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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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白梨不知说什么好,因为她也不知道会跟谁搭档,除了石屿,好像其他人对她来说也没差。

登机的时候,苏白梨排在经济舱队伍最末,她不急不忙地最后登机,谁知走到位置的时候,刚好看见“白天鹅”拎着包起身,迎面与她擦身而过,往回走。

坐错位置了吗?苏白梨一边想着一边落座,余光看见有人走过来。

衣服的滚边花纹很眼熟。

嗯?又是大魔头!

苏白梨眉耷拉着,欲言又止地看着止浔,心想您老人家今天水逆能不能别总跟我待一块?她已经倾家荡产,不能承受更多打击了!

止浔仿佛完全没察觉到她的腹诽,安然坐下,长腿弯了弯,调整着摆放的角度——显然,这狭窄的座位让他极不适应。

节目组也真是的,以大魔头的知名度,说什么也该给个头等舱吧?就因为他是以明星的特聘顾问来,就不重视了吗?

苏白梨清清嗓子:“你收了婉婉的佣金,做她的摄影顾问,却不跟着她的行程,怎么对得起佣金呢?”

“顾问是用脑子,”止浔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太阳穴,“不需要亲力亲为。”

所以,他承认是为了婉婉而来的了。苏白梨转过眼,看向窗外灯火阑珊,故意忽略心底的不快。

片刻之后,空姐来问询需要什么饮料,苏白梨毫不犹豫地说:“咖啡,谢谢。”

止浔看了她一眼,她却拿手背掩口,打了个结结实实的呵欠,显然是个不熬夜的乖孩子,怕自己熬不住才想依靠咖啡硬撑。

“红酒。”

苏白梨一边小口喝着自己的咖啡,一边盯着透明杯子里的红色液体被大魔头一点点抿入口中,然后喉结一动……

“你在看什么?”止浔放下杯子。

“在看在飞机上喝酒的奇人。”苏白梨觉得咖啡苦涩,不自觉地揪起眉毛,“我一直以为只有臭老爹会这么干。”

止浔:“……”又拿他跟她爹比。

“不得不说,你俩真有不少相似之处,”苏白梨嘟囔着,“就连臭脾气都一样。”

止浔听见了,但还是故意说:“声音那么小,说给谁听?”

“说给我自己听,”苏白梨向后靠在椅背,仰面看向漆黑的云海,呢喃着,“咖啡这么苦,喝了也不解困,为什么有人喜欢喝?像我就喜欢甜的。”

“嗯,”止浔指腹沿着杯口轻轻摩挲,“……我也喜欢甜的。”

第十九章

节目组在南岛的住宿安排在靠近海岸的一处私人酒店,一行人被车接驳到酒店时候已近午夜, 一个个都压低了帽檐, 呵欠连天。

入住手续办妥之后,各自拎着行李上楼, 困乏得连多余的交谈也没有。

电梯满了, 止浔余光看见小怪兽落在最后, 稍微放慢了步子, 电梯间里有人招呼:“浔哥, 还能上个人呢。”

止浔摇摇头, 扶着行李箱没动。

阿葵从人群后探头, 扯下口罩对还在外面的苏白梨说:“白梨, 你那么轻怕什么,不会超重的?快上来。”

苏白梨看了看左右,剩下的人里果然她最小只,于是拖着行李箱就往电梯里走,从止浔身边擦过的时候, 她莫名的觉得脸颊上一凉, 下意识地侧头看他, 可大魔头压根没在看她呀?

呃, 这是被欺负出心理阴影了嘛……

节目组人多,各自分散在不同的楼层, 等到了十六层, 电梯里已经只剩下四个人——苏白梨, 阿葵和助理, 还有“天鹅王子”。

阿葵摸着起鸡皮疙瘩的手臂,目送莫侨背着行囊先出去,然后挽着苏白梨的胳膊,故意放慢脚步走。

快到苏白梨房间时,阿葵忽然顿住脚步,附耳问:“你是不是哪里得罪了止浔?”

