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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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感觉不由得令顾南衣有些新奇。
秦朗却同顾南衣全然不同。
他从杜云铮嘴里套出不少情报,便毫不留情地将人一脚踢走了。
“秦北渊派人去探墓了?”顾南衣随口问。
秦朗顿了下才应声。
他看了顾南衣一会儿,道,“你不害怕?”
“怕什么?”顾南衣道,“我虽然将那些年发生的事情忘了,可那时学会的知识才能可不会轻易忘掉。”
“如果……”
秦朗说了两个字,却没继续下去。
等顾南衣疑惑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秦朗才面无表情地道,“没什么。”
解蛊的办法当然还是得找。
但从前火急火燎想要尽快解开蛊虫的秦朗现在却不这么想了。
他自私地想让顾南衣再多忘记一些从前的旧事。
*
有纪长宁开口和带路,找到宣阁墓的过程并不艰难。
——因为换做是谁都不会想到,真正的宣阁墓也藏在汴京城中。
秦北渊心腹亲自带队前往,跟着纪长宁一路抵达一处偏僻小屋时皱紧了眉,“就这处?”
“从外来看,就是此处。”纪长宁直接伸手推了门,他道,“其中另有玄虚。”
门板多年未被使用,腐朽得不成样子,一推就被打开了,迎面扑来一股潮湿老旧的怪味。
心腹跟着迈入门里,四处打量这看起来同别的废弃屋子没有任何差别的小天地,“你没找错?”
纪长宁不加理会,在房中走了几步方位念念有词。
心腹离得近,竖起耳朵细听了一会儿,觉得像是某种拗口的口诀。
片刻后纪长宁便像是确定了什么似的直奔一处平平无奇的墙壁,在生了霉点的墙上摸索了一会儿,竟折腾开了一扇暗门。
心腹立刻上前查看,皱眉道,“这暗门没有把手,也推不开。”
但既然藏了门,就必定是为了让人进去的。
“是不是另有机关?”心腹问。
纪长宁也有些诧异,他上下找了好一会儿,终于在暗门中央不起眼的地方找到一行凸起。
两人头抵着头近距离看了许久,没看出这是什么机关。
这行凸起一共有十小块,顶上刻的从一到十,整整齐齐地排在一起,顶上还刻着一行字。
心腹倒是认出来那是宣阁的笔迹,写的是一个问题。
简简单单八个字,后面一半倒是人人都看得懂,可前四个字令心腹简直颈后一凉。
——敢问殿下,何年我死?
这天下有几个人能让宣阁尊称一声殿下?
那除了尚未登基时的薛振,就只剩下另一个人了。
心腹一时觉得屋里都吹过一阵寒风,没立刻动作。
看得急了,纪长宁伸手就想去按,心腹立刻将他的手挡住,“你疯了?万一机关解错,墓室自毁,怎么办?”
“天下只有我一人知道宣阁藏在何处,他不可能设置一处没有告诉我的机关!”纪长宁急道。
“那你倒是解出来啊,”心腹道,“你不是国师的徒弟吗?”
“这还用解?”纪长宁抬高声音道,“宣阁死在哪一年,谁都知道!”
“但这不是问你的!”心腹只能提溜着纪长宁的衣领把他扯开,强调道,“若真是人人都知道的答案,何必多此一举设置这提问的暗门?”
“那你说这是问谁的?”纪长宁大声冷笑,“难道问的是个死了六年的人?”
心腹拧眉头疼起来,他不敢擅自下决定,令人守卫好这处破屋,便押着情绪激动的纪长宁返回了丞相府,将发现的暗门及其上的问题都告诉了秦北渊。
秦北渊听罢便起了身。
心腹一愣,“相爷去何处?”
“七月初九太远,”秦北渊道,“去问顾南衣。”
一旁的纪长宁面色难看地问,“顾姑娘?”
“她说她能在梦中见到昭阳和宣阁,那么便是如今唯一可能知道这个问题答案的人。”秦北渊淡淡地说,“否则,她从前所说都是谎言。”
纪长宁欲言又止,最后硬邦邦道,“我也去。”
秦北渊看他一眼,并未阻止。
其实秦北渊大可以只派人跑腿,而非亲自前去见顾南衣、问她这一个问题。
但他仍是这么决定了。
马车前往顾南衣院子的路上,纪长宁的眉头自始至终都没有松开过。
“你很不安。”秦北渊道。
纪长宁像是被针扎了似的抬起眼来,咄咄逼人地问,“眼看着宣阁留下的秘密快要找到了,这是能将殿下带回来的唯一线索,却半路断了,我确实没办法和你秦北渊一样静坐钓鱼台、隔岸观火面不改色,怎么,不行?”
