…让人看了就觉得恶心,闻着就觉得难受!
他额头在细细的汗冒出来。
“妞儿,南妈妈呢?”徐嗣诫拉了妞儿的手。
妞儿的手像南妈妈的手,温暖、柔软,不,不像,南妈妈的手总是很稳,握着就让人觉得安定!
“五少爷找我娘啊!”妞儿觉得徐嗣诫的脸色很差。
会不会是哪里不舒服?要不然,也不会这样急切地找她娘了。
“这个时候,应该在家里打扫吧?”
她的话还没有说话,徐嗣诫已经冲了出去。
拐过一个弯,穿过一个夹道,就到了腰角门。出了门,就是东跨院。
南妈妈住在第三个院子的倒座,不过,自从他住进了外院,母亲就帮她换到了西厢房房。
徐嗣诫闯了进去。
南永媳妇正在扫地。
看见他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不由大惊失色:“五少爷,您这是怎么了?”
徐嗣诫紧紧攥住了南永媳妇的手,就像落水的人抓住了一块浮木。
“妈妈,您,您还记得我小时候的事吗?”他口干舌燥,声音嘶哑,“我小时候,小时候的事!”
南永媳妇神色一黯。
该来的还是来了!
搬到外院去了,夫人就是想护着他也不行了,那些流言蜚语迟迟早早会落到他的耳朵里。所以夫人才把妞儿放在五少爷身边。这样一来,她就有借口去看五少爷。五少爷在什么事,她也能及时报给夫人听了!
“我记得。”她嘴唇有点颤抖,“你是我一手带大的,我怎么会不记得!”
第六百一十五章
“那,那我是…”徐嗣诫目光殷殷地望着南永媳妇,在舌尖打滚的话,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你是侯爷从外面抱回来的。”南永媳妇凝视着徐嗣诫的眼睛,“那个时候,你才三岁。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看见什么东西逮着就吃。侯爷把你交给了夫人,说,您的生母已逝,你没有可托付的人,让夫人照顾您。我原是夫人身边服侍梳头的,夫人见我稳重老实,又有了个女儿和五少爷差不多大,就把我拔到了五少爷屋里。”
“外面抱回来的…”徐嗣诫喃喃地道,很多尘封的往事如被掸去了类尘般明晰起来。
灰蒙蒙的屋子,破旧的棉絮,落着雨水的屋顶,喝了酒的人在那里砸东西,隔壁传来咦咦呀呀的唱戏声…
“那我生母,我生母是什么样的人?”徐嗣诫喃喃地说着,望向南永媳妇的眸子满是哀求,好像在求南永媳妇把真相告诉他,又好像在求南永媳妇千万不要说出他心目所猜想的那个答案。
“我也不知道!”南永媳妇的神色是坦诚的,让徐嗣诫不得不相信,“侯爷当着外面的人只说是做梦梦从前一位死去的佟姨娘过得很凄苦,死后连个上香的人也没有。偶尔在善堂看见了和侯爷长了双一模一样眼睛的五少爷,觉得这是缘份,就抱了回来。”
徐嗣诫脑子里乱糟糟的,把南永媳妇在心里打了好几个转,这才静下心来细想。
既然他是从善堂里抱回来的,父亲又怎么知道自己的生母已逝,没有可托付的人。
佟氏虽然是姨娘,可从来没有听说断姨娘断了香火的。
他来家之前,父亲已经有两个哥哥了,母亲又不是年纪很大,为什么要把自己养在室里…还有他那双和父亲、二哥、六弟一模一样的凤眼…
火石电光中,一个念头浮上来。
“妈妈!”徐嗣诫脸色苍白地喃喃道,“我,我是不是外室养的?”
南永媳妇同情地望着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外面的人都是这么说的。”
是啊,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
徐嗣诫呆若木鸡地立在那里。
南永媳妇紧紧地搂住了他。
半晌,他挣脱南永媳妇的怀抱,失魂落魄地朝外去。
南永媳妇想到这些日子徐嗣诫的所作所为,心里不由暗暗担心。
孩子大了,心思就多了,就不是那么容易管教了…他骤然听到这样的话,还不知道会做什么样的事来。
想到这里,南永媳妇忙叫住了徐嗣诫:“六少爷,您信不信我的话!”
