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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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妩:“……”她恨恨地扭头走了,想不通自己牙尖嘴利,怎么会连跟秦朗都吵不赢,只好回去找顾南衣寻求安慰。
顾南衣也没听见两人说了什么,只见苏妩满脸委屈地朝自己跑来便知道了辩论结果,不由得笑了起来。
苏妩刚要蹭到顾南衣身旁,秦朗后头跟上来就把顾南衣从桌边搂腰带着退了两步,恰巧避开了苏妩的手臂。
“秦朗!”苏妩怒道,“你平日里独占的时间已经够多了!”
秦朗冷漠道,“不够。”
他才识得顾南衣三年,人人却觉得三年便够他俯首叩谢似的。
苏妩在宫里被顾南衣亲手养了多少年?薛振呢?秦北渊楼苍更是在顾南衣十几岁的时候就认识她了!
见两人和争夺玩具的孩子似的眼看着要吵起来,夹在中间的顾南衣没了办法,只得两方安抚,“好了阿妩,多大的人了为这点事情斗嘴,叫旁人看见还当你十一二岁。”
顾南衣开口,苏妩便不再反驳,她撇撇嘴道,“是他欺人太甚,我抱抱你又有什么不可以?反正我是姑娘家,没有男女之防!”
顾南衣还没说话,秦朗便毫不给面子地道,“不给抱。”
苏妩又气得狠狠跺脚,对顾南衣道,“你看看他!”
顾南衣回头看看秦朗抿直的嘴角,又看看苏妩涨红的面颊,忍不住笑,“行了,都叫我安生会儿。”
她说着握了秦朗手指示意他将手放下来,又柔声安抚了苏妩两句,才叫小姑娘满肚子的不满嫉妒瘪了下去。
苏妩听着顾南衣软语都是对着自己的,顿时又有了浑身的安全感,等消气之后趾高气昂地瞪了秦朗一眼,才殷勤地对顾南衣道,“蒸的杏仁露该好了,我去给你端出来。”
秦朗垂眼没接苏妩的挑衅,意味不明地反过来把玩着顾南衣的手,细细地从指根一路摩挲到指腹,像在探寻每一条细微的纹路之间蕴藏的过往。
摸着摸着,他突地皱起眉将顾南衣的手翻了过来手心朝上,仗着身高优势低头将上头几道交错的疤痕看进了眼里,“这是什么?”
顾南衣也看了眼,随意道,“我从前遇刺,情急之下用手抓了对方的武器。”
秦朗按着她的手指捋直,观察那几道浅浅的疤痕,沉声道,“是哪一年的事情?”
顾南衣想了想,心中也不太肯定,“二十六七岁时吧。”
秦朗沉默片刻正要说话,苏妩却从灶房里端着杏仁露出来打断了他。
顾南衣美滋滋坐下等着甜食送到自个儿面前,秦朗则垂眼端详她年轻昳丽、不可方物的面孔。
若顾南衣真的是重得了一个年轻时的身体,怎么会留着十年后才得的疤?
*
丞相府门口的动静自然在汴京城里是瞒不过其他人的。
其实几日前便暗中有关于秦朗的消息传出,只是大多人不明真假、又不见秦北渊开口,便都沉稳地选择了按兵不动。
忍不住前去送礼的都是些不大不小的角色,又或者在更大势力的指示下出手试探。
秦朗的态度便很明确了——他将所有送到他门口的礼都统统还给了秦北渊。
其实这对送礼人来说倒也算歪打正着。
——若不是接着第二日,进了丞相府里的那些礼物便又一车车长了脚似的回到了各自来的地方的话。
秦北渊这轻描淡写的处理是他一如既往的风格,也同从前一样令人捉摸不透。
樊家和其余大大小小关注着秦北渊回应的人家一样心神不宁。
“这个儿子他是认,还是不认?无论认不认总得摆个态度,如今这样不明不白的又算什么!”樊二夫人怒道,“咱们王府虽不算什么权倾朝野的,好歹也是个王,他秦北渊若不认,咱们便将这个孩子接回来算了!”
樊冲纳闷地看了自家夫人一眼,“你从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姐姐闹出那桩事情来的时候,你可是气得指天怒骂。”
樊二夫人恨铁不成钢,“你这榆木脑子!你好好想想,那虽是我姐姐的儿子,可也是秦北渊的儿子!”
