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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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雩向后微仰,凌厉拳风贴面刮过。越南人没想到他竟然能避开,咦了声顺势反身,啪地抓住吴雩手肘,将他整个人当空抡起!

“哇——”全场尖叫纷纷顿住。

砰!

越南人一个狠厉至极的过肩摔,将吴雩狠砸而下,背部落地,发出沉闷的撞响!

“……!”霎时吴雩只觉五脏六腑全错了位,仿佛二十来根肋骨同时粉碎,一股血腥直冲喉头,同时身体在巨大的惯性作用下往上弹,正正对上了越南人自头顶而下的铁拳!

“完了!”有人脱口而出。

胖子抱臂靠在后台门边,淡定吐出两个字:“还没。”

千钧一发之际,越南人拳风戛然一止,仿佛撞进了棉花墙,再无法前进分毫——只见吴雩就着仰卧的姿势,以一个极其诡异刁钻的手势左右绞住了越南人的胳膊,紧接着发力咔擦!

越南人满脑子一炸。

他那条胳膊反方向弯折到极限,肘骨生生脱臼了!

那简直太快了,别说是肉眼凡胎,即便拿两倍速倒带都未必能看清吴雩的动作。他贴地一滚起身,越南人还没来得及抬头就被锁了颈,只听颈骨“嘣!”地一声;台下最近的观众只觉眼前发花,吴雩不知怎么的一扭膝,就干净利落将对手咣当绊倒在地,胳膊从后一勾越南人咽喉,眨眼间绞死!

从贴地缠斗到胜负陡转,前后最多不过三秒,周遭安静片刻才猛然爆发出:“好!!”

“#¥¥%#¥……”越南人用尽全力都发不出声音,只觉喉骨一寸寸弯曲,全身血液反冲天灵盖,充血的视线死死瞪向吴雩——

就在这一刹那间,温吞沉闷的表象从这个年轻人身上褪去,露出了灵魂深处截然相反的另一面。

他的眼神仿佛完全变了个人。如果越南人神智清楚的话,应该会感到一丝畏惧才对。

不过可惜此刻没人能看到这一幕。

“干死他!干得好!”“打打打!打打打!”“打死他!打死他!”

……

四面八方的欢呼一阵高过一阵,渐渐化作扭曲变调的背景音。吴雩盯着越南人血丝越来越密布的眼球,看见他青紫的嘴巴竭力开合了几下,没发出声音。

但他看懂了,那是一句越南脏话。

他曾听过很多次的非常熟悉的发音。

其实这么多年来什么都没变,不论是在缅甸、清莱、还是回国后,不论是为谁效忠,为谁卖命;始终都只不过是在重复做相同的事情而已。

吴雩有瞬间恍惚,手肘本能用上了他最熟悉的力道。下一秒只听喀拉几声喉骨摩擦脆响,越南人双眼一凸,口鼻中骤然飚出两道血箭!

叮叮叮叮叮!

金钟急敲的巨响令吴雩回过神,一把放开了越南人。所幸他还没来得及下死手,后者踉跄跪地,不住翻滚,一边剧咳一边狂呕,酒吧早就安排好的急救人员立刻抬着简易担架冲上了擂台。

裁判一把抓住吴雩的手高高举起,嘶声大吼着什么,但吴雩听不清。周围气氛趋近白热化,赢了钱的激动发狂,输了钱的抓起手边能扔出去的所有东西拼命往外扔,“越南佬去死”、“猴子滚回去”等尖利叫骂夹杂在欢呼声中,所有人都在蹦跳吼叫,状若癫狂。

吴雩闭上眼睛。

他收回手,往擂台后走去,眼角余光扫过魍魉魑魅,突然顿住了。

——台下不远处,一个穿深灰衬衣、黑色西裤皮鞋,年约二三十岁的年轻男子坐在观众席上,从衣着到气质都跟周遭格格不入。五彩频闪灯映在他眼底,辉映神采熠熠生光,而他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吴雩微笑鼓掌。

吴雩瞳孔略微压紧。

就在这时,突然身后风声异动。

不知什么时候那越南人竟从台下抓了块酒瓶碎片,挣脱了急救人员,眼珠瞪得血红,一头冲吴雩撞来!

