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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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阿姨倒是打电话问过她这些东西该如何处置,她当时在忙别的事,随口说放在衣帽间就好,没成想,就这么堆满了。

“这也太多了,不好意思啊,我收一下。”

季明舒嘴上说着不好意思,但从头发丝到脚趾尖儿都看不出半分抱歉,更看不出有收拾的意思。

她甚至还饶有兴致地拆开一条披肩,边打量边思索,说:“这条披肩也太厚了,什么时候去南极倒是可以带着,给企鹅披上。”

“……”

多年克制让岑森已经忘记白眼,他面无表情,声音从最初极具耐心的温和变得冷而寡淡,“把你的东西收拾下,我要拿睡衣。”

季明舒抬头盯了他几秒,忽地一笑,“三句话不到就不耐烦了,岑总耐心可真不怎么样。”

她的手落下来,披肩盖住裸露的脚踝。下一秒,她又探出脚尖,沿着他的踝关节缓缓往上,吊在小腿内侧轻轻摩挲。

像勾引,更像挑衅。

岑森深深看了她一眼,话锋忽转,“你如果连洗澡都等不及了,可以直说。”

她唇角笑意迅速消失,转身踢开衣帽间的满地礼物,从衣柜里扯出套男士睡衣,揉巴成一团扔进岑森怀里,像是扔什么不可回收的垃圾。

岑森接了衣服,倒不急着去洗澡了。

他沉吟片刻,开口问道:“明舒,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不满?我们谈谈。”

不过眨眼功夫,他又恢复成平静温和模样。今天没戴眼镜,不然更像善心大发要普渡后进生的年轻教授。

季明舒嘲弄,“看不出岑总这么尊重我的意见。”

三天前,季明舒看到赵洋发了一条朋友圈。

那条朋友圈只有四个字——接风洗尘,底下带了张会所包厢的图,拍的是江彻和陈星宇,但角落昏暗处,岑森的铂金表也不小心入了镜。

那支铂金表是岑家长辈送给他俩的新婚礼物,岑森那支的表盘是小王子,她那支是玫瑰花,VCA的私人订制,独一无二。

也就是说,他回国至少三天了。

三天,一个电话没打,一条信息没发,径直去了星城和狐朋狗友一起花天酒地。

如果不是知道他丰富的感情史以及在床上什么德行,她觉得自己真得好好琢磨下,是不是一不小心上了骗婚死gay的当一夜之间喜成同妻。

听完季明舒控诉,岑森终于明白今晚她为何对自己处处挑剔。

他想了想,说:“我以为以我们的关系,你对我的行程并没有任何兴趣。不过你有兴趣的话,以后我可以让助理每天给你报备一份。”

“……”

谁要你行程,四海之内皆你妈得看着你独立行走会不会迷路?而且这话听起来怎么就这么刺耳,还有点施舍的感觉?

季明舒整个人都不太好了,指着他鼻子飙脏话的冲动到了嘴边,又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一边在心里默念不生气不生气,一边逼迫自己闭眼冷静。

季明舒天生貌美肤白,参加晚宴底妆也上得轻薄,此刻站在廊灯下,红艳艳的唇抿成一条直线,整张脸显得明艳又清透。

和她认识近二十年,岑森从来看不上她大小姐的作派,但也从不否认,她从小就是明眸皓齿,一眼惊艳的美人。

美人总是容易惹人心软,见她气得头顶即将冒烟,岑森破天荒地主动退让了一步,“好了,这次算我不对。”

“算?算什么算,本来就是!”

季明舒刚刚压制下去的火气又被“我懒得和你计较”的直男式让步撩了起来。

两人婚姻本就是双方家庭利益最大化的选择,虽然对他俩来说,结婚对象都不是那么称心如意,但这种家庭出生的小孩,自懂事起便有婚姻难以自主的自觉,毕竟也没有端起碗吃饭,放下碗就要追求爱情追求自由的道理。

在结婚一事上,季明舒和岑森都表现得分外配合,且在“人前恩爱”这一点上早早便达成了共识。

“你一声不吭回国,陪苏程参加有我在场的宴会,给苏程拍项链,还不提前知会我,你想打谁的脸?想告诉全世界我和你不熟吗?!”

