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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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丈曾问他为何不渡海,以为他畏水。可驻守江水两岸的人,怎会畏水?方丈百思不得其解。

“这里有句话,‘能渡莲花浪,方能度彼岸’,”沈策望着眼前被称作“莲花浪”的海浪,告诉方丈,“我不想去彼岸,为什么要过海?”

佛家里,脱离轮回,就是彼岸。

可他只有在轮回中,才有机会等到和她相守的姻缘。

方丈笑问:“施主不怕红尘之苦?”

他笑答:“就算红尘之苦,沈策也甘之如饴。”

柴桑沈郎,沈氏昭昭。

终会等到有缘的一世。哪怕前尘皆忘,他也要夙念永系。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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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不干扰剧情的省略号

过年好^_^

其实我不一直不说话,是怕干扰你们评论的角度和热情,哈哈哈哈哈哈

☆、第四章 步步生前尘(1)

妈妈在电话里为沈策说了不少好话。

说推拒了老洋房要指派的人过来,是想要和新妹妹处好关系,还特意问过她平日的口味,那道酒香豆苗就是他有意问过的。

电话挂断前,她听到沈叔叔的声音:“哥哥对你怎么样?”

“很好,”她说,“刚给我做了宵夜吃。”

“注定的兄妹,”沈叔叔评价,“他是家里同辈最小的一个,从来不会照顾人,对你倒是拿出耐心了。不过以后你就是我们家最小的孩子了。”

这个沈叔叔她见过几次,年纪比父亲要小,城府深好多。

她亲生父母结婚在上世纪的七十年代末,是长辈牵线,学历相当,样貌也都出众,家境上沈家更好,妈妈算是下嫁,出嫁十八岁,最后离婚收场。起初家里长辈不肯让爸妈分开,事关两家和气,还有颜面,后来妈妈一意孤行,在昭昭三岁时坚持离婚,又用了数年,白手起步创立公司,做出成绩给了家族一个完美的交代。

也因此,被表外公看重,召回家族企业,成了表亲小辈里唯一手握实权的人,和沈公的几个儿子一起主掌生意,主管房地产和其后的博|彩生意。

妈妈如今事业有成,感情可以更不受约束,在四十多岁再婚,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位沈叔叔究竟有何过人之处?

来之前,妈妈给她讲过沈叔叔求婚时说的话:“宝盈,我这一年来,每隔几日都要梦到你一次。梦里,你都在和我开会,谈生意,我却总想打断你,问你要不要出去走走,去喝杯咖啡。所以,宝盈,我想不如把梦里的话说得更直白——我想问问你,能不能考虑嫁给我?当然,以你的能力、样貌和才学,会遇到许多比我更好、更年轻的男人,或是你不再想要婚姻。但我还是想要试试,问问看,你能不能再下嫁一次?”

……

铃音乍起。

是对讲电话,床头的。

“看你房间里有灯光,”他在她拿起听筒后,先开了口,“刚打完电话?”

“刚挂,还和你爸说话了。”对讲电话旁有个贵妃榻,她躺到上边。

还在困惑沈策怎么能看到灯光。

他住三楼,从顶楼到三楼,根本不会经过她的二楼。

“是吗。”他对电话内容并不关心。

突然有女人的声音,沈昭昭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有客人?”

“客人?”

声音渐大,配乐渐起,是电影,还有火车行驶的音效,是在影音室。

难怪能看到自己房间的灯,从顶楼去影音室的话,确实要经过自己房间。

起初她考虑着,因为两人彼此都还在客气着,在彼此熟悉阶段,他找自己也需要先铺垫几句,再说正事。未料,仅仅止步于闲聊。

两人隔着一层楼板,讲了半小时的话,从香港和澳门的天气,婚宴的菜单,说到她读书城市的天气,聊在寄宿学校生活。聊到她被送过去初期的困窘:“非英语国籍的小孩,过去会被要求读法语学校,我妈一听很开心,直接把我送过去了。”

一开始看不到什么成效,后来放暑假寒假,两姐妹碰到一起都会有一个共识,她的法语完全不输在法国读书的姐姐,英语更是绝对胜出。那时她终于承认妈妈有远见,生活在双语区,语言上果然会有天然优势。

聊到后头,沈昭昭严重怀疑,这个电影能无聊到什么程度,要让他找个陪聊才能看得完,也在揣测他肯定有严重的强迫症,这么难看的电影也要坚持到结局。

一小时后,她忍不住问:“电影还没看完?”

