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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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庭广众之下,竟然做出这样种事。哪有一点大家闺秀该有的矜持…

一想到这些,她的血就往脑子里涌。

她怎么也要找个和她一条心的。要不然,到时候怎么压得住方氏?

像金家这样的,别说是方氏了,就是自己也看不上眼。这要是嫁进了门,岂不是成了方氏一碟下饭的菜?

她再也顾不得什么,上前就跪在太夫人的面前。

“娘,”三夫人拉了太夫人衣袖,“我不是不同意这亲事,只是金家小姐我还没见过,心里有些担心…”

“我吃的盐比你走过的桥还多!”太夫人把自己的衣袖从三夫人手里抽了出来,“难道金家小姐品性如何还看不出来?”

三夫人忙道:“不是…”

“既然‘不是’,你就不要多说了。”没等三夫人说话,太夫人就接了三夫人的话,“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你记得明天就把俭哥儿的生庚八字写给我。”说着,作出沉思的模样,道,“我要是记得不错,俭哥儿是亥时生的吧!”

生庚八字,代表一个人的命运。如果被不怀好意的人知道了,甚至可以用巫咒的方式致人于死。所以新生儿出生的时候,都不会在第一时间去报喜,通常会选个时辰。就是为混淆他人的视听。

太夫人点出了俭哥儿出生的时辰,实际是也就是点出了俭哥儿的生庚八字。这样一来,三夫人就是不拿徐嗣俭的生庚八字过来,太夫人也能写给女方。

三夫人沮丧地应了声“是”。

第五百五十七章

太夫人端了茶。

在老人家如此强硬的态度下,三夫人知道唯有回避。

她曲膝行礼退了下去,急急地找丈夫商量。

“祖上曾做过参将,荫恩入了西山大营,又跟着四弟立过军功,如今在五城兵马司。”三爷沉吟道,“我也是荫恩,虽说是正四品,可不比金家,手里有实权。说起来和我们家到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

“什么门当户对!”三夫人立刻跳了起来,“我们家是皇后娘娘的娘家,是未来皇上的母族,他一个小小的东城兵马司的副指挥,怎么能和我们家相提并论…”

三爷一听,立刻捂了妻子的嘴。厉声道:“跟你说多少遍了,这样的话放在心里就是了。千万别乱说。一个不小心,会闯大祸的…”

三夫人见丈夫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忙扒了丈夫的手,讪讪然道:“我,我这不是当着你…又没有外人…我可从来没对外人说过…”

三爷皱了皱眉。

三夫人忙陪着笑脸:“爷别生气了!”

三爷并没有像从前那样很快释怀。

三夫人就上前拉了拉三爷的衣袖,颇有低头的味道。

三爷眉宇间闪过一丝无奈,轻轻地叹了口气。

三夫人一颗悬着的心这才落下来。

别人也放印子钱,她也放印子钱。谁知道她的运气这么不好,会给丈夫惹下这样的祸事来。更让她心里不安的是,从事发到现在,丈夫什么也没有说──要是从前,丈夫发顿脾气,她哭一场闹一场再陪陪小心,丈夫的气也就消了,两人又重新和和美美的。可现在呢,自己说什么他都只是“嗯”一声,哭也哭了,闹也闹了,小心也陪了,却如一拳打在棉花上,他依旧一副阴阳怪气的样子。

仔细一想,这也不能怪他。

是她一时糊涂,没有听丈夫的话,断了家里的财路不说,还断了自立门庭的机会。心里不免发虚。在丈夫面前再也没有了从前的气势。说话都陪着几分小心。

“我没别的意思。”她放缓了声音,柔柔地道,“我是想,我们俭哥儿如今入了禁卫军,身份又不同了──老四到现在也没有给谕哥儿说亲,不就是指望他能有个秀才的功名,以后能配个高门嫡女吗?我为俭哥儿打算也不为过吧?”三夫人一面说,一面观察着丈夫的神色。见三爷脸色微霁,她心中一宽,继续道,“别的不敢想,凭着他是永平侯的侄儿,又有个正经的差事,娶个正三品武官的女儿不算高攀吧?”说到这里,她忍不住抱怨,“都是方氏惹得祸,要不然,我早为俭哥儿求娶到了凤翔知府的女儿了。那丫头长得可真是俊俏,说话也得体…”

怎么又扯到了方氏头上去了。

这些日子妻子像中了魔似的,有个什么事就扯到了大儿媳妇的身上。

那凤翔知府的夫人看不上俭哥儿,是因为俭哥儿是次子,不可能荫恩,又没有功名在身的缘故,这与大儿媳妇有什么关系?

