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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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阳伯夫人冷冷道,“真折辱人的不是你女儿刚出口这番话?若是叫武定侯夫人听到了,恐怕提刀就来掀这屋子顶盖了!”
“是夫人先上门来提一口门不当户不对的亲事的不是?”胡氏自觉占了理便寸步不让,“问问汴京大家族里,有谁愿意嫁给一个路都走不了的?夫人真觉得我女儿这么低贱?”
“够了!”金阳伯夫人皱着眉站了起来,像是难以忍受地拂袖道,“这不是你女儿想要的吗?还说什么天性柔软,就喜欢照顾人,即便是身体不那么康健的夫君也乐意接受,这些话难不成是我听错了?”
胡氏瞪着眼睛正要顶回去的瞬间,突然想明白了什么,脸色唰地一白。
金阳伯夫人见胡氏表情剧变,眼神更冰冷了两分,“四夫人手腕翻转得够快,真当汴京城里人人都是傻子不成!”
她说罢,没再给胡氏说话的机会,一摔袖子便怒气冲冲地带人往外走,临到门口时又忍不住停下脚步回过了头。
“孟六姑娘刚才的话,金阳伯府和武定侯府记下了!”
胡氏张了张嘴,脑中一片混乱,哪里说得出什么挽回的话来。
孟六姑娘慌张地摇晃着胡氏的肩膀,“母亲,她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会有这些传言?我怎么会想要嫁一个腿都走不了路的男人?”
第 54 章
胡氏被她晃得头晕眼花, 思路更是四分五裂聚集不起来, 不由得火从心起,一声怒喝甩开了孟六姑娘的手, “别吵了!”
孟六姑娘一颤, 愣愣地松开了双手望着胡氏,眼泪噼里啪啦地顺着脸颊往下掉。
胡氏烦躁地揉着额头, “没用的东西, 哭什么!——行了, 你先回去, 我找人问问是怎么回事, 看谁在背后做手脚!”
孟六姑娘不敢再说话, 边擦眼泪边哭着跑回了自己的院子。
胡氏在原地停留了许久, 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片,心头仿佛被人压了块巨石, 连气都快喘不上来了。
——这假消息传得有板有眼、迅如疾风,却同时又悄无声息, 连武定侯的耳朵里都能传得进去, 更能让金阳伯夫人登门说亲,可见背后之人手段之高超。
可有谁会花费这么大的力气去做这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这个念头出现在胡氏脑中的那一瞬间,答案几乎也在同一时间闪现了出来。
确实有这么个人。
——孟珩早就警告过,三皇子府是孟六姑娘能嫁去最好的地方, 这话中的意思很明显。
即便不去三皇子府里, 孟六姑娘也嫁不了什么好人家。
如果说这一切是孟珩的授意, 胡氏一点也不觉得惊讶。
她在冷静下来之后甚至还猜到了孟珩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没有催促、却突然出手的原因。
“——就为了昨天琴宴上那点姑娘家之间的小事, 你的好侄子能做出这种事情来!”胡氏愤怒地对自己的夫君道,“这个消息传得满汴京城都是,我要怎么澄清?我甚至还要想办法对武定侯和金阳伯两家人道歉,希望他们不要把小六说的气话放在心上!这也就算了,小六以后怎么办?真要眼睁睁看着她给三皇子当妾室,还是等她那天嫁个老弱病残?”
孟四爷也没想到在自己回京、对孟珩示好之后,孟珩居然还是毫不犹豫地对四房出手警告。
胡氏气冲冲地拍着桌子,“你把孟珩当家里人,你看看他把你当家里人了没?你再缩头乌龟下去,孟府很快就不会有你说一句话的地位!”
孟四爷沉默许久,眼里终于露出一丝狼似的精光,“贵妃娘娘的信,送来了吗?”
“我明天再让人去问上一次,但我话可摆在这里,要是——”
“没有要是。”孟四爷的声音很低,“只要消息确凿,我可以按照胡家的意思去做,但该拿的,我也不会手软。”
胡氏一愣,狂喜地坐了下来,“贵妃娘娘说的话怎么会有错?我们只等着我父亲和她商议什么时候动手,这会儿需要想的,只有一条:该怎么从盛卿卿那小丫头手里把钱都抠出来!”