季明舒一声比一声扬得高,颇有几分|身高不够,声音来凑的意思。

岑森揉了下眉心,好像嫌她吵,解释也淡,“下午和裴局吃饭,他不方便,帮个忙而已。苏程都四十多了,应该没有人会觉得,我陪她参加是在打你的脸。还有,我并不知道你也会参加这个宴会。”

季明舒简单翻译了一下——哦,谁知道你也在,我又不关注你,who are you?

这大概就是季明舒最讨厌岑森的一点,不把任何人任何事放在眼里,总是理智冷静,或者说,总是冷漠。

她是花团锦簇众星捧月的鲜活,本就最难忍受不以她为世界中心的漠视。

话题无疾而终,洗澡的时候,季明舒还闭眼在想:如果能结束这种丧偶式婚姻,她愿意五年之内没有性生活。

-

在浴室耗了两个小时,季明舒才慢腾腾出来。

精致如她,每日的保养工序必是早晚一道不落。

没去澳洲之前,岑森和她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对她的习性也有所了解。毋庸置疑,她就是那种贫血晕倒前都要强撑着给自己化个全妆的极端精致分子,美丽且肤浅。

这会儿季明舒换了条雾霾蓝的绸质吊带睡裙,手臂和小腿都裸露在外,骨肉亭匀,纤秾得度。

长而黑亮的卷发吹干后蓬松柔软,光脚往前走时,随意垂落的发梢和裙摆一起晃动,还裹挟了浴室带出的袅袅水雾,纯真中又显出稍许风情。

岑森看了眼。大约是这只花瓶太过赏心悦目,没过两秒,他又看了一眼。

“看什么看?”

岑森笑了声,没接话。

季明舒也不知道在警惕什么,不错眼地盯着他,沿着边边坐下,又一条腿一条腿地往上搭,见他没动作,这才拉高软被躺了下去,整个人盖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颗漂亮又可爱的脑袋。

季明舒:“关灯,我要睡觉了。”

岑森也没多话,依言关了落地灯。

黑暗中两人的呼吸一前一后,没多久,又被同化成一样的频率,安静整齐。

两年都没和人同床共枕,季明舒有点不习惯,左边翻翻右边翻翻,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岑森倒很规矩,平躺下来就没再动。

空气中有清淡的木质香,大约是冷杉,阴天的冷杉味道。

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季明舒忽然感知到一种离得很近的侵略。等她睁眼,岑森已经覆了过来,手臂撑在她的腰侧,将她笼罩在自己身下。

夜里光线黯淡,她隐约看见岑森深隽的下颌线条,往下,喉结不甚明显地滚动。往上,沉静墨黑的眼瞳里,欲望翻滚。

久不经情|事,季明舒反应略显迟钝,被撩拨到肩带滑落才上来些感觉。

窗外月色如水,清凌凌地晃荡,睡前的不愉快也暂时被搁浅在这水边。

作者有话要说:2019年4月17日,岑森和季明舒在明水公馆打出的第一声炮响,标志着《不二之臣》从预收文变成了一篇连载文,揭开了一年好几度的修仙大赛序幕,有着打击拖延症作者不止是颗菜消极怠工的重大意义,和促进老师晚自习没收手机业务发展的深远影响。

这么重要的日子,我jio得应该发五百只红包!

第三章

次日一早,艳阳高照,光线穿过别墅区繁茂绿植,带着雨后初霁的明净。

季明舒睁眼,往上仰了不到两公分,又重新倒了回去。

她的腰被一条有力的手臂禁锢着,不得动弹。不过这会儿她也不是很想动弹,浑身酸疼,小腹以下还有点胀胀的,麻麻的。

很奇怪,岑森不是重欲的人,以前一个月差不多一两次,平平淡淡解决需求,姿势都懒得变。昨晚却像攒了两年家财要爽个干净般,逮着她一次又一次,折腾到凌晨三点才勉强结束。

他这样的在现实生活中应该算床上功夫厉害吧?季明舒也不太确定,毕竟她也没有经历过其他的对比素材。

她胡乱想了会儿,又伸手在床头柜上摸索。摸到遥控,她按了下窗帘开关。

可窗帘才开小半,岑森便半眯起眼皱眉,从她手里夺了遥控重新关上,紧接着手臂又搭回她的腰间。

“你把手拿……”

