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归来[重生]结局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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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辰苦笑:“我是宦官,本以为,此生是我一生宫闱,想着有机会把你弄出宫。不料,全反了。你我看着如同有私情,只你是公主的母亲,不会有事。我现在能还活着,是因为皇后心善,保住了我的命。”

胡月娥哭道:“哪里有,你只是照顾我,我喜欢的是二柱哥哥。”

“我知道。只你以后再莫提你那二柱哥哥了。你现在是贵人了。”良辰道,“接了我位子的是吉时,他与我向来称兄道弟,他答应了我,你若有难事,可以去求他。”

良辰谆谆叮咛:“只你一定记得,绝不要去皇帝面前求宠,也不要去皇后面前乞怜。皇帝皇后,都并不愿看到你等。”

胡月娥哭道:“我、我再不能出宫回家去了吗?”

“真傻。”良辰道,“早就想说你傻了。你回家去干什么。这么多年了,你的二柱哥哥早就成亲生娃了。你年纪这样大了,你爹娘只会把你嫁给老鳏夫换一注彩礼钱。你会不停地生孩子,背着孩子,锅边灶台生火烧饭,日日下地种田,三两天挨一顿打。”

“你现在是贵人了。你生了公主,宫里会派人去赏赐你的爹娘。只你记得,再不要给他们什么额外的了。乡下人没有见识,容易翘尾巴,若打着你的名号生事,你不过一个小小宝林,承担不起。”

“我要交待的就是这些了,都记住了吗?”

“我走了。”

胡月娥泪眼模糊地问:“你要去哪里?回去家乡吗?”

“不回。我这样的身体残缺之人,回去了只会让人耻笑。”良辰说,“皇后赐了我钱帛,我自己也有积蓄,足够在云京城里生活了。我也早在外面置了宅子,原是想将来老了荣养用的。只没想到这么早就用上了。”

他说:“你看,我其实离你就这么近,只隔一道宫墙而已。”

可胡月娥知道,他们两个人这一辈子都没法穿过那道墙,再见一面了。

良辰转身离去。

胡月娥大哭。

她在月子里哭坏了眼睛。

她并没有等到皇帝大行。十六年后公主一开府就获得了允许接她出宫荣养。只她后来眼睛越来越差,最后须得有婢女扶着她的手引着她走路才行。

她令女儿找了许多年,在云京并没有再找到良辰。

她后来早忘记了二柱哥哥的模样,却到寿终正寝的时候,都还记得良辰哥哥的模样。

皇后一直无孕。但皇帝有了五个儿子,宫中有六个才人一个宝林。他再不选秀,朝臣们谏了几次,每次都碰一鼻子灰,渐渐终也不谏了。

开元十一年夏,江南某县民乱,官员上书声称一贾人号零方君的搅扰粮市,恶意买断,致使当地缺粮导致百姓惊惧,争相抢粮,终至民乱。

然朝廷派来的人却直接枷了一串官员。

原来真相是,某县官员贪腐,勒逼商人太过,商人们活不下去,罢市抗议。致使该县粮价暴涨,波及了周围诸县。

战乱才平了没几年,当年围城饿死人的事许多百姓还记忆犹新,惊惧之下抢购粮食,又以讹传讹,终酿成了民乱,眼看要酿成大祸。

有一大贾号零方君,载了四船米粮从天而降,平价出售,消大祸于无形。

事后,官员们为了掩盖真相,却诬陷于他。县里、州里、道里,一串的保护伞,对付一区区贾人,如杀鸡用牛刀。

谁知道那零方君竟来历不小,将真相直接捅到了云京。皇帝震怒,下手撕开了此处败坏的吏治。

战乱虽然已经平息两年,南方大部分官员还是从前的旧人。皇帝正酝酿着慢慢淘换。

大穆第二次科举时,没有世家背景的读书人被取中的数量达到了四分之一。

皇帝极有耐心,他要做的事,正慢慢地、一点一点地铺开。

只这事之后,零方君的名号进入了云京人的视野。这时候众人才知,零方君原来早早就为朝堂上一些人知晓。

因他定期便有手稿送到云京,雕版印刻。他的游记写得十分精彩,游记后面还附有一份“江南食货志”,将他所到之地商品种类、行情物价、百姓生活所赚所费,都归类记录,实是比当地官员在奏章里吹嘘的“盛世太平”真实得多了。