“那又怎么了?”樊冲耸耸肩,“秦北渊就算认了这儿子,那小子十几岁的人了在外漂泊,也未必有出息。”
“他要出息干什么?”樊二夫人翻了个白眼,“只要他是秦北渊的儿子,有这一个身份就够了,咱们能从他身上挖出不少好处来。”
“那要是秦北渊不认,你还真要跑出去把这都该成家立业的小子给领回咱家来?”樊冲连连摇头,“我爹还不抽死我?”
“你爹是个老滑头,他盯丞相府盯得比咱们还紧,你信不信?”樊二夫人冷哼,她精明地道,“樊家和别人家不同,有我这么个和秦北渊儿子沾亲带故的人在,算一算关系,整个汴京城里我都是和他最亲的几个之一!只要秦北渊看起来想认回他儿子,有我出马拉拢一个小年轻,难道不比别人家来得更容易?”
樊冲被自己夫人说得一阵头昏脑涨,“我爹可没说这些……再说,秦相不是把昨日的所有礼物都给原样返了回去么!”
“你这个猪脑子!”樊二夫人心头火气,用涂了丹寇的手指用力戳樊冲脑门,“秦相是给一一送回了,可你也得看看,丞相府是先一一收下了、第二日才送走的!这不就是半边接纳的意思吗!”
樊冲抱头躲避,“我瞧着不像……”
两人正追打成一团,眼看着樊冲溃不成军要被打倒在地时,外头丫鬟快步进来,见怪不怪地道,“夫人,老太爷派人来传话,让二爷去一趟。”
樊二夫人先是一愣,而后精神抖擞地放开了樊冲的衣领,她洋洋得意道,“如何,是不是我说的那样?你爹这回找你,就是为了让我去长安巷见秦朗和我姐姐的儿子!”
樊冲侥幸逃过一劫,边整理衣服边道,“行行行,我去一趟再回来告诉你是真是假。”
樊二夫人将樊冲送出院门,喜上眉梢又坐立不安地等了好一会儿,才见樊冲回转,立刻迎上前去道,“怎么样?是不是叫我去长安巷?”
樊冲摇头,“爹让我告诫你千万被掺和其中,绝不能去长安巷。”
樊二夫人气得一蹦三尺高,“这个老糊涂的怎么不长眼睛!这么大好的时机竟要白白错过!”
樊冲好说歹说带着两个身强力壮的嬷嬷把樊二夫人给安抚住了。
樊二夫人气冲冲地喝了半壶茶,才一挥手道,“好!不去就不去!”
樊冲顿觉不祥,“你要做什么?”
樊二夫人哼笑一声,“我自己不去,让别人去总行了吧?”
☆、第 43 章
“陛下, 陛下。”大太监轻声唤伏案小憩的薛振。
薛振睁开眼睛, 含糊地沉声问道, “朕睡了多久?”
“陛下让我一刻钟后喊您, 这会儿正巧一刻钟了。”大太监道。
“嗯。”薛振捏了捏鼻梁,喝了一口案边的浓茶,皱着眉又投身政务之中。
将一切处理完毕时, 天已经黑了下来。
大太监见薛振闲下, 赶紧令宫人传膳上来。
薛振心不在焉地吃着, 对大太监道,“说说宫外发生什么事情没有?”
大太监略一思索,捡了几件给说了,见薛振始终兴致寥寥的样子, 便大着胆子道, “还有是各家各户近来都往长安巷送礼,成了一方怪景。”
薛振的食箸果然顿了一顿, 他抬起冷凝眉眼, 重复道:“长安巷?”
“正是, ”大太监低下头去, 条理分明地道, “不过不是那顾南衣,而是秦小公子叫人知道了秦相儿子的身份,许多人许是抱着和秦相攀关系的想法凑上去的。”
薛振的神情缓和了两分,他重新动筷,冷淡道, “秦朗收了?”
