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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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惯的谁,已不言而喻了。
按理,郁棠不应该听这些,可她实在是有些好奇大太太和裴宴的恩怨,她此时甚至脑子飞快地转了起来,异想天开地琢磨着大太太点了顾曦做她的儿媳妇,不会是想和裴宴打擂台吧?
她都能看出顾曦在打裴宴的主意,难道别人看不出来?
她就不明白了,顾曦什么人不好嫁,非要来裴家趟这浑水,非要嫁到临安城来。
郁棠就轻声道:“多谢金大娘了,我在这里等着,二太太有空了您让人喊我一声就是了。”
金大娘就喜欢郁棠这样直白的人,她立马笑得满面春风,亲手给郁棠沏了杯茶,拿了蜜饯果子给她做了茶点,这才去了二太太那边伺候。
郁棠就寻思着,以二太太的精明,杨家只怕会无功而返。
她喝着茶,不禁伸长了脖子朝二太太正房的大厅望过去。
事情也巧,她刚望过去,二太太正厅的门帘子唰地一下就被撩开了,郁棠看到个四十来岁的婆子满脸忿然地走了出来,金大娘不以为意地跟在她身后,声音听似热情实则敷衍地高声道着:“这大晚上的,您可仔细脚下。这么晚了,只怕是进不了城了,您还是在这里住一晚再走吧!”
那婆子头上的金饰在灯笼的光照下一闪一闪地,看得出来,是个富贵人家里有脸面的仆妇。
郁棠跑到了窗棂边,只听那婆子冷笑了一声,道:“不敢劳您大驾,我们拿了我们家大老爷的名帖,已经在驿站定了个房。不过,我还是有句话要请您转告您家二太太,我们家大姑奶奶的今天,说不定就是别人的明天。”说完,昂首挺胸,大步朝外走去。
她就看见金大娘一面冲着那婆子的背影翻了个白眼,一面依旧热情地高声道:“您慢点,好歹让我送您一程。”随后慢悠悠地追了上去。
郁棠抿了嘴笑,觉得这金大娘平时低眉顺眼地,是个在丫鬟婆子堆里头一眼找不着的,想不到却是个颇为有趣的人。
她赶紧回去重新坐好了。
不一会,金大娘过来领她去见二太太,路上还低声嘱咐她:“二太太心情有些不好,若是有什么怠慢的地方,您可别放在心上。”
郁棠忙道:“是我来的不巧。可我这事又有点急,不来怕生出什么事端来,只好硬着头皮来打扰了。”
金大娘笑道:“郁小姐是个明白人,说是有急事,事情肯定很着急。”
不过两句话,她们就到了二太太的正厅。
有小丫鬟出来撩了帘子。
郁棠走进去,见二太太一个人端坐于方桌前的太师椅上。
昏暗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让她的神情显得十分地严肃。
郁棠上前去行了礼。
二太太神色微霁,请了她坐下来说话。
郁棠就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那天去府上试制香的时候我没有注意,今天主持师傅这么一说,我才意识到,若是这香方给有心人得了去,是可以单独配出檀香味的佛香来的。这原本是件好事,说不定我们还可以专卖那檀香味的佛香。但我也曾听人说过一件事,有人见邻居家贫,好心请了去铺子里帮忙卖吃食,结果那邻居得了主人家做吃食的方子,干脆自己也开了个同样的铺子,还用各种方法把原来卖吃食的铺子给弄得关了店。我就在想,这香方是不是暂时别一股脑地全给了苦庵寺,香方就托了家中铺子的大掌柜管着,她们只需要帮着做各种佛香,我们不赚她们的钱,多发点工钱给她们,您看可以吗?”
二太太当然也听说过东郭先生的故事,只是佛香什么的,对于她来说不过是买个针头线脑的钱,压根就没有放在心上。她虽然觉得郁棠的话有道理,却并不觉得这是件特别严重的事。但她还是很喜欢郁棠的,觉得她做事认真、仔细,还敢担责,值得赞扬,遂笑道:“你考虑得很周到。等明天我们一起去商量了毅老安人再决定怎么做好了。”
郁棠闻言只好起身告辞:“那我明天再过来和您一起去见毅老安人。”
二太太让金大娘送她出门。
这是二太太对郁棠的礼遇。
郁棠笑着道了谢,由金大娘陪着出了厅堂。
金大娘已经知道谈话的结果了,她安慰郁棠:“您放心好了,毅老安人肯定明白您的担心。”
郁棠一点也不放心。
毅老安人自从娶了长媳之后就不再主持三房的中馈,一心一意照顾身体不好的毅老太爷,只怕比二太太想的还简单。
不知道如果是裴老安人在这里会怎么想?