户部尚书陈良志力赞,又因他平息粮价这一事,为他请旌表。

皇帝却并没有给。

士农工商,商人地位最贱。众人只以为皇帝不愿赐旌表给一个商人。

却不知,不过是因为皇后告诉皇帝:“她不要。”

开元十二年,广平伯杨怀深在南方某道剿匪。这日夜晚,有人来报匪讯:“有水匪埋伏盯上了我们。主人令我等来求救,望大人援手。”

他们道:“我家主人号零方君。”

杨怀深听说过零方君的名号,且这股水匪,极可能便是他想要剿灭的那一股。当即率着三艘战船去迎战。

待到那里时,水面上已经厮杀开来。

零方君虽有护卫,到底不能和这些曾经是正规军队的水匪抗衡,边战边退。几条匪船紧紧咬着,跟在后面。

零方君的船往东,杨怀深的船往西。

报讯的护卫指着那船尾上一人,告诉杨怀深:“大人快看,那便是我家主人!”

杨怀深目力极好,眺望过去,船尾很多人正在射箭拦截后面的敌船。其中一人与众不同,他穿着青衫罩着皮甲,身形却格外地纤细窈窕,不似男子。

那人身手利落,箭法很好,几乎箭箭不落空。

只杨怀深一眼望去,总觉得心中有种异样之感。

此时敌船已经进入射程,杨怀深一声令下,一时箭矢如流星压过去。零方君的船上,压力骤减。

两船交错间,杨怀深张弓搭箭,耳边却听到报讯人大声向那船上招呼:“主人!主人!”

一箭射出如流星,贯穿了一名贼匪的身体,伤了第二个人。

杨怀深转头。

零方君亦转头。

她虽穿着男装,梳着男子发髻,但火光下那一张雪白的面孔杨怀深怎能忘得了。

时间流速刹那凝滞,缓慢。

零方君看到杨怀深的嘴唇微动,那口型是——斐娘。

杨怀深也看到零方君的嘴唇微动,那口型是——二郎。

他们看到了彼此晦暗不明的眸光。

两船刹那交错,飞速脱离。

战阵之前,杨怀深不敢分散精神,他转过头来,拔刀指向敌船:“登船!”

林斐的船减缓了速度,她站在船尾遥望。

她看着官军无数道钢索铁爪抛向敌船,扒住了船舷,贴近,搭栅板,登船。甚至有些人根本没走舢板,直接从一条船跳到了另一条船上。

杨怀深便是这样跳过去的。

林斐看着这一场厮杀,直到结束。

再见到杨怀深的时候,他身上脸上都有血迹。林斐递过去一条投过的湿手巾。

杨怀深接过,擦脸,问:“怎么是你?”

林斐道:“我知附近有官军,没想到是你。”

杨怀深打量她:“你就是零方君?”

林斐道:“是。”

杨怀深把手巾丢还给她:“你日子过得挺快活。”

林斐打量他,眼前这个杨怀深,不像她那个已经功成名就的前夫,倒更像少时那个章台走马的风流少年郎。只是姿态刻意。

她道:“是,我很快活。我这一辈子,大概就是这几年最快活。”

杨怀深咬牙。

“二郎。”林斐道,“你还没想开吗?”

杨怀深冷笑:“我娇妻美妾,儿女双全,功成名就,我有什么可想不开。”

“那就好。”林斐道,“我就怕二郎想不明白这个道理。”

杨怀深问:“什么道理?”

