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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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地方，棠心才意识到以明少爷的社交圈, 就算是“私人聚会”也不可能只有三五好友。

那是进出都是所谓名流的一处私人会所, 棠心听眠眠说过一票难求, 没想到头一次来居然是跟着明旌，更没想到进了门他就除掉了眼镜、口罩, 大大方方地和迎面来的人打招呼。

棠心跟在明旌身后, 总觉得这些人都有三分眼熟, 虽然叫不上名字, 但都是从各种渠道看见过的青年才俊, 她只恨沈眠眠不在身边，否则一定能报出个子丑寅卯来。

“这位是？”与明旌礼节性拥抱之后仍旧没撒手，还勾着他脖子的年轻男人好奇地打量着棠心，“你家老爷子终于换审美啦？”

明旌隔开他的手，将躲在身后的棠心拉到身前, “这是棠心，是我——”

“保镖！私人保镖。”棠心笑眯眯地打断他，然后在明少爷威胁的眼神中笑着对来人说，“……也是他的学妹。”

来人一拍脑门，“我说怎么瞅着你这么眼熟！之前在明氏大楼里英雄救美的可不就是你嘛！”

“罗苏, 我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发小, 这里就是他家名下的产业。”明旌向棠心介绍着对方，而后又打掉罗少爷勾肩搭背的爪子, “棠棠是涂颂民老先生的徒弟，习武十多年, 现在在楠戏念编导，也在剧组里做武术指导。”

罗苏听完一脸讶异，倒不是棠心的履历有多惊人，而是认识明少爷二十多年了，从没听他用这么郑重的口吻介绍过一个女孩子。

保镖？学妹？都不像。

罗苏贴近明旌的耳边，“是不是女朋友？”

说是悄悄话，其实棠心都能听得见。

明旌看向她，只要她一个眼神，他是打算继续瞒着的，但小姑娘神色平静得很，水汪汪的大眼睛里甚至还带了隐隐约约的笑。

“是……非常重要的人。”明旌最终选择了折中的方式来回答。

罗苏狐疑地看向棠心，小姑娘低着头，似乎笑了一下。

“人来了，怎么不进去？”另一个微冷的声音靠近。

棠心抬头，只觉得眼熟，再一看，才发现这人她认识！之前棠铮锋因为设备故障而出了意外，设备公司财大气粗不认账，为了索赔凌江给她介绍了个市里最好的律师，纪常禾。

“是你？”纪常禾颇感意外。

“纪律师，好巧啊！”

纪常禾看了明旌一眼，“是啊，真巧，你是和明旌一起来的？”

“是和我一起，怎么了？”明旌听出老友有弦外之音，“你们之前认识？”

“之前我爸爸出事儿，是纪律师帮忙争取的赔偿，”棠心朝对方拱了拱手，“当时忙着跑医院，都没有好好谢过您。”

明旌笑，“阿禾，你在棠棠面前到底有多装腔作势？”

罗苏也噗嗤笑出声，“得了吧，小学妹。纪律师跟少爷和我就穿一条裤子长大的，犯不着跟他用敬语，跟着我们叫一声阿禾就完事了。”

几人说说笑笑，边往里走，棠心才知道所谓“私人聚会”原来也这么隆重正式。

圣诞的装饰缤纷，灯光璀璨，演奏的女钢琴师穿着华丽的礼服优雅动人，宴会厅里十多号人，除了明旌和棠心之外，俱是盛装出席，觥筹交错。

棠心揪了下明旌的袖子，“……我们这是不是，不太合适？”

明旌歪过头和她低语，“来参加宴会的是人，不是衣裳。”

棠心想想也是，索性不再去管，倒是越看越觉得奇怪：怎么好像人人都是成双成对似的？就包括刚刚的罗公子和纪律师，身边也都有女伴。

是约定俗成吗？那从前……明旌都带谁来呀？

这个念头令棠心有点儿不舒服，好在她也不是个钻牛尖的人，想想也就算了。

明旌到场之后，原先已经来的人都过来同他打招呼。

“第一次啊，少爷！有生之年，可算是让咱们见到你带女伴了，理论上来说应该最不缺女朋友的少爷单身这么些年，我们这些要钱没钱、要颜没颜反而早早娶妻生子，说不过去，对吧？这位是哪家的大小姐，少爷不介绍一下吗？”

明旌和这个人显然不如之前与罗、纪两人相熟，语气平淡地说：“她姓棠，是我的贵客。”

