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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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意思是,姜总吩咐让您今晚就待在这条船上,哪儿也别去。”
“你的意思是,那人今晚就会行动?”
“不清楚,但姜总说了,那人耐心已经快耗尽,应该就是这一两天的事情。他已经按捺不住想要现身,所以您……”
“那我们上岸去看看。”
陈敬一愣:“您这是?”
“我也很好奇那个家伙到底是谁,你陪我上岸。”
“不行。”陈敬拒绝得干脆。
宋佚盯着他的脸没说话,也不再挣扎,只默默将头低了下去。黑色的长发披散在肩头,也遮住了她脸的两侧。
陈敬一时看不清她脸上是什么表情。
不大的屋子里气氛凝固,饶是陈敬跟在姜承印身边多年见惯了大小场面,这会儿也猜不到宋佚想干什么。
但后来他回忆这一段时,只觉得这是他人生中经历的最为诡异的一刻。
宋佚安静了片刻后再次抬头时,脸上已布满泪痕。
未来的姜太太哭了,还是当着他的面,陈敬哪里经历过这个,一张扑克脸终于崩坏。
他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对不起宋小姐,如果是我刚刚下手太重,我向你道歉。”
宋佚不说话摇摇头,只一个劲儿地掉眼泪。
“那你要喝水吗,我把水杯给你拿下来,我让人拿杯水过来?”
宋佚的眼泪还是没停。
“我叫你的经纪人过来陪你?”
宋佚哭得更凶了,陈敬简直都快叫她打败了。果真姜承印给的任务,就没有一个是容易对付的。
就在他快要薅光自己的头发时,宋佚终于开口了:“陈大哥。”
这三个字,让陈敬莫名的心头一凛,总觉得大事不妙。
果然宋佚接下来就开始发大招。她朝大门的方向看了看,压低声音喃喃道:“其实我的经纪人一直想把我送给那些有钱的男人。你知道那些人是谁吧?”
陈敬跟在姜承印身边,自然知道这些龌龊事。
“如果不能嫁给姜承印,我就得去陪那些油腻老男人喝酒吃饭,被他们乱摸占便宜,说不定还要还要……”
宋佚捂着脸,哭得更大声了。
“他真的是我能找到的最好的男人,长得帅身材好又那么有钱,我真的、真的舍不得他死。”
陈敬当真叹为观止。
他设想过无数宋佚知道这件事情后会有什么激动的举动,他甚至怀疑她想要用玻璃碎片自残威胁他送她上岸。这么狗血的情节他都想到了,唯独没想到宋佚会跟他说什么。
所以她爱姜总的脸和钱还有身材,多么直白又有说服力的理由。
当陈敬把救身衣套在宋佚身上,把她带上坐上快艇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是被宋佚这个过于漂亮又会哭的女人给逼疯了。
女人的眼泪当真是这个世界上最致命的杀伤性武器。
宋佚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礼服坐在快艇里,身上套了件又湿又冷的救身衣。快艇在水上疾驰而过的时候带起了一阵阵的冷风,冻得她直哆嗦。害她打电话的时候怎么都解锁不了屏幕,急得差点又掉眼泪。
折腾了许久才拨通姜承印的电话,可那边一直都是忙音,始终无人接听。电话响了很多下,直到进入语音信箱。宋佚便挂了再打,再挂再打,也不知道重拨了多少回,到最后她自己的手机都几乎要没电。
而姜承印那边也终于传来的熟悉而无情的电脑女声。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那一刻,宋佚的眼泪再次涌了出来。不管陈敬怎么安慰,她都听不进去。她把自己缩在小小的角落里,抱着身子嚎啕大哭。
