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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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霜月就着他的动作,伸手扶了一下,银冬轻声道,“这枚簪子长姐佩带煞是好看。”

银霜月摸了摸,正是前些日子银冬命人送来的那一批里的,笑着打趣,“还要多谢陛下赏赐。”

银冬不动声色的挪开手,被银霜月送着出了门,银霜月站在门边上,一身素色的长袍,因为到如今不曾真的婚配,她一把年纪了,头发还梳着少女的发髻。

秋风裹着落叶俏皮的掀起她的裙摆和袖口,共着她的长发起舞,银冬回头看了一眼,突然间生出无限的惶恐来。

好似只要他片刻的错神,银霜月下一刻便要乘风而去,飘飘入仙一般。

银冬走后,银霜月关上殿门,掏出平日里绣的荷包,在那不知道是鲤鱼还是胖头鱼的鱼头上扎了一针下去,看的旁边伺候的小婢女脑壳都跟着疼了。

银霜月不擅长这个,或者说,她基本上就没什么擅长的东西,她自小就是个粗使的丫头,也干不了伺候人的精细活,倒是院子扫的格外干净,但是想来也不算什么技能。

她的长公主身份是偷来的,可是身份能偷,命格总是偷不得的,银霜月从前不服气,经历过庄郎官的事情,她算是歇下找个如意郎君生个奶胖娃娃的心思了。

不过银霜月其实一直想要找国师那个老妖精问一下,她的命格真的就不可破吗?

“平婉啊,”银霜月“嘶”了一声,扎了手,连忙招呼平婉过来,“你看这里,这线怎么还连上了?还有荷叶,荷叶这怎么绣啊……”

平婉一个自小练武的,出身罪臣之后,是皇帝特赦,看她傻憨直,专门安排在银霜月身边伺候的。

她拿铁杵还能耍上几圈,弄绣花针比银霜月还笨。

但是她傻啊,一个敢问,一个真的敢指点,两个人捣鼓了大半天,胖头鱼趴树叶这就绣成了。

平婉还夸,并且是出自真心,“真好看,公主手可真巧啊!”

银霜月也颇为骄傲,“冬儿上次闲聊的时候同我说,想要个至亲亲手绣的荷包,待他明个来,就给他,他肯定会开心的。”

平婉眨巴几下眼,疑惑道,“可是荷包……不都是绣给心上之人的吗?”陛下那么多嫔妃,为什么要跟长公主要荷包?

银霜月幽幽叹口气,声音低哑,却也能听出无奈,“你是打定主意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

“呸!”平婉连忙啐了一声,“奴婢不说话了!”

银霜月叹气,摆弄着手里的荷包,左看右看都喜欢的紧,看表情明显很满意。

把旁边一直杵着眼观鼻鼻观心的小婢女搞的眼睛不知道往哪放,都要被上面的死鱼一样突出的鱼眼睛给瞪瞎了。

秀梅姑姑为什么不在啊!秀梅姑姑要是在,何至于让公主拿这个东西去献给陛下,丢人现眼啊!

银霜月将荷包塞上香草,放下了,这才又对平婉说,“明日便是月初了吧,要你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平婉立刻点头,“准备好了!一马车的金元宝,烧给庄郎官,他肯定会变成地府最富有的死鬼!”

“噗”旁边站着的小婢女忍不住喷笑出声,连忙跪在地上请罪,银霜月瞪了平婉一眼,没有责怪小婢女,而是有些忧愁的叹了口气,也不知道靖阳水都知不知道自家送入皇城随侍帝王的儿子,已经不在人世了。

定下了明日要去城外的光盛庙去上香,银霜月这天夜里早早的睡下了,夜里秀梅姑姑回来了,轻手轻脚的进门之后,点上了一种和平日里有细微差别的熏香。

银霜月翻了个身,无知无觉,但是好死不死好巧不巧,银霜月晚上水喝的有点多,没一会就生生憋醒了,起身出恭之后,回来见香炉点着香,浓郁的很,她自小也没有奢靡的习惯,享受不了这个,顺手就给灭了。

