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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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雩眼皮一跳。

“把刀给我!”步重华不容置疑喝道。

明明是瞬息万变的关头,吴雩脑海中却同时闪过很多念头:把刀给你,然后我呢?

就因为他们还没被审判定罪,手下便注定要为恪守你们这些领导的原则而任人鱼肉?

张博明当初是不是也这么想的?张博明是不是也说过类似的话?

步重华回手一拍吴雩肩膀:“快!”

吴雩偏头一瞥,眼角寒光锋利,刹那间似乎在心里掷下了某种筹码,把砍刀向他轻轻一抛——

刀锋呼呼打旋落下,被步重华啪一声准确握住刀柄,旋即不由分说,劈手重砍!

“啊!”

刚冲到吴雩面前举刀要捅的小青年发出惨叫,被一刀劈中大腿,血弧喷涌而起!

那泼鲜血反射火光,映在吴雩骤然紧缩的瞳孔里,随即只见步重华一砍刀抵住那小青年的脖子,硬生生把人质拎了起来,吼声冷厉严峻:“退后!”

“——放下武器,给我退开!否则我宰了他!”

疯狗般的人群一静,突然爆发出衰老嘶哑的哭叫:“我、我……我大宝啊!”

小青年满腿是血,脖子上又横着刀锋,哆哆嗦嗦发出混合着恐惧的惨号,紧接着就尿了一裤子。血混合着尿稀里哗啦洒了满地,在远处肆虐的火光中,清清楚楚映在所有人眼里,好几个杀红了眼的当场就打了个寒战,不由自主向后退散。

“……”吴雩止住喘息,嘶哑问:“不规定说警察不准暴力执法伤害民众吗?”

步重华冷冷道:“我们队规定自己人的命一样是命,其他没听说过。”

“放开我大宝,快放开我大宝呀!……”老妇的哭叫几乎盖过了大火燃烧声,听的人心头发寒,几个胆怯点的不由手一松,刀枪棍棒叮当落地,场面顿时僵持住了。

步重华向后一使眼色:“快走!”

吴雩和步重华互为犄角,一个扫视周围警戒提防,一个拿刀勒着人质退后,终于慢慢倒退出郜伟家所处的那条岔道,踏上了来时的土渣路。这时天早已全黑下来了,周围可见度最多两三米,出了这个距离是人是鬼都完全看不清;树梢在道路两边的土坡上摇曳,仿佛隐蔽在黑暗中的鬼爪,发出错杂尖锐的摩擦声响。

邪教众从前方熊熊燃烧的房屋前聚拢过来,始终紧紧围在他们正前方,人群中不断响起背诵经文的声音:“我们要坚信基督拯救苍生,末日即将来临,迫害我们的都是魔鬼,是邪灵……”

“你们都是魔鬼,是邪灵,是没有信仰的愚民……”小青年拖着伤腿,哆哆嗦嗦念叨:“我们需抛弃肉身,供奉圣灵,不惧怕压迫拷打,死后一定能升入天堂……”

吴雩把从地上捡来的铁棍从左手换到右手,犬齿咬着烟头,轻声说:“这辈子已经活成这逼样了,还不想着赶紧上个学读个书,信神能管用吗?”

小青年扭曲着脸怒吼:“我们读的是神的思想!神的言论!你们这些没有信仰的恶魔怎么能懂?!”

“神的思想言论就光教会你们杀人放火过灵床了?”

“我们那是灵体合一!是全心奉献!是我们姐妹的本分!我们……”

“这些都是姓巴的教你们的?”步重华打断了他。

小青年被吴雩刺激得口不择言,情绪癫狂以至极点:“住口!你们不配提老师的名字!你们都是没落的大红|龙,你们会被推翻,推翻!!”

巴老师。

步重华偏过头,和被他挡在身后的吴雩对视一眼,两人眼底神情都发沉——这个阴魂不散的名字,再次从血腥的幕后显出了端倪。

他到底是做什么的?他是否就隐藏在这个村子里?

“……”步重华大脑转得飞快,突然哼笑一声:“那个姓巴的已经被我们抓住了,你还不知道吧?”

