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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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并不是什么不能说出口的事情。

她才十六岁,当然是可以想念家人到哭鼻子的年纪。

“你兄长是名勇士,我听说过他。”孟珩说。

盛卿卿眼睛亮了起来,“珩哥哥从何处听说的?我兄长出生到……城破, 从未出过江陵一步。”

孟珩当然不曾从梦境以外的地方了解过盛明安此人, 可梦里侧面透露出来的那些讯息, 也够他这时候安慰盛卿卿用了。

“到江陵城后,我听过他的事迹, 更早时,也对你父亲略知一二。”

“我父亲?”盛卿卿诧异,“他从不曾提起和你遇见过。”

孟珩原是想说从旁人口中得知, 想了想又鬼迷心窍地改口,“一面之缘。”

盛卿卿倒信得很快, 她快乐地追问道, “那你们说了什么?”

孟珩干脆从梦境中挑了个缘由出来,“提起过你, 还有家中其余人。”他顿了顿,道, “也说了你母亲身体不好,我那时并不知她是我的姑姑。”

盛卿卿的神情柔和下来, 她含笑怀念道, “母亲确实体弱多病, 不过她有力气时便会下厨做饭给我们吃,手艺相当好,比我厉害多了。”

“说起过你的弟弟,他虽年纪小却也体谅帮忙家务。”孟珩又说。

“这可真是脸上贴金了。”盛卿卿失笑,“他不将碗给我打碎我都能乐上半天。”

“你的两个妹妹天真活泼,时常能逗你母亲开怀一笑。”

盛卿卿支着下巴靠在桌边,她仿佛陷入了旧事的回忆当中,蜜色的眼瞳里盛满温软的笑意。

好半晌后,她才道,“旁人或许觉得我家中过得清苦,可对我来说没有更好的一家人了。”她顿了顿,落在虚空中的视线重新聚了起来,笑着补充,“自然,孟府也很好。”

孟珩同她对视了一小会儿,他哑声问,“还想哭吗?”

盛卿卿失笑,“一时感怀,早过去了。大舅母还在等我们用饭,已耽搁了许久,不好再拖下去了。”她说着,又有些无奈地道,“珩哥哥快起来吧,为何不肯好好坐着说话呢?——再这样,我可也要扔了这椅子和你一同蹲着了。”

孟珩这才站了起来。

两人贴得太近,盛卿卿脑袋跟着他一起抬高,险些拗了脖子,赶紧也按着桌子起了身。

她边往屏风后面绕边道,“我洗把脸——珩哥哥的身体已不要紧了吗?看着比从前平和了许多。”

纵然盛卿卿自己没发现,知道孟珩同父亲认识后,她和孟珩讲话的语气都柔和亲近了不少。

孟珩抱着手臂站在原地,视线追着盛卿卿走,“不要紧。”

盛卿卿还有空担心他的心病,她自己的心病藏得却这般好,恐怕连她自己的都没发觉有什么不对——这最后一点才是最叫孟珩惊心的。

这世间有人软弱,也有人坚强,这本无高贵低贱之分。

可一个人若要强迫自己将本属于常人的苦痛悲戚都咽下肚里露出笑脸,无论何时都不让别人担心,这岂是“勉强”两个字能形容得了的。

孟珩甚至觉得盛卿卿在强迫自己,而她还觉得自己只是成长稳重了。

战马若是自小就被拴上缰绳,长大后便不会觉得那是桎梏,而是生而俱来的一部□□体。

难怪盛卿卿从不怕任何人对她表露恶意,反倒是对着孟大夫人和孟娉婷时颇有些小心翼翼,盖是因为她本就只擅长给予而非索取。

别人对她不好,她水来将挡;别人对她好,她便变本加厉地好回去,生怕承了别人太多的情。

孟珩恍惚间甚至觉得对盛卿卿关心备至才是在伤害她。

他初见盛卿卿时便觉得眼前的小姑娘笑里浸满了蜜的模样与梦中太不相同,却没有多想,谁知竟花了这许久才找到原因。

——归根究底,也是盛卿卿藏得实在太好。

盛卿卿洗了脸拭干,整理过鬓边碎发后便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她执起铜镜照了照自己,觉得并无失礼之处才道,“珩哥哥,咱们去大舅母院里——”

话还没说完,盛卿卿的视线落在了铜镜一侧映照出的孟珩身上,声音戛然而止。

孟珩正在看着她,目光专注得放不进世间其他万物。

盛卿卿无法形容孟珩的眼神,他简直什么都不必说,光是从那双黑眸里溢出来的热烈情感便叫她面颊发烫、四肢酥软。

曾经缥缈荒谬的猜测不由得又一次出现在了她脑中。

盛卿卿不自觉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缓缓将铜镜放下,回头看进孟珩的眼睛。

但孟珩的神色相当寻常,见到盛卿卿转脸,他还拧眉问,“不是去吃饭?”