郁棠暗中叹气,谁知第二天早上起来,和裴府的几位小姐一起去给毅老安人和二太太问安的路上却遇到了裴宴。
他同往常一样穿了件非常普通的素色细布道袍,镶了藏青色的边,身姿挺拔地站在那里,如松临风,风姿卓然。
郁棠的脚步不由顿了顿,脸上火辣辣地烧了起来。
她左右瞧瞧,看到一棵合抱粗的大树,嗖地一下子躲到了树后。
裴家的几位小姐则赶紧走上前去,恭恭敬敬地给裴宴行礼。
裴宴的表情依旧很冷,说话的声音却很温和:“这一大早的,是要去给长辈问安吗?”说完,看了几位裴小姐一眼。
二小姐居长,她代表几位裴小姐应诺。
裴宴就温声道:“那你们就快去吧!”
裴家的几位小姐福身朝他又行了个礼,鱼贯着从他面前走过。
双桃这才发现自家的小姐不见了。
可这个场合,她也不好到处嚷嚷,想着等裴宴离开了她再找找,也许郁棠只是去了官房或是被哪株花草给迷住了,停留了片刻。
偏偏裴宴站在那里不走。
郁棠心急如焚。
等会给毅老安人和二太太问安她却不见了,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啊!
早知道这样,她就应该厚着脸皮和几位裴小姐一起闯过去的。
郁棠咬着唇,四处张望,想另找条能通往毅老安人和二太太院子的路。
裴宴却慢悠悠地走到了她躲藏的树下,嘴里还喃喃地道:“听说答应这门亲事是顾小姐自己的意思,也不知道顾昶会不会答应?要是顾昶不答应,裴、顾两家又只是口头的约定,我和母亲是极力反对的……我还忘了问裴彤的意思,要是裴彤也不愿意……”
那这门亲事是不是就作罢了呢?
郁棠在心里接着郁宴的话道,心中的小人则捂着嘴嘿嘿地笑了起来。
作罢也好,免得顾曦嫁到裴家来,坏了裴家一锅好汤。
不过,顾曦为什么要答应这门亲事?她和裴彤应该没有见过吧?
但也难说。
也许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顾曦已经见过了裴彤呢?
郁棠有点好奇裴彤长什么样子。
难道和裴宴一样的英俊,顾曦才因此改变了主意?
或者,裴彤对顾曦一见钟情?
那裴彤的表妹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郁棠脑子里乱糟糟的,两眼就显得有点无神。
结果她耳边就传来了裴宴惊讶的声音:“郁小姐,你站在这树后做什么?还好我发现你了,不然等会修路的工匠过来,岂不要吓着郁小姐。”
完了,完了,被裴宴发现了。
她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郁棠拔腿就跑。
她耳边又传来裴宴焦急的声音:“错了,错了。郁小姐,那边是寺里的菜园子,茅厕也在那边,她们每天都要浇地的,您小心别踩在脚上了。”
郁棠没在苦庵寺里呆过还好,她在苦庵寺里呆过,自然知道裴宴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一下子就僵在了那里。
“郁小姐!”裴宴含笑的声音再次在她耳边响起。
郁棠闭了闭眼睛,觉得自己真是太太太倒霉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修路
很早之前,郁棠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当困难来临的时候,你越回避它,就越容易被它拖到泥沼中不能脱身。
她闭了闭眼睛,立刻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睁开了眼睛,翘起了嘴角,笑盈盈地转过身去,朝着裴宴福了福:“三老爷,好巧啊!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您。这一大早的,您这是……”
裴宴眼睛含笑地望着她,清粼粼的,有什么东西在其中闪烁般,让人一眼望去就有点挪不开目光。
他道:“不是说这边要修路吗?我寻思着这些日子没有什么事,要修路不如趁早。”
裴宴声音轻柔,如春风拂面,让郁棠诧异之余又心生异样。
她不由地仔细打量裴宴。
还是看似朴素却奢侈的穿着,还是冷峻严肃的面容,还是玉树临风般的模样,她怎么会觉得裴宴与平时大不相同了呢?