徐嗣诫转身,茫然地望着南永媳妇。
南永媳妇上前,攥住了徐嗣诫的手:“你南妈妈,是个实成人,只知道认死理。我不管外面的人怎样说的,不管侯爷是怎样说的,也不管您是怎样想的,照我看来,夫人答应养您,就是认了您。您就是侯爷的儿子,是这个府里的五少爷…”
她的话没有说完,徐嗣诫已笑:“我,我这算是什么五少爷…难怪窦公子使唤我,难怪太夫人不喜欢…我…”他的笑容惨淡,“外室的儿子…我只会让母亲丢脸…”
“五少爷!”南永媳妇听着脸一沉,厉声道,“您这样说,夫人知道了该有多少伤心您虽然不是夫人亲自的,可夫人把您养在身边,当成自己亲生的一样,有四少爷的,就有您的,有六少爷的,也有您的。您只惦记着自己的世身,有没有想到夫人的心情!”
徐嗣诫听一愣,脸上渐渐地浮现出涩晦的表情:“我…我…”
脑子里全是十一娘的模样。冬天的雪夜,陪着她在昏黄灯下读书…大热天,给在写大字的他打扇…做错了事,轻声细语地教他…得了先生的赞许,高兴的脸庞都亮起来,还会把自己搂在怀里…
“南妈妈!”徐嗣诫扑到了南永媳妇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能哭出来就好啊!
就怕他油盐不进,好话歹话都听不进去。
南永媳妇抱着他,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就像他小时候一样安慰着他。
徐嗣诫哭的更大声了。
在住在一个院子里的妇人听到动静笑着走了进来:“哎哟,这是怎么了?”
看见是徐嗣诫,那人笑了笑。
到年幼的主子屋里做管事的妈妈就有这点好,不管主子多大了,总是惦记着…可惜是在五少爷屋里当差,要是在六少爷或是四少爷屋里当差,别说是西厢房了,就是以后放出去做个田庄的管事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啊!
想着,和南永媳妇做了个“不打扰”的手势,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南永媳妇就和徐嗣诫去了内室。
徐嗣诫趴在南永媳妇的怀里,好好地哭了一场。
南永媳妇看着他渐渐平静下来,细细地劝他:“五少爷,侯爷把您交给了夫人,夫人可以把您丢给管事的妈妈照料就行了,也可以借您是养在佟姨娘名下别设别院安置您。可您看夫人,主持中馈,每天忙的团团转,就这样,不仅没有疏忽您,还把南妈妈赏了您,把您养在了正院。天冷了,给您做刻丝的小袄;天热了,让您到有冰的正房里纳凉。还让赵先生给您启蒙,送您读书识礼,就是亲生的,也不过如此,何况您是侯爷从外面抱回来的。可您看您,都做了些什么?也不知道从哪里听了几句嚼舌根的话,就哭着闹着来找我。还好这是关着门,这要是让府里的管事妈妈知道了,岂不要在背后笑话夫人识人不清,白白养了您一些场?那才是让人笑话呢?”
徐嗣诫被南永媳妇说的羞得满脸通红,低了头,喃喃无语。
南永媳妇看着松了口气,继续柔声道:“五少爷,南妈妈没有读过书,不知道那些大道理。我只知道,越是这样,就越要谦和礼让,好好读书,给夫人挣口气,才算没有辜负夫人的养育之恩才是。”
说得徐嗣诫心里激荡,连连点头:“我一定好好读书,给母亲挣口气。”
“这就对了!”南永媳妇高兴地搂了徐嗣诫一下,“好了,好了,您看您,又哭又笑的,脸上像花猫似的。这怎么走得出去啊!妈妈去打水来,您好好洗把脸。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
徐嗣诫赧然应“是”,待南永媳妇去端水了,又忍不住想起这件事。
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母亲特别不喜欢自己唱戏呢!
他不由暗暗下定决心心。
以后一定要好好读书,为母亲挣口气才是!
想到这里,他突然很想见到母亲。
匆匆洗了脸,徐嗣诫去了十一娘处。
十一娘正和管事妈妈商量过年的事。见他进来,把事放到了一旁,笑着问他:“怎么了?”
