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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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岁习武, 十六岁第一次跟着我爸进剧组。”

苏白梨顾不上正在做造型的满头发夹，回过头不无崇拜地看向她, “小学妹，收下我的膝盖呀！”

棠心打心眼里喜欢这个亲切可爱的学姐，于是立刻从包里翻出剧本，凑在苏白梨旁边一场场打斗戏给她讲自己的规划……

苏白梨边听边点头，“还有一场是跟少爷的对戏，啊，说起来，你认识少爷么？”

棠心一梗，支吾带过，“有谁不认识他呀。”

“也是，”苏白梨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不过你可别被他的外表给骗了，这家伙不是什么好人。”

棠心：“……”终于遇见个明白人。

“我大四那年，他入学，学校让我和他主持迎新晚会，”苏白梨用半开玩笑的口吻说，“结果他居然临时开天窗，害我一个人主持全场——你说过不过分？”

“应该有原因的吧？他不是那种不负责的人。”棠心脱口而出。

苏白梨眨眨眼，“看，你果然被他的外表给骗了吧？你看这人是不是总西装革履，看起来挺可靠的？人呀，总是缺什么就装什么——”

话音未落，就听化妆间外有人不无兴奋地说，“少爷到啦！”

棠心下意识地看向走廊，又听见苏白梨小声说：“不信你看。”

先是K哥，侧身快步走过，一边回头引路。

紧接着，是一身宽松V领T恤，搭配净色仔裤与板鞋的……少爷？

路过苏白梨的化妆间门口时，他不经意地侧脸看了她们一眼，而后很快就转回视线离开了，但嘴角轻轻勾起的弧线还是引起了房间里几个小女生的低呼。

苏白梨错愕地问棠心：“我没看错吧，是少爷？”

棠心点点头，“嗯。”

“认识四年，合作三次，这是我第一次见他穿得这么像个……正常人。”苏白梨做了个鬼脸。

棠心嘴边忍不住浮起一抹微笑，他的改变是因她而起吗？

*** ***

经过小半日的相处，剧组开工大会的时候，棠心和苏白梨已经形影不离。

因为不算剧组的“正式编制”，棠心本不应该参加这个会，奈何苏白梨非要带着她，谁也拦不住，只好让俩小姑娘坐在一块儿。

就连导演都不无意外地问：“你俩进组前就认识？”

苏白梨拉着棠心脸贴脸，“导演你没看出来我们其实是堂姐妹吗？”

“是么，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清爽的男声从她们身后传来。

棠心回头，刚好对上明旌带笑的眼。众目睽睽之下，她又不敢向他使眼色，但更怕他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儿来，紧张地目不转睛。

导演玩笑道，“我就说明少爷一来，组里的小姑娘就都干劲十足吧？瞧把我们小棠指导激动的。”

棠心忙收回视线，可还是晚了，众人的目光已经被导演的话带向她。

四面汇聚而来的视线让她浑身都不自在，幸好，明旌的目光只停留了一瞬就转向了导演，“我还能起这作用，导演要不要考虑给我加一份片酬？”

一句话，顺利地将众人的注意力转移了，一众都笑配合地笑起来。

“我原听说秦笙这个角色的排期跟你档期有冲突，还担心你不会来。”导演将明旌揽到身边椅子坐下，“得到你接角色的前一天，都在不停面试，幸好幸好，等到你了。”

秦笙是剧中一个起到重大转折作用的关键人物，既是旧时代的纨绔公子哥，又是新政|府的一根暗桩，亦正亦邪，戏份不多，分量却重。

“这角色我挺喜欢的，”说话间，明旌的视线向苏白梨身侧飘去，“所以就接了。”

“说起来，你和白梨，还有小棠指导都是校友。”