郁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把上次见面时的尴尬强压在了心底,若无其事地和裴宴寒暄:“是吗?没想到三老爷来得这么快。时候不早了,我还要去给毅老安人和二太太问安,就不陪您了。您若是有什么吩咐,直接让阿茗跟我说好了。”
她说完,转身就朝二太太和毅老安人住的院子走去。
谁知道裴宴却跟在了她的身后。
他这是要干什么呢?
郁棠心中有些不安,裴宴却三步并做两步,突然间和她并肩而行,还问她:“刚才看到几个侄女过去,好像还有你的丫鬟在里面,你怎么没有和她们一起?“郁棠心中的小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面上却带着笑,道:“刚才啊……刚才我看到有个螳螂停在大树上,一时着了迷,多看了几眼,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她们已经走远了……““哦!”裴宴一本正经地点头,道,“难怪你刚才差点追错地方。还好我提醒了你。不过,你这毛病得改一改了,怎么一着急就说错话,就走错路。还好这是在苦庵寺,巴掌大的地方,这要是在昭明寺,你不得迷路啊!说起昭明寺,我有件事想跟你说,四月初八浴佛节,昭明寺这次准备请了福建南少林寺那边的高僧来讲经,我看你这记性,还是别去了吧!”
南少林寺那边的高僧要过来讲经吗?
郁棠讶然。
裴宴不以为然地道:“这件事,是家母促成的。到时候说不定宋家、沈家、顾家都会有人来。”
他这个人,从来不放无的之矢。
他告诉她这件事是什么意思。
郁棠在心里琢磨着。
她的目光中不禁流露出几分茫然。
裴宴看着在心里叹气。
这小姑娘有时候挺机灵的,挺有意思,可有时候挺傻的,非要他把话说清楚了她才能明白。不过,她长得漂亮,就算是傻的时候也还能入眼。
他只好道:“到时候我准备让苦庵寺制个比较特别的香,比如说,脚盆大小的盘香,或者是儿臂粗的线香,说不定能让苦庵寺制的香一举成名。”
说的郁棠眼睛都亮了。
她觉得她还应该和郁远说一声,让郁家铺子也做个类似五百罗汉图案的剔红漆功德箱献给昭明寺,肯定也能让郁家的漆器大放光彩。只是不知道铺子里还有没有这样的图样了?万一没有,找谁画好?
而且时间不等人,马上就要到浴佛节了,这件事得早做打算才行。
脑子里想着事,郁棠说话不免就慢了半拍。
她有些漫不经心地道:“三老爷说的有道理。我昨天还跟二太太说来着,最好是把制香的步骤分开,一个人学一点,应该能赶在四月初八之前做出佛香来。您又赶着给苦庵寺修路,苦庵寺以后肯定会香火很旺盛的。”
不过,香火旺盛了之后,世俗的事就多了,不知道以后苦庵寺是否还会继续收留那些无家可归的妇孺了?
因为她的关系,苦庵寺和前世大不一样了。
这样的改变对于苦庵寺来说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郁棠就有些无措。
裴宴看着有些摸不清头脑。
他看着她们几个小姑娘行事太儿戏了,像闹着玩似的,想着他母亲的性子,这件事最终恐怕还得着落在他的头上。他不想给她们收拾烂摊子,想着堵不如疏,干脆提前接手,把这件事办稳妥走上正轨了,以后也就可以丢手不管了。这才指点郁棠一二的。郁棠倒好,不仅没有听明白,还露出一副很是感慨的样子。
她到底在想什么呢?
裴宴略一思忖,道:“怎么?苦庵寺里做不出我说的香吗?”