——她看错了?

盛卿卿的视线在孟珩脸上打了个转儿,笑了起来,“嗯,大舅母说她亲自下厨来着,我还没尝过呢,今儿沾个光。”

孟珩点了点头,率先走了出去。

盛卿卿落在后面,对着妆台上的镜子深吸了口气,才轻快地跟上了孟珩的脚步。

*

孟大夫人到底下厨忙活了一顿大的,盛卿卿和孟珩到时,大夫人还没从灶房回来。

顾妈妈将两人请到屋里后便去知会孟大夫人,盛卿卿少不得又和孟珩坐在桌子两旁小眼瞪大眼了一会儿。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看错的那一眼,盛卿卿颇觉得如坐针毡,保持了得体的笑容好半晌后才想到个话茬,“珩哥哥刚才说——”

结果几乎是同一时刻,孟珩也开了口,“你脸上——”

两人同时停了下来,孟珩拿手指在他自己脸颊上点了下,“这里。”

盛卿卿反手照着他指的方位抹了两下,却没瞧见手上沾着什么。

孟珩指挥了两次便觉得不得劲似的,干脆放手站了起身,俯身越过小半张方桌,在盛卿卿脸上揩了一下。

力道有些重,盛卿卿脑袋都轻轻跟着他的动作晃了晃,倒是不痛,但也叫猝不及防的她露出了惊讶之色——她方才照镜子时,脸上明明很干净的。

孟珩拭完了却没松手,反倒皱起了眉盯住盛卿卿脸上那一点。

盛卿卿眨了眨眼,顺口揶揄他,“可别是我脸上长了什么东西吧?”

孟珩看起来有些困惑,他用掌心抬起盛卿卿的下巴,“别动。”

盛卿卿随即察觉到他又在同块肌理上反复摩挲两下,终于将什么东西拿走了。

当孟珩翻过指腹给她看时,盛卿卿瞧见那上面沾着一根微微翘起的睫毛,想也是哭了后洗脸时落的,不由得笑了起来,“谢谢珩哥哥。”

孟珩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正要坐回去时,孟大夫人在外冷不丁地出了声,“你们干什么呢?”

她好似刚到似的从门口走了进来,脸上笑眯眯的。

孟珩却早就听见她的脚步声到了门外,又刻意停住半晌,生怕他不知道一样。

“我脸上沾了东西。”盛卿卿笑着起身道。

孟大夫人端详了她一眼,一本正经道,“别的没有,我瞧着就是脸上有些红了。”

盛卿卿下意识反手贴了贴自己的脸颊,察觉温度平常时,才想到或许是孟珩刚才揩得重了些泛的红。

孟大夫人瞧着她下意识的动作,神秘地笑着朝孟珩又望了一眼,看见她的儿子面色不虞地撇开了目光。

“再有就是……”孟大夫人又接着往下说,声音故意拖得很长,“眼圈儿有点红。孟珩欺负你了?”

即便知道是挤兑,孟珩还是不悦地皱了眉。

盛卿卿闻言连连摆手,“珩哥哥怎么会欺负我呢。”

孟大夫人就眼睁睁地看着孟珩眉间的褶皱又旋即舒展了开来,她扭过头免得自己真笑出声来,赶紧摆手让下人把热腾腾的菜肴一一送上了桌。

身为孟府的掌家人,孟大夫人自然极少下厨,但做出来这顿饭倒也味道不错,盛卿卿边吃边捡着好话夸赞,将孟大夫人夸得面上满是红光,一个劲拿了公筷给盛卿卿夹菜,全然无视了一旁的孟珩。

孟珩也不在意差别对待,直到孟大夫人将一勺晶莹剔透的虾仁要送到盛卿卿碗里去时,他才突然阻止,“她不吃这个。”

孟大夫人的动作停了下来,正伸碗要去接的盛卿卿也停了,两人一同看向孟珩。

盛卿卿确实不爱吃鱼虾蟹,可战乱之后能有吃的就不错了,哪里还能挑剔这些,因此她什么都吃得下去,自然也不打算叫孟大夫人为难。

——可孟珩怎么知晓她这点微不足道的饮食习惯?