刚才的眼泪一多半还是用来哄陈敬,但这会儿的哭却是真情实感。
就像又回到了儿时,最深爱的妈妈拖着行李从她眼前离开,那一记不大的关门声就像在她的心里炸开的一道惊雷,成了她心底最深处的恐惧。
那会儿她告诉自己,时间总会抹平一切,就算母亲不爱她,这世上也总有爱她的人。
可是她错了,到一刻她终于明白,有些感情替代不了。不是没了张三李四有可以,总有一些人是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存在。
像二十年前的沈茴,也像今时今日的姜承印。
宋佚压抑许多年的情绪,都在这一夜完全地释放了出来。
因为太过投入,她甚至没有听到不远处的跨湖大桥上传来的一记闷响。像是两车撞击的声响,被夜风裹挟着由远及近钻进了人的耳朵里。
快艇微弱地晃动了一下,紧接着速度便愈加快了起来。
宋佚只顾着哭没有防备,差点被一股离心力甩了出去。她狼狈地趴在艇边的扶手杆上,身子压得很低。
耳边是陈敬恢复如常的冷漠声音:“麻烦抓紧宋小姐。”
宋佚抓得很紧,虽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下意识地感觉到像是有事发生。在这漆黑一片的湖面上,她只看得到远处大桥上亮起的灯光。
那上面的车细小而模糊,她甚至看不清它们是否有在移动。空气里除了湖水的腥味儿,还弥漫着一股说不清的焦灼味道,烤得宋佚原本冰冷的身体一片滚烫。
风声越来越大,快艇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左右剧烈的摇摆令宋佚的胃格外难受。
就在她想要趴在栏杆上朝水里吐两口的时候,桥面上猛地蹿起了火光,紧接着便是清楚地一记爆响。
爆炸在瞬间发生,火光如黑夜的一条巨龙,直蹿浩瀚的天际。爆炸带来的冲击波连离着几十米远的快艇都受到了波及。宋佚明显感觉船身晃了一下,紧接着一直拉满的速度竟慢慢地停了下来。
宋佚盯着那蹿天的火舌愣了几秒,又转头去看陈敬。
月光照在他的脸上,竟照亮了他所有的表情。
那个沉稳冷静的男人不见了,他的内敛他的稳重在顷刻间化为乌有,宋佚诧异地看到了他脸上微颤的肌肉,以及额头上迅速渗出的汗珠。
这反常的表情和举动,比刚才那一记爆炸更叫宋佚心惊。她心底的某个念头像是一下子就被触发了。
尽管在她看来这个想法无比荒唐,可她还是忍不住用被风吹散的声音颤抖着问陈敬:“你别告诉我,这一记烟花也在他的掌控之中?”
她不信。她TM一个字也不信!
☆、真凶
宋佚醒来的时候, 阳光已经从窗帘缝隙里全线撤退。黑夜肆无忌惮地扑面而来,将她团团围住。
这种感觉让人特别安心,她终于睁开眼睛, 对着天花板长出一口气。
从昨晚到今晚, 她其实中间有醒过来一次。不过那一次天太亮, 太阳光过于耀眼,不仅照亮了她房间内的所有摆设, 也能照出镜子里自己的那张脸。
宋佚觉得这张脸实在过于傻逼, 所以那会儿她毫不犹豫重新躺回到床上, 拉过被子蒙上脑袋。
要是就这么一睡不醒也挺好的。
再次醒来的时候, 手机正在嗡嗡响着。宋佚扫一眼来电显示, 接起来带着鼻音喂了一声。
陈晚菁中气十足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醒了?”
“没有,还困。”
宋佚说完又要挂电话, 被陈晚菁尖声拦下。
“你等会儿,记者都快把我电话打爆了,好歹咱俩对对词,回头我该怎么说?”
宋佚默默想了想, 回她:“你就说我死了。”
“那也得有个死因吧?”