“这事还要从长计议。”孟四爷狠狠抽了一口烟,嘶哑地道,“见财起意,亲兄弟都不能信。魏家硬要娶盛卿卿,或许也是打的跟胡家一样的主意。”
“我早想过了!”胡氏愤愤道,“魏家同孟府向来没什么交情,偏这么大方拿出三个没定亲的儿子任由挑选,里头肯定有猫腻!”
孟四爷边思考边说,“母亲这么多年藏着这些钱一声不吭,连自己的儿子都瞒着,想悄悄地将钱掏出来不容易。”
“总不能嚷嚷得全大庆都知道。”胡氏嘟囔起来,“可惜已经和那丫头交恶,不然骗倒是能骗得出来。”
“不必嚷嚷得全大庆都知道,”孟四爷说,“只要让母亲和盛卿卿知道我们知道便行了。”
胡氏仔细一思索,便了然道,“她们当然也知道财不露白的道理,肯定也怕你我宣扬出去,届时便好说话了?”
孟四爷缓缓地点了点头,脸上神色有些沉重。
胡氏察言观色,看出孟四爷心情不明朗,这会儿十分温柔地给他递了杯茶,放软了声音道,“她虽然算是你半个远亲,但这可不是咱们四房先动的手,全是那盛卿卿自己作的、孟珩逼的,咱们也不是赶尽杀绝,不过拿些钱财——这些钱,难道不是本该属于孟府、有你一份的?”
孟四爷接过茶抿了一口,连着茶叶梗一起吞了下去,他看了一眼胡氏,深沉道,“正是如此。云烟的钱……本就是孟府的钱。”
*
孟府接连来了好几个说亲的媒人,都是选的孟六姑娘,理由自然同金阳伯夫人是一样的。
胡氏没敢再让孟六姑娘出来见客人,都自己见后一一回绝了,却不敢随意澄清那不实的传言。
一来,贸然澄清根本没用;二来,胡氏心里有些怵孟珩会有什么后手。
她一边暗自惧怕着,一边又在心中狠狠诅咒孟府从老夫人到其余三房的所有人。
——从她嫁到孟府的那天开始,孟老夫人就没正眼看过她几次,另外三房的人更是自己其乐融融,将她排挤在外。
既然孟府容不下四房,那四房为自己谋取利益,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胡氏焦急地等待着宫中胡贵妃回信的同时,严令禁止了孟六姑娘的外出,对外称她是去湖边时着了凉,正在养病,暂时先糊弄了过去。
另外,她还有一件要操心的头等大事:如何向武定侯道歉的办法。
她正在焦头烂额的当头上,身边嬷嬷就来回报说孟娉婷和盛卿卿又结伴出门去了的事情,顿时眉头一皱,冷笑道,“她们倒是高兴闲散得很!”
嬷嬷小声地说,“夫人,孟府这么多姑娘,外头有什么传闻时,弄错了一两个,不也正常得很?”
胡氏正要骂人,突地又合嘴思考了一会儿,狐疑道,“你的意思是,我可以把小六的传言推到别的几个丫头身上去?”
她虽然愤怒又嫉妒,但还不至于没脑子到这份上,略一想便直接推翻了这个办法。
“还不是和大房二房三房撕破脸的时候。”
“府里不是还有个表姑娘吗?”嬷嬷道。
胡氏一瞬间还真有点动心,但她飞快地反应过来,沉着脸扇了嬷嬷一个耳光,训斥道,“现在为什么这么走投无路你还不明白吗?瞒不过孟珩的眼睛耳朵,为难盛卿卿就是在找死!”
嬷嬷被打得偏过了头去,捂着火辣辣的脸不敢说话了。
胡氏表情阴沉地低头把玩了片刻手里的拜帖,斟酌了许久才慢慢地道,“但这主意也不是全都不可取。”
她只要不明说,光凭暗示,孟珩也没办法给她定罪。
胡氏仔细琢磨了一会儿自己的办法,觉得有戏,便写了封言辞诚恳的拜帖着人送去了武定侯府。
——很快被送了回来,还被拒绝了。
胡氏咬牙寻思半晌,辗转找了一位长辈帮忙代送拜帖后,终于得到了武定侯夫人的同意。
胡氏厚着脸皮跟长辈一同进到武定侯府里,见到武定侯夫人后,便挂起了一脸愧疚的表情,颇为低声下气、忍气吞声地道歉送上赔礼,最后又道,“我女儿前日本就染了风寒,那日金阳伯夫人来时已有些热度,说出那话后自己也愧疚不已,当晚便哭得病倒了,否则今日定也要将她带来向侯夫人道歉的。”
武定侯夫人不置可否,她甚至看都没多看胡氏一眼。
给胡氏当了桥的长辈不得不圆了句场,“说话这么口没遮拦,要是换个心眼小些的,还不知道怎么报复。”
武定侯夫人冷笑了一声,“我这人就是心眼小,没听说过?”
