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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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岑远朝眼里, 季明舒这儿媳妇上节目上热搜, 都是些小孩子玩闹的小事儿,所谓舆论也不过伸根手指就能解决。
他压根就没往岑森会因为这么点小事儿,连合作都没谈到百分百稳妥就径直回国这方面想, 岑森在他眼中也根本就不是这种会头脑发热, 分不清轻重缓急的人。
所以他对岑森此次行径颇为不解。
偏偏岑森年纪越长越不愿对他多加解释。
其实季明舒也觉得岑森不是这种人, 但这次岑森连夜赶回, 好像的的确确就是为了她这么点小事。
虽然他赶回来的时候网络舆论风向已经转变,但他不是也身体力行慰问了她受伤的心灵还送了个能看极光的岛么。
季明舒略略走神的这一小会儿,书房里头的谈话已经换了和岑森无关的话题。她屏住呼吸,轻手轻脚走开。
一路回到房间, 季明舒都有些心不在焉。在书桌前坐着发了会儿呆,她又推开半扇漏明窗赏雪。
隆冬落雪如鹅毛般绵密厚重,隔着半丈回廊狭弯,清凌凌的风往里灌。她双手托腮,不知在想什么, 思绪好像游离得很远很远-
“……博瑞的资产重组最快也得到年后才能完成, 上半年能不能回a股很难说, 重组股改结束他们和海川的关系也未必能比现在亲密,不是还有几家有协同效应的企业有意注资么?”
“说是这样说,但海川和他们不亲密难道能和我们这边亲密?他们能截胡这回的投资,那基本和我们这边是没有合作可能的, 即便有合作意向,那狮子大开口的可能性也很高。”另一人如是反驳。
南湾开发公司总部设在华电大厦第十一层。
法籍华裔文森特的项目投资被岑杨任职的海川资本截胡, 准备用于博瑞重组后的新能源业务开发,南湾二期环岛立交桥的建设资金预算因此缺出了一个大窟窿。接连几天,相关项目的负责人都汇聚于此与会商讨。
南湾二期的环岛立交建设倒也不是没有planb planc,只是相比于成功拿下这笔投资就能顺利执行的plana,余下方案都不是最优解。
而且钱中挤钱,少不得对在座各位有些牵一发动全身的利益影响。这几天的博弈,主要也是围绕剩余方案的利益分配展开。
其实南湾的发展前景和回报潜力比博瑞的新能源项目高出不止一个层次,但相比投资周期和短期回报率,后者又有明显优势。
有人提议与海川资本交涉合作,但岑季两家与会的负责人似乎都并不赞成此种想法。
——他们对海川资本大中华区的负责人再熟悉不过,能有今日一事,本就是岑杨故意为之,又何须多谈“合作”二字。
会议结束,岑森看了眼时间,还打算回君逸签几份年前要下发的文件。
可周佳恒忽然在身后半步开外的地方喊了他一声,“老板,有电话。”
岑森顿步,略略回头。
周佳恒上前将手机递至岑森手中,而后又不动声色退回原位,轻咳一声道:“是海川的……岑杨先生。”
岑森垂眸看向来电显示,神色平淡地按下了接听。
电话那头岑杨没有含蓄招呼,开门见山直接道:“快要过年了,我给爷爷奶奶还有爸妈小舒都准备一些礼物,过两天送去南桥胡同,希望岑总不要介意。”
岑森没有应声。
“不过岑总现在好像也没心情介意,文森特那边的事情,真是抱歉。”
岑杨的声音清朗温润,有些话用他那把敲金击玉的嗓音说出来,总会让人感到迷惑,好像很难分清是讽刺还是真抱歉。
“南桥胡同就不必了,你直接送到陵园吧,都给妈。”岑森说话的语调很随意,就像在讨论明天天气,随后还略带讥嘲地附赠了句,“多谢了,安杨先生。”
周佳恒最近求生欲爆棚,这会儿坐在副驾也不忘默默记下新知识点:以后不能叫岑杨,得叫安杨。对,岑总都叫的安杨。
岑森说完这句之后,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也不知是“送到陵园”勾起了他的回忆还是“安杨”这名字刺痛到了他。
岑森也不甚在意,只补了句:“原本我以为,你还不至于拿女人开刀,真是高看你了。”
他的声音越往后越凉,尾调浅浅往上勾着,含了十足的轻视和冷淡。未待岑杨应声,他又利落挂断了电话。
在商场征战的人不会觉得任何事情是意外偶然,文森特那边突生变故的第一时间,岑森就已查清岑杨从中动的手脚。