于是,这天晚上,银冬辗转反侧,由任成行了两次针,还喝了泄火汤药都没管用……召幸了新入宫的美人。

美人送上龙榻,银冬一个翻身蹦下来,不曾去触碰一下裹着妃嫔的被子,而是衣衫完好的进了后殿,从早早便修葺好的暗路,提着一盏宫灯,朝着含仙殿去了。

路上很黑,银冬没有用任何人陪着,这样的夜里,所有人都以为他在临幸嫔妃,却不知他一个人走在幽暗的小路上,目的地,是他毕生求不可求,得不可得的那一点亮光源头。

路上许久人未至,荒草丛生,秋后的飞虫因为命不久矣,白日里有阳光还好些,这样的夜见了宫灯的光亮,都如飞蛾扑火一般的撞上来。

银冬却不慎在意,并不伸手拂去,之因着这些渴光的飞虫,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就如同此刻暗夜行路的他。

这条路是含仙殿到龙临宫的最短路程,中间还要经过阎王地府一般的私狱,夜风吹动两侧树影摇晃,如同张牙舞爪要拖人入地狱的恶鬼,虫鸣尖锐,灯光摇曳,胆子小的怕是要吓到,可银冬的脚步甚至是雀跃的。

这段并不算长的路,走的他心花怒放,在临近含仙殿后门的时候,他将宫灯熄灭,人才至小门,里面已经有人将门打开。

黑夜中一左一右两个小太监守在门边,并不曾抬头看银冬一眼,银冬进门,关门,几乎是轻车熟路的从偏殿的虚掩的房门进去,再摸着黑转到了银霜月休息的里间。

他在里间的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待到身上的凉气全部消散,这才迈步进去。

银霜月睡的正酣,屋子里只点了两只蜡烛,被暖黄色的灯罩罩着,并不明亮。

银冬放轻脚步,慢慢的走到床边上,抬手拨开了窗幔,便正见到银霜月睡的无知无觉的小脸。

银霜月长发披散满枕头,或许是热了,有两缕头发汗贴在侧脸,曲曲弯弯的,给她从来柔美娴静的轮廓,带上了那么点专属于床榻之间的妖娆意味。

银冬手稍稍停顿了一下,听到自己逐渐发疯一般的心跳。

他深呼吸两次,这才勉强让自己的心不像是在擂鼓,坐在了床边上,将窗幔挂在了挂钩上。

他的双眼如粘连了胶一般的紧紧盯着银霜月,一错不错,却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动作,只是这般痴痴的看着。

银冬来的时候,就只想着,只看看便好,他已经这样做过无数次了,每一次都克制的很好。

屋子里萦绕着浅淡的熏香味道,这也是出自银冬之手,对身体无任何的伤害,甚至常用助益良多。

但是今晚这一点点熏香,专门添加了少量的安神香,更加不会对身体不好,只会让人睡的更沉一些。

银冬这般坐着,像一个雕像,一个木偶,许久一动未动。

再看几眼。

再看几眼,他便走。

银冬在心中告诫自己。

但是人心如魔鬼无常,若是一直能够自我控制在恰好之内,这世间又何来的那么多痴男怨女?

就在银冬都准备要走的时候,银霜月突然翻了个身,彻底的面朝银冬这边,侧身如勺一般的姿势,几乎是将他半圈在她的整个身体中。

银冬险些跳起来,勉强压制住,可也已经全身僵硬,眼睛侧脸,霎时间都红的通透。

☆、第10章 在这里坐一夜?

银冬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眼睛瞪的几乎要脱出眼眶,耳朵嗡鸣脑中一片空白。

满心全都是,完了完了完了……

许久,圈在他身后的人没有再动,银冬这才敢呼吸,耳朵的嗡鸣声才渐渐的消失,他眨了下眼睛,却因为瞪的太久了,酸涩不已,只眨了一下,眼前就已经模糊。

等到完全的确认银霜月呼吸平稳,并没有醒,银冬却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股难以言说的委屈感涌上来,让他眼泪吧嗒吧嗒,开闸一般的关不住了。

他是个变态。

可他也并不想要这样,他也想要只将长姐当做长姐,也想要像个真正的男人,光明正大的宠爱他喜欢的女人,不需要像个老鼠一样,只敢在这样夜深人静的夜,用这样卑鄙的手段偷偷过来,才敢肆无忌惮的看上一眼自己喜欢的人。

他拥有了这世界上最尊贵的身份,手握生杀脚踏山河,却午夜梦回,最最怀念的,还是同长姐颠沛流离,甚至风餐露宿的那些年。

至少那个时候,他不用去想许多,冷了只要张开手臂,或许没有锦被暖炉,长姐的拥抱却是一定如约而至的。

银冬伸出手指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却截不断源头,银霜月熟睡的脸,不断的在他的眼中模糊清晰清晰再模糊,那样子,没出息透了。

银冬在心里骂自己,他从来不许自己这样软弱,可是在银霜月的面前,在这深夜无人知道的宫殿之中,他根本压制不住汹涌的委屈,明明他们不是真的姐弟,却为什么偏偏不行?