这位武定侯夫人的经历很不一般——她曾经女扮男装随年轻时的武定侯上战场杀敌过,入军四年才因一次重伤被武定侯戳穿身份,倒是阴差阳错成就了一段缘分。
大约正是因为这段从军杀敌的过去,武定侯夫人是诰命夫人里最不像诰命的那一个——一言不合,提枪就上。
胡氏讪笑一声,擦着冷汗试图转移话题,“小六是被我纵得太过调皮了,这个年纪还不懂事,不仅比不上她的姐姐们,就连才来孟府没多久的表姐都比不上,真真叫我汗颜。”
她说着,小心地看了一眼武定侯夫人,见对方冷冷笑着没有接话的意思,只好自己说了下去。
“那从江陵来的表姑娘可真是人见人夸,性格温温柔柔的,讲话也温温柔柔的,小六要是有她一半善良,我就叩谢老天爷了。”
“江陵?”武定侯夫人还真被吸引了一点注意力。
“正是,”胡氏精神一震,露出了个怜惜的眼神来,“才十六岁的年纪,家里就只剩她一个人了,这不,前不久刚到孟府来,看着孤苦伶仃又那么懂事,体贴更是一等一的,怎么命就这么苦呢。”
武定侯夫人短促地从喉咙里挤了个“呵”出来,道,“那江陵城破时她十二岁还不到,家里人都死完了,她一个人处理后事、守完了孝、又一个人千里迢迢赶到汴京来,你却觉得这是个‘温温柔柔’的姑娘?”
真温温柔柔,早活不下去了。
从江陵赶来汴京的,怕不是朵食人花。
胡氏连忙道,“侯夫人这是不曾见过她,人人都是这么夸的,绝无假话。”
武定侯夫人哼了一声,没了说话的兴致,她道,“行了,我知道你今日来做什么的,你女儿说的话虽然难听,我也不至于和个小辈喊打喊杀——你带来的东西,我都不收,你全都拿走,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胡氏小小地松了口气,也没多留,赶紧起身告辞了。
——反正事情也揭过了,她也想方设法把盛卿卿的温柔善良在武定侯夫人面前强调过了,至于武定侯夫人信不信,便只能看老天爷的意思。
胡氏前脚刚走,武定侯夫人立刻一板脸,拍着桌子道,“什么玩意儿,道歉都不诚心,扯谎就算了,还想祸水东引到个无依无靠的小姑娘身上,什么狗屁长辈?当我瞎了聋了,这都听不出来?”
她边说边扭头朝后面道,“你都听见了?还劝我什么指不定是误会,没见你婶婶那天回来都气得哭了,能有什么误会!”
从正厅后面,一张木制的轮椅缓缓被推了出来。
坐在轮椅上的是一名风神轩举的年轻人,他温润地笑了笑,道,“我说那话,是安慰母亲与婶婶不必同杂人计较,母亲还真信了不成?胡家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几个姓胡的是能看的?”
武定侯夫人白了他一眼,“你这么能说会道,我刚怎么就没让你出来气孟胡氏一顿?”
年轻人若有所思地用指尖敲打着轮椅的扶手,“但她刚才提到的表姑娘,连我也有所耳闻。”
“真那么‘温温柔柔’?”武定侯夫人嗤笑着问道。
年轻人噙着笑道,“至少,她来汴京这么久,我没听过任何人说她的一句坏话。”
武定侯夫人扭头看了他一眼,道,“那要么是个菩萨转世的,要么就是个比胡氏演戏高明得多的。”
她说到半路,诡异地停顿了一下,突地挑了眉毛道,“若孟胡氏说的是真话,她真是个菩萨转世的,那我还真能顺着她的意思去孟府提亲。”
年轻人温和地劝道,“你真这么做了,恐怕有人要发疯。”
武定侯夫人兴致勃勃站了起来,“你等着,我去替你探探路,看那是个什么样的丫头——嘿,温温柔柔?能从四年前那个江陵城里活下来、爬出去的,温柔两个字早和着血泪吞到肚子里了。”
她走了两步,倏地又回了头,问,“你说谁要发疯?”