秦北渊并未动怒,他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笃定语气道,“你对我隐瞒了不少。”
纪长宁一噎,冷笑,“这是自然。我没忘记过你和殿下有多水火不容。”
“人人都说宣阁掌握着起死回生的秘密,”秦北渊不紧不慢地问,“你信吗?”
“亲眼所见才是真。”纪长宁答。
“我梦中亲眼所见呢?”
纪长宁毫不留情地讽刺道,“若我听说得没错,你那叫白日做梦。我听过一种蘑菇,吃下之后能让人飘飘欲仙、见到自己最想见的,我看你是被人喂了那毒菇!”
“蓝伞。”秦北渊直接说出了毒菇的俗名,他平静地道,“我尝过。”
纪长宁一时竟被噎住了,搜肠刮肚了片刻才讥诮地问,“有用?”
“没用。”秦北渊道,“蛊虫之说便有了可信度。”
纪长宁像是看怪物似的看了秦北渊一会儿,仿佛今天才第一次真正认识他,“那你还想解蛊?万一从此后你连梦都没有了怎么办?”
说话间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秦北渊没有回答纪长宁的问题,他直接下了马车,偏头对心腹道,“去敲门。”
应门的人是秦朗。
秦姓父子对视了一眼。
秦朗没让开路,他警戒地问,“什么事?”
“要进入宣阁墓,要先回答一个问题。”心腹解释道,“这个问题,似乎只有顾姑娘才会知道答案。”
他回头看了眼秦北渊的表情,才将问题复述了出来。
“——敢问殿下,何年我死?”
秦朗的眉梢动了动,他没看心腹,而是盯着秦北渊道,“与顾南衣有什么关系?”
“她能梦见昭阳宣阁,很可能知道宣阁问的是什么。又或者,在她下次梦见他们时,可以开口一问。”秦北渊慢慢地说,“……只要你之前的话没有骗我。”
秦朗冷嗤,表情没有一丝动摇,“我去问她。”
“等等。”秦北渊喊住了他,“请她出来答。”
秦朗转回头来,冷厉地盯住了波澜不惊的秦北渊,“搞清楚,她不是你想见的人。”
秦北渊寸步不让,“我要听她亲口回答。”
眼看着秦朗面色冰冷、一幅一言不合就要抽刀的架势,心腹做出了一个再明智不过的决定。
他气沉丹田一声吼,“顾姑娘在家吗?”
秦朗跟匕首似的眼神立刻就戳到了心腹的脸上。
作者有话要说:庆朝幼儿园。
班长:小秦你先别动手……嗷!顾老师这里有人打架!!
顾老师:老师不想管呢。
☆、第 40 章
但这一嗓子震耳欲聋, 顾南衣再怎么不在意也不可能听不见。
料到肯定是被秦朗堵在了门外, 顾南衣啼笑皆非地到门边望了一眼, 心道还挺热闹。
一个纪长宁正紧张兮兮地站在门边, 秦北渊在几步之外,心腹则是一幅要舍身救人的模样挡在了秦朗的面前、两手紧紧地挡着门板。
秦朗不乐意地转头抱怨,“你理他们?”
顾南衣好笑, “闹这么大声, 我总得来看看, 别人还当咱们家遭贼了呢。”
——虽说这附近的院子屋子都被知名不具的人买完了,还真没什么人能听得见心腹这一嗓子怒吼。
秦朗撇开脸不说话。
左右打不过耍赖的,谁知道堂堂丞相左右手能用出这种小孩子打架时往地上一躺的技能来。
秦朗在顾南衣面前惯要面子,觉得自己做不出这种丢脸面叫长辈撑腰的事情来, 只得忍了。
顾南衣习惯地摸了摸秦朗的脑袋安抚年轻人, 才转头道,“几位有何贵干?”
见这招真的顶用, 心腹也对自己幼稚的行为有点赧然, 他回头看了看, 见秦北渊不说话、纪长宁也闷不吭声, 便开口解释道, “想问顾姑娘一个问题,若你知道便帮上大忙了。”
“什么问题?”顾南衣漫不经心道。
她虽然这么问,心中却很明了。
纪长宁和秦北渊联手去探宣阁墓,又人员齐齐地回来,不像是一切顺利的模样。
要真顺利, 也不必来这么多人,只同先前一样传一封书信便好了。
再者,连秦北渊都惊动了,想必是在宣阁墓中有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
只是这意料之外的事情会需要她的帮忙,便听着有点蹊跷。
“宣阁墓外有道暗门,”心腹言简意赅地概括道,“上面的机关需回答一个问题才能解开,看着只有昭阳长公主知道答案,便冒昧来请问顾姑娘是否从梦中……从昭阳长公主口中得知过。”
顾南衣颔首等待着问题,心道这倒是符合宣阁做事总神神秘秘的习惯,好像将一切说得太直白便有损国师这地位威严似的。
暗门上的八个字,心腹已经念过许多遍,但在对着顾南衣时,不知为何开口便显得莫名其妙地艰难许多。
那相似的面容令心腹觉得好似就在同从前雍容的昭阳长公主说话似的,一点儿不敢造次,几次差点脱口说出尊称来。
见惯大场面、鲜有紧张之情的心腹咽了口口水,正要开口,却被秦北渊抢了先。
“敢问殿下,何年我死?”秦北渊道,“长公主或宣阁是否曾在你梦中提起过?”