“在放第二部。”

和想象的完全不同,她愣着:都第二部了,还不睡。

“好看吗?”

“没注意,应该还可以。”

“开车带你去兜风?”他似乎也看得不耐烦了,不经意地问。

现在?壁钟显示凌晨两点。

“不想去?”因为讲话太久,越发有属于男性低音域的那种磁性。

昭昭犹豫着:“你好像不能开车。”一小时前刚喝得酒。

那边沉默了。

“要不然去沙滩,”她反正也不困,建议说,“我可以陪你去。”

“我们在半山,走下去不方便。”

也对。她以为午夜闲聊会到此为止。

“接着说。”显然他还想继续。

结果兜了个圈子,隔着一层楼板的两人回到了原点,夜聊。

那晚怎么睡着的都不记得了,再醒来,眼前是白色的对讲话筒,里边没动静。

床头对面是水墨风格的墙纸,像人工手绘的,阳光从半敞开的窗帘照到上头,那上边的连绵山脉江河像凸出来的,又像涂料做版画。

她看着那画,盯了半天。

煲了一晚的电话粥,全是杂七杂八的闲聊。

她下楼前心情微妙,转过楼梯,先见到客厅里收拾房间的两个物业的女孩子,沈策没见人影。在给地毯吸尘的那个微笑着,和她打招呼:“小姐醒了?沈先生说要等你睡醒再上楼。”

“小姐有没有要换洗的衣服?”另一个问,“还是和先生的一样,三楼的衣服都收走吗?”

沈昭昭反应着,这是把她当成沈策的女朋友了。

“我住二楼,”她赶忙澄清,“我哥睡三楼,我睡二楼。”

对方意外了一霎。在业主信息里没有过沈小姐这个备注,不过很快,对方就笑着点头,声色不露地化解了尴尬:“不好意思,沈小姐,请问二楼房间里有什么衣服要收走?还有午饭想吃什么,可以告诉我们。”

沈策离开前,已经交代给了物业,照顾她的午餐和下午茶。

他白天都不在,毕竟是他父亲的婚宴,有重要的客人需要他亲自去招待。

六点前,沈策电话过来,让她直接坐电梯下车库。他回来了。

“等我十分钟,”她很快更正,“五分钟。”

沈昭昭用五分钟把居家服换成夏日的套裙,坐电梯去了车库。

车库的灯全亮着,铁门也是敞开的,里头有四个车位。

昨天的一辆黑色车停泊在最里侧,是昨日司机送两人回家用的车,余下三辆都是年轻人喜欢的车款,他坐在一辆灰蓝色的车里。为了接待贵客,比昨天严谨不少,在T恤外穿了件休闲西装,短发着重打理了,面上架着一副细框的眼镜。

她整个白天没见到一个人,终于看到他,心情莫名好。

“笑什么?”他看上去心情也不错。

“平光眼镜,”昭昭指了指他的眼镜,从侧面看到玄机,“装成熟的道具。”

他没否认,一手从鼻梁上取了眼镜,递给她:“你不说,都忘了还有这个。”