越哭越厉害,以至于不知道什么时候,哽咽的声音都开始压制不住了。

银冬心中告诫自己该走了,却像个摔破了膝盖,没有得到娘亲亲吻安抚的孩子,挪不动腿。

然后……事情就险些失控。

银霜月本就夜里起了一次,睡眠不是很深,原本还稀里糊涂的做了梦,梦中一开始还不清晰,到后来就越来越真切,她梦见银冬坐在冰天雪地里在哭。

这场景再熟悉不过了,那时候银冬还不满十岁,平时乖巧懂事,总像个小大人似的,不过这天因为山下市集,银霜月为了卖一点挖的草药,还有去捡一些旁人不要的菜叶,天色蒙蒙亮才下山去了,并没有叫醒还在睡觉的银冬。

于是等她回来的时候,就见银冬狼狈的不像样子,衣服都没系上,通红的小脚赤着踩在雪里,快要哭成个小冰人了。

银霜月当时又是心疼又是责怪,却在银冬哆嗦着声音,说“我以为长姐不要我了”的时候,鼻子一酸,和银冬在风雪地里,哭成一对大傻子。

谁不要谁呢?她当时除了银冬,又还有谁呢?

梦里银霜月再次听到了银冬那样委屈甚至绝望的哭声,心脏控制不住的开始酸涩,抱住了雪地中哭的着的小人,生生哭醒了。

醒过来之后,银霜月仍自以为自己在梦中,因为银冬的声音近在耳边,她眼中含着水雾睁开眼,对上银冬哭红的一双眼,梦境与现实重叠,没有半夜三更屋子里进了人的畏惧,也没有惊讶,而是下意识的起身,在自己的意识支配之前,已经伸出手臂,抱住了银冬,手掌一如从前做过无数次的那样,穿梭在他的发间,带着梦境未醒的鼻音,声音低低的在他耳边安抚他,“冬儿乖,不哭……”

银冬的哭声却因此戛然而止,瞪大了眼睛,眼中一汪水雾惊慌失措的落下来,惊惧的情绪活像是他才是那个半夜三更被闯入者吵醒的人!

银冬所有的声音都停住,感觉到长姐柔软温暖的拥抱,眼泪又被烫下来,砸在他紧攥着衣襟,由于过度紧张泛青的手背之上。

银霜月摩挲了一会,听不见银冬的哭声,这怀里高高的,肩膀异常宽厚的人,也同梦境中无助的小不点不甚相同,也逐渐回神了。

于是她慢慢的松开银冬,退开一些距离,和银冬两个人四只眼挂着泪珠对瞪着,半晌无言。

她是不知道说什么。

她还专门用余光扫了一圈,这里确实是她的寝殿,那这半夜三更的……银冬怎么会在这里?

银冬是不知道怎么说。

这半夜三更的,在长姐的院子,长姐的卧房中,他即便是皇帝,这天下都是他的,可是这个时间不在自己的寝殿,不在妃嫔的寝殿,而在自己长姐的寝殿,他要用什么样的理由?

银冬脑子一辈子没转的这么快过,这要怎么解释?!

安神香!对,安神香为什么没有见效!

“那个……”最后还是银霜月先开口,由于刻意的压低声音,她说出的话几乎是气声,“冬儿?你怎么……”

银霜月盯着银冬哭红的双眼和鼻尖,没有什么质问的情绪和语气,只是有些惊讶。

银冬却脑子里面整个开锅了,他打死也没想到会遇见这种事情,他已经偷偷看过了,安神香已经熄灭,所以还是他大意了,大概是因为补过头,那点血和理智不朝着脑子里面去,全都朝下走,他竟然犯了这种致命的错误!

银冬看着银霜月,脑子飞快的想着合理的借口,最后想到她刚才抱着他哄他不要哭的样子,脑中灵光一闪,顿时超前倾身,狗胆包天的将银霜月整个拥入怀中。

银霜月瞪大眼睛,也伸手圈住银冬,拍了拍他的背。“怎么了?”