小青年整个人一愣:“什么?”

“就是巴老师告诉我们到这里来的,否则警察怎么能找到你们?”

“不可能,你骗我……”小青年颤抖着喃喃,他就像是被电打了似的,疯狂吼叫起来:“不可能,巴老师能‘听见’大红|龙的声音,绝不可能被抓!你骗我——”

远处山路红蓝光芒乍亮,警笛划破夜空。

后援来了!

“……什么声音?”“是警察?”

人群纷纷觅声回头,恐慌的议论越来越大,渐渐嗡响成一片:“警察来抓我们了?”“是公安局!”“‘大红|龙’,是‘大红|龙’的魔鬼!”……

“我们要被判死刑了!”有人惊慌失措地叫起来:“只要被魔鬼抓住就是个死!”

“只要抓住就会判死”仿佛从天而降的斧头,一斧斩断了人群的退路,极度的恐惧立刻化作了极度的绝望和狂热。直到这时步重华的脸色才真正变了,当机立断厉喝:“放下武器快跑!警察不会伤害你们!快跑!”

“救命!救命!”小青年就像脱水的鱼疯狂弹跳,甚至没顾上注意刀锋已经在皮肉上划出了血口,几次险险划过颈动脉左右:“他们来迫害我们了!救命——!”

步重华一掌死死按住他:“不准动!”

步重华多少年一线实战加体能锻炼,那掌力非同小可,当时就把小青年牢牢摁住,凸着眼睛发不出声来,只手脚一个劲乱蹬。

“队长,”吴雩喘息道。

那短短两个字让步重华立刻意识到什么,把小青年往外一推:“你赶紧滚!”

步重华决不可能有吴雩这样面对暴|乱人群的经验,他的反应已经堪称神速,但却还是晚了。黑灯瞎火中没人能看清他刚才对人质干了什么,就在小青年被迫失声的两秒间,不远处那道尖尖细细 、不怀好意的叫喊又平地炸起:

“他杀了大宝!不好啦!”

“警察把大宝杀啦——!”

混乱霎时安静半秒,紧接着:

“警察杀人了警察杀人了!”“我的大宝啊啊啊!我跟你们拼了!!”

“绝不坐以待毙!跟魔鬼决一死战,决一死战——!!”

如果说那人第一次发声就像是水滴掉进油锅的话,那么现在就是整个油锅都炸了起来,每个人都在尖叫,每个人都在嘶吼,千万油星冲天乱迸,小青年恐慌的嚷嚷根本传不到别人的耳朵里。

“回警车上,”步重华倒退半步,心知大势已去,突然甩手把砍刀抛给吴雩:“接着!回警车上!快!!”

话音刚落,暴怒的人群蜂拥而上,潮水般淹没了他们!

红蓝警灯飞驰而近,警笛震动整个村庄,咣咣咣接二连三轰响,所有警车都打开了远光灯,霎时将整条渣土路轰得如同白昼。

“这边这边!这边这边!!”治安主任连滚带爬从警车里摔下来,一边语无伦次指路,一边朝这边大吼:“快住手!警察都来了!他妈的还不快住手!!”

“不许动!”“举起手来!”

“警察!”

吴雩飞身踹倒一个状若疯狂的老头,整个人凌空下坠,双膝结结实实压在了另一名男子肩上,后腰仰弯如倒U,撬棍贴着他鼻尖呼啸扫过。他简直像无声无息的厉鬼,所到之处无人可挡,下一秒从男子肩头翻身而下,落地雷霆重扫,对方脚腕咔擦骨裂!

“弄死他!弄死他!”混乱中一双苍老的手抓住了吴雩衣角,老妇瞪着两只通红的眼睛:“他们杀了我大宝!弄死他——!”

步重华扑上来揪住那老妇,也管不了多少了,抓起来横甩了出去。就在这短短顷刻间,他们的退路已经被完全阻绝,杀红了眼的村民喷涌而上,如蝗虫般层层叠叠罩住了他们。

数不清多少木棒铁棍当头而下,同时映在吴雩瞳底。

下一刻,他被步重华重重按倒在地,头脸全身皆尽埋住,丝毫不露在外。

——嘭!