脚盆大小的盘香和儿臂粗的线香可都是很考较手艺的,有些制香的铺子开了几十年也做不好。
郁棠只惦记着自家的铺子了,把这一茬给忘了。
她忙道:“这件事是二小姐和三小姐在负责,我得去问问她们才行。”
裴宴点头。
郁棠想了想,把自己昨天晚上去跟二太太说的话告诉了裴宴。
她寻思着,若是裴宴也觉得这不是件什么了不起的事,她也就撒手不管了。前世没有她这些乱七八糟的主意,苦庵寺的众人虽然清苦,却也能暖饱不愁,也许这样的苦庵寺才能保持本心和原意,继续收留那些可怜妇人,未必不是件好事。
裴宴听着却脚步微滞,想了想,道:“你说的事我知道了。你且先别管,我自有主张。”
郁棠整个人松懈下来。
交给裴宴果然是对的。
看来他也觉得这样不妥当。
就看他能不能调和众人的想法了。
两人说着话,很快就到了毅老安人和二太太住的地方。
有小丫鬟远远地就看见了裴宴,忙去通报,得了信的毅老安人居然领着二太太和裴家的几位小姐亲自迎了出来。
“遐光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也不差了人来跟我说一声。”毅老安人望着裴宴,满眼的慈祥,“快到屋里坐!虽说已经立了春,可这天气还是挺冷的。”
她说着,热情地领着裴宴进了门。
众人行了礼,裴宴客气地问候了毅老安人和二太太一声,说了自己的来意。
毅老安人和二太太显然也很意外他的到来,迭声道谢,又说起制香的事来。
众人都露出忐忑的神情来。
显然是没有把握在短时间内按裴宴的要求做出能送到昭明寺的香来。
裴宴就道:“那你们就先把香方给家里香粉铺子的大掌柜好了。让寺里派了人跟着香粉铺子里的师傅先学着,若是有人来苦庵寺订香,她们能拿得出来就行。”
这不是做弊吗?
裴家的几位小姐面面相觑,却不敢质问。
毅老安(人)几次欲言又止。
郁棠则心生嫉妒。
要是她们家也能有人这样帮衬一下就好了。
裴宴坐了一会儿就走了,但他走的时候叫了郁棠送他,却在郁棠把他送到门口的时候漫不经心般地道:“听说顾小姐擅长制香,想必浴佛节那天她也会去昭明寺,只是不知道她会不会跟我想的一样,给昭明寺敬香。”
原来那个大坑在这里等着她啊!
郁棠斜睨了裴宴一眼。
裴宴挑了挑眉,扬长而去。
郁棠心里的小人气得直跳脚。
他这是什么意思?
让她去和顾曦斗吗?
这有什么好斗的。
裴宴怎么这么幼稚。
实际上,只要顾曦不损害她的利益,她根本不会去针对顾曦。
郁棠朝着裴宴的背影撇了撇嘴,随后像想起什么似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
对啊,裴宴不是个随便说废话的人,那,那裴宴跟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接下来的时间郁棠简直食不下咽,要不是双桃跑来告诉她,在寺里没有找到她说的那个人,她都忘了她不死心,还想在寺里找到大伯母所谓的表姐的事。
至于香方的事,毅老安人的确比二太太想得多,但她没有反对也没有赞成,而是笑着对郁棠道:“那我回去和大嫂商量商量,我不怎么管庶务,也不知道应当不应当。可这香方是郁小姐给的,郁小姐这么考虑肯定是有原因的。”
好歹有件事让郁棠心里好受了点。
回到家里,她立刻去见了郁远,把四月初八浴佛节的事情告诉了他。
郁远眉头皱得紧紧的,道:“现在现做肯定来不及了。今年春天的雨水多,家里的那些漆干的太慢了。但这么好的机会,我也不想失去。这样,你先回家等着,我去和阿爹说说,看能不能想想办法。再就是昭明寺那边,既然今年有高僧讲经,肯定会有人捐大笔的香油钱,一定会准备捐赠大典,如果我们能搭上这个大典就赠他们个功德箱,要是搭不上,就捐点银子好了。毕竟是做善事。“郁棠也是这么想的,兄妹俩又说了些细节上的事,这才散了。
可郁棠心中总觉得会有什么事发生似的,又想不出自己到底哪里疏忽了。
好在是赠给昭明寺的功德箱解决了——上次走水,铺子里的东西都烧完了,郁博从家里的库房找出了个八百罗汉图案的箱笼,他们决定在这个箱笼的基础上改一改,把它改成个功德箱。而且昭明寺那边也答应了让他们家在捐赠大典上送出功德箱。
这样一来,郁家的漆器也可以趁机让更多的人知道了。
但郁棠还是辗转反侧地睡不着。
裴宴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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