苏白梨一个激灵,警惕地摇头。

阿葵狐疑地说:“可刚你进电梯的时候,止浔看着你后脑勺的眼神,感觉像要把你拉出去枪毙三分钟……”

苏白梨:“……”

洗漱完毕之后的苏白梨依然毫无睡意,在房间里溜达了半天,只觉得越来越精神,而且接难耐,只好在小白裙外披了件罩衫,下楼去觅食。

然而悲剧的是,她点完甜点后才被告知:夜宵时间只收现金或者房间挂账。

现金没有,挂账让节目组结她又不好意思,正在踌躇要不厚着脸皮要求退货吧……就看见身后一只手将纸钞压在柜面上,修长的手指笔直有力,似曾相识。

苏白梨回头,就看见穿着黑色浴袍的某人,一手拿着毛巾盖在头顶,一手正从她肩头递钱给侍应生。

浴袍有黑色丝绸材质滚着暗金色的边,交叉领口刚好露出笔直斜飞的锁骨,半长的阔袖里结实的手臂与黑衣形成鲜明的对比,像是还没有揩干,带着一身水汽。

“……你也饿了吗?”苏白梨看着某人端起自己的点心盘就往餐区走,只好跟在身后走过去。

止浔挑了个临海落地玻璃窗边的位置落座,将餐盘放在两人中间的茶几上,重新拿毛巾揩着湿漉漉的头发,“我不饿。”

不饿为什么半夜跑到餐吧来?

苏白梨一头雾水,目光无意识地落在他揩头发的手上,随着他的动作没水珠就顺着领口,滚进入胸口,轻薄的丝绸浴袍被水打湿之处,隐隐留下深深的印迹。

她动了动嘴。

止浔眸光微闪,“想说什么?”

“头发把衣服都弄湿了,”苏白梨老实回答,“你应该拿吹风机吹一吹再出门的,这样会受凉。”

止浔:“……”随手将毛巾往茶几上一放,索性不管半干不湿的头发了,湿发一簇簇的半遮了眉眼,使得原本的冷峻之中多了一丝莫名的魅惑。

可惜,对这个眼睛里只有甜点的小怪兽来说,诱惑力为0。

“放心,我取钱之后会还给你的。”苏白梨一边将小勺舔干净,一边承诺。

止浔从餐纸架上取了张纸递过去:“深更半夜吃甜点,你这是什么体质?”

“凌琳她们也说我奇怪,但我就是很容易饿,尤其是如果十点不睡,就会饿得更厉害。”苏白梨擦着嘴角,不好意思地承认,“都说我就是这样才瘦不下来的。”

她的脸确实有点儿婴儿肥,用手捏住腮就肉嘟嘟的,但再看拿着小勺的手腕,纤细得不盈一握,止浔几次捏住她的手腕都怕自己一不小心会把它弄折。

就这样的小身板儿,居然还在考虑怎么瘦?

止浔抬起右手,侍应生看见了,立刻过来问还有什么需要?

“加一份提拉米苏,谢谢。”

苏白梨吃完了最后一点蛋糕,眨巴着眼睛问:“你也饿了?”

止浔没有回答,靠在椅背看向窗外黑寂的大海,沙滩上有高耸的探照灯,但对于一望无际的大海来说,这点微薄的光于事无补,海潮翻涌,深不可测。“在飞机上不是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为什么不早点休息?”

苏白梨可怜兮兮地说:“睡不着。”

止浔眸光微亮:“为什么?”

“我一般不喝咖啡,”苏白梨咬着下唇,“因为喝了就整宿失眠。”

她今天下午喝了一杯,飞机上又喝了一杯,简直就跟服了兴奋|剂一样毫无睡意。

“既然不能喝,还逞什么能?”

“不然我怕熬不到酒店就要睡着了,被落在机场怎么办啊!”

有他在,难道还会丢着她不管吗?止浔心头不快,看了小怪兽一眼,她果然压根没意识到这句话里的不信任。

侍应生刚好将提拉米苏送来,放在茶几上。

止浔手指一推,将碟子递到对面,苏白梨问:“你不吃?”

“给你点的。”止浔说,“有没有人跟你说手腕太细很难看?”

苏白梨低头看着自己细到只能带童款手镯的手腕,心塞又委屈地瘪瘪嘴。她从来没有刻意减肥,脸蛋也从来没瘦过,可这肉肉它不往四肢上长也怪她咯?

她知道细胳膊细腿不好看,也知道就是因为娃娃脸和小细身板儿才害得自己戏路受限,但被人说“难看”还是戳痛了少女的自尊心,委屈得不想搭理毒舌大魔头。

止浔本只是想她多吃点,哪知道随口一句而已,小怪兽居然就变了脸。

他一直觉得这小怪兽怎么逗都不生气,没心没肺的,这次怎么轻易就翻脸了?