顾南衣恍然地转头看了看秦朗。
她光知道秦朗想了个办法做局骗秦北渊上钩,却没细问过是什么局、又如何构造。
秦北渊这句问话却叫她顿时明白过来了个中玄机。
秦朗好不容易想的计划,顾南衣自然不会随意戳穿,她垂眸想了想,道,“能确定这是国师亲手写的、而不是他人所问么?”
心腹立刻道,“我认识国师的字迹。”
“那……”顾南衣道,“我记不太清了,但我知道国师曾占卜过自己的死期,对各位可有帮助?”
纪长宁惊诧地道,“宣阁从不为自己占卜。”
秦朗:“那看来是用不上了。”
秦北渊却追问,“占卜的结果是哪一年?”
“新历十八年。”顾南衣漫不经心地道,“也就是,今年。”
纪长宁愣了一会儿,随即似乎想到什么,面色变得阴沉起来。
得到答案的秦北渊并未多留,带着纪长宁便离开了,好像他来这么一趟,就真的只是为了听顾南衣亲口回答这个问题似的。
听罢之后,他便又云淡风轻地走了,一点也不多做纠缠。
等一行人又都离开后,顾南衣不解道,“你用这方法骗秦北渊真的有用?他怎么会同意?”
这去挖宣阁墓的行为对秦北渊来说简直等同于是胡闹了,但看他真的干起来,似乎也没什么动容,就跟平日里写了一本折子似的平平无奇。
“他难不成想再杀我一次?”顾南衣设想。
秦朗没法给顾南衣解释。
他立在门边看着秦北渊的马车远去,神情仍旧郁郁不快。
顾南衣身上发生异状一个接连一个,又与秦北渊扯上关系,秦朗原本是迫不及待想要解开蛊虫秘密、令顾南衣摆脱烦恼的。
哪怕再早个三五日,这急速的进展他都乐于见到,可偏偏当下他刚刚发现顾南衣的记忆开始倒退,就不太乐意再见到解蛊的方法被找到得那么快。
三年半足够顾南衣忘记二十年。
算一算时间,或许再过三年,顾南衣就会连秦北渊和薛振都不记得了。
那时……顾南衣便完完全全只是他一个人的。
诱惑太大,哪怕知道其中有种种风险,秦朗一时也抵御不住。
这见不得人的想法,秦朗自知不齿不该,也羞于在顾南衣面前说出口。
不想回答顾南衣的问题,也不想将自己阴暗的念头说出来,秦朗只能转移话题道,“我听说宣阁算卦很准,却连自己的死期也算错?”
“医者不自医,他一直也是如此。”顾南衣道,“但我记得他占卜应当是很准的。”
——应当。
秦朗立刻垂眼去看顾南衣面上神情,见她神情平和,顿了顿才判断道,“你连宣阁也忘得差不多了。”
“嗯。”顾南衣坦然道,“但只要是后来提起过的事情,我便都记得。他这次占卜我正好在旁,结果确实不为人知,也难怪说是只有我知道的问题。”
“宣阁却把这个只有你知道的问题当作进入他墓中的钥匙。”秦朗冷声道,“他难道预见了现在的一切?”
说什么国师无所不知、有预见之能,秦朗并不相信。
可留下那句话是千真万确造不了假的。
换句话说——
宣阁即使不是对顾南衣下蛊之人,也一定知道是何人所下。
秦朗做过那个莫名其妙的梦也有了缘由——宣阁可能真将某个保命的珍贵办法用在了顾南衣身上。
试问这天下有多少人能将第二条命心甘情愿地花在别人身上?
秦朗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你提起过,宣阁算是你的半个老师。”他不经意地道。
“算是,但我不曾真拜入他门下,因而纪长宁才是他唯一的弟子。”顾南衣解释,“只是他久住宫中,又有国师之名,前后教了我不少东西。”
“他没有成家?”
顾南衣被这个问题逗笑了,“我想象不出宣阁成亲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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