宋佚都给她气笑了。
“你就随便编一个呗。心肌梗塞,脑淤血,急性阑尾炎。”
“阑尾炎好像不会死人。”
“谁说不会,闹得不好也有生命危险。再不行你说我淹死了也行啊。”
一说到这个, 电话两头同时陷入沉默,但又很快爆发出了笑声。陈晚菁笑得真心实意,宋佚则是充满了无奈。
是啊, 谁能想到她昨晚居然真的差点把自己淹死。要不是身上那件救身衣帮了忙,她这会儿应该就在殡仪馆的冷冰库里躺着了。
“其实我游泳真没那么差,就那件救身衣碍事。”
宋佚在陈晚菁放肆的笑声里无力地解释着,“你信我陈姐,我真的不是要寻死,那些记者们怎么能这么胡说八道。说什么、说什么我伤心过度,以为姜承印死了所以要跟他殉情。我TM殉什么情,我游上岸就是怕他死得太早。我怎么能让别人杀了他,我得手刃他才能解我心头之恨啊。”
越说越激动,最后差点吼起来掀破天花板。
陈晚菁这才止住笑声,试探着问:“你不会真生气吧?”
“是啊,我是真生气,我不跟你开玩笑。”
那个浑蛋老男人,跟她玩的那什么破招。一张破嘴就知道哄她,哄得她真以为夏林要对付的人是自己,天天带着陈敬进进出出招摇过市。
搞半天他跑那儿引凶手出笼跟他正面硬刚,他以为他谁啊,拍美国电影呢。
宋佚作为一个专业演员,十分唾弃姜承印这种不专业的行为。
听说撞毁了一辆宾利,哎呀好心疼。
陈晚菁逼逼赖赖的声音把宋佚的魂给招了回来:“别这样,人家那也是为了保护你,是为你好。你看现在凶手自投罗网,你家男人呢也就伤了几根头发丝儿,这不是皆大欢喜的事情。你就原谅他了。话说他怎么跟你道的歉?”
“他没来跟我道歉。”
“没有吗?哦,可能他正在养伤,要不你上医院看看他?”
“不看,哪天他死了通知我一声就够了。”
宋佚不想再谈这事,挂了陈晚菁的电话后就上网看新闻。今天的热搜那是相当的精彩。
经历了从昨晚到今天白天一天一夜的长时间崩溃加间歇性崩溃后,这会儿的微博终于经受住了考验,除了加载速度略慢外,一切都挺正常。
吃瓜群众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讨论了一天可能也有点累了,网络上这会儿舞得最起劲的当属傅之安的粉丝。
热搜前十条至少有五条都跟他有关。点进去最热的那条就是昨晚第一家披露傅之安出车祸受伤住院的事儿。
接下来还有七八条博文都跟这事儿有关,什么傅之安大桥之上追击凶手,鱼死网破拿车头跟人以命相博,车祸之后还英勇无比流着血带着伤把犯罪分子拿下这种虎狼之词。
看得宋佚也是小心肝直哆嗦。
现在回想起来,那车爆炸时候的冲击波好像还在空气里没有散去。
宋佚打了个寒颤。
太狠了,姜承印跟这一比当真就是小意思。傅之安咋就这么英勇呢。
其余几条热搜也都跟这个事儿有关。什么冯凯吸/毒被抓牵出顾明明被杀案真相。事发那晚他一个人在剧组房间吞云吐雾,事后找室友阎森帮忙掩饰,互当对方的不在场证明。
评论里就有人发出了灵魂的拷问:【你们说冯凯那会儿知不知道,阎森就是杀害顾明明的凶手?】
【肯定得知道,杀人身上有血,那血衣搞不好还是两人一起处理的呢。】
【哎哟我去,那不成从犯啦。】
【不是说那晚冯凯的助理在警察来之前有离开过吗?】
【助理难道也参与了?】
【应该只是被当枪使吧,可怜的小助理。】
【钱难挣屎难吃啊。】
网上关于这类的讨论铺天盖地,毕竟微博人均福尔摩斯起步,破这么个小案信手拈来。小道消息满天飞,关于阎森杀顾明明的猜测也是五花八门。
还有人分析傅之安英勇擒凶的真实意图。
【肯定不是见义勇为,难道影帝和顾明明有一腿?】
【楼上兄弟挺住,傅之安粉丝还有五秒钟到达现场。】
【好走不送,看在同为瓜友的份上会为你收尸。】
【不是粉丝,我一个路人都看不上去了。人家还躺医院里生死未卜,你们在这里吃人血馒头就这么开心?】
【我就说假路人真粉丝立马就到。】