清了清嗓子,止浔用哄小孩的语气说:“这家提拉米苏的口感很像酥心包的馅,你尝尝看。”

苏白梨将信将疑,板着小脸切了一小块递入口中,香气宜人,果然与酥心包有异曲同工之妙,坏心情顿时被甜食抚慰,细眉舒展,又戳了下一块。

止浔的不安总算随着她小松鼠一样鼓动的腮帮子而散去。

这小怪兽……也太好哄了。

又一份甜品见底,苏白梨终于觉得心满意足,可是看大魔头没有离开的打算,只好问:“你不困吗?”

“你瞌睡了?”

“没……”苏白梨尴尬地将罩衫拉拢,“我去外面转转,估摸着两三点就该困了。”

止浔起身,“那走。”

“你也去吗?”

“倒会时差。”

时差……?苏白梨跟在他身后,一脸懵。据她所知,大魔头至少已经在楠都待一周了吧?哪儿还来什么时差要倒?

夜晚的酒店沙滩,一眼看去不见人影。

高高的灯塔和探照灯,使得太阳伞和沙滩椅都落下了深深浅浅的影子,加上浪声涛涛,声声叠叠地传来,静谧得让人不敢轻易开口。

因为是洗过澡之后出的门,苏白梨的罩衫之下是条纯白的小连衣裙,被海风一吹,难免群摆飞扬,不得不始终拿手压着。

酒店的沙滩很干净,沙质细腻,拂过脚趾酥酥麻麻的,甚是舒服。

眼看着走在前面的止浔脱下人字拖,光脚走在沙滩上,苏白梨也心动不已,可脱下鞋才发现拎着鞋子就没办法压裙摆了,只好又尴尬地把鞋放回沙地准备重新穿上。

没想到,明明走在前面的止浔忽然回过身,弯腰将她的凉拖拾起。

苏白梨的脚和手一样,脚趾白净小巧,被细沙若有似无地掩着,在他的视线里小心地蜷了起来,止浔喉头微动,挪开视线,拎着她的凉拖直起身,继续往前走。

苏白梨愣了半天,还是觉得好像在做梦。这大魔头成天高高在上的,居然会屈尊帮她提鞋?她该不是在梦游吧……

“过来。”

正想着,才发现某人已经攀上了一块半人高的礁石,正俯视着她。

苏白梨摇头。

好高,爬不上去。

止浔沉默地向她伸出手,苏白梨犹豫了一下,终于将手放进他的掌心,没想到他臂力这么大,她几乎没使什么力气就被他轻轻松松地带上了礁石。

石面平坦光滑,大概是白日里被浪潮洗涤,如今坐在上面听浪、观月果然再好不过。

苏白梨与止浔之间隔了一人距离,蜷着腿,拿裙子将膝盖盖起抱,任由海风拂面,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大海的尽头。

“小怪兽。”

“嗯。”反正也没别人,反正纠正了他也听不进,她已经懒得纠正这个称呼了。

“你自己,希望和谁搭档?”

苏白梨摇头:“我也不知道……其实无所谓啦,谁都一样。”顿了下,她忽然想起了古屿,连忙补充了一句,“实在要选的话,陆羽吧!”

止浔慢慢回过头,似笑非笑地重复了一遍:“陆……羽?”

苏白梨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其实池弥也行,呃,如果节目组同意,天鹅君也没问题。”

“天鹅君?”

“就是跳芭蕾舞的莫侨啊,你看站定的时候身段像不像只天鹅?”

止浔压根没记住那个据说和小怪兽一样是素人的男生,但被她这么一形容,还真模模糊糊想起了个大概,不禁莞尔。

可是,他眯起眼,陆羽最好,池弥或者莫侨也行……小怪兽唯一漏掉了那个古屿。于她而言,只有这个人和其他人不同么?

“为什么选陆羽?”止浔与那个陆羽有过数面之缘,虽然不算熟,但也知道这人出道多年八面玲珑,女友粉成千上万,呼声甚高。

莫非小怪兽喜欢的,是这种温文尔雅的类型?那个古屿,也是这种。

“凌琳,哦,我室友,她是陆羽的粉丝,如果我和陆羽搭档,就好弄些签名照什么的啊!”苏白梨笑嘻嘻地托着腮,“等开学了,带给凌琳她一定超开心。”

止浔:“……仅此而已?”