三爷想到这些日子家里发生的事,脸色渐愠:“娘不知道经过多少的事,她老人家既然看中了金家的小姐,那小姐人品、相貌肯定不错。你就不要再折腾了。齐大非偶。这姻缘,讲的就是门当户对。你看勤哥儿…”说到这里,想到方氏现在毕竟是自己的儿媳妇了,说她就是打自己的脸,把心里的不满给咽了下去,“总之,这件事你就照娘说的办好了!”

三夫人吃惊地望着丈夫:“那,那俭哥儿的婚事就这样定下来了不成?”声音都有些颤抖。

三爷挥了挥手,示意这件事不要再多说,然后走到书案前,拿了张大红洒金请柬,把徐嗣俭的生庚八字写在了上面。

“你现在就把请柬送过去。”他吩咐三夫人,“别拖拖拉拉的惹得娘心里不高兴。”

三夫人望着那请柬,只觉得手臂像灌了铅似的抬不起来。

“我就说,娘怎么突然要你给俭哥儿谋个差事?”五夫人说着,接过荷香手里的冰镇绿豆汤,用调羹舀了一勺喂了徐令宽,“原来是要给俭哥儿说亲。”

屋外的知了叫个不停,屋里放着冰块都觉得热。难得沐休在家,徐令宽翘着二郎腿靠在套着姜黄色葛布的大迎枕上,舒舒服服地喝了口冰镇的绿豆汤,这才道:“你以为兵部武选司的那帮人是那么好说话的,我无缘无故去踏他们的门。你知不知道,为这件事,我前前后后也花了二百两银子…到如今还没个走帐的地方呢!”

五夫人笑嘻嘻地靠在了丈夫的肩膀上:“我帮你出了!”又道,“这可是我们五爷第一次在兄弟面前露脸,提这二百两银子可就没意思了。再说了,上次中山侯家唐十六谋了个正七品的差事,拿文书的时候就花了五百两银子,其他的还不算。爷只花了二百两,武选司的那帮人看你老大面子了他们肯定只是讨了你一顿酒喝,其他一律没敢要。何况以五爷的身份,请人吃饭,少于二百两一桌的席面看着也有些寒酸啊!”

“你可真聪明!”徐令宽笑着拧了拧五夫人的面颊,“在春熙楼花了一百六十两。还有四十两,是去拿文书时打了赏。”

五夫人听着眉头微蹙:“三哥不是和你一起去的吗?”

“那帮小吏起我的哄。”徐令宽不以为意地道,“我手里正好只有四十两银子的银票,就随手给他们了。后来三哥又拿了五十两银子出来请他们吃酒。”

笑容这才重新回到了五夫人的脸上:“那东城兵马司的金大人,你认识吗?他们家到底怎样?那金家小姐真的像娘说的那样好?”

“只见过几次,没深交。不过看上去挺老实的…”徐令宽回忆道,“那次我们一大群人,他年纪最大,坐在靠门那里,有谁要个什么,他立刻去安排,为人十分的谨慎…”

徐令宜和十一娘也说着金大人:“我不记得我麾下有这样一个人了。要不就是负责运送粮草的。当时那一块由孙老侯爷在督办。”

十一娘有些意外。

没想到徐令宜平苗疆的时候孙老侯爷在督粮草。难怪两家的交情非同一般。

她笑道:“那些日子娘到处串门,原来是在给俭哥儿说亲啊!”

徐令宜很相信母亲。而且到了交换庚帖的地步,金家对这门亲事想必已经默许了。

对于已成定局的事,他向来不会再多想。问起贞姐儿的事来:“…嫁妆单子送过去了?”

“送过去了!”十一娘笑道,“林大奶奶看着咋舌。说一百二十四抬到时候怎么能装得下去!”

“那就捡要紧的装。”徐令宜不以为然,“实在不行,就换成银票。到时候再置田置地,不动声色,也免得有人眼红。”

十一娘直笑:“人家林大奶奶说的是客气话。您到当真了想当初,慧姐儿嫁的时候,嫁妆可不比我们贞姐少。”

徐令宜微微一愣,跟着笑起来。

十一娘就和他说起陪嫁的人选来:“小鹂、小雀几个是从小在身边服侍的,自然要跟过去。我还拔了个秀兰在她房里,算盘打得不错,到时候可以帮贞姐儿算帐…”

两个正说着,有小丫鬟进来禀道:“侯爷,夫人,永昌侯府的黄三奶奶来了!”