对方一愣，继而盯着棠心的脸总算是想起来了，“就是那个，那个保——”镖字没说出来，毕竟，这种私人聚会上能带在身边的女孩子绝对不可能是保镖那么单纯。

“是保镖。”棠心大大方方地接过对方的话，“我叫棠心，很高兴认识你。”

她是怕被人指指点点，但并不怕承认自己是明旌的保镖，兢兢业业工作、堂堂正正挣钱，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

对方被她落落大方的态度所鼓励，顿时一扫之前的吞吞吐吐，开心地说：“监控视频我在网上都看过，当时我女朋友说快要被你给掰弯了，棠小姐，你不介意的话，我让她过来？”

结果，之后的半小时里，明旌都非常后悔——不该让在场的人知道他家小姑娘就是那个霹雳小保镖。

因为，整个场子里的女眷都围绕在棠心身边问长问短，这辈子也没见过真正的武术少女，尤其还是“少爷身边的”少女，这俩身份一叠加，足以令人好奇心爆棚。

再也找不到机会和棠心说话的明少爷，寂寞地在一边捏着坚果吃。

“你的小姑娘看起来很受欢迎啊，”罗苏端着酒杯走近，“貌似，比你这个少女杀手还受欢迎。”

“她男女通吃。”明旌酸溜溜地说。

“啊！？”罗少爷给吓了一跳，差点儿没把酒杯给扔了。

“我是说她人缘好，男男女女都喜欢她。”明旌嫌弃地瞥了眼好友，“你脑袋瓜子里成天都装着些什么？”

“卧槽，差点给你吓死，”罗苏心有余悸地问，“这会儿小姑娘不在，你跟我说老实话，你俩到什么程度了？”

明旌咽下一颗松子，“我在追她。”

“……”罗苏掏了掏耳朵，凑近他，“你给我再说一遍？”

万人迷明少爷，二十多年来头一次动春心，居然还是倒追？罗苏看看身边这张帅得天怒人怨的脸，不由感慨，老天当真是公平的啊，开了门就给他关了窗……

“明旌，你把棠小姐带给我们认识，是真打算恋爱了？”纪常禾问。

“不是打算谈恋爱。”明旌剥着松子壳，“是打算结婚。”

噗。罗公子嘴里的酒终于没忍住，真喷了，“我跟雯子谈了三年还没到谈婚论嫁这步，你俩这才多久？有仨月吗，就奔结婚了？哎，我说少爷，你可别初恋脑犯糊涂，冒冒失失地谈一场无疾而终的恋爱对她倒没什么，对你可真损失大了——”

明旌松子也不剥了，冷冷地睇他，“你看我像恋爱脑犯浑的人吗？”

罗苏抹了把嘴，点头，“像。我跟你说，就你们这种二十出头一次恋爱都没谈过的愣头青，最容易掉进恋爱陷阱，当然我不是说咱小学妹不好啊——”

“她是我学妹，不是你的。”明旌打断他。

罗苏挠头，“行，是你的，不是我的。我意思是这姑娘人虽然好，但毕竟是个普通人家出来的，难说会不会被老爷子拿点真金白银的就给砸跑了，你懂我意思吧？”

“你是怀疑棠棠会为钱离开我？”

“……我没那意思。”

“你刚就这意思。”

眼看俩人要争，纪常禾打断了他们：“明旌，你知道棠小姐的父亲当初出事，是谁把我介绍给她的吗？”

明旌正色，“谁？”

“凌江，”纪常禾冷静地说，“以棠小姐当时的经济状况根本付不起律师费，钱是凌江给的，还让我跟棠小姐说是友情帮忙，不收钱。”

明旌指尖捏着松子，看向一群女孩儿中间相谈甚欢的小姑娘。

“凌江是哪个？有点耳熟，阿旌，你接下来那部戏里，男二是不是——”

明旌淡淡地说：“是他。”

“卧槽！修罗场啊！”罗苏兴奋地一副要拿瓜子花生去卖的脸，“几个意思？凌江才是小学妹的正牌男朋友？”

“他是棠棠的师兄，仅此而已。”

“是吗？凌江可不是这么说的，”纪常禾说，“他说棠小姐是他最心爱的人，让我无论如何都要帮她赢得官司。”

罗苏看看明旌，得，看来真是要修罗场。

见明旌面色不定，纪常禾接着说：“作为朋友我不该插手你的感□□，但还是想提醒你一句，他们十几年就算只是师兄妹的情谊，也不是说断就能断，你跟她几个月的感情，而且还是不能公开的感情，别太投入，省得将来受伤。”