昭昭自然接过,她坐妈妈的副驾驶座习惯了,给司机打下手也习以为常,翻找出眼镜盒,好心地掏出灰色的眼镜布把镜片也擦干净了,放进去。

因为知道她初次来港,沈策就定了在太平山顶的餐厅吃晚饭,又开车去梁锦荣在兰桂坊约的局,全是她这种年纪的女孩初到这里会想去的地方。

兰桂坊人实在多,被热闹氛围带动着,又有梁锦荣的怂恿,她终于放弃了初到这里的矜持,照梁锦荣的说法,给她点了“小孩子”喝的,看上去漂亮却没什么好喝的杯鸡尾酒。

一个露天小圆桌,小到不行,三个人围坐着,腿挨着腿。

沈昭昭喝了口,被沈策的眼睛成功捉到。

她心虚低头。

“干什么?你妹妹喝酒也要管?人家成年了。”

“你问她。”他笑着睨她。

她两手撑住自己的脸,对他轻声告饶:“昨天和你不熟,才骗你的。”

沈策什么都没说,摇头一笑,招手,掏钱再买了一杯,让她换着喝。

服务生刚要收钱,梁锦荣按住他的手:“不去万丽了?”

“不去。”沈策根本没打算再转场。

梁锦荣哭笑不得,感叹沈少真是不给面子,他可是特地来接他们的。从梁锦荣的话里,她明白了来龙去脉,原来今天真正的主场在湾仔,聚了一群人。而梁锦荣来,是受命押送沈策过去,很多人等着他去捧场的。

“她这么小,怎么去?”沈策最后说。

梁锦荣想想也是,人家的妹妹刚满十八岁,还是算了。

梁锦荣很快离开,剩他们在桌旁。

服务生送酒来,笑着和沈策低声说,过两天有情侣场,女孩子免单。明显是把他们当成了一对年轻的小情侣。沈策笑一笑,像没听懂似的接过她的酒,多给了服务生一张小费,将人打发走。

他要开车,喝得都是苏打水。

沈昭昭喝的第一杯度数不高,不至于醉,最多是让人开心,情不自禁要多笑。

她瞟到邻桌女孩子瞅着这里,在瞅他。

于是循着陌生人的目光,也想看他。目光溜到半途中,收回来了,轻落到玻璃杯上。她趴在红棕色圆桌上,看着玻璃里的柠黄液体出神。

十三四岁时,她会和姐姐不经意提沈策,姐姐对他毫无印象,自然没得聊。十五六岁里梦到他两次,睡醒都会坐在床头犯懵。

那时小,没意识去往深处想,是小女孩的私密心思,连对姐姐都没说过。

透明的杯壁上,有水珠淌下来,她吹了口气,试图改变水珠流淌的轨迹。

慢慢地,透过玻璃,看到了他的下巴颏,还有下半张脸的线条。

从下往上看,轮廓更是俊秀。

“醉了?”沈策问她。

“没,不会,就这么点,怎么会。”她声音软软糯糯的,浸着笑。

沈策略带促狭地轻扬眉,没揭穿她。

通常把一句话拆分成几个字几个字,就算没醉,也差不太远。

他们来的早,到离开才是这里热闹的时间。四处都是拿着啤酒站街的男男女女,还有甲乙丙丁的路人。他们沿山坡样的小路往下走,身旁的人太多了,她正好看到情侣大大方方在道路正中接吻。她想看,就真借着酒意停步,认真观摩。

因为这个出人意料的驻足,很快她就被四五个同行的韩国人冲到一个酒吧的门口。

没多会儿,沈策找回来,看她很聪明地站在原地,也没四处乱跑,唯一不聪明的就是在看一对金发和黑发美女在接吻。人家看到昭昭在看,还都停下,热情地对这个小妹妹招呼着,搞到沈策都觉得自己多余。

沈昭昭没好意思对他讲,这是第三对了。先前看到的男女亲,还真稀罕,反而是最后看到的这对美女很平常。在女校三年,她对这种恋爱早见怪不怪了……

等坐到他车里,她还想,刚刚看到的几对是如何亲得如胶似漆,旁若无人,都能看到舌头是如何分开,又搅到一起的。

沈策开车专心,不太说闲话。

车驶入,车库的闸门缓缓落下时,她斜靠在座椅靠背上。金属落到地面上的重响冲撞着耳膜,她摸着安全带的扣绊,稍稍分神。

明天两个表姐上午会到,下午就要坐船离港,两天过得真快。

“上去洗个澡。”沈策给车熄了火,也解开安全带。

昭昭点点头。

除了妈妈,他是第二个对自己交代到这种程度的人。

“等我电话。”他又说。

☆、第五章 步步生前尘(2)