季明舒被恶意剪辑的事情,表面看就是颜月星和节目组合作挑了个好日子作了个大死。
但早前季明舒和岑杨见面,便不经意提过自己参加节目时发生的一些事,这其中就包括她录制时节目组的偶尔慢待还有和颜月星之间发生的不愉快。
岑杨是有心人,顺着她那些不经意提及的事情往深里查了查。节目播出前,又用了点手段在里头推波助澜。最后节目组和颜月星分锅分得明明白白,他了无痕迹,手也干干净净。
其实他的本意不过是让季明舒和岑森再闹一场,和岑远朝一样,并没想过岑森会因此事提前回国。
但岑森亲手将失误奉上,他没有不捡的道理。
——他从未想过回到岑家,也没有想从岑家再得到什么,但岑家这样冷血的家族,不配得到片刻宁静,永远也不配。
从那年岑森的有你没我开始;从那年岑远朝不给半句解释送他离开开始;从岑远朝知道他骨子里流的不是岑家血脉就不愿意出手相救开始。
他曾经有多爱这一家人,后来就有多恨-
岑杨的礼物最后是送到了陵园还是送到了南桥胡同岑森并不关心,反正季明舒没有收到就好。
除夕之前,岑森和季明舒从京郊别院回了明水公馆。
只不过岑森仍是日日忙碌,季明舒几次三番想要问他项目投资被岑杨截胡的事情,可不是他忽然接到电话被打断,就是她自己莫名一怂转移了话题。
因为不管从哪个角度对他发问,最后好像都逃不过一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明明是可以全部处理完再回来的……如果岑森是为了她一时冲动,她好像会有点愧疚。那岑森如果是另有安排并不是为了她一时冲动,她好像也并不会为这答案而感到高兴。所以她很纠结,绕来绕去的,一直没问出口-
过年的这会儿,不少在国外发展的名媛公子都会拨冗回到帝都,四九城比往日愈显热闹,聚会一场一场接连不断。
二十九刚好是vivian生日,季明舒和蒋纯都带了礼物去参加生日party。
vivian这小姑娘热衷追星,早十年就干出过撒谎让司机送自己去机场给韩国欧巴接机的壮举,这几年国内国外也追了个遍,还很跨界,画家钢琴家运动员都追。若非客观条件限制,她怕是在中外之余,还能追上古今。
这就导致生日party现场特别混搭,一会儿来个摇滚歌手嗨首歌,一会儿又来了个钢琴家演奏世界名曲,还有男团跳舞,运动员表演花式足球什么的,现场热闹且分裂。
见季明舒心不在焉,蒋纯边吃小蛋糕边问:“你怎么了你。”
季明舒托着腮,叹了口气,又无精打采道:“没怎么。”
蒋纯随口猜测道:“你不会是怀孕了吧你。”
“你胡说八道什么……”季明舒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蒋纯还觉得自己的猜测很有道理,拿她最近怀孕的小嫂子各种食欲不振精神恹恹的表现给季明舒举例。
季明舒及时叫停,转移话题道:“等等,先不说这个。我问你个事儿,就是,你平时有没有给唐之洲准备过什么礼物,就比如说你做了对不起唐之洲的事,唐之洲比较辛苦比较累的时候,你会给他送点什么或者是安慰点什么……”
“我能做什么对不起唐之洲的事儿?不是,你该不会做了什么对不起岑森的事儿吧?你出轨了?和你那个青梅竹马的小哥哥?”
蒋纯咋咋呼呼,眼睛瞪圆,蛋糕都糊到了嘴边上自个儿都不知道。
季明舒闭了闭眼,随即抄起一张纸巾盖住蒋纯的脸,又挥挥手,示意这只和自己根本就不在一个频道上的小土鹅现在立刻马上进入静音状态——让她安静一会儿。
蒋纯是静音了,但现场的混搭表演不会静音。见不少人都对着舞台录视频,季明舒不知怎么想的,也掏出手机录了几个短视频发给岑森。
发完她还斟酌文字。
季明舒:【我在参加朋友的生日party,你在公司是不是很辛苦,要不要看看表演轻松一下?】
没一会儿,岑森给她回了条:【表演尺度有待收紧。】
她回看自己录的视频,噢,原来刚好录到了男idol撩衣服。
季明舒:【我这边等下切了蛋糕就能走,你在公司吧?要不要我带块蛋糕给你?或者你想吃什么别的,附近有家煲汤的店我来的时候从车里看到还开着张呢。】
聊天界面顶部几次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可始终没有内容发过来,季明舒有点不解。
岑森比她更不解。成年男人,最怕的大概就是老婆突如其来的关心。
他想了半晌,最终回复道:【想买的东西超出限额了?】
第六十六章
限额限额限额!