明旌这才得以光明正大地看向棠心，发现这小姑娘居然被女主角苏白梨小姐妹似的挽着坐，不由暗叹这小丫头除了对自己忽冷忽热，对旁人还真是男女通吃。

“楠戏很大，不熟也正常啊。”苏白梨打了个圆场带过了。

导演和制片人大致地说了一下整个拍摄周期的安排，又大致给主要演员说了说戏。

棠心悄悄地打量了明旌几次，他都安静地在阅读剧本，完全不与旁人寒暄。

经常有小演员过去像听听他的意见，或是仅仅搭讪，他都三言两语简单对付，连笑容都不多见。虽然是换了身“平易近人”的休闲服，可这高岭之花的态度还在。

棠心默默地摆弄着笔，想不明白为什么在她面前跟中二期少年似的人，怎么对别人就这么做派高冷呢？

碰头会不长，又因为是开工第一天，剧组安排晚上吃火锅，全员都有，棠心也被苏白梨给拉去了。

当晚，整个场子都被包下来了，冷气充足，辣得过瘾，又一多半都是年轻人，三杯两盏过后就都混熟了，三三俩俩聚在一块闲聊。

全场的中心毋庸置疑的是明旌。

他一向不爱社交，从前在剧组的时候这种类型的餐叙从不参加，可今晚他不光人来了，而且来者不拒，在场几乎所有人都去和他碰了杯，唯独棠心和苏白梨没去。

苏白梨本就对明旌有意见，索性拉着棠心一直聊着悄悄话，把那个全宇宙中心似的男人当成空气。

棠心的视线总是不由自主地在人群里，找那个身影，却又不敢做得太明显，担心会被苏白梨察觉，结果，只是一会儿没找，就找不到明旌了。

她正在人群里搜寻，就听苏白梨笑眯眯地问：“你们武校里是不是都是男孩子？”

棠心只得收回视线，“对呀，我进学校的时候呀，前面有十一个师兄，我出事的时候师弟都排行十八了。”

“那岂不是跟梁祝似的？”

棠心笑出声，“哪儿能呀？小师弟们都怕我，我和他们呢又都怕大师兄。有大师兄替师父看着，我们除了乖乖练功，什么都不敢想。”

“你大师兄这么厉害啊？”

“对呀！他叫凌江，出道两年多了，”棠心眼里放光，“学姐，你听说过他吗？”

“确实有点印象——”话说了一半，苏白梨顿住了。

棠心没察觉不对，自豪地介绍说：“大师兄打戏特别厉害，将来如果你跟他进同一个组就知道了。他是我见过的，身手最漂亮的男演员——”

叮。

玻璃相碰的声音。

棠心在苏白梨的眼神暗示下回头，才发现不知道何时，面颊泛红的少爷居然就坐在她身后的空椅子上，刚刚的声音就是他的酒杯不小心碰到了瓷盘。

见棠心回头，明旌微微侧目，眉头轻挑，“你们聊你们的，我自便。”

棠心回过头，与我苏白梨面面相觑——场子里这么多空位，在场那么多人巴望着跟这位极少露面的小少爷攀谈，可他偏偏选了最靠近她的一把椅子。

就算全场都是傻子，也不能都是瞎子啊！

“我们继续，”苏白梨瞥了明旌一眼，拉过棠心，“你对你大师兄是不是就跟岳灵珊对令狐冲似的，说起他，眼睛都发光。”

叮。

这次是酒瓶撞上酒杯。

清凌凌的声音就跟敲在棠心心尖上似的，她连忙解释：“不是，不是的……学姐，我对我师兄完全是崇拜孺慕，没别的！”

苏白梨噗嗤笑出声，“我开玩笑呢，看把你吓的。”

棠心：“……”这玩笑，不好笑啊，而且让她觉得背后仿佛埋了个定时炸|弹，如坐针毡。她局促地拿起手边还剩下半杯的饮料，站起身，“我，我去加点喝的。”

不料，好巧不巧的，就在她转身的瞬间，安静坐在一边的明少爷突然起身，不偏不倚的，一肘撞上她手中的玻璃杯。

果汁几乎全部泼在了他那件雪白的T恤上，湮出一片深色的痕迹来。

棠心抽了几张面纸，快速地压在污渍上，然并卵，水渍肉眼可见的扩散开来。

“……我不是故意的。”

她抬头，对上某人眸光明灭的桃花眼。

棠心不自觉地润了下唇，直觉告诉她，这家伙……要找茬╥﹏╥

作者有话要说：

讨人喜欢的小棠心～

第25章 25颗心

“棠心也不是故意的。”苏白梨替棠心打着圆场。

可明旌一手搭在桌边，眸光沉沉地盯着棠心, 虽然没有发火, 但显然也没有息事宁人的打算。

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渐渐的，若有似无的目光包围过来。

以大家对少爷的了解, 这种程度的摩擦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所以眼前的场面让所有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不由面面相觑。