十一娘有些惊讶。

这不过两个时辰,黄三奶奶就过来了动作可真快啊!

她请黄三奶奶花厅里坐。

“我先来见了你再去见太夫人。”黄三奶奶苦笑道,“我这可是接了个烫手的山芋,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

上次为了徐嗣勤的婚事黄三奶奶已心有余悸。

十一娘笑道:“这门亲事是太夫人定的,您这个媒人也是太夫人选的,我们做事不靠谱,我们太夫人可不是那样的人。姐姐暂且把顾忌放下,等见了金家的人再说也不迟啊!”

黄三奶奶却道:“我可不是怕金家的人。我是怕你们家三夫人。你不知道,她可是放出话来了的,大儿媳是两万两银子的陪嫁,二儿媳怎么也不能比大儿媳差。要不然,凭俭哥儿的门第相貌,燕京怎么就没个愿意和她结亲的?那金家就是有那金山银山,家里还有三个儿子,怎么也不可能拿出二万两银子给女儿做陪嫁啊!”

“谁都盼着一山更比一山高。”十一娘只好安抚她,“这选妻还是要选德。眼睛总不能只盯着陪嫁要。要不,我们家太夫人何必给俭哥儿选了这样一门亲事,直接和江南的大商贾结亲算了。人家别说二万两,就是二十万两也拿得出来啊!”

尽管如此,黄三奶奶还是叨唠了半天,这才心里舒坦了些,由十一娘陪着去见了太夫人。

“你到来的早。”太夫人见黄三奶奶来得这样快,很是高兴。

黄三奶奶也是来事的人,笑着坐到了太夫人的身边:“我们两家怎样的交情?您使唤我还不像使唤我们四夫人一样?”

太夫人听着满脸是笑。

三夫人拿了庚帖来。

十一娘有些惊讶。

三夫人对这门亲事的不满写在了脸上。她以为三夫人虽然不然违逆太夫人,但也不至于太过积极才是。

太夫人却是眉眼也没有动一下,把庚贴直接交给了黄三奶奶,笑道:“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第五百五十八章

接下来的事顺利的有点出乎十一娘的意料之外。

黄三奶奶去金家提亲,金家满口答应,请了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危大人的夫人做媒人,接了徐嗣俭的庚帖。徐家这边,三爷早早就来给太夫人问安,高高兴兴地将金小姐的庚帖放到了祠堂,并主动和太夫人商量徐嗣俭的婚事:“贞姐儿十月嫁,我看,我们俭哥儿年底下定,明天开春成亲好了?您觉得如何?”

太夫人慢悠悠地喝着茶,道:“有钱没钱,娶个媳妇好过年。贞姐儿那边,早两、三年就准备好了。也没什么可忙的。我看,七月下定,八月里选个日子成亲好了。”

三爷吃惊地望着太夫人,很快回过神来,笑道:“八月正是丹桂飘香的日子,不冷不热,办喜事最好了。还是娘想的周到。”

太夫人就吩咐杜妈妈拿了皇历过来:“我看,八月二十这日子挺好。十月十二贞姐儿出嫁,十月初六发亲,收拾两天,就是谨哥儿的三岁的生辰。”太夫人说着,脸上露出笑容来,“到时候大家又可以热闹热闹了!”

三爷陪着笑脸应了“是”。

五夫人拿了名单过来:“娘,您看看!”

再过十来天就是诜哥儿的周岁礼了,徐令宽和五夫人决定大办一场,早早就开始筹备了。

三爷见了,起身告辞──这是内院女眷们的事,他一个大老爷们、又是孩子的伯父,站在这里有些不合适。

太夫人没有留他,笑道:“丹阳可越来越能干了。我瞧这单子拟得好。赶明俭哥儿成亲,你和你四嫂一起去三井胡同帮忙去。”

三爷一只脚在门内,一只脚在门外,身影顿了顿,在门内的那只脚才慢慢地迈了出去。

太夫人看着就啜了口茶,笑着把名单还给了五夫人:“去给你四嫂看看。你四嫂也知道该怎么帮你安排。”

五夫人笑着应喏,去了十一娘处。

“…六月天气热,我库里有架玻璃屏风,到时候摆到花厅去。暖房那边也要交待一声,到时候花几上插鲜花好了!”

五夫人连连点头:“器皿全用青花瓷的,铺上大红的桌围!”