孟珩迎着孟大夫人了然的目光和盛卿卿疑惑的视线,皱着眉顺着先前的谎圆了下去,“你父亲说的。”

盛卿卿歪了歪头,不太记得她是否曾经这点小小的饮食喜好暴露在父亲面前过。

不过这思考只是短短一瞬,思及父亲毕竟已经去世,盛卿卿没有多想,而是道,“没关系,小时候有些挑嘴的毛病。”

孟珩却递了碗出去给孟大夫人,冷酷道,“给我。”

孟大夫人笑着将一勺的虾仁都倒在他碗里,才转头对盛卿卿道,“我也挑嘴得很,也就今儿是我自己下厨,才干脆没挑我不爱吃的,你也不必勉强,都是一家人,不要那么见外。”

盛卿卿张了张嘴,却想着再辩解就是明晃晃不领孟珩的情,无法,只好轻轻嗯了一声,捧着碗安安静静地接着吃饭,视线有一下没一下地往孟珩身上扫了几眼,像是好奇,又像是探究。

孟珩绷紧了全身才克制住自己朝盛卿卿回望过去的冲动,冷着脸吃完了一整顿饭。

——换个人来,还以为这顿饭他吃得多不高兴呢。

等用完了饭,孟大夫人心中满是对孟珩的嫌弃:该表现的时候就该用力表现,这只露一点儿出来,以为是打仗时呢还得事事当机密揣着。

孟大夫人清了清嗓子,问孟珩,“下午还有事儿没?”

孟珩今日就是掐了江陵城破的日期来的,又正好撞见盛卿卿哭了一场,即便她这会儿已经是没事人的模样,他也放心不下。

于是孟珩面色严肃沉凝,“没什么要务。”

“正好,”孟大夫人一挥手,“卿卿院里花花草草该翻土了,这丫头喜欢自己动手不爱操劳婆子,你去搭把手。”

——让孟珩帮她翻土除草?

盛卿卿讶然地动了动嘴唇,原是想拒绝的,但不知怎么的又给咽了回去。

孟珩看着她沉静下来,心中跟着平稳,纡尊降贵地嗯了一声。

第 41 章

等两人并肩出了孟大夫人的院子, 盛卿卿突然道,“谢谢。”

孟珩:“谢我什么?”

“今日珩哥哥来, 是看着日子来的吧。”盛卿卿笑道, “你是担心我才来的。”

即便事实确实如此, 盛卿卿直白说出口时, 孟珩还是有点不自在。

他一本正经地咳嗽了一声,绷住了脸上表情。

盛卿卿却是在后半顿饭时冷静下来, 仔细思索时才想明白了孟珩今日来意。

孟珩去过江陵,又认识她父亲,那当然也会知道今日是江陵城破那一日。

若非孟珩出现,盛卿卿其实是不准备将这一日的特殊之处告诉其他人的。

寄人篱下, 更不应该给人家添麻烦。

偏偏魏二公子好死不死地踩了盛卿卿的痛处, 将她刻意淡忘的伤心事踩上了一脚, 情感一旦宣泄便有了空隙,正好撞上孟珩前来查看。

盛卿卿扪心自问,若是魏二不说那些混账话, 今日孟珩来访, 她是能用笑脸和道谢漂漂亮亮圆过去的。

可魏二来了,这假设便没有意义。

盛卿卿心中多少对自己在孟珩面前短时间就飞快地哭了第二次鼻子的事情有点在意, 同孟珩大方地道了谢后便不再提先前的事。

等到了盛卿卿院里,孟珩仔细打量她不大不小的院子里花花草草,才意识到孟大夫人随口瞎扯的这个理由有多不靠谱。

——盛卿卿的院子里维护得整整齐齐, 杂草恐怕弯下腰去才能看见新长出的两三根, 怎么看也不是需要他来帮忙的样子。

盛卿卿方才没拒绝大夫人, 就是因为想同孟珩私底下道声谢,这谢道过了,她也不戳破孟大夫人的借口,只四下看了眼,道,“今日还没浇水,珩哥哥若不介意,便同我搭把手?”

孟珩单手提了桶就去取水了,回来时,盛卿卿就蹲在他前一次进院时的位置。

不同的是,这次她听见响动回转脸来,眉眼都带着令人春风拂面的笑。

孟珩安下了心的同时,又有一股不同于暴虐的焦躁沿着背脊缓缓升了起来,叫他手指发烫起来。

盛卿卿没察觉孟珩的异样,待孟珩提着沉甸甸的水桶走近,她便侧身指给他看了地上一朵才豆子大小的野花,“前几日还不见,今日就开了花,我险些当杂草拔了,还好还好。”

孟珩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他将水桶放下,视线在少女纤细又精巧的肩背上停留片刻。

“我走时,江陵里也开了许多花。”盛卿卿抱着膝盖道,“虽说我家人不在了,不过江陵也有千万人家得以幸存,我想父兄的牺牲倒也算值得。”

想到王敦,孟珩心中跳了一下,将旖旎心思收了起来。

“毕竟他们是为国捐躯。”盛卿卿嘴角噙着点儿笑意,她伸手拨弄着小小的紫色野花,道,“死得堂堂正正,才能瞑目。”