炕桌上摊着一大堆帐本,七、八个管事妈妈垂手恭立在那里,等着他们说完了话好继续议事。
徐嗣诫突然又羞又愧。
他跪在十一娘的面前,抱着十一娘的腿,把头枕在了她的膝上。
“母亲…”往事如走马灯似的在他脑海里旋转,全是小时候十一娘为他穿衣、陪他游戏的场面。
他哽咽着,说不出一句话来,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儿,又怕别人发现他的异样,忙闭了眼睛,鼻子里却萦绕着从小闻大到的熟悉玫瑰花香。
心瞬间就安宁下来,只觉得眼睛更湿了。
十一娘看着奇怪,以为他是在外院受了什么委屈。让几个管事妈妈到一旁的偏厅等,轻轻地抚了抚徐嗣诫乌黑柔亮的头发,声音越发的温和了:“怎么了?诫哥儿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光哭有什么用啊,快起来说给我听听。”
徐嗣诫好不容易才忍不住了泪水。
他笑着抬头,被眼泪浸泡过的眸子清澈而透明。
“我没事,就是想母亲了!”他说着,再一次把头枕在了十一娘的枕上。
十一娘能感觉到他的不同,却不好在这种场合勉强他说什么。笑道:“这么大的人了,怎么总像个孩子似的。”
徐嗣诫笑,在十一娘这里赖了一会,这才出了花厅:“母亲,您议事吧!我回去读书了!”
十一娘望着他的背影沉思了片刻,让秋雨去叫徐嗣诫身边服侍的喜儿过来,自己则继续和管事的妈妈说事。
而与正屋花厅遥遥相望的淡泊斋里,徐嗣谆却如角力般和葛巾对峙而立。
葛巾望着徐嗣谆带着忿然的眸子,暗暗叹了口气,低声道:“奴婢知道四少爷怪奴婢不该把这件事告诉太夫人。可这是太夫人叮嘱了又叮嘱的,而且奴婢也觉得太夫人说的有道理。您和五少爷虽然是兄弟,可您是世子爷,就应该有世子爷的样子。五少爷是庶弟,就应该有庶弟的样子。要不然,在别人眼里,徐家岂不成了不分尊卑之人了?这样走出去,不仅您要被人耻笑,就是五少爷,何曾不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反而成了被人讥嘲的人!”
徐嗣谆想到了窦净、想到了尺工谱,想到了万夫人的怒火,想到了十一娘的担心…万言千语都凝在了嘴边。
他泄气地垂下了肩膀。
葛巾看着,有点后悔自己的话说的太重。就放缓了声音,温柔地道:“四少爷要是实在心疼五少爷,私底下待五少爷好些就是了。这样放在明面上,让人看了不免有流长飞短的话说出来…”
没等她说话,徐嗣谆已朝着她摇了摇头,道:“葛巾姐姐不用多说了。这是我的事。你是祖母所赐,所以我一直敬重姐姐,这一次就算了。以后再有什么事,还望葛巾姐姐先我说一声。”说完,起身进了内室,留下了满脸惊讶的葛巾。
第六百一十六章
十一娘没等到喜儿,等到了南永媳妇。
“出了什么事?”想到南永媳妇自从搬到外院,无事不进她的屋子,她心里一紧,遣了屋里的人,低声问南永媳妇。
“刚才五少爷到我那里去,问起他小时候的事…”南永媳妇忐忑地道。
夫人要她注意徐嗣诫的动向,是怕五少爷在外院受人的欺负有个报信的人,而不是让她说三道四的。她今天的那番话虽然是一片好心,毕竟是僭越了。夫人知道了,不知道会不会嗔怪她?可想到这件事关系到夫人和五少爷的母子情份,她还是硬着头皮把刚才发生的事告诉了十一娘。
十一娘大吃一惊,想到徐嗣诫刚才的异样,不免很是感慨。
她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向徐嗣诫提起当年的事,没想到永南媳妇帮她解了这个围。
当初她看中南永媳妇,不仅仅是因为南永媳妇老实忠厚,而是看南永媳妇对人对事都很实在,她希望徐嗣诫能受南永媳妇的影响,脚踏实地过日子。现在看来,她的选择还是比较正确。要不是南永媳妇真心实意地对待徐嗣诫,徐嗣诫也就不会在惴惴不安的时候第一个想的就是南永媳妇,南永媳妇也就不能言之有物地劝慰徐嗣诫,徐嗣诫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振作起来…
“还好有你这么开导他。”十一娘见南永媳妇有些不安,立刻肯定了她的做为,“我正为这件事发愁呢”说着,把徐令宜准备让徐嗣诫过年的时候给佟氏上柱香的事告诉了她,“从前一直没有提过,现在突然让他认佟氏,我怕他一时接受不了。想事先跟他说说,又怕他追问从前的事…你这样,他缓了口气,有些话,我也就可以跟他说了。”
南永媳妇听着心里一松,脸上有了几丝笑意,但很快又褪去,眉宇间露出几分担忧来。
这样一来,嫡庶分明,府里的人知道了侯爷的态度,有些事只怕夫人和她都拦不住了。到时候徐嗣诫的处境比现在要艰难的多!