在这被酒精和血腥刺激到极度混乱的现场,没人能第一时间发现异状,连最近的裁判都没反应过来,越南人抄着尖锐的玻璃片就往吴雩后心扎去!

呼!

吴雩猝然转身,闪着寒光的碎片紧贴T恤后心划过,布料无声无息裂开。

同一时刻,他擒住越南人后颈,飞脚横剁对方腿踝,仅一下便令对方失去平衡,全身向前栽倒,正脸扑向尖锐的擂台柱!

全世界喧杂褪去,越南人眼前只有柱尖那一点,在针尖大的瞳孔里飞速逼近,他听见死神狞笑着劈下了镰刀——

但紧接着只听:啪!!

越南人眼前一黑、一痛、扑势顿止;只见吴雩一掌垫在他眼上,以此将他上半身生生抬起,手背距离擂台柱尖端堪堪半寸!

哗啦重响,吴雩劈手把他甩了出去。越南人仰面摔倒在地,被保安跟急救人员一哄而上,七手八脚抬走了。

“@¥#@#¥¥%……”越南人的师傅跳上台,作揖鞠躬大声念叨什么,听那意思是求饶加道谢。但吴雩只望着他,静静站了片刻,转身跃下擂台。

远处那西装革履的年轻男子向他站了起来,但这次吴雩的目光没有在任何人身上停留,径直走回了后台。

“喏,三万,”三叠钞票唰唰唰往面前一码,咣地又一个纸袋跺在眼前,光是听音就知道分量颇沉,只见胖子笑得见牙不见眼:“这是说好的分红,兄弟我给你加到了两成,怎么样?我就知道咱们吴哥肯定能干死内越南猴子,是不是,是不是?”

周围员工都捧场应是,恭维声不绝于耳。

“你也甭那么深居简出了,多出来打几场,趁能赚钱的时候多赚点,啊?”胖子一屁股硬挤到吴雩身边,苦口婆心地劝:“下次你来的时候呢,出面做个活庄,要不咱俩合股,我看这区区的永利街根本就没哪个拳场能成气候,咱们的眼光要放到整个津海,甚至华北……”

吴雩系好鞋带,起身拍拍胖子的肩。

“啊?”胖子受宠若惊。

“以后二十万以下的局别找我出来了。”

吴雩闷着头,在胖子张口结舌的瞪视中拎起钱袋,用外套囫囵一裹,夹在胳膊下,钻出了酒吧后门。

十一点四十,公共汽车晃悠悠停在站台前。

吴雩一手抱着卷成团的外套,一手插在裤兜里下了车,穿过深夜长街,脚步七拐八拐,穿进了曲折狭窄的旧城区胡同。

每过两盏路灯就有一盏是坏的,月光照在蜿蜒的石板路上,原本就逼仄的小径两侧堆满了家家户户的杂物:石瓦堆,尿桶,纸箱,生锈落灰的二八大杠,盖着油布准备明早推走出摊的三轮车。路边那一溜平房里的灯都已经熄了,吴雩低头穿出小巷,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如幽灵般轻轻一拐,隐没进了回字型胡同的另一条岔路。

几秒钟后,一双制作精良的皮鞋自阴影中走出,轻轻停在岔道口,青白月光终于照出了跟踪者的脸——是酒吧里那个衬衣西裤的年轻男子。

他微微皱起眉头,踌躇片刻,认输似地呼了口气:“吴……”

一只手从他身后闪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住咽喉,嘭地把他整个人重重抵在了石墙上!

哗啦啦!墙灰碎石如细雨般簌簌洒下。

“我说过别跟着我,”吴雩贴在跟踪者耳边,轻轻道:“林、炡。”

“咳咳咳咳咳……”林炡呛咳半天才终于勉强止住,但咽喉被掐还是说不出话来,只得抬手向吴雩身后打了个手势。

吴雩略微偏头,果然只见身后不远处,两个刚窜出来的便衣犹豫着停住脚步,神态紧绷如临大敌,对峙几秒钟后,才终于不甘心地一步步退回了黑暗里。

吴雩松开手,林炡呼地大出了口气,一边揉按脖颈一边无奈地苦笑道:“你看,我们真的没有恶意,只是在单纯保护你——”

吴雩打断了他,声音平直毫无起伏:“不需要。”

林炡表情无奈:“他们也只是听命办事……”

“滚!”