她的反常只这么短短的片刻,很快就转头朝孟珩笑出了小酒窝,“我这儿活不多,珩哥哥很快就能回去啦。”

即便看出盛卿卿做惯了家务,手脚灵活得很,孟珩在场又怎么可能让她忙活,他避开了盛卿卿伸来的手,给她指了个位置,“你去那里。”

盛卿卿看了眼,发现孟珩竟将自己安排在不远处的石桌边上,失笑,“我这点儿工还是能做的。”

“不必今日做。”孟珩一脸冷酷地将盛卿卿赶过去,盯着她坐下后,才挽了袖子浇花。

盛卿卿坐不住,按照孟珩的意思喝了两口茶便要起身,可孟珩好似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她一动,那双捕猎鹰隼似的黑眸就转过来盯住了她。

盛卿卿只得将抬起一半的屁股又放了回去。

好在院里是真不用怎么打理,孟珩三两下就从院子一头走到了另一头,用了才一刻多钟的时间。

孟珩:“……”他还没开始忙,事情就已经结束了。

盛卿卿拿了自己闲时做的江陵点心慰劳过孟珩,两人又喝了茶,实在拖无可拖的孟珩离开孟府时,也还是大下午。

太阳在空中明晃晃地挂着,孟珩心中却远没天色这般灿烂。

他脑中一时间想的事情太多了。

想盛卿卿这几日是不是都得强颜欢笑,想魏家把柄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想王敦瞒了关于江陵的什么,想怎么快准狠地收拾一顿魏二……

盛卿卿不知身旁孟珩一成不变的脸下在想些什么,她临送孟珩到垂花门时,直白地道,“珩哥哥对我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孟珩立刻抽离思绪偏头看了她一眼,“从前是——”

“我可不是要旧事重提。”盛卿卿顿了顿,又笑着补充说,“只是现在的珩哥哥太温和了,叫我恍惚觉得换了个人一样。”

这话还是往好听内敛里说了,盛卿卿亲眼见过孟珩犯病时的样子,又见过其余人对他怕得像是恶鬼一般的场景,见到近来好脾气的孟珩,简直像是海市蜃楼似的幻境。

——也就是盛卿卿淡然处之,换了别人恐怕能被这个孟珩吓得尿裤子。

孟珩将拇指扣进虎口,用其余手指紧紧圈住,面上一丝不漏,“待人温和不好?”

“并不是不好。”盛卿卿想了一会儿才道,“但看珩哥哥自己喜欢什么样了。”

孟珩在门口停住步子,他哑声道,“现在这样就好。”

他打定主意不伤害盛卿卿,那就最好连碰都别碰到她。

盛卿卿点头信了他,她将孟珩送到门外才停步,含笑同他告别,“那就好。一段时间不见,我有些担心珩哥哥的身体,若你能过得顺心愉快,其实一切自然迎刃而解。”

……

孟珩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但若要过得舒心,他自然也有别的法子。

比如,在起底魏家的时候,先把不痛不痒的魏二收拾了。

魏二公子从孟府气冲冲离开时根本没想着带上魏仲元,他对不识好歹的盛卿卿气得牙痒痒,又不敢在孟府门口对她做什么,一肚子的怨气总要找个地方发泄,便径直去了崇云楼里借酒浇愁。

身为汴京城里也鼎鼎大名的纨绔,魏二在京城各处自然有不止一个老相好,他随意叫了两个伶人过来陪酒唱小曲儿,借酒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同她们骂骂咧咧了一番。

两个姑娘娇笑着给魏二添酒,自然知道规矩,嘴巴甜得跟抹了蜜一样,哄得魏二很快就飘飘欲仙起来。

孙晋得了孟珩的命令,轻而易举找到魏二的踪迹,在门外听了片刻他不着天地的唾骂,渐渐脸色也变得不好看起来。

——什么叫“小兵就是该在打仗时拿性命去堵城门的,死了也就死了,贱命一条”,什么又叫“谁叫他们出生就是那般,生来就是要给我这种人拼命的”,这是仗着自己出生在汴京就硬生生把自己当成了皇帝啊?

一旁引着孙晋前来的崇云楼管事听得嘴角一抽一抽。

她能在崇云楼里以女子之身当上管事、站稳脚跟,当然有自己的眼力见,看得出孙晋是武将出身。

哪位武将听了这番话能不气得七窍生烟?

更何况,要知道崇云楼里这人来人往,可不都是魏二这样的草包!

孙晋没推门进去打断魏二的自吹自擂,他道,“秦征稍后同王御史等人来此喝酒,你知道该将他们安排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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