步重华一手捂住吴雩眼睛,另一手垫在他后脑和地面之间,头紧紧伏在他颈窝中,耳朵里只听见自己的骨骼内脏齐齐发出闷响。

剧痛让他甚至来不及感觉自己哪里受了伤,五脏六腑在同时收紧,紧接着从咽喉喷出了一口血!

时间仿佛被凝固静止,无限拉长;那口热血顺着吴雩鬓发流到后颈,刹那间化作岩浆,融化皮肉,滋滋烧遍了每一寸冰冷的骨缝和黑暗中静默的灵魂。

“……步队,”吴雩呼吸一顿,随即失声怒道:“步重华!”

——砰!

砰!砰!

枪声穿透夜空,响得可怕,所有爆沸同时一寂!

“不准动!不然开枪了!”当地公安局长食指扣在扳机上,怒吼撕裂所有人耳膜:“所有人退后!警察!!”

☆、第35章 Chapter 35

“心跳120次每分, 血压一百一六十五……”

“这警察情况还行, 小刘带他去拍个片子!”

“让开!让开!急诊通道别堵着人!”

……

县医院灯火通明, 从急诊到前院挤得满满当当, 犹如三更半夜开了个集市。南城公安分局几个领导都赶到了,廖刚作为业务部门代表简直是连滚带爬下车的, 在院子里抓着县公安局防暴大队的吼了半天,粗暴地推开几个作势来劝的手下人,裹着夜风呼一声钻进门。

“小吴呢?谁看见我们小吴了?”廖刚随便揪了个小护士比划:“我们队的警察,个头这么高, 看着挺年轻, 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

小护士回头一指。

吴雩坐在靠墙的长椅上,低着头闷声不吭, 大腿分得很开,左右手肘搭在双膝上,向地面垂落的左手从小臂开始便一圈圈裹上了医药纱布。医生正站在他身边苦口婆心劝说什么,但他却毫无反应, 间或一摇头,是拒绝的意思。

“小吴!”廖刚推开蜂拥而上的各路人马, 硬是从急诊室外走廊上挤了过去:“怎么回事?你哪受伤了?”

“你是他的领导吧?”医生眼前一亮,立刻拉住廖刚:“你赶紧劝劝他, 火场里走了一遭出来, 也不赶紧去拍个片子做检查, 年轻人一点也不知道爱惜自己, 嘿呀真气人……”

吴雩抬起头来, 带着血丝的眼睛与廖刚对视,后者心里突地一跳。

——明明还是那张神情平淡的脸,从不打理的头发,散漫窝囊的打扮,但他周身却仿佛挟着和平时截然相反的气势,尖锐、寒冷而沉凝,从全身上下每个毛孔中流露出来。

廖刚下意识放轻了声音:“小吴你……”

“步队呢?”

“步队,”廖刚一愣,“已经做完检查从后门推去观察室了,内脏没受大伤,肋骨裂了两三根,观察一晚没事的话明天再送回津海,市一院那边我们有人——你在这门口守着干嘛?”

吴雩收回目光,“啊”了一声。

“听见没,你队长已经没事了!还不快去做检查!”医生怒斥:“这位领导你也别愣着,赶紧说他两句!”

廖刚醒悟过来,只见吴雩这才“嗐”了声,一手扶着膝盖站起身,自哂般摆了摆手:“太平盛世,不用变那么娇气,算了吧。”

直到这时他身上那压人的东西才突然散去了,仿佛在一低头间,又变回了那个沉默温顺、毫无存在感的年轻人。

这极其隐蔽的变化,换作别人可能都不会注意,或纳罕两三秒也就撇之脑后了。但不知怎么廖刚却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他想起不久以前步重华私下吩咐的话,那是年大兴被抓不久之后,有一次突然提起的——

“提醒新来那几个研究生,对姓吴的放尊重一点,别没事呼来喝去的。”

“……啊——啊?!发生什么事啦?”