“大红色啊!”十一娘沉吟道,“要不,用湖色?虽不如大红喜庆,却看着清爽。”

“湖色?”五夫人眉宇间跃跃欲试,“就怕酒水弄脏了不好清洗?”颇有些心动的样子。

绸缎才会染成湖色,如果脏了,自然不能洗。

十一娘笑道:“不如用粗葛布。染上了能洗!”

“走!”五夫人拉了十一娘,“我们去针线上问问去。”

十一娘也颇为感兴趣,想知道粗葛布能不能染成湖色。

两个人在针线房呆了一下午,还一起吃了晚饭,把诜哥儿的周岁礼怎样陈设定了下来。

去给太夫人问安的时候就晚了些。

太夫人看着两人直摇头。笑道:“花这么大的力气,就为了一个桌围?十天能不能染好?”

“娘,”五夫人不依,“我们家诜哥儿过完了周岁礼,要到弱冠礼的时候才能像这样请了亲戚朋友来聚一聚。您就让我们把布染了吧?”

“我什么时候说不让你们胡闹了。”太夫人笑着,把坐在身边专心玩九连环的谨哥儿抱在了怀里,“你们直管去染,我是怕到时候布染不好,你们又要把桌围换成绿色的,青花瓷换成甜白瓷…弄得我们都不能消停!”

“不会的,不会的。”五夫人忙保证道,“针线上的人说了,让染房的连夜开工,最多五天就能有样子出来。不行,我们就直接换水蓝色的。今天我和四嫂试了的,铺水蓝色也很漂亮,只是不如湖色看上去出彩罢了。”

太夫人看着两个媳妇有商有量,嘴角忍不住就绽开了一个愉悦的笑意,眼角瞥见把个九连环翻来覆去也解不开而嘟着嘴的谨哥儿,心里更是开怀,笑呵呵地亲了亲谨哥儿,道:“我不管你们。你们想怎样折腾就怎样折腾好了。我呀,只陪着我们谨哥儿玩,陪着我们诜哥儿玩”说着,又在谨哥儿面颊亲了一下。

五夫人就去握了儿子的手:“诜哥儿,你听见没有要快点长大才行。要像六哥一样在祖母面前尽孝才是。”

诜哥儿却扭了头,指着太夫人炕桌上摆着的一碟莲子糕咦呀呀的,一副要吃的模样儿。

五夫人就轻轻打了一下儿子的手:“你这个吃货!”

大家都哈哈笑起来。

等到屋里没人,杜妈妈就小声地提醒太夫人:“您年纪大了,谨哥儿越来越沉,让玉版她们抱着六少爷好了!”

太夫人不以为然:“我心里有数。”语气一顿,又忍不住辩道,“谨哥儿得得艰难,又长得虎头虎脑,和老四小时候一个模样,我看着他就想起老四小的时候。”说着,露出回忆的表情,“那时候,老二也在…”太夫人说着,眼底露出几分伤感。

这是太夫人的伤心事,如一块疤,揭了就流血,谁也不敢轻易地去碰。

杜妈妈忙笑着岔开了话题:“您要不要试试四夫人前几天给您做的那件绣白莲花的小衣…”

“你也不用打岔。”彼此在一起几十年,已经非常的了解。太夫人听着精神一振,笑道,“我从前是看着这家里乱七八糟的,心里难免不痛快。常想要是老二不走…这家里恐怕又是一番景象。可现在,渐渐想开了。这一啄一饮,都有定数。要是老二不走,这爵位又怎么能落到老四的身上。要是这爵位不是落在了老四身上,这家里只怕也没有现在的风光了”说着,太夫人轻轻地叹了口气,和杜妈妈说起体己话来,“老侯爷当年就说过。老二虽然德材兼备,可性情温和,宅心仁厚,行事不免顾前顾后,冲劲不足。由他守业,不失仁义之风,又有怡真相扶,可保家声不坠。

“老四性情刚毅,足智多谋,元娘又精明能干,杀伐果断。不管这世道怎样变,他们都过得出日子来,到时候让他们自立门户。如果能得皇上青垂,荫封一子,就封小五──他是最小的,我们对他溺爱多于管教,以后只怕难以成气侯,只求他无过,不求他光耀门庭,这才定下了丹阳这门亲事。”

太夫人说着,语气微顿。

“说老三性情虽然敦厚,可耳根子软,遇事没个主见,一味只求做好人。原想给他娶个读书人家的闺女,这才让专为他请了个先生在家里坐馆。可读书人家的闺女哪是这么好找的。名门望族,嫌弃他没有功名,又是庶出。落魄之家,我又怕背上对庶子不善之名。这才为他求娶了甘氏。