“对啊,”苏白梨将被海风吹得张牙舞爪的短发撩到耳后,“不然呢?”

月色皎皎,灯光悠悠,少女憨态可掬,心无城府地看着他。

脸上没有丁点妆容,干净透明,却连每一根眉毛、睫毛都深深刻入止浔眼中,清晰得仿佛闭上眼都能够画出来。

大概真的是咖啡作祟,小姑娘丝毫不见在飞机上的颓样,说话的时候眼睛晶亮,只差没手舞足蹈,叽叽咕咕地说着她那个室友有多着迷于陆羽演的上仙,接着又串台到她曾经也待过仙侠剧组,演的是男主角的妹妹,为了救兄长而死于饕餮之口……

“你知道吗?那些个怪兽都是后期特效,我们拍片儿的时候就是对着绿幕、绿砖头、绿小人儿……总之全靠脑补,别人看来就跟精神病发作似的。”

说起拍戏的事小怪兽就眉飞色舞,甚至忘了要跟他保持距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边说着边靠近了。

她伸出手来,让他看着自己的掌心,“呐,比如这样伸出手,你得想象着从掌心有仙术射出去,它可能会击中十米开外的人,或者引起海潮翻涌……”说着,她又想起拍片时的场景,忍不住自己先笑起来。

笑完了,发现大魔头居然没声,她又不好意思地去看他,却见他目光正落在自己举起的手上,赶紧将小手背到身后,低声说:“对不起,尽和你说些乱七八糟的。”

“还好,”止浔收回目光,“刚好用来催眠。”

苏白梨:“……”

“所以你演戏是为了好玩?”

苏白梨抱着膝盖,闷声说:“差不多吧,小时候总是披着床单在家演,大了就想能在镜头前面演。而且,一个人一辈子就只能选一种人生,多可惜?如果当演员,就能体验无数种不同的生活,不同的跌宕起伏,想想都觉得特别有意思。只可惜——”

“可惜什么?”

苏白梨自嘲地说:“可惜我总是拿不到‘不一样’的角色,能拿下来的都是千篇一律的妹妹,女儿……我其实不懂,难道坏人就不能长一张娃娃脸了吗?”

“坏人?你想演坏人?”难道不是所有女演员都想演女一号么。

“对啊,毁天灭地的女魔头什么的,”苏白梨眯起眼,微微颔首,唇边笑容妩媚,“翻手成云覆手雨,颠倒众生什么的……”

那一秒,柔弱的小姑娘仿佛换了个人。

但也不过一秒,她很快就抬起头,妖媚尽收,双手托腮懊恼地自语:“可没人愿意让我试,连臭老爹都说以我这么狭窄的戏路,还不如早点转行算了,总不可能一辈子都演小妹妹啊!”

忽然,肩头一重,苏白梨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成了面对面,大魔头的脸近在咫尺,眼里映着她迷茫的脸。

“我喜欢你。”声音暗哑,犹如引诱。

第二十章

海风阵阵,夜间的浪一叠推着一叠, 在两人的相顾无言之中打着节拍。

止浔的手落在苏白梨细弱的肩头, 几秒后,他察觉到掌心下微弱的颤抖, 先时他以为是错觉, 可那颤抖越来越剧烈, 渐渐地, 面前的小怪兽脸色煞白, 抖成了片叶子。

他连忙放开手, 喉头一咽, 匆匆为自己解释:“这点程度都应付不来, 还想演颠倒众生的女魔头,你有点困难啊!”

说完,就看见颤个不停的小怪兽如同被点了穴,静止两秒,接着劫后重生般用又哭又笑的表情说:“吓……吓死我了!”

吓死她了?

明明是吓着他了好吗?他到底是青面獠牙还是三头六臂, 说句“喜欢你”居然能把个女孩吓成抖筛?

止浔本是存了逗弄小怪兽的心思, 哪知道没逗到她, 倒是把自己碰得一鼻子灰, 二十五六年的自我建设都坍塌了。

“你应该先给我打个预防针的,”苏白梨脸上的血色回来了, 红润的小脸上挂着笑, “我就能接上梗了……不就是被告白嘛!这种场景, 我们在表演课上不知道模拟多少回了。”

海风吹起她的头发, 遮盖了半张面孔,更显得脸又小又稚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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