武定侯府的长子笑了一下,他启唇十分平和地念出了一个十分简单、在大庆却有着千钧重的名字。
“孟珩。”
第 55 章
胡氏将事情想得简单, 离开武定侯府后, 便以为关于孟六姑娘的亲事暂时告一段落,急匆匆地回了孟府。
——倒也不是她一直都这么不爱动脑子,而是胡家几次三番向她暗示能从盛卿卿那里得到的好处等等令她有些昏了头。
刚被嫁到孟府时, 胡家在胡氏身上下了不少赌注, 期望于她能在孟府当一个有话权的主事人,从而能将孟府和胡家隐隐约约地绑在一起。
胡氏自己也是抢破头才抢到孟府最后一个儿子当夫君, 自满得很, 雄心壮志进了孟府熬了段时日后,才羞恼地发现孟老夫人压根不喜欢她——不,应当说,孟老夫人相当厌恶她。
胡氏努力了多年, 没有拿到掌家的权力不说,甚至同其他三房夫人之间的关系变得比刚嫁进去时还差。
唯独叫胡氏欣慰的是,她的女儿似乎还算得孟老夫人的欢心。
因此胡氏便想方设法教孟六姑娘如何讨好孟老夫人, 十年下来眼看着势头不错, 就连胡氏自己也以为孟老夫人最中意的孙女便是孟六姑娘时,孟珩横插一脚、孟老夫人的默许昭然说明了那十年间的宠爱纵容都是惺惺作态。
孟老夫人就是看不上胡家。
长年累月的积恨让胡氏逐渐怨怼起孟老夫人的存在,当得知孟老夫人护着孟云烟的钱这么多年不曾分发、甚至还打算交给一个不姓孟的少女时,胡氏的愤怒便再也忍无可忍了。
她几乎是焦急地等待着宫中的信件,等待着向孟老夫人摊牌发难的那一天来临。
当从武定侯府返至孟府,嬷嬷快步上来告诉她有一封宫中送来的密信时, 胡氏连鸡皮疙瘩都兴奋得竖了起来。
她压制着自己紧张的情绪飞快步回到院中, 挥退身周下人, 捏了最信任的嬷嬷送来的信,独自一人进了内屋,颤抖着两手将信纸抽了出来。
初看前面的两句话时,胡氏还有些紧张,但看到后面,她就激动得险些叫出了声来。
匆匆将信件内容扫完后,胡氏小心地将信纸重新叠起,想了半晌后还是没放在屋里,而是贴身收好后,隔着衣物抚了一下,察觉到信函的存在,才觉得放心了些。
她快步走到屋门口,问道,“老爷还没回来?”
嬷嬷弯腰道,“方才小厮回报说在路上了,应当再半个时辰就能到。”
“半个时辰,半个时辰……”胡氏不安地来回转了两圈,显得有些焦躁,“怎的还要这么久!”
“夫人才刚回来,先坐下喝口茶歇一会儿吧。”嬷嬷上前扶着胡氏坐下,又给她倒了杯茶,小声劝道,“您不论要做什么,都得心平气和地去,否则岂不是又三言两语叫老夫人气着了。”
胡氏觉得有理,强行按下自己奔腾的血气,道,“盛卿卿呢?今日出去没有?”
“没有。”嬷嬷对答如流,“特意让人盯着呢,还有大将军府外盯着的人也说了,大将军早就去大理寺办事,一时半会回不来,就算那盛卿卿或是二姑娘想搬救兵,也找不到人。”
“好,好。”胡氏不自觉地抖了两下脚,又将这个不雅的动作按了下去,她双眼发光地按住藏在胸口的信,用一种做梦似的语气说道,“这可要发财了!”
先前胡氏光知道孟云烟留下的是一笔数量不小的财富——否则也不能让胡家和魏家都起意——可她心中估了个数,心想最多也就是那些钱,谁知道胡贵妃信中准确说出来的数目竟是她想象中的七八倍那么多!
这钱哪怕只让人取走指甲盖那么大点的分量,就足够一生衣食无忧了,却都因为孟老夫人的偏心要流到孟府以外的地方去!
胡氏光是想着自己拿回这些钱之后能做什么、成为什么,便已经头脑有些发晕起来。
即便胡贵妃要拿走其中的大部分留作未来打算,但只留下一两成,也够四房一跃在孟府中翻身了。
财能通神,胡氏相信自己那时候一定会是孟府里的香饽饽,孟老夫人也不敢像现在一样对她视而不见!