昭昭在浴室的镜子前手握木梳,晕乎乎的,看着自己犯愁。

这面镜子极宽,是高度的五倍,照出了浴室全貌,两侧也用磨砂工艺雕出了亭台楼阁,镜背面有柔和的光,从四周照出来,为镜子镶了一圈淡淡的白光。

浴室是黄光,唯独镜边缘是白色的,像月光。

铃声朗朗,对讲机在最静时响起。

她没动,瞅着棕色木格子里的听筒,微妙感再次袭上心头。

当初妈妈和澳门沈家开始有往来,她窃喜过,也许有一天妈妈会邀请这个哥哥到家里做客,就能再见了。其后妈妈一提及澳门,她就认真听,想挖掘他的信息。

妈妈说结婚那晚,自己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失眠到天亮。被阳光一晒,反而清醒了,真是莫名其妙,只有一面之缘,也不知在难过什么。

铃声消失。

很快,敲门声响起。

“来了!”她把梳子丢去木匣。

手扶在门把手上,想想穿得没什么不妥,直接开了门,没等看清门外的沈策,已经抢先解释:“我听到电话响了,没来得及接。”

“还以为你醉过去了。”他笑,可能是看到她没事,是放松的姿态和语气。

“没有,不会,怎么会。”昭昭也对他笑。

“解酒药在楼下。”他给她准备好了。

她摇头:“不用喝那个,真的。”

本来就因为酒精眩晕,被自己摇得更晕了。

两杯鸡尾酒,第二杯很烈,是沈策没经验,从不喝鸡尾酒的人让服务生拿来最热门的给她尝,尝出了麻烦。

沈策看得出,昭昭握着门框边的手指,微微扣着那木头,其实用不上力气。

他没点破她的醉意:“懒得下去?那要我拿上来吗?”

昭昭又摇头:“我在等电话。”

试图找个理由关门,可不想在他面前失态。

“放房间门口,打过电话自己出来拿。”他走前说。

昭昭怕他端药上楼,识破自己的话,开了音响,低音震动着脚下的地板。

又是敲门声,不过这次是象征性的,在提醒她解酒药在门外。她料定这夜会相安无事,平稳度过,但事与愿违,解酒药只是这夜的开端。

半小时后她口渴到把解酒药当水喝,嫌不够,摸黑下楼,走没两步,腿一软坐到了楼梯上,屁股一着木板,就忘了下楼的目的,抱着楼梯扶手下的栏杆,恨不得马上睡过去。开始还在有意识不能坐在这儿睡,额头被栏杆上的雕花硌疼了,对空气抱怨着,渐渐往梦深处走去。

梦里是沈家老宅的水榭,艳阳下,她趴在临水的栏杆上,伸手,去要水面捞水喝,有手扣住她的腕子,问她坐这里危险不危险,她想挣脱,只想着捧水喝,可如何够,都够不到水面。结果还是杯口堵住了她的怨念。一口口喂下去,杯子小,她嫌弃着,换了大杯子,喝到口不再干,人也不再燥热难耐。

有人拿毛巾给自己擦了汗,冷风徐徐,吹得她冷。

直到被温暖覆盖,她又嘟囔着热,手和手臂被冰凉拂过,最后是手被这阵凉包拢住。昭昭想起年幼时冬天出去看雪,妈妈一手一个牵着自己和姐姐,也是如此的冰凉。

手被握得很紧,她抗拒地想逃,对方松了一些,但很快又握紧了。

她最终选择放弃,任由右手被禁锢着,睡得更深了。

清晨,昭昭醒来。

竟然盖着毛毯,睡在影音室。这沙发极宽,她靠里边睡,身前空出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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