岑森说的那是人话吗?!
季明舒很郁闷, 从party现场出来就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司机开车前往君逸总部大楼的途中, 她也是气闷地望向窗外。
可能是因为明天大年三十,司机大叔的状态比较放松,等红绿灯的时候还挺幽默地跟她聊了几句。
奈何她从头至尾都一言不发, 也不知道死盯着窗外到底在看什么, 嘴角抿着向下耷拉, 明媚容色平添三分冷艳。
司机从后视镜里瞥她一眼, 识趣地没再说话。
车厢内一瞬陷入静默,季明舒的脑内小剧场却正欢快地闹腾——
岑森这只狗!她看起来难道就是那种做什么都只是图他钱的女人吗?好吧以前她是,但现在她可不是还图他这个人吗!他难道是“我眼瞎心盲但我长帅且有钱”这星球来的?竟然一点都看不出她的心思!!
他也不用脚趾头想想,不喜欢他谁会因为一个小小海岛就轻易原谅被网暴这种不可饶恕错误!
不喜欢他谁要冒着被自己公公训斥的危险硬着头皮冲进书房送汤!
不喜欢他谁要配合让他折腾一整晚!累得半死不活还要为了满足他身为男人的自尊心从神态语气动作全方位传递出“老公你真的很棒棒”的暗示讯息!
生气!她可真是太生气了!!!
到君逸后, 生气的季明舒高冷地戴上墨镜才缓缓下车。
她今天去参加生日趴,里头穿了条酒红色的小礼服裙,外面是一件高定米白大衣,高跟鞋blingbling,从鞋面闪到了细而高的鞋跟, 水晶串成的细带疏疏落落绕过纤细脚骨, 每一步都闪耀着细碎流光。可能是有赖于这身打扮, 她手上提着的保温桶也莫名有了一种爱马仕新年限定款的气质。
岑森这会正在和江彻视频通话。
江彻瞥见他旁边显示屏上的高清监控,笑了下,还挺有闲心地截了个图发到群里,并顺便中断通话。
江彻:【图片】
江彻:【不聊了不聊了, 你老婆来查岗了。】
赵洋:【小舒啊这是,监控里都这么美?啧啧啧!】
舒扬顺势吹了个彩虹屁:【没错!季明舒!就是这么一个在零下八度的低温天气里也浑身上下都写满高级和矜贵的女人!】
岑森没多搭理他们, 瞥了眼监控,拨内线叫周佳恒下去接人。
可内线刚响一声,他就挂断了,因为周佳恒已经屁颠屁颠出现在了监控画面的角落。
周佳恒连着两回办错事后,总助觉悟忽然有了一个质的提升。
知道季明舒要来公司探班,他特地交代司机在快到公司的前三个红绿灯路口就先给他报个信。
季明舒下车往里走的这会儿,他早在门口恭候总裁夫人的大驾光临了。
他小心翼翼陪在季明舒身侧引路,神色分外恭敬,恭敬得都有点儿谄媚,“夫人辛苦了,这个我来提吧,夫人您这边走。”
高冷舒舒半个眼神都没给,只“嗯”了声。
走进总裁办的专用电梯,高冷舒舒看了眼亮灯的六十八层,忽然问了句,“明天就过年了,周助你不回家?”
周佳恒:“回的回的,岑总特地给我安排了飞机,明天一早回家。”
他还笑着给她分说岑森有多体贴员工,“岑总还给我父母准备了一车的礼物呢,他非让我带回去,说是前两年在澳洲没回家过年,让我这次回去好好陪陪父母,这些礼物都是他的心意。”
“岑总还给我放了足足七天假,年夜饭都给想好了,让我去我们那儿的君逸华章吃,有亲戚朋友过来都可以直接睡酒店……”
周佳恒越絮叨季明舒就越觉得憋屈。
拜托,谁想听这些。
本以为周佳恒伴君如伴虎,肯定特别能和她志同道合一起吐槽这过年都不放假的岑扒皮,万万没想到这哥们儿给点小恩小惠就喜滋滋的,对岑森那叫一个感激涕零。
太没出息了,太令人失望了,这样没有气节的小油条不配成为季氏舒舒的朋友!
季明舒本打算让周佳恒立即停止逼逼,但下一秒周佳恒又顺口提了一嘴岑森这几天正为之前的窟窿做补救有多么多么辛苦。
季明舒稍顿,忽然问了句,“上次的投资损失了多少?”