有人小声劝说, 但明旌却充耳不闻, 倒叫开口的人有些尴尬。

忽然，一直静默的少爷撑着桌面的胳膊松了下，人立刻不稳地朝一边倒去，幸好棠心眼疾手快，闪身将人撑住, 顿时，一股酒气扑鼻而来。

在周遭的低呼种，棠心软声说：“他好像醉了……”

明旌肤色白，这会儿面色煞白，唯独唇色殷红我, 眼神涣散。众人这才发现, 之前一轮来者不拒，一圈儿下来他确实喝了不少酒, 醉也是情理之中。

棠心承着他的力道，低头问：“礼哥在吗？”

明旌一双桃花眼静静地盯着她, 却仿佛听不懂她的话似的，没有作答。

“明助理送少爷来之后好像就走了。”旁边有人答。

棠心闻言，一手摸出手机拨了个电话，简单说了两句就挂了，转头对苏白梨说：“学姐，礼哥说马上开车过来接少爷，我送他去路边喔。”

苏白梨愣了愣，点点头，只见小姑娘吃力地架着比她高一头的男人出了包间。

过了会，终于有人反应过来，“棠心有明助理的电话啊？”

“而且管他叫礼哥？”

“他们之前不是不认识吗？”

*** ***

这家店开在影视城，又是圈内人开的，进出往来的明星比比皆是，早就见怪不怪，加上安保得当，所以极少被打扰。

棠心架着歪歪倒倒的男人从电梯间里出来，一路嘀嘀咕咕地数落他，“你是小孩子嘛？自己多大酒量都不知道呀？谁敬酒你都喝，怎么不干脆抱着瓶子吹——”

突然肩头力量一松，她还没抬头，就被人裹着肩头带进了一边的安全疏散通道里。

背被抵在墙上，棠心忙双手推住贴近的某人，“你别闹！礼哥马上就到了。”

“我没闹，”明旌晃了晃脑袋，眼神清明了些，抬手撑住棠心脸侧的墙，“没见我一直都没说话吗？”

棠心一哽，这倒是真的。

一整晚少爷酒是喝了不少，话还真没说两句，明明是这个圈子里的老人，却还不如她这个新手如鱼得水。

“那你既然要走高冷路线，就继续走啊。”棠心试图推开他，可手掌压在他胸口就跟推墙似的，纹丝不动。

“这个圈子不是你想象中的样子，你不要以为有点三角猫功夫就能天不怕地不怕。”明旌没头没脑地说，因为醉了，带着些许鼻音比平时更低沉，明明带着薄怒，居然还有点苏。

“是是是，少爷你说什么都对。”她才不要听醉鬼讲道理。

明旌被她这敷衍的态度惹毛了，一手擒住她的手腕，眼里小火苗直蹿，“你听懂我说的话了吗？谁的酒你都敢喝，你知道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吗？”

对棠心这样的新人来说，在刚那种场合里当然没有资格挑三拣四，别人端杯来，她自然就乖乖碰杯，寒暄两句也是有的。不过因为有苏白梨在身边，那些人也不敢太造次，所以棠心自己并没觉得有何不妥。

倒是明旌自己，被几个小妖精似的七八线小明星围着，喝了多少酒，他自己心里没数吗？想到这里，棠心不由委屈，“你自己喝成这样，还来说我？”

“谁的酒我都喝，还不是为了让你过来找我也不突兀！”明旌低吼。

棠心呆了呆，半晌才明白。

他不喜欢这个圈子里的虚与委蛇，却破例参加了餐叙。他不愿意跟人闲聊，却对所有敬酒的人来者不拒。他一晚上没说过几句话，却始终没有离开——是因为他再等她，等她去敬酒、去攀谈，也不会被人觉得奇怪。

可说她却一直跟苏白梨腻在一块儿，于是他只好醉倒在她身边，给彼此一个“认识”的机会。

棠心的手指在他胸口的衣衫上动了动，终于，低低地问：“你说就说啊，干嘛冲我吼……”

对着那双无辜的大眼睛，明旌忍不住深呼吸，才稳下情绪，“你为什么和所有人都谈笑风生，唯独拿我当空气？”