“开”字还没说出口,岑森先一步将手收了回去,还拉了拉被子,不耐地低哑道:“别吵,睡觉。”

——打了褶的眉头透露出,他是真情实感在嫌弃她的聒噪。

拔吊无情,是他本人了。

好在季明舒也不急着起床,不轻不重踹他一脚,又侧卧向另一边,捞起手机。

昨晚那场宴会今早还在热议,不过话题都是围绕明星。

身为合照时的绝对C位,苏程自是频频被人提及,还有时尚博主将苏程评为昨晚的最佳着装,评论也多是溢美之词,基本围绕“影后一出手,野鸡靠边走”这一主题展开。

季明舒翻了翻,所有拍到苏程的图不是缺了一半,就是做了远景模糊处理,连《零度》官方发布的视频也是如此。

这倒不算稀奇,毕竟岑森在大众视线里一向隐身。

不过经了昨晚一遭,圈子里该知道的,基本都已经对他这位京建太子爷的回归了然于心。

京建是岑氏的家族企业,但内部派系相当复杂,内斗多年不断。

到这一代,岑远朝一系一支独大,把控着红头文件里的重点建设项目还有核心营收的君逸酒店集团,在京建拥有绝对话事权。

可岑远朝近年来身体状态不大乐观,急救室就明里暗里送了几次。

他这一病,西风渐起,虽不至于压倒东风,但上蹿下跳地扑腾,也着实在京建内部掀起了不少波澜。

身为岑远朝独子,岑森肩上责任重大,他的能力倒也与责任相匹,看着斯文俊朗,谦逊温和,出手却是出了名的凌厉干净。年轻一辈里,鲜少有人敢直撄其锋。

而且岑森向来是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为了联合季家打压南岑旁支,季明舒这种京沪圈里赫赫有名的骄纵大小姐也是眼都不眨说娶就娶。

当初岑季联姻的消息一出,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甚至不少人都觉得宣布联姻不过是权宜之计,婚礼并不会真正到来。

但随着订婚宴如期举行,岑森从君逸旗下的华章控股被调回集团总部担任开发部总监,这位太子爷要借姻亲助力入主东宫之势也愈发明显。

婚讯宣布至婚后回门那段时间,围绕岑森和季明舒的话题从不曾断。

直到新婚半年过后,两人八卦才从茶余饭后的谈资中逐渐淡出。

可就在这时,岑森忽然主动提出调任君逸海外部,说是要远驻澳洲,开拓海外市场。

这自然又引起了一片哗然。

岑森刚刚调回君逸总部的时候,便力排众议推出主打“温泉度假”概念的子品牌“水云间”。

那会儿看好项目的人很少,他强行推动项目又无法短时间内收到成效,难免在其他方面受到集团高层掣肘。

可他也不曾让步,只白刃肃清旁支宵小。雷霆手段下,一时也算“一手遮天”。

就这么一路扛压扛到了酒店落成,百尺竿头,本应借此更进一步,岑森却忽然来了调任海外这么一出,的确是令人费解。

眨眼两年过去了,现如今提起温泉酒店,住不住得起的都会下意识想起君逸水云间。

品牌印象如此深入人心,这便是无声却最直接的肯定。

而岑森也不声不响在这时候悄然回归,大家沉寂多时的好奇心不免被勾起,昨夜到今早,私下议论得厉害。

季明舒也收到了一大波狂轰滥炸,微信里,红色未读消息密密麻麻,只看预览便知,都是在变着法儿问她岑森的消息。

谷开阳倒没打探岑森的心思,一大早发来语音调侃:

“还没起?”

“岑总这床上功夫非同一般啊。”

季明舒只点开了第一句,可没等她放到耳边听,下面一句也顺着外放功能自动播了出来。

她下意识想要暂停,手速却没跟上语速,按上去的时候语音刚好播完,暂停也变成了重播:“岑总这床上功夫非同一般啊。”