步重华没有回答,只不耐烦地指指手上,“人家从警的年头都不知道比他们久多少去了,你看胳膊腿上那伤。”

吴雩越过医生,走向门外,刹那间廖刚一眼瞥去,只见他全身唯一裸露在外的双手臂上,青紫已肿成了泛着黑点的淤紫,擦刮出的长长血痕还在渗血,顺着满是灰尘的手肘,洇进抹着厚厚烫伤药的纱布边缘,凝固成了触目惊心的褐色。

“……小吴!”

吴雩回过头。

廖刚沉吟片刻,揽着他的肩拍了拍:“你也去做个检查,医生让你干嘛就干嘛,回头……”

吴雩刚开口要作罢,廖刚说:“步队今晚一个人不行,你也去拍个片子,回头拍完跟他住同一间病房,好有个照应。啊?听廖哥的话。”

吴雩迟疑少顷,张了张口,也不知道是想拒绝找不出理由还是其他什么,终于点点头。

·

凌晨三点半,黎明到来前夜最深的时候。病房关了灯,门下缝隙中透出走廊上惨白的光,间或有脚步踩下的影子经过,是护士推着给药的小铁车啪嗒啪嗒走远,咣当咣当的回响越来越不清晰,渐渐消失在了医院大楼的尽头。

吴雩平躺在病床上,睁着眼睛,瞳孔深处隐约映出窗外远方飘渺的灯光,扭头向邻床望去。

铁架上的输液袋还剩下大半,药液正顺着软管一滴滴往下掉落。昏暗中传来悠长平稳的呼吸,那个人的胸膛也随之有规律地一起一伏,应该已经睡熟了。

那是步重华。

吴雩轻轻起身下床,没有穿鞋,光脚踩在地上毫无声息,走到那病床边,望着那张熟悉的脸。

步重华轮廓是真的很深,尤其脸颊到下颔骨那块,在这样的黑夜中都能显出明暗区间来。可能因为还年轻的缘故,脸上缺少岁月留下的痕迹,睡着时眉宇一放松,那冷峻的积威感就散了,倒有一点神形于色的清朗和锐气。

那个瘫倒在血泊中嚎啕大哭的孩子,那些沾满灰尘泥土的惊恐眼泪,已经被隐藏在冷漠的精英面孔之下,包裹在二十年如一日变态的严苛自律中,凝固成了尖锐的、冷酷的冰刺。

吴雩望着他,似乎想从那眉眼鬓角中找出记忆里的一点影子,但很快就放弃了。

“……你这个精英,当得也挺不容易的,”他耳语似地小声道。

过了会他又像自己对自己做了个总结陈词,轻轻地说:“我现在同意姓步的跟张博明是两种人了。”

他仿佛感觉很有意思,摇头无声一笑,把步重华的被角往上掖了掖,转身走回自己病床,顺手从床头柜上的烟盒里倒出一根烟,两根手指夹在鼻端前揉味道。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冷冰冰的声音:“就算这样也不是你可以在病房里抽烟的理由。”

吴雩:“……”

步重华每个字都仿佛让室内空气平白下降了一度:“我都这样了,你还在我病床前抽烟?”

“……”吴雩镇定地转过身:“队长您感觉怎么样,什么时候醒的?”

“姓步的也不容易的时候。”

“什么姓步的,队长您做梦了吧?”

“是,我还梦见有人说他现在相信我跟张博明是不同的两种人。”步重华咬牙用手肘支撑起身体,喘息道:“看来的确是我在做梦。”

吴雩摸摸鼻子,奥斯卡小金人等级的演技还是没挂住,快步上前扶起步重华,塞了两个枕头在他腰上。结果冷不防压迫到了开裂的后肋骨,当场两个人都嘶了一声,步重华条件反射向后倒,被吴雩赶紧双手撑住了,当场第一反应是——竟然这么沉!

步重华不是贲张的体型,穿上衣服甚至还挺显瘦,但肌肉密度出乎意料地很高,吴雩半边身体都靠上去才勉强稳住他的平衡:“你没事吧?要不叫个医生来看看?”