银冬闭了闭眼,用一种十分凄凉的调子,说道,“长姐,我做噩梦了,梦到那年你自己下了山,不要我了。”

银冬不知道自己歪打正着,开了个头,撒谎就顺畅多了,“我在山里找了好久,叫了好久,没有人答应,我还遇见了狼群,我的鞋子丢掉了,我好冷啊,脚冻的好疼……”

银冬是在利用那年银霜月的愧疚,利用银霜月的心软。

其实那一年,他十岁,护卫他的那些先帝安排的人死绝了,他当时只剩下银霜月,虽然乖巧的很,却是根本不曾真心的想要同她在一起的。

银冬自小便生长在深宫之中,耳濡目染的,全都是后宫之中从嫔妃到太监宫女之间的表面祥和内里暗潮汹涌,他从不会轻信任何人。

而他也不是什么得宠的皇子,因为他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他的父皇并不爱他的母妃,爱的是母妃宫中的一个宫女。

后来那宫女封了个美人,却因为地位低微,不能独自居住一处,只好安排在母妃宫中的偏殿。

人人都道帝后伉俪情深,却没人知道,皇帝一月之中有大半月都宿在凤栖宫中,却不是同皇后在一起,而是同那个美人,听人说,那美人到底是贱命福薄,剩下的女儿身体很差,每每季节交替,便会生死边缘走上一遭,只能常年养在四季如春的南川。

当时他父皇每年都会派人去南川,送去数不清的奇珍异宝珍稀药材,甚至还会亲自以出访的名义去南川看她,而银冬每次见他,不仅要提前许久求见才能见一次,更多的则是在逢年过节的宫宴之上。

没人知道,凤栖宫的真正主人,是个贱婢封的美人,那里是他母后的冷宫,就连后来国破之时,那女人也是父皇派人率先送走的。

常言都道帝王多薄情,他的父皇不曾薄情,却痴情比薄情更可恨。

每一次他冷着冰霜一般的脸色,在初一十五帝后必须同塌的时候过来,银冬小一些的时候不懂什么,却在大一些,偷偷的看过一些话本的时候,就会从心底里鄙视他父皇。

不情愿却还要碍于权势规制,同他人同床共枕,那样子,同勾栏里面为了银钱卖笑陪客的小倌有何不同?

帝王?那样算什么帝王。

不过银冬从未曾听过母后抱怨,或许母后也从不曾爱慕父皇,只是银冬却还是从心底里憎恨父皇,憎恨那个贱婢,以及她生的女儿。

只是后来山河破碎,母亲带领嫔妃殉国,老皇帝派出的最后那点人,不仅保护他,也保护那个贱婢的女儿,父皇同他说,那是他的长姐。

但不知道这中间出了什么差池,连银冬都能看出,死士们护持的,根本就不是什么长公主,他那娇生惯养的长姐,怎么可能小小年纪满手老茧?

银冬碍于自己小,不能失去庇佑,乖乖叫着长姐,也从不曾拆穿她,只当个笑话,看她,也是看他父皇如何愚蠢。

在那时候护卫的人死绝的时候,他是想要跑的。

只是那天雪大路滑,他迷失了方向,还被野兔惊的跌落很远,会哭,并不是因为怕被扔下,而是憎恨自己的无能年幼。

不过诚如当时他不曾预料过,他会在那之后的几年之中,同她相依为命,被她那消瘦的肩膀护持,以至于真的将她当成依靠和亲人,又从鄙夷到爱意渐生,到如今疯魔至此。

处境甚至还不如当初他的父皇。

至少他父皇不曾这样偷偷摸摸过。

心中思绪百转,却也只是脑中瞬息,银冬胡乱找的这个借口说出来,其实是孤注一掷,忐忑无比。

这借口太过牵强,无论如何,他不该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

他只期望长姐即便恼怒,也不要仔细琢磨,银冬真的经受不起银霜月若是真的明晰他的那些念头之后,会有的任何反应。

银冬搂着银霜月,因为她短暂的沉默,力气用的像是要把她给勒死。

银霜月给勒的脖子后仰,无奈的伸手拍了拍他,“冬儿,你轻些……”

她极尽温柔的摩挲着银冬的后背,嘴里说着,“多大个人了,还小孩子似的……”面上却忍不住露出带着无奈的笑意。

根本就不曾计较银冬为什么半夜三更的钻她房间,在银霜月的心中,银冬对她来说,说是弟弟,更大的心里层面上,是她的孩子,亲手带大的孩子。

又哪来银冬担忧的胡思乱想?