林斐道:“并不因为你好,别人便一定会爱你。也不因为你深情,对方就一定会回应这深情。你是个很好、很重情的男人,我很知道,只我始终爱不上你,实也没办法。”

杨怀深道:“则你到底为什么爱高大郎?我实不觉得他哪里胜过我。”

林斐无奈道:“我早说过,他并没有胜过你。我也已经几乎不记得他的样子了。”

杨怀深恨道:“你实是个没心没肺的薄情女人。”

“正是。”林斐道,“我这两年渐渐明白了,其实我对男人与情爱,都没什么兴趣。只是从前,作为女郎,我被要求必须去爱谁或者嫁谁,并没有别的选项。”

杨怀深突然无力。

林斐看他模样,心终于还是软了一分,道:“或许我与二郎,相遇时间不对。二郎娶我时明明已经功成名就,在我心中,却始终觉得你是当年章台走马的少年。我知二郎本事,今天才第一次亲见。二郎的风采,着实令我心折。倘若我们今日是初遇,或许我便会爱上二郎也说不定。”

杨怀深道:“你只是安慰我。”

林斐笑起来。

火光下,她一身青衫,革带束腰。玉树临风,英姿挺拔。

她眼中的光彩,是从前她作他妻子的时候从没有过的。

那时候她笑起来都从来不露齿,标准的贵女式的笑容。但那笑意从来不达眼底。

杨怀深少时风流,在云京不知道欠了多少风流债,怎么会不懂女人。

她的不快乐,他早知道。只他也没办法,他已经比旁人强了这么多,他给她的都不能使她快乐,旁人谁还能做到?

现在他却终于知道,她根本不想要任何旁的人。

杨怀深终于释然,恨道:“我一辈子的风流债,都应在你身上得了孽报。”

林斐看他目光,知道他终于放下。她笑道:“那我来世再还吧。下辈子做夫妻,我一定好好爱你。”

杨怀深黑了脸:“走远些,下辈子再也不想遇到你。”

林斐大笑,离去。

杨怀深望着她远去,长长吐出一口气。胸中块垒尽去。

这一年秋天,北庭大都督李卫风,使人将他刚满两岁的儿子送到了云京。

谢玉璋拿着谢宝珠的信,告诉李固:“姐姐本是劝他孩子满了一岁便送过来,七哥舍不得,这才拖了一年。姐姐说,这是他的长子,望我们善待他。”

“你姐姐瞎操心。”李固说,“这是我七哥的儿子,我岂能不善待。”

他将那孩子举起来逗弄,虎头虎脑的男童咯咯笑,一点不认生。

李固道:“你看,你看!他生得多像七哥!”

“给我抱抱。”谢玉璋伸手接过来,“哎哟,好沉!是个小胖子!”

她逗弄孩子的模样让李固心中泛起涟漪,他道:“就把他养在丹阳宫吧。”

谢玉璋道:“当然。他这么小,放到邶荣侯府去谁放心。出了什么事,我怕七哥提着刀来砍我。”

这孩子自此便养在了丹阳宫,他一到云京,李固便给了他邶荣侯世子的身份。这娃娃小小年纪,走路还晃,头上就已经顶着朝请大夫、宁远将军等一串头衔了。

丹阳宫中,自此常有孩子笑声。

开元十三年,南方匪患基本靖平,交通往来通畅无阻。北货南下,南货北上。自承景书院之后,各大书院于战火后纷纷恢复了元气,引人读书,教化百姓。

渐渐有了四海晏平的盛景。

开元十四年上元夜,帝后携手登上城楼,向城下洒下成筐的小金钱,与民同乐。

看着下面的灯火与百姓,耳听着隐隐传来的丝竹宴乐之声,李固回想这一路走来,胸中有无限感慨。

谢玉璋问:“怎了?”

李固道:“回想起昔年烽火,再看如今百姓安居乐业,颇有所感,只说不出。”

谢玉璋笑道:“都是因为有你。”

李固望着妻子,也笑了。

“天下有我,江山安宁。”他说,“中宫有你,我心安宁。”

他给她系好了斗篷,对她伸出手:“走吧,回去吧。”

谢玉璋眼睛笑得弯弯,把手递到了他的手里。

吉时在后面跟着,听着帝后手拖着手在前面喁喁私语。

“太瘦了,”皇帝捉着皇后的手腕,说,“多吃点。”。

皇后说:“好。”

【正文完】

庚子年·春 袖侧

颇多曲折,一言难尽。感谢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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