林炡眼神微动,嘴一张似乎想解释什么,但紧接着吴雩转身就往黑暗走去。

“喂,吴雩!”林炡追上前几步,因为声音提高又咳了起来,但他也不介意,就这么一边咳嗽一边朗声笑道:“我很喜欢你,哪天一起出去喝酒吧!”

这次吴雩连头也没回:“喝你妹。”

林炡不由失笑,继而变成大笑,再抬头时那削瘦利落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月光尽头。

哗啦一声热水洒下,塑料浴帘上很快溅满了星星点点的水迹。

吴雩在水流中闭上眼睛,灯光透过薄薄的眼皮晕染出满世界昏黄,熟悉的钝痛渐渐从背部肋骨攀爬直上脑髓,是越南拳手那一记凶狠至极的过肩摔。虽然不至于折筋断骨,但要缓过来估计也得十天半个月。

他毕竟已经不是二十来岁能拼命的年纪了。

也许是氤氲热气的作用,吴雩思绪有瞬间飘忽,从深黑混沌的潜意识中渐渐浮现出一双凶狠血红的眼睛——是刚才擂台上被勒住咽喉,拼死挣扎暴怒的越南人。

“打!打!”“越南佬!”“打死他!”

擂台周围彩灯晃得耀眼,疯狂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打!”“打死他!”“叛徒!”

昏暗刑房里,每一声球棍击碎骨骼,或头颅撞击石壁的闷响,都清晰得令人毛骨悚然。

“条子的走狗!”

“不说弄死他!”

“打死他!!”

……

无数杂乱怒骂淹没而成深海,水压急速扩大,夺走肺部的最后一丝氧气——

“咳咳咳咳!”吴雩骤然爆发出呛咳。

他急促摸索着关掉花洒,甚至连撞到了手都没感觉到,扶墙慢慢蹲在地上,全身止不住地发抖。从大脑到耳鼓里嗡嗡作响,让他一时竟然分不清意识和现实,足足过了半晌才听见浴室里一声声嘶哑急促的喘息,仿佛狼狈不堪的困兽,那是他自己。

不行,不行,他一遍遍强迫自己想,不能这样下去。

这样下去会死的。

说不清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还是渴求,让他很快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起身用力抹了把湿漉漉的脸,用浴巾随意一裹走出了简陋的浴室,出门时侧影在水汽朦胧的镜子里一闪而过,从后颈下方至肩胛骨上的浅墨色刺青花纹随着动作微微起伏。

卧室单人木板床上胡乱堆着几件换洗衣物,吴雩抓起一条宽松长裤套上,精瘦的上身光裸着,从今晚带回来的夹克里掏出纸袋,所有钞票倒在桌上,一张张一摞摞点了两遍,藉由这个过程终于把心定下来了,混乱的大脑也渐渐恢复平常的镇定清晰。

他跪在地上,拉出床下的保险柜,把装满了钱的纸袋丢进去。保险柜里相同的纸袋已经存了两三个,他掏出薄薄的账本来一笔一划记好,又仔细算了遍最新总额,果不其然跟他在回家路上心算的结果一模一样,是个令人比较满意的数字;然后他才锁好保险柜推回床下,起身如释重负地松了松肩颈,长长吐出一口气。

狭小卧室的墙上挂着时钟,秒针发出轻微的滴答声,深夜十二点半。

吴雩一手拿毛巾擦头发,一手端着杯冰水慢慢喝着,目光从床头书架上逡巡而过:《刑事证据学》、《涉外警务概论》、《公安信息学》、《犯罪现场勘查学》……

一排排熟悉的书籍让他有瞬间走神,不自觉想起了自己现在的顶头上司——那个据说年纪轻轻就空降刑侦支队一把手、周身笼罩着名校家世等诸多光环、每天顶着一副别人欠他五百万表情的工作狂。