【楼上的楼上谢谢你为我们傅小安说话,不过纠正一点,人在医院已经清醒,没有生命危险。大家吃瓜抓重点,就别cue我们半退休状态老年人了。】
宋佚甚至还在这么多瓜里捡到了一个真正的惊天大瓜。
【庆海老总那事儿到底是真是假?】
【兄弟劝你谨言慎行,号不想要了?】
【就是,没看早上那会儿热搜撤得有多快。】
【我看到了,最多两分钟,唰一下就没了。不过你们说,庆海的老总真的让人杀了?】
【嘘,你家大门还有两分钟就会被人敲响。】
宋佚有点后悔自己睡得太多,错过了这样的大消息,现在只能扒拉别人的只言片语,以求从其中拼出一个事情真相。
姜承印的父亲姜振鸿失踪的消息,在网上不过传了片刻,很快就被人抹去了痕迹。宋佚当真是扒遍了所有的犄角旮旯,加上从前姜承印对自己说过的那些事儿,才能不太确定地拼凑出一个可能的事实来。
姜振鸿在当年在美迪门岛失踪,这么多年没出现,生还的可能几乎为零。最大的可能是他已被害,而害他的那个人可能是顾明明,也可能顾明明是知情人。
作为参与者之一的顾明明卷走了姜振鸿的财物,在孙邦实业的老板孙济坤的帮助下改头换脸回到国内,以顾明明的身份进入娱乐圈。
但顾明明怎么会被阎森所杀?阎森和姜家,似乎没有半毛钱关系。就看姜承印给他下套引他入瓮的做法,也可以知道这人跟姜家没什么交情。
说不定还有仇。
那他杀顾明明就不可能是为了姜振鸿。更让宋佚不明白的是,傅之安又是怎么扰和进来的。
这出剧到底谁写的,还能更乱一点吗?
当然,要想不乱也很简单,直接打电话问人就行了。
姜承印这个狗逼男人肯定什么都知道,不光知道一切,连细节都能给她掰扯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可宋佚不想打给他。
非但不想打,连接都不想接他电话。于是乎她直接找出对方的手机号,拉进了黑名单。
大概是觉得不解气,又翻出了微信号,一并拖进了小黑屋。
解决了这桩大事后宋佚心情挺好,下床走出房间进了厨房,开始给自己弄东西吃。
好几餐没吃,全靠之前那几个雪媚娘撑到现在。
结果弄着弄着,好心情又没了。因为宋佚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在她把姜承印拉进黑名单之前,这老男人也根本没有联系自己的意思。
她的一腔傲娇,终究是错付了呀。
更让宋佚气极的是,她现在还在狗男人家里,喝着他家水龙头里流出来的水,吃着他家冰箱里的水果,甚至她还准备翻翻他家有没有极品泡面啥的,找一盒给自己泡了尝鲜。
可惜翻遍了也没有泡面的影子。
要不怎么说有钱人都小气呢,连包泡面都舍不得囤。
宋佚摇着头晃晃悠悠,吃了东西后精神慢慢恢复,靠在琉璃台上思考接下来的事情。
到底要怎么跟记者们解释,她昨天跳河真的不是想不开。
还没想出点头绪门铃就响了。这地儿安保措施极佳,一般人根本进不来,宋佚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姜承印。但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里是他家,他要来哪里需要按门铃。
宋佚好奇地趴在大门边的对讲机上,看着门口站着的几个男人,眼见着对方齐齐给她鞠了一躬,随即开始作自我介绍。
“……所以我们历时一个月,完成了您的订单,今日特意上门为您安装。”
宋佚搁到嘴边的桃子又默默挪开了。
“你说我订了什么?”
“我司最高级别独家定制床垫,为您的睡眠带来最极致的享受。”
宋佚听完这句话,默默结束了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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