可转念一想,这样也好。
人只有知道了自己吃几斤几两,才知道自己有多大的气力,能办多大的事!
这一来,五少爷也就可以老老实实地过自己的小日子了。
她的眉宇又舒展开来,委婉地道:“马上就要过年了,各家要来送年节礼,管事妈妈要进来给您问安,四少爷那边也有客人要应酬,到时候家里只怕忙得连喝口茶的功夫都没有了。”
管事的妈妈进来给十一娘问安,自然要奉上各府送给孩子们的小礼物,因徐嗣诫养在十一娘屋里,给他的东西从来都是和徐嗣谆一样的。而且过年了,徐嗣谆如果在家里设春宴,肯定要请自己的兄弟做陪。徐嗣谕年纪大一些,一向不参与这些事,肯定不会去。不和徐嗣诫说清楚,要是徐嗣诫懵懵懂懂地去了,再发生窦净那样的事,别说徐家丢面子,对徐嗣诫也是种伤害──谁都希望自己被人喜欢。
十一娘微微翕道。
徐令宜回来,她和徐令宜商量:“要不,就这几天我跟他说说吧!”
徐令宜觉得十一娘太过小心翼翼了,随意地说了句“行啊”,就问起明天宴请项太太的事来:“一共来多少人?”
“男客有两桌的样子,女客一桌。”十一娘笑道,“听说送我们惠泉水的舅老爷也会来!”
“那我准备些好茶送他。”徐令宜说着,项氏过来服侍十一娘用晚膳。
“我这边不用服侍。”十一娘笑道,“你以后在自己院子里用了晚膳,过来和我一起去给太夫人问安就行了。”
项氏很是意外。
十一娘笑道:“去吧!冬天我通常酉初三刻过去,夏天酉正三刻过去,你差不多这个时候过来就行了!”
项氏见十一娘态度坚决,曲膝行礼,退了下去。
徐令宜笑道:“连媳妇也不让在身边服侍啊!”
“说个话都不方便。”十一娘笑道,“何必弄得大家都不自在。”
徐令宜没有多说,十一娘让人把在后花园和诜哥儿玩的谨哥儿找回来,吩咐小丫鬟摆饭。
谨哥儿就着一砂锅狮子头连吃了两碗,还让盛第三碗的时候,徐令宜忍不住问他:“你中午吃的什么?”
“吃得炸鹌鹑。”谨哥儿说着,一个红烧狮子头又下了肚。
徐令宜朝十一娘望去。
十一娘把豆苗猪肚汤里的豆苗夹了一筷子到谨哥儿碗里,无奈地道:“中午还做了酒醉鸭肝、清蒸了肉末蛋,水晶虾仁、红烧黄鱼…他只吃炸鹌鹑。”
说话间,谨哥儿把豆苗用筷子藏到了饭底下,就着上面的白米饭继续吃红烧狮子头。
徐令宜看得啼笑皆非,道:“什么都要吃一点才好。”
“是啊!”十一娘说着,给儿子夹了快豆腐。
谨哥儿就瞪了徐令宜一眼:“爹,祖母说了,吃饭的时候不能说话!”
徐令宜大笑起来。
徐嗣谕和项氏过来问安。
十一娘请他们在厅堂坐了,待吃过饭,才招了他们去西次间。
徐令宜就问起徐嗣谕的打算来。
徐嗣谕道:“我准备十一月上旬启程回乐安。”
过了新婚就走。
这么快年都不在家里过了吗?
十一娘朝项氏望去,项氏神色恬静,显然早就知道这个消息了。
徐令宜也觉得早了点,沉吟道:“也不急在这一时。等过了元宵节再启程吧!”
徐嗣谕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躬身应“是”。
文姨娘和乔姨娘过来问安。
“我们二少奶奶也在啊!”文氏一惯的热情,“手上这镯子可真漂亮!”
项氏忙朝着文姨娘和乔莲房曲膝行了个礼,喊了声“姨娘”。
徐嗣谆和徐嗣诫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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