“我没有啊。”冤枉啊，她明明一直在人群里找他的身影，只是不敢明目张胆地看他，怕眼神会泄露她的小秘密。

少女时期以来，棠心就很讨喜，周围不论男女老少都愿意和她相处，之前在剧组里也因为年纪小又可爱，从来不乏来搭讪的男演员或是工作人员。但她心里已经装了一颗全世界最亮的星，所以对其他人都一视同仁，当作工作伙伴而已，反而更容易打成一片、谈笑风生。

只是没想到，这种好人缘到了明少爷这儿居然成了罪状。

明旌捏紧她的手腕，“还没有？张三李四来找你，你都笑脸迎人，唯独一晚上连一眼都不看我。”

看了，是你没发现。棠心撇撇嘴，“我只是不想被人觉得我俩之间有什么不对劲的，你的粉丝什么战斗力，你还不知道吗？”

“我没有故意拿你当空气，我只是不想让人觉得我们俩之间有什么不对劲。”棠心嘟囔着，“你的粉丝的战斗力，你自己还不清楚吗？”

“那你倒是给我说说，我跟你之间，有什么……不对劲？”因为酒劲，明旌的眼眶微微红。

还要说么？就凭他俩现在这个模样，但凡被人拍照张照片发出去，就够她被粉丝鞭笞三天三夜……

“你不说，那我替你说吧，”明旌低头，稍稍靠近了她的额头，压低声线，“我和你约定过不见不散，你说过喜欢我，而且只喜欢我。”

“胡说，我说的明明就是喜欢工作，热爱老板！”

“我说的不是这次，”明旌打断她，“我说的是在不老村，你把鼻涕眼泪都抹在我衣服上，哭得稀里哗啦地说了多少遍全世界最喜欢我，不想离开我，一定会回来找我，你都忘了？”

不知是酒精作祟，还是明旌的这番话让她想起了久违的童年，棠心觉得周身都灼热起来，紧张到结巴，“童、童言无忌！”

“哦，又记起来了？”明旌低笑，“之前不是说都忘了么？”

棠心委屈地要哭了，这人不是醉了吗？醉了还能套她话？

“说好了要回来找我，却没有回来。明明还记得我，却非说忘记了。”明旌的呼吸落在棠心额头，发丝挠得她发痒，恨不能原地隐身。

可是被他这样指控着，她泪眼汪汪的大气也不敢喘。

原本还剑拔弩张的明少爷，在这楚楚可怜的视线里放松了手劲，“平时不是挺能的么？怎么到我这里就跟小媳妇似的……我干嘛了？你就泪眼汪汪的。”

不说还好，他话音刚落，小姑娘眼眶里打转的泪就真的滚了下来，晶莹的泪珠子顺着红扑扑的脸颊滚落，挂在小巧的下巴上泫然欲滴。

眼见那滴饱满的泪就要落下，明旌鬼使神差地低下头，贴上了她的下巴。

泪微凉，有点咸，肌肤倒是光滑温热——

明旌一怔，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些什么，慢慢退开。

只见石化般的棠心一双小鹿眼瞪得圆溜溜的，泪水在眼眶里转来转去，愣是不敢往下掉了。

“我……”他想解释，嗓子却发哑。

棠心挣脱了他的手，手背在眼睛上一抹，泪水登时擦得一干二净，呼吸不均地抢白，“你什么也没做！”

明旌：“……”不经意地润了润下唇。

谁知这个动作仿佛刺激了受惊的小兔子，棠心一溜烟从他身边跑开了，站在逃生通道的门口，身影半明半暗，回头看了他一眼，最终什么也没说，就跑出去了。

楼道昏暗的灯光里，明旌背倚着墙，手背抚过嘴唇。柔软温热的触感记忆尤深，眼泪是苦的，可是……为什么她会哭？

脚步声响起，明旌立刻抬头，看清来人之后，又懒懒地收回了视线。

“看来醉得也没多厉害，”明礼淡淡地说，“我就说，谁能把千杯不醉的少爷灌醉也算好本事，看来不过是被演技给骗过去了。”

“她人呢？”明旌问。

明礼连猜都不用猜，也知道他说的是谁，“告诉我你在这里之后，就走了。”

明旌蹙眉，“又回楼上了？”

“不，离开了。”明礼顿了下，“好像哭了。”

明旌犹豫了一下，“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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