“不仅没收,还全都一口气运回到秦相府上去了。”大太监绘声绘色地道,“这几日从各家到长安巷、再从长安巷到丞相府,最后从丞相府回到各家的场景,可是让百姓津津乐道。”
“也不知演给谁看。”薛振冷笑。
“不过那些送礼的倒也懂规矩,没人太过喧哗,将礼放下就走,便也不算扰民。”大太监看着薛振的脸色道。
薛振眉目微动,嘴上却不置一词。
大太监见好就收,没再继续说下去。
薛振用餐速度不慢,吃了七分饱就让人把剩余的给撤下。
大太监在殿门口忙碌时,远远就瞧见一行人正朝御书房走来,为首一人身姿婀娜、云鬓华裳,一看便身份不俗。
光远远这么看上一眼,大太监也能认出那就是宫中如今唯一的贵妃。
薛振亲政得早,昭阳虽给他挑选了几个当皇后的人选,等她死后此事便不了了之。
既然没有皇后皇贵妃,宫中最大的便是独一位的贵妃。
贵妃出身好,容貌妍丽,性格温柔,又知书达理,是八大世家当中最出挑的嫡女,也是昭阳当年亲手挑选的皇后备选之一。
如今整个后宫包括贵妃在内的嫔妃们都觉得她应当便是未来的皇后,只是薛振替昭阳长公主服丧了三年又三年,还没时间准备立后大典罢了。
大太监瞅着遥遥而来的贵妃,心中顿时一愁,赶紧回身进御书房同薛振禀报了一声,“陛下,贵妃娘娘来了。”
薛振刚坐到龙案后面,闻言眼睛也没抬一下,“来做什么?”
大太监的眼睛多毒,他立刻道,“看着带了食盒,当是看夜色深了,想送些养身体的吃食给陛下?”
“朕刚吃完,”薛振无情地说,“让她不用费心。”
“是。”大太监应了声正要离去,却又被薛振叫住了。
薛振搁笔,揉了揉自己的额角,疲惫地道,“贵妃是严家的那个?”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去过问自己后宫的嫔妃,一时竟有些没办法将她们一个个同身份对上。
常要应付这些嫔妃宫中来人打探消息的大太监却记得很牢,“是。”
薛振回忆了一会儿严贵妃的面容,“让她进来吧。”
大太监赶紧应声,这又快步出去时,正好碰见严贵妃带人到了御书房门口。
严贵妃的一双眼睛像极了昭阳公主,相似的眼形和精心修饰过的眉毛配在一起,一看便有出身高门大户的贵气雍容。
大太监原本觉得这夸赞言符其实,可等见过了顾南衣几遭之后,又改变了想法:不过尔尔。
“福总管。”严贵妃含笑道,“想着陛下今日定又操劳国事到深夜,我来给陛下送刚熬好的参汤。”
大太监低头规规矩矩地行了礼,侧身一引,道,“贵妃娘娘请。”
严贵妃脸上露出了一丝惊喜之情。
她也是个女人,对年轻有为的九五之尊心中抱有着小女孩般的幻想。
可每每想办法去努力拉近和薛振的关系时,结果却总是不如人意。
想着已经几个月没有见过薛振的自己今日终于得了机会,严贵妃抿唇微微一笑,迈过了御书房的门槛。
龙案后穿着黑金龙袍的天子映入眼帘时,严贵妃心中欢喜地低头见礼,柔声道,“见过陛下。”
薛振无可无不可地嗯了一声,让大太监拿了椅子来。
严贵妃优雅地坐了下来,温声软语地对着薛振嘘寒问暖了几句。
薛振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无论他说的是好话还是坏话,捧人的或是令人尴尬的,对着他的人都能想尽方法地将对话进行下去,不敢发怒,也不敢狂喜。
薛振从前觉得这是当皇帝的好处,现在他不觉得。
严贵妃说到“陛下看着清减了些”的时候,薛振终于停笔抬头看向了她。
严贵妃怔了怔,下意识地停住话语,微微扬起下巴任由薛振端详,眼神却温顺地垂了下去,不冒犯天子的威严。
薛振看了会儿,不满意地道,“抬起眼睛来看朕。”
严贵妃颤了颤才照做,她羞怯地掀起眼睑同薛振对视,才两三息的时间便红了耳朵,紧接着整张面颊都浮起了令人心荡神摇的酡红来。
坐在她对面的薛振却神情渐冷。
不像。
原本觉得那双眼睛最像昭阳,严贵妃又是从前昭阳夸奖过的贵女,加之严家当时需要安抚,诸多理由加在一起,薛振才定了这贵妃的位置。
可现在仔细看,却一点也不像昭阳。
薛振按捺着烦躁移开视线,漫不经心地和严贵妃说了几句话,无视她眼中期待暗示,摆手便令她退下了。
严贵妃显然没料到这结果,她难掩失望地告退,留下了比之前更为心浮气躁的薛振。
这份心情令他压根没能好好接着处理政务,事倍功半,薛振干脆将各路战报卷宗一扔,比平时早了一个时辰就寝。
大太监如同从前一样,小心地将那幅永远在薛振视线范围之内的小像送到了他的床头。
薛振凝视了画卷一会儿才合眼入睡。
半夜时,他却被从噩梦中惊醒了过来。
梦中昭阳坦然喝下毒药的那幕历历在目,仿佛就发生在昨日一般,令薛振的心脏狂跳个不停。
她在躺下之前,甚至还像小时候一样摸了摸他的头。
薛振揪着胸口的衣服急促喘息了一会儿,眉目阴鸷地起了身,低沉地唤道,“福林!”