“甘氏刚进门那会,循规蹈矩,不曾踏错半步。我看着欢喜。老侯爷却说她看嫂嫂和弟媳的目光时常闪烁不定,恐怕不是个安份的,如果坏事,多半由她而起。让我有事没事多敲打敲打她。

“我当时不以为然。总觉得她是媳妇,我是婆婆,坐馆的先生又说老三读书没有天份,只能以勤补拙。我想着他这一路考下去,怎么也要考个十几、二十年。这在十几、二十年里他们都会在我眼皮子底下过日子。她要是有什么不是,我还管不住不成?何况我待怡真和元娘从来都是和颜悦色,怎么能单单对她就横眉竖眼的!

“为这事,老侯爷没有少说我我也没少和老侯爷辩!”

太夫人苦笑起来。

“没想到,事事都被侯爷说中了!”

这些话,杜妈妈还是第一次听说。

可不管怎样,她是仆妇,太夫人说给她听,是瞧得起她,她却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地位掺和进去,一但掺和进去,她和太夫人的这点缘份也就完了。

杜妈妈只能捡好话说:“老侯爷遇事目光如炬,几位爷里,也只有侯爷能和老侯爷一比了。”

“唉!”太夫人轻轻地摇了摇头,喃喃地道,“当时元娘想分出去单过。我看着老四在我面前支支吾吾的,心里很不舒服。想着,他们想单过就单过吧!反正老侯爷的意思也是想让他们自立门户。谁知道却是老侯爷不同意。说,现在朝庭形势波谲云诡,家里子嗣单薄,那一支又远在南京,本就没个帮衬的,这个时候老四再分出去,家里更是没有声威了。先把他们留几年,看看情形再说。还曾戏言,这世道要是太平还好,要是不太平,能重振门楣,恐怕只能靠老四…”

太夫人眼睛一涩。

“我有时想想,说不定这就是命!”

话没说完,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

太夫人和杜妈妈说着儿子、媳妇的时候,儿子、媳妇也在说着太夫人。

“这样说来,娘的意思是让俭哥儿在三井胡同成亲了?”

三夫人脸上红一阵,紫一阵,在屋里转来转去,像热锅上的蚂蚁。

三爷虽然神色平静,眉宇间却透着几份难掩的沮丧:“在三井胡同也没什么不好的反正大家都知道我们搬出来了!”

“这怎么一样?”三夫人急起来,“这来的客人、送的礼金、婚礼的场面都会不同…俭哥儿娶了个七品副指挥的女儿为妻就已经很委屈了,现在还要…”说着,背对着三爷坐到了炕上哭了起来。

第五百五十九章

“好了!”三爷看着皱了皱眉,“我心里也不是没有盘算过。俭哥儿成亲的场面虽然没有勤哥儿时的大,可来来往往的都是至交,像老四、小五那里,该送重金的一家也不会少,反而是宴请的席数减少了,也没有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客人。这样算下来,我们未必会亏!”

三夫人一听,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她转过身来,用帕子擦了擦眼角,望着三爷道:“那,那你和娘说好了没有──俭哥儿的婚事我们自己操办,用不着麻烦十一娘和丹阳了!”

这个帐她当然会算,她是别有担心。

上一次勤哥儿的礼金,她就一分钱也没有拿到手。这次如果让十一娘来主持,婚事的场面不能借助永平侯府的气派,收的礼金也入了公中的帐目,那岂不是鸡飞蛋打!

三爷想到太夫人的话,面上就有了犹豫之色。

三夫人一看,知道这件事没这么简单,又哭了起来:“娘这样也太偏心了总不能又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你看看歆姐儿的周岁礼,你再看看谨哥儿的满月礼…就是诜哥儿,我听说也要席开三百桌。常言说的好,这人生有四喜,‘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提名时’。怎么没有提这周岁礼、满月礼?可见这‘洞房花烛夜’有多重要难道我们俭哥儿成亲就不如诜哥儿的周岁礼不成?”说到这里,她满脸是泪地起身坐到了三爷身边,“三爷,我不是要攀比。可前脚是诜哥儿的周岁礼,后脚就是我们俭哥成亲,这前前后后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就是我们不比,亲戚间看了也要嘀咕。您说说看,到时候我娘家的嫂子问起来,我可怎么回啊!”