“我和棠棠认识的更早，”明旌终于开口，“之前我和你们说起的心肝，就是她。”

罗苏惊得下巴都要脱臼，“那个小胖妞？”完全不像了啊！

反倒是纪常禾吃惊之后很快平静下来，“难怪了，我说你这种禁|欲系，也不像能一见钟情的人。”

明旌：“……”

罗苏附和：“就说啊，圈子里女明星那么多，哪个不比小学妹好看——”

“没有，”明旌捏开手中的松子壳，“哪个都没有她好看。”

罗苏与纪常禾相视一眼，彼此都给了对方一个“少爷=恋爱脑”的眼神。

一群人说说闹闹，气氛正热闹，忽然有人匆匆跑进来，贴在罗苏耳边说了几句。

罗公子登时用充满同情的目光看向明旌，“……你家老爷子来了，说是刚从楼上饭局吃完，顺道来看看。”

明恒带着一行人进来的时候，棠心正和另外几个女孩脑袋贴着脑袋看手机上的视频，突然觉得场子里一安静，她抬眼，正好看见一袭考究西装的明董事长，身边跟着个穿着套裙的年轻女孩，走到明旌面前。

“爸。”

“不是说要拍戏没空回来的吗？”明恒沉声质问。

明旌将手插在裤袋，“今天早上刚杀青。”

明恒点头，“既然你在，小媛就由你照顾了，跟着我个老头子毕竟不方便。”

被称作小媛的，正是明董身边矜持羞涩的年轻女孩，闻言，向明旌笑了笑，“许久不见了，明旌哥哥。”

明旌颔首，但很快移开了视线，“今晚我有女伴了，怕是照顾不好小媛，爸你还是让人早点送她回家吧。”

明恒板着脸，看都不看旁处，“你李叔不在国内，小媛孤身在楠都，你连这点事都不懂吗？”

“小媛已经成年了，不需要人照顾，”明旌看向那个女孩，“对吗？”

李媛本想点头，可被明老爷子一瞪，顿时慌了。她是不情愿被拉着跟累赘似的东塞西塞，可也不敢因为一点小情绪得罪了明家，回头被父兄责怪。

在场这么多人，都是明旌这一辈相熟的圈里人，明恒估摸着小儿子也不好当人面拂自己面子，就对李媛说：“我先走了，回头让明旌送你回家。”

“爸，我说了有女伴。”明旌看向人群中央的棠心。

小姑娘显然还没完全理解目前的状况，但和他四目相对，很快就会过意，穿过身边的女孩子们走了过来，停在明旌身边。

明恒的目光从便服的棠心身上扫过，淡淡地说：“我当是谁，保镖么，不能算女伴。”

棠心一笑：“我是女生，是少爷带来作伴的，为什么不算女伴呢？”

明旌侧目，只见小姑娘嘴角挂着倔强的笑，显然，刚刚被老爷子刚的那句话给伤着自尊心了。

他刚想开口，就被棠心一手挡住了，她盯着明恒，想等一个说法。

明恒似笑非笑，“知道什么是女伴吗？”

棠心被他问愣住了，女伴，女性同伴啊，还能是什么？

“女朋友，”罗苏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起码我们是这么理解的。”

棠心：“……”这下事儿有点大，明旌带她来之前可没这么说。

“现在你还敢说自己是明旌的‘女伴’吗？”明恒笑不及眼底。

棠心才刚刚犹豫，就听明旌开口了：“为什么不敢？我正在努力让她成为我的女朋友。这个答案爸爸你还满意吗？”

一言既出，满堂皆惊。

少爷带着漂亮小保镖出席私人聚会，关系暧昧这还算情理之中。可任谁也想不到，他俩之间的关系居然是少爷在追小保镖，而且还是“努力中”？

明恒显然也没想到儿子会这样回答，顿了几秒才低斥：“胡闹！”

可明旌这会儿压根不在意老爷子啥反应，而是立刻看向他的小姑娘——答应好了的，等见过棠铮锋再公开，如今他公开说自己是在追求途中，不知道算不算违约？

棠心看着他，眨了眨眼。

明少爷心虚，清了清嗓子，“虽然不是女朋友，但作为女伴总够了吧？”

“明旌！我明家不是谈恋爱玩玩就算的人家，”明恒太阳穴突突地跳，只恨在场这么多双眼睛儿子却口不择言，“你不要耽误别人小姑娘的大好年华。”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一副替别人家姑娘着想，阻止儿子耽误人家青春的高姿态。