胡氏坐立不安地等着孟四爷回府的同时,盛卿卿正在孟娉婷院里听她讲金阳伯夫人和和气气上门找胡氏,却又很快怒冲冲走了的事情。
“吵了什么倒是不知道,不过金阳伯夫人是来说亲的。”孟娉婷停顿一下,见盛卿卿神色平常,才接着往下说道,“四伯母当时挺高兴的,还将六妹妹带着一起去见了金阳伯夫人。”
“亲即便说不成,也不该这么不欢而散啊。”盛卿卿疑惑道,“我记得金阳伯同武定侯是亲兄弟,两家都是战功赫赫光明磊落,不至于气度这么小。”
孟娉婷也没打听清楚其中内情,只是隐隐约约猜到这事或许和孟珩有关系,也不好同盛卿卿说,只道,“总之,四伯母今日去武定侯府了,想必是为了道歉,那定然是理亏的。”
“武定侯夫人同我父亲好似打过照面。”盛卿卿道,“父亲同我提起过她两次,十分推崇敬佩,我想,一个能提枪上阵打了好几年仗的女子,定不会是小肚鸡肠的人。”
孟娉婷颔首,“确实,武定侯夫人在汴京中也是名声极好的,同武定侯也很恩爱,只可惜……”
“可惜?”盛卿卿立刻担忧地抬了眼,“她过得不好吗?”
虽然不知道武定侯夫人是不是父亲的旧识,光是从父亲嘴里听说过,就足够让盛卿卿心中多生出几分关切来了。
“这倒不是。”孟娉婷摇摇头,她蹙眉靠近盛卿卿,小声道,“武定侯夫人怀第一个孩子时受过惊吓,因此后来长子出生便有些腿脚不便的问题,一直是坐着轮椅出入的。”
盛卿卿认真听罢,垂眼无奈道,“二姐姐这不是都将原委猜出来了嘛——武定侯府的长子,是不是还没有成亲?”
明明来孟府说亲的是金阳伯夫人,孟四夫人道歉却是去的武定侯府,这来龙去脉简直就跟白纸黑字那么明了。
“确实没有。”孟娉婷叹息道,“我见过他一次,若不是腿脚不便无法自己走动,实在是个能叫汴京城里姑娘们互相打破头的好夫婿。”
盛卿卿插了句嘴,“比方竟还好么?”
孟娉婷微恼地瞪了盛卿卿一眼,答得却很肯定,“方竟不能跟他比,只不过是我……我更中意方竟罢了。”
盛卿卿眯着眼睛挤兑地“哦”了一声,在孟娉婷真的气恼起来之前朝她露出了天真无邪的笑容,“那肯定是个兰芝玉树的美男子了。”
“这四个字形容他,甚至还有些不太够。”孟娉婷道,“这么说吧,文韬武略,如果后两个字是堂兄,那前两个字就是武定侯府的长子了。”
本是半开玩笑打趣的盛卿卿讶然,“这么厉害,那是我刚才无知了。”
孟娉婷点点头,又十分惋惜地叹了一口气,“大约老天也看不得人太完美,所以才夺了他的双腿。”
盛卿卿下意识接道,“可珩哥哥就没被夺走什么呀。”
孟娉婷:“……”她想了想孟珩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暴烈脾气,又瞅了瞅盛卿卿说这话时的表情,默默然地喝了口茶,道,“堂兄要是知道你这么说他,应当会很高兴的。”
“……”盛卿卿不自觉地揪了下自己的耳垂,道,“你可别告诉他。”
“不好意思?”
盛卿卿鼓了鼓脸颊,“我是怕他多想。”
孟娉婷探究地看了盛卿卿两眼,“多想什么?”
“他……大抵是觉得自己没什么过人之处的。”盛卿卿皱着眉说。
同孟珩相处得多了,盛卿卿多少能察觉得出来,这个人对他自己有着相当多的不满——可身为挽救大庆于水火之中的战神,他本该对自己更宽容一些的。
“……不过也是我的瞎想,你别往心里听去。”盛卿卿很快挥去了面上愁容,抿着笑道,“不说别人的事了,二姐姐什么时候定亲,倒是安排好了没有?下次再要出去见方竟,可别又打着幌子将我也非带上了。”
“我和方竟昨日那是偶然遇上的!”孟娉婷佯怒道,“你调侃个没完没了了还!”
盛卿卿连连求饶,“好好好,千里姻缘一线牵,有情人自然心有灵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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