吴雩自嘲地摇摇头。

——步重华那种年轻精英,远隔着三里地,就能让像他这样的小碎催感受到一股名为“惹不起”的气息。

吴雩从那一排专业书里挑出《公安信息学》,唰唰翻到上周没看完的那一页,摸出眼镜戴上,啪地拧亮了床头灯。

夜风轻微拂过窗棂,几不可见地摇动纱帘。

突然吴雩像是感觉到什么似的,一抬头。

“……”

他起身站在窗户边缘靠墙的那一侧,用笔杆轻轻挑开纱帘,皱眉向外望去。

老旧小区居民楼下,飞蛾簌簌扑撞路灯,树影在黑夜里涂抹出或浓或浅的墨团。灌木丛中,一星火光忽明忽灭,是烟头。

林炡伫立在树下,路灯将身影拉出老长,只见他一手拿着手机不知道在输入什么,一手夹着烟,突然也像是有所感觉般停下动作,抬头望来。

但就在目光相碰的前一瞬间,吴雩手指轻轻一动,窗帘霎时悄然合拢。

床头灯的光圈勾勒出他侧脸轮廓,眼睫垂落根根分明,光洁的鼻翼被晕染出一小片暖黄,脖颈泛着象牙光泽,一路蜿蜒隐没在深陷的锁骨里。然而他从眼角到脸颊都完全被午夜暗影所淹没了,黑白分明的眼底微微闪着一点光,像是碎冰在玻璃杯里轻轻碰撞。

“……”他嘴唇动了动,依稀是句两个字的脏话,但没骂出声。

吴雩拿书一头倒在单人床上,懒得挂心楼下那帮人,陋室中只听秒针有规律地滴答作响,少顷他扶了扶眼镜,轻轻翻过一页写着密密麻麻笔记的书页。

☆、Chapter 4

津海市公安局南城分局。

清晨。

忙碌一整夜的刑侦支队三五成群坐在一起,在这难得的休憩时刻争分夺秒抽烟、吃早饭、整理材料,年轻小伙子们彼此讨论周末将要去见的相亲对象,年纪大点的互相抱怨家里难管的崽子、愤怒的老婆和越来越危险的发际线,偌大办公室里弥漫着统一牛肉面和康师|傅老坛酸菜混杂起来的亲切气息。

嘭!办公室门被重重推开,步重华大步走了进来。

“都招了,三二九入室抢劫案就是这几个人干的。孟昭去检察院找你老同学准备加塞走流程,出两个探组分头带嫌疑人去指认现场,跟六合路派出所的老杨打好招呼。副支队人呢?”

步重华把副支队办公室虚掩的屋门一推,回头扫视众人,修长剑眉一挑,眼底闪烁着寒星般的光。

他刚才这一路走来,步伐所到哪里,哪里就瞬间发生魔术般的变化:手机报纸被哗啦啦收进抽屉,统一牛肉面和康师|傅老坛酸菜奇迹般一扫精光,满大厅难管的崽子和愤怒的老婆们都狂风过境般消失了;仅仅几秒钟,当他回头那一刻,整个办公室只听刑警们纷纷起身和整理“警八件”的咔咔声,现年四十一岁的刑侦支队警花孟姐一边往怀里别手铐一边诚惶诚恐回答:

“廖副队他闹了一晚上肚子……”

话音未落,南城分局副支队长廖刚提着裤子从洗手间狂奔而出,啪地立正,一边手忙脚乱系裤带一边严肃道:“在!在!在!组织有什么吩咐?”

所有人同时松了口气。

步重华是个可怕的完美主义者。

不论是彻夜埋伏行动,千里奔袭抓人,还是连续七十二个小时不眠不休审问攻坚,他的头发永远都一丝不苟,衬衣挺括整齐,皮鞋铮亮崭新,大脑清醒度和肌肉体能状态永远保持在最巅峰,随便什么时候拉出去都能立刻为津海市公安局拍一段广告宣传片,直接上中央电视台播放的那种。

他之所以能这样跟严苛到变态的自我要求是分不开的。比方说他刚空降到刑侦支队当一把手的那段时间,某次亲自带人去外地侦办一起紧急重案,来回连续奔波三天四夜,所有人都只能在一路飞飙的警车上轮番小憩,回到南城分局后十几个累成狗的大小伙子在办公室里横七竖八躺了满地的尸。直到下午大家纷纷饿醒的时候,才发现步支队长竟然完全没睡——他冲完澡、刮了胡子、写完案情报告、整理好卷宗、甚至还上跑步机健身了俩小时,现在已经带着案情材料出门上检察院去了。