四下寂静,夹杂微弱电流声的戏谑重复两遍,有点像是听者意犹未尽的确认和肯定。

季明舒紧张地竖起耳朵——

身后原本均匀的呼吸,好像断了。

她僵了僵,将手机慢动作塞至枕头下方,身体绷得直直的,脚趾也不自觉蜷缩起来。

岑森已经醒了。

他睡在床的左侧,扫了眼季明舒侧得笔挺的薄瘦背脊,无声一哂。

没一会儿,他掀被起床。

季明舒听到脚步声从床的另一边渐趋渐近,立马闭上了眼,只是睫毛还不听控制地上下颤动。

很快,脚步声逼至近前,她没由来地屏住呼吸,短短一瞬,脑海中便模拟了好几种不输气势的对呛。

五秒。

十秒。

三十秒。

那脚步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直到浴室传来哗哗水声,季明舒才反应过来——岑森根本就懒得揭穿她在假睡。

不知怎地,她心里升起一股闷气,睁眼盯着浴室方向看了几秒,忽然掀开被子,撒气似的重重靠在床头。

余光瞥见岑森那边的柜子上放了沓资料,她倾身,费力往前伸手,够了半天才勉强够上。

《君逸集团设计师酒店开发企划书》。

季明舒原本只是单纯扯来撒撒气,可看到封皮标题,眼神不自觉有了变化。

岑森从浴室出来时,就见季明舒靠在床头认真翻阅资料。

她的睡裙被蹂|躏一夜,不规矩地向上翻折着,双腿舒展交叠,显得又长又直,还白得晃眼。

季明舒注意到他的响动,眼睛却还不舍得从资料上移开,只边看边问:“君逸要建设计师酒店?”

岑森“嗯”了声,稍稍抬起下颌,扣衬衫领口的第一颗扣子。

季明舒没再说话,继续翻页。

她是季家这一辈唯一的女孩子,虽然父母早亡,但姑伯长辈对她都是出了名的千宠万爱。大学毕业后嫁入京建岑家,更是让她坐稳了四九城名媛圈的头把交椅。

她的日常就是受邀参加各类party,没事打个飞的满世界度假,人生easy模式下人人称羡。

大概也没人记得,她其实是SCAD室设专业的高材生,不是大脑当摆设只会买买买的草包花瓶。

“我记得你以前是在SCAD念室内设计,有兴趣?”岑森忽然问。

季明舒抬头,盯着他看了几秒,压根就没想到这便宜老公还记得这事儿。

好半晌,季明舒才回过神来。她悄悄掩住正合心意的窃喜,在脑海中酝酿拿乔的说辞。就像是公主屈尊降贵般,赏他一个脸面。

可没等公主殿下亲开金口,岑森又说:“过段时间酒店落成,我让人带你过去提前参观。”

……?

“参观?”

“难不成你还打算参与设计?”他想都没想,“不行,酒店不是给你练手的地方。”

季明舒忍不住说:“昨天的晚宴现场就是我设计的。”

岑森顿了顿,回头看她,“原来是你设计的。”

恍然大悟,又意味深长。

“你什么意思?”

“就是更不能让你参与的意思。”

他慢条斯理戴好腕表,半垂下眼,了然定音。

季明舒本来就有点心虚,听到这话,耳根泛红,人也瞬间就坐得笔直。

“其实昨晚不是我的真实水准!”

她声音一下扬了八个度,精准示范了什么叫做没理只能声高。

岑森要笑不笑的,眉峰很轻地挑了下,耐心等她解释。

这事说来话长,其实昨天的晚宴早早就定下了“圆桌派”的主题,与十年前的《零度》创刊号遥相呼应。

可季明舒这边刚刚画好图纸,集团总部和赞助商那边突然闹翻,经费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时尚最不能缺的就是money,《零度》不肯简办,集团总部又不愿多拨费用,扯皮一周,双方才勉强达成一致,将创刊十周年的时尚晚宴和原定于下一季度的慈善晚宴合在一起,提前举办。

打上慈善的名号,再玩弄时尚概念和party主题显然不太合适,这便意味着先前的现场设计方案需要全盘推翻。

季明舒最厌变故,架子又大,上一次出手还是两年前为ChrisChou首参米兰时装周做早春秀场设计,这回若非卖谷开阳面子,她根本就不会搭理《零度》这事儿逼的case,临了居然还敢提出全盘推翻设计稿,她听到这事儿就完全没在客气地直接撂了主编电话。

季明舒的本意是甩手走人谁爱干谁干,但没经住谷开阳软磨硬泡,最后还是重新做了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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