周佳恒及时刹车,面上浮现出些许为难的神色。
可季明舒不停追问,加之这也不算商业机密,周佳恒犹豫片刻还是迟疑着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个亿?”
“…美元?”
周佳恒又伸出另一只手,比了个零。
“十亿?”
周佳恒眼观鼻鼻观心,快速道:“十二期投资款加起来是十亿,美元。”
季明舒沉默了。
虽然她对金钱数字比较麻木,也知道岑森的身家远不止这个数。但她还是明白,十亿美元作为一笔个人投资款项来说,已经很多了。
来时路上酝酿的那些怒火“咻”地一下就被这盆价值十亿美元的冷水给浇得干干净净,与此同时,她心底也慢慢滋生出一种名为愧疚的情绪。
如果不是因为她,这笔投资不会丢的-
“夫人,到了。”
电梯到达顶层,见她半晌发怔,周佳恒按住电梯提醒了声。
一路走进总裁办,季明舒都飘飘忽忽,那种愧疚感越接近岑森就变得越加强烈。
走到岑森的办公桌前,她眼睫低垂,只默默地打开保温桶,小声道:“给你打包的鸡汤,你喝一点暖暖身体,这家店很多人排队的,都说是真材实料。”
岑森默了默。
之前他在微信里问是不是要买的东西超过副卡额度的时候,她明明很生气,还指责他把她想得太过物质。
而且刚刚监控里,她那气势也不像是来送汤关心,更像是要把保温桶里的热汤泼他一脸找他算账。
他摘下眼镜,就着季明舒推至面前的小碗舀了一小勺。
嗯,味道很正常。
他抬眸看了眼季明舒,“坐。”
可季明舒蹭在他办公桌边,手里把玩着保温桶盖,扭扭捏捏地不肯动。
保温桶盖朝里的那一侧有水汽,季明舒把玩着盖子外面那一圈也没多加注意,里头的水就那么滴滴答答地全都落在了地上。
半晌,她放下盖子脚步微挪,刚想和岑森说点什么,就猝不及防来了个脚底打滑,紧接着一个侧向九十八度半的高难度华丽旋转伴随着高定小红裙裙摆飘扬以及飘逸的黑亮秀发在空中飞舞——
她完美地跌坐在了岑森怀中:)
岑森一手拿着汤匙,动都没动,只腿上感觉忽地一重。
相比之下季明舒就主动多了,在坐下的那一瞬间,便自动自发地环上了他的脖颈。
“……”
“……?!”
季明舒懵了懵,大脑大概空白了四五秒才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她后知后觉对上岑森沉静的眼眸,分明从岑森眼底的沉静中看到了“没想到你这么主动”、“很好,投怀送抱的手段非常别致”,“既然做得如此明目张胆那我就勉为其难收下好了”等多种情绪。
不!她不是故意的!刚刚一定是有阿飘附体这一系列高难度动作她才能完成得这么顺畅自然无懈可击!
想到这季明舒下意识松了手。
可岑森已经放下汤匙,双手都已经环上了她不盈一握的细腰。
“等…等下!”
“我不是,是地板太…太滑了,我不是故意的!”
岑森的目光已经落到她锁骨以下的位置,只不以为意地“嗯”了声,又应承:“年后换新的地板。”
——显然不拿她的解释当回事。
季明舒不争气地红了红脸。见岑森目光色|情,她心底的羞赧不知怎的,也慢慢开始朝着破罐子破摔的方向进化。
进化了会儿,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光明正大地抱住岑森并缩进了他的怀里。
岑森意动,她又小小声说起正事:“我前几天听到爷爷和爸在书房说,你提前从巴黎回来,结果被岑杨抢了一笔项目投资…对不起啊……”
岑森眼底暗色略略褪去。
季明舒又心虚地说:“不然那个岛就先别买了吧…能看极光那都在北极圈了,肯定特别冷,一年也去不了几次,维护费用很高的。”
“还有,我以后也可以少买一点东西,还有你上次送我的那个戒指,都没机会戴,不然我把它赔给你怎么样。”
“小钱而已,我还没穷到要让自己老婆卖首饰的地步。”他揉了下季明舒脑袋,身上疲惫仿佛也倏然轻减。
季明舒保住了小岛和戒指,有点开心。坐他腿上不安分地晃荡,不知怎的又追问起了岑杨的事,还帮岑杨小声解释,“其实岑杨也挺不容易的,就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差不多这个意思,你懂吧?他这些年肯定是有些意难平的,而且他小时候人真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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