步重华不住抽气,摇了摇头,在不牵扯伤口的情况下慢慢靠在了枕头上。

“真没事?”

“没事。”从口型看步重华可能无声地骂了句艹,咬牙说:“那个放火的孙子只要被抓到,二十年跑不了了。”

“姓步的”很少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可能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索性破罐子破摔,把冷峻严厉的精英架子全给扔了。吴雩看着有些微微的好笑,想了想说:“没关系,医生说你没有伤到肾,别担心了。”

“跟我的肾有什么……”步重华突然顿住。

春末深夜湿润温暖,病床又昏暗而狭窄,吴雩一个膝盖抵在床边,这姿势让两人几乎是紧挨着,一个正着一个侧着地同靠在床头上,连对方说话时带起的轻微气流都清晰可感。

步重华张了张口,却又止住了,紧接着向另一边偏过头,低声呵斥:“跟你说过别搭理他们的低级玩笑,还不赶紧把枕头拿走,压着伤口了!”

吴雩心说给你枕头你还挑,这人一受伤事儿还挺多,便把枕头抽走扔在自己病床上,又把步重华的被子往上掖了掖:“行行,你还有什么事?廖副说了,今晚我伺候你,要什么赶紧吩咐。”

步重华想了片刻,“我有点……”

他刚要试探说我有点渴,吴雩问:“你放水不,我给你拿个可乐瓶?”

步重华吸了口气,从枕头上侧过头,幽幽地看着他:“你当我是高宝康对吧?”

“……”吴雩若有所悟:“我给你拿瓶脉动?”

步重华扶着额角:“我不想放水!睡你的吧!”

吴雩哑然失笑,悉悉索索地上了床,随便把毯子往腰上一搭。窗外阑珊灯光映出他屈折起的小腿,从膝盖到小腿、从脚踝到趾尖呈现出极其削瘦精悍的线条;一手搭在眼皮上,另一只缠满绷带的手却从床边垂下来,掌心向上,血迹已经干涸了。

房间里只听两人轻微的呼吸起伏,足足过了半支烟工夫,步重华还是没忍住,轻声问:“吴雩?”

果不其然邻床丝毫没有睡意的声音响了起来:“怎么?”

“你烫伤的手怎么样了?”

“还行,没感觉了。”

那是假话,烫伤是最疼最难熬的,更别提还伤在掌心上,稍微一动便会牵扯伤处皮肉,好起来也慢。

但吴雩却像是当真没感觉似的,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指:“我在急诊室听防暴大队跟廖刚汇报,说今晚闹事的村民一股脑全抓起来了。这黑灯瞎火的,那放火的孙子未必能跑掉,说不定已经蹲在县公安局暖气片儿边上了,明天挨个审,肯定能审出来,别担心了。”

步重华却摇了摇头:“未必那么容易。”

“怎么?”

“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要放火?”

吴雩偏头来望着他:“想弄死咱们?”

“他想弄死咱们,但放火只是第一步,因为火烧起来是需要时间的,而且他显然也并不是本地人,并不知道这栋三层水泥楼是否存在可以轻易逃出的后门或通道。所以他放火吹哨,其实更想把经常在郜家聚会的邪教群众吸引过来,然后以恶魔纵火为由煽动村民情绪,到时候乱棒打死了我们,连真正的凶手是谁都不一定能尸检出来。”步重华沉吟良久,皱起了眉头:“这个人对我们的杀心太强了,而且心思缜密,手段果决,但我却怎么也琢磨不出他可能是谁。”

吴雩想了想问:“高宝康?”

话一出口他自己也觉得不像,步重华说:“不会。如果我是高宝康,现在已经带着值钱的人骨头盔逃到天涯海角了,犯不着跟警察过不去。况且我们只是主办警察之一,即便冒险弄死了我们,专案组也不会停止侦查五零二案,反而会投入更多资源增加更多警力,对他来说得不偿失。所以我倾向于认为纵火事件跟五零二案有关系,但关系并不很深,对方的目标仿佛更像是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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