从那件事后大家就对这位新一把手肃然起敬,因为觉得他根本不是人。

“没什么,”步重华把副支队上下打量一圈,淡淡道:“准备下跟我上看守所提三二九劫案主犯嫌疑人。”

廖刚立马夹着菊花应了,把偷溜出去买早饭的心思扔到了九霄云外。

“还有。”突然步重华又回过头。

廖刚:“?”

“你裤子拉链没拉。”

廖刚老脸一红,蹭地一扯拉链,差点夹到蛋。

步重华面无表情转身回审讯室,那张英俊的脸上完全看不出丝毫熬夜的痕迹,白衬衣下精悍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深蓝色警裤穿在他那两条长腿上,就像是刚从T台秀场上下来,在众人恭送起驾的目光中把办公室门往外一推——

哗啦!

大门外,拎着包子迎面走来的吴雩猝不及防,豆浆脱手而出。

紧接着步重华就被迎面而来的白色不明液体泼了满身。

那瞬间刑侦支队所有人心里同时浮起一句话:悄悄是离别的笙箫,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吴雩呆了两秒钟,忙不迭咽下嘴里那口素菜包子,从塑料袋里摸出纸巾递过去:“对不起队长,您赶紧擦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但步重华没有接:“你来这干什么?”

吴雩没反应过来,指指大办公室墙上的挂钟——滴答一声秒针归零,分针移到八点半——他是准点来上班的。

步重华平静道:“我说过你不用来了。”

办公室里众人都不敢吱声,走廊内外顿时安静下来。

“听不懂么?我说你不用来上班了。”步重华比吴雩略高,略微俯视他乌黑的眼睛,几乎是一字一顿地道:“刑侦支队用不着你,自己辞职吧。”

他是认真的!

好似一颗炸弹在深水中无声无息爆开,人人都不由闭住呼吸,廖副队和孟姐互相交换了一个惊恐的眼神。

然而事件的中心人物之一吴雩却反应十分迟钝,愣了愣才问:“……您说什么?”

步重华冷冷盯着他。

他们两人僵持在办公大厅门口,谁都没有挪开的意思,空气仿佛化作了流动的冰碴,每分每秒都刺得人气管发疼。

“那个……”终于在这令人绝望的沉默中,廖副队在手下兄弟们炯炯注视中强迫自己往前挪了小半步,扯了张纸巾抓在手里壮胆,硬着头皮开了口:“我说……步队啊,要不你先……先擦擦,许局不是说今天等你有空他再下来找你聊吗,要、要不你先等等他?”

何止“聊聊”,从昨天晚上步重华放话叫吴雩不用再来上班了之后,堂堂南城分局长许祖新就往他们支队跑了三趟,一次比一次心急火燎,秘书处的人说局长办公室里那台可怜的血压计已经快被量爆了。

“走,我们先去看守所,去看守所。”眼见步重华似乎有一丝松动的迹象,廖刚赶紧趁热打铁:“来我亲自给你老人家开车,下午回来还赶得及上去总局开会,来来来……”

廖刚一拉步重华胳膊,后者往前半步,吴雩顺势贴着门框进了办公室,与步重华面对面擦过,有那么一瞬间两人鼻尖都几乎贴在了一起。

吴雩垂着眼睛,步重华紧盯着他垂落的睫毛,轻声道:“我手下不需要你这种踩点上班混日子的人,中午我回来的时候,你自己走,明白了?”

吴雩眼底闪过一丝古怪的神情,说不清是嘲讽还是自嘲,瞬间就掩饰住了。

他恭恭敬敬地说:“对不起队长,我下次不敢了。”

就这简单的一句话,就像滋啦作响的火苗,瞬间把步重华这堆炸|药轰到了顶!

呼地一声,廖刚甚至都没来得及拉,就只见步重华一把挣脱,拽住了吴雩衣领,三步并作两步跨过走廊,打开茶水间门,狠狠把吴雩往里一推。

廖刚失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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