银冬自己心里有鬼,因为银霜月醒了,自己把自己吓到半死,不过银霜月真的这样淡然,丝毫没有任何的介意,他狠狠松口气的同时,心中又翻搅着难受的紧。

长姐这便表现,便是不曾对他有任何别样的心思不说,甚至没有将他当成一个成年男人。

银冬松开银霜月,眼神晦涩,但却还得扮演噩梦惊惧的孩子。

像是终于回过神似的,露出羞赧又尴尬的神色。“对不住长姐,吓到你了吧。”

银霜月靠着床头,笑了下,“没有,晚间本就因为白日茶水喝的多了睡的不安稳,醒过一次了。”

银冬不着痕迹的看向香炉的方向,他来的时候屋子里有淡淡的香味,这才会放松警惕,看来这香便是长姐先前起来灭掉了。

真是……疏忽了。

银霜月打了个哈欠,银冬观察者她的神色,心中百转千回,想着既然长姐不在意,不曾将他当成一个男人看待……他不如稍稍放大一些胆子。

于是银霜月看着他,琢磨他要告辞的时候,银冬却说,“长姐快睡,不用理我,我便在这里坐一夜。”

银霜月:“在这里坐一夜?”

“长姐……”银冬臊红了脸,眼睛乱飘,低头磕磕巴巴,十足的小孩子害怕了,还在逞能的模样,“我……我坐着不行吗,保证不吵长姐。”

亏他虽然消瘦却也是个成年男子身形了,要是换个人做这幅模样,真真要恶心死人,可银冬生的眉眼太占便宜了,尤其那双眼,无辜的让人都忽略了他的身高。

加上银霜月本来就有,“这是我家孩子”的意识,见银冬这样子,没被恶心到不说,还笑了。

“你还在害怕啊?”银霜月哎呦一声,“我们陛下真是,今年几岁啦?”

银冬有些羞恼的看了银霜月一眼,起身作势要走,“那我便走了。”

他太了解银霜月的,把她的性子拿捏的透透的,果然他一负气起身,银霜月连忙从床边探身,抓住了银冬的衣袖,“冬儿。”

银冬不回头,耳尖红的要滴血。

银霜月声音带着笑意,“陛下若是不嫌弃,不若今日别折腾了,就在这对付一晚”

“我这便命人搬个软塌过来……”银霜月说着要下地,银冬阴谋得逞,立刻转身压住了她的肩。

“不需麻烦了,”银冬别别扭扭,生怕别人知道他做个梦就来粘长姐似的,“软塌不重,我自己搬吧。”

银霜月笑了,最后还是两个人一起将软塌搬过来,银霜月又把自己的被子给了银冬一床,银冬和衣躺下,银霜月这才爬上塌,她早就困了,银冬缠着她又说了几句话,她含糊的应着,没一会便睡着了。

银冬躺在软塌之上,借着幽幽的烛火,看向银霜月,今日这算是意外收获,他已经许久没有同长姐宿在一个屋子里了。

他现在尤记得,十四岁那年,若是他生活在皇宫之中,早便该被安排着通人事的年纪了。

但是因为两人还流落在外,银冬又营养不良,生的瘦小,温饱都不能保证的时候,他哪怕亲眼见过妓子与恩客夜里不分场合在巷子中行事,却也从来自身没有过一丁点的感觉。

但是年岁到了,该有的总会有,那时东躲西藏,便是时长同长姐宿在一处,银冬至今都记得,他第一次,对着长姐有了想法的时候,震惊到从黑夜坐到天明。

可如今,他只想离她近一点,再近一点。

银霜月呼吸平缓之后,银冬悄悄下了软塌,赤着脚将香炉中的香重新燃起。

接着没有回到软塌,而是坐在了床边,盯着银霜月看了许久,在屋子里弥漫着浓郁的香气时,一点点的悄悄的爬上了银霜月的床。

银冬轻轻的凑近银霜月,却始终没有再伸手抱她,而是隔了一些距离,停下了,静静的看着她。

他想离她近一点,再近一点,近到她和他哪怕不能拥有彼此,却也没有别人。

银冬愿意一辈子坚守那条线,不去毁掉两人之间一切,这样终老就好。

银霜月却无知无觉,清浅的呼吸不断的喷洒在银冬的脸上,睡的毫无防备。

安神香的作用,令两人这一夜睡的很沉,第二天早上,在整个龙临宫翻天了寻找失踪的帝王的时候,长公主的含仙殿中,本来日日早起的人,今日也没一点的声息。

昨晚银冬做了安排,但是那安排只到天亮之前,天一亮,他的人就已经自动撤走了。

银冬以为自己能醒过来,他一向浅眠,安神香更浓烈的计量,对他也无甚作用。

但是今天或许是有长姐在身边,他睡的格外沉。

沉到银霜月都醒过来,银冬却还在酣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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