外间的大太监立刻被惊醒,飞快地跑入内殿,“陛下。”
“朕要出宫。”薛振已经坐到了床边,他抹了一把自己的后颈,发现上面全是被噩梦惊出来的涔涔冷汗。
大太监惊了个磕巴,“陛下,是现在就出宫?”
话一出口,大太监就知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赶紧低头避开了薛振冰冷的视线,道,“我这就去准备。”
薛振匆忙地擦拭换了身衣服便直接出了宫,马车直奔长安巷。
他不顾一切地想要见到顾南衣的那张脸。
哪怕只是顾南衣而不是昭阳,他也想立刻见一眼。
马车行驶得很急,夜半的街上没有半个行人,即便有夜巡的官兵上前,见到开路的御林军也知道出行之人不必阻拦,纷纷让路。
薛振心急如焚地到了长安巷幽静的小院中,却又近乡情怯地没有敲门,在门外头做了好一会儿的建设,才抬手敲了下去。
敲门声在小巷里晃晃悠悠转了好几圈。
不出薛振所料,门是被手持利刃的秦朗打开的。
雪亮匕首将森冷的月光反射到了薛振脸上。
毕竟是自小就当皇帝的人,薛振也没被吓到,他沉稳地道,“我要见顾南衣。”
“正好,上次我没动真格。”秦朗面无表情地回敬。
大太监想起秦朗的情报,又见识过上次秦朗动手的狠厉,顿时一阵毛骨悚然,立刻抢身堵在薛振面前道,“秦小公子,有话好说!”
秦朗是真一个字的废话也没说,冲着薛振就上匕首招呼了。
好在自从前次的冲突之后,大太监每次都注意着带上不少精锐随薛振出宫,他们的反应也不慢,接二连三地挡住秦朗、将薛振护到了身后。
薛振只退了两步,他隔着几步距离看秦朗被围攻时仍然面色不改,招招都是往致命处去,不由得厌恶地皱起了眉。
这样粗鄙乡间长起来的野狗怎么配留在皇姐身边!
大太监看双方打斗看得心惊肉跳,他焦急地劝薛振道,“公子,往后退远些吧,刀剑无眼,万一伤着您……”
他的话音还没落地,秦朗从不远处转眼冰冷看来,手中匕首一扬便箭矢似的脱手而出,朝着薛振的眉心刺去。
一名御林军大惊失色,竭尽全力地拉了一把薛振,将后者拽到在地后才避开了这一记暗器。
薛振却压根没有闪避的意思,他看着秦朗将匕首掷出后迅速移开注意力、反手从腰间暗袋又抽出另一柄近身武器,险而又险却又不急不徐地挡住了下一次攻击。
即便薛振五体不勤,也能看得出来秦朗根本不畏惧被这几人围攻。
——他有将人全杀光的把握。薛振想。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里,薛振带出宫的御林军已倒下了三人。
大太监吓得面如土色,“陛……公子,咱们还是先行一步回去吧!”
薛振冷声道,“不。”
转身就走当然是最好的做法,这薛振也知道。
但这一次他不想和秦北渊一样全凭理智做事。
眼看着局面就要完全倾向一方,薛振听见了从秦朗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邵公子,让你的侍卫停手。”她道。
作者有话要说:庆朝幼儿园。
薛振:他先动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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