可明眼人一听就明白，这是在暗示少爷，他们明家不会让这种没身份的小保镖登堂入室。

棠心虽然单纯，但不傻，老爷子这话什么意思，她很快就听明白了。这些日子好不容易被压抑的自卑感，又悄无生息地探出了头。

“爸，明家的人从来不谈恋爱玩，恋爱就是奔着结婚去的。”明旌话里有话地说，“只要棠棠答应，我随时可以安定下来，我和你……终究是不一样的。”

在场的都是世交，对明旌母亲和明董事长那段陈年旧事，就算知道得不多，也有所耳闻，一听明旌这话，当然知道他是在暗讽，无不捏一把冷汗。

明恒果然铁青了脸。

眼看父子俩剑拔弩张，刚刚还在打退堂鼓的棠心看看压抑着怒气的老爷子，又看看满眼喷火的小狮子，咽了口唾沫，求助地望向罗苏和纪常禾。

那两人一脸淡定，罗苏甚至耸了耸肩，显然见惯了这父子俩争锋相对。

“棠棠，”明旌向她伸出手，“这里没意思，我带你去别处过节。”

棠心看向他伸向自己的手，稍作迟疑将手放入了他的掌心，立刻就被握紧了，滚热、有力。

“站住！”明恒被忤逆的儿子气坏了，“小媛还在这里，你到哪去！”

李媛难堪极了，无论从哪个角度，她都不想被当作明董事长制衡儿子的工具，更何况明旌心有所属，干嘛还非要拖着她垫脚？

可她乖顺惯了，敢怒不敢言地被老爷子推搡到明旌身侧，绯红着脸，楚楚可怜。

明旌不想对无辜的世交小妹妹发火，但实在对李媛这种逆来顺受怒其不争。

棠心的手被他握得疼极了，思量了一下，反手捏了下他的手背，“明董，在托少爷照顾小妹妹之前，要不要先听听她自己的想法？”

棠心的语调仍旧是一贯的软糯，却并没有胆怯。

明董沉声，“小媛是大家闺秀，当然是听从父母兄长的安排。”

棠心一笑，眉眼都弯了，全然是不带恶意的开着玩笑，“大清早就亡啦。”

在场的年轻人都心领神会地笑出声，只有明恒愣了一下。

“而且，在大家闺秀的身份之前，小妹妹还有个更重要的身份——她是个独立的人呀，她叫……”棠心看向一直委委屈屈的李媛。

李媛低声说：“李媛。”

棠心点头，“她叫李媛，是个已经成年的女孩子，然后才是李家的女儿，她要做什么应该由她自己决定的。”

她话刚说完，就被明旌一手托着后脑，飞快地在脑门上亲了一下，登时愣住了。

一秒前还神采飞扬的小姑娘瞬间脸红成柿子，张口结舌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明旌桃花眼带笑，低头看着她，眼里只得她一个。

棠心用力捏了一下他的手，他吃痛地呲了下牙，还是握着她不放。

原本还在犹犹豫豫的李媛，被少爷突如其来的吻点醒了——她对明家哥哥本来偶像崇拜居多，要真说暗恋，她喜欢的人是学校那个一文不名的贫困生校草。感情这种东西从来都跟门当户对无关，就算自己委曲求全听从明老爷子的安排，粘着明旌，也不可能从他眼里分一点点目光。

想明白了的李媛从明旌身边退开了几步，姿态仍旧是优雅的，眼神明亮了许多，“明叔叔，其实我学校里确实有舞会，比起这里……我更想回学校和同学们共度。”

明恒没想到李媛居然轻轻松松就被小保镖给洗脑了，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爸，我带棠棠先走了，天冷，你早点回。”明旌牵着棠心就往外走。

“等一下，”棠心对去留两难的李媛一笑，“要不要顺道送你回学校，应该还赶得上舞会。”

三人前后离开了会所，上了明旌的车，两个女孩一起坐在后座。

李媛见居然让明少爷开车，特别不好意思，“我可以自己打车的。”

“没什么不好意思，你是棠棠邀请的客人，我是她的司机。”明少爷半开玩笑地说。

李媛笑起来，“棠棠姐，你可真不怕明叔叔，他眼睛都瞪成那样了，你居然还敢替我说话。”

“再可怕……他也不能吃了我呀。”棠心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明旌从前排抽了张纸巾递给棠心，她吐了吐舌，接了过来，擦擦掌心——呃，都是冷汗。

李媛笑得更厉害了，转头对前座的明少爷说，“明家哥哥，你可要加油快点追成功喔，棠棠姐这么可爱，我怕她会被其他人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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