三爷神色间闪过一丝迟疑。

三夫人看着心中一喜。嘤嘤哭了两声,又道:“别人不明白这个道理,爷您还不明白。这人世间,雪中送炭的少,落井下石的多。我们现在这个样了,落在那些逢高踩低之辈的眼里,本来就轻视了三分。要是还这样畏畏缩缩的,只怕亲戚间连个站的地方都没有了。爷,我不怕您笑话,我那天奉了您的吩咐去送俭哥儿的庚帖,正好遇到黄三奶奶和十一娘。同样是丫鬟,她们两位的丫鬟就被玉版安置到了穿堂里坐,杏娇则立在院子里…爷,今天是她,明天就是我们了…”

三爷没有做声,表情却有些晦涩。

三夫人目光微转,又加了一把火:“我知道,要不是我,家里也不这样,全是我…我耽搁了爷的前程…可我也是为了这个家,也是为了孩子们妯娌几个里,我除了府里一年十二套衣裳的定制,您可看我什么时候多做过一件衣裳?多添过一件首饰?就是主持府里中馈的那两年,我也没舍得在自己身上多花一分钱…”

“你别说了!”三爷声音有些嘶哑。

妻子跟着自己这些年,虽然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可对这个家却从来都是一心一意。要不然,他们不会攒下这样一份家业,妻子也不会常常被舅兄数落不在钱财上帮他们了。

“我去跟娘说去!”

三夫人眼里就有了笑意。

“爷!”她轻声道,“我以后一定都听您的决不再给您惹祸了。俭哥儿有了差事,勤哥儿荫恩,两处田庄的收成足够我们嚼用的,东大街的两间铺子一年又有一千两银子的入帐。到时候我们关起门来和和美美地过我们的小日子。一定不比别人差。”

三爷微微颌首。

可见到太夫人的时候,这话却不知道该怎样说好。

“…我说了,你们虽然分了家,有我在,老四又不是个小气的,还和从前一样。”太夫人一面陪着谨哥儿解九连环,一面和三爷说着家常,“依旧例,诜哥儿的周岁礼从公中出五十两银子,其他的,小五他们自己出”说着,抬头望着三爷,“你在我身边这么多年,几个孩子我从来都是一碗水端平。你们那边,你也不用担心。俭哥儿的成亲的三百两银子,七月份各地铺子半年的账入了库,你四弟妹是要安排的。”然后笑道,“黄三奶奶把我们家的意思说给了危夫人听,金家觉得成亲的日子定得急了些,怎么也要等到明年五月份。后来听说是我亲自看的日子,就同意了。我看,趁着夏天的日子长,天气干燥,你们赶紧把成亲的新房收拾出来是正经。俭哥儿现在好歹也是个从六品,金家又这样知礼,你们到时候可不能委屈了金家那小姑娘!”

正说着,杜妈妈拿着个大红洒金柬进来:“太夫人,回事处送来的说唐家的娶侄媳妇。”

太夫人接过请柬:“我看看…”

那边玉版忙拿了眼镜帮太夫人。

太夫人瞥了一眼就给了杜妈妈:“以后有这样的事,先送到四夫人那里去!”

杜妈妈忙笑道:“四夫人那里也有一份。唐家的人说,这是专程给您的。”

太夫人点了点头,转头对三爷道:“不怪人家说,穷人的气大。这越是穷,就越怕人轻瞧,越是要弄得一团锦簇…唐夫人娶儿媳妇也只是给我们家下一张帖子,偏偏这位,给我们家下了三张帖子,生怕我们不去似的。”说着,笑着摸了摸全神贯注地在那里解九连环的谨哥儿的额头,见他头上没有汗,这才道:“对了,你专程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三爷陪着笑脸:“没什么事钦天监的不是说两人的八字相配吗?我就来看看定了下小定日子没有。我们那边也有个准备!”

太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虽然说这门亲事是我的意思,可有些事,你们也要顾着大面──大少奶奶进门那会你没这样盯着问日子吧?金家的婚事,你也一样,别过问才是。”说完,笑起来,“你呀,要跟我学。喜欢哪个,不喜欢哪个,都在心里。要不然,这家宅怎么能安宁!”

三爷忙笑着称“是”。见太夫人低头摸了摸谨哥儿的头说“解不开,我们不解了。今天歇歇,明天再解”的话,站了起来:“娘,那我就先回去了。”

太夫人听着“嗯”了一声,抬头看了他一眼就重新把目光落在了谨哥儿手上的九连环上:“去吧!这粉房子,漆廊檐才是男人干的正经事!”却没有提请厨子、搭喜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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