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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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明素送走何母，回房见何巧似乎在思考事情，便喊她一声，又说：“妈，你不能听外婆那些话，听了就要继续挨打的。”
何巧点点头说：“我知道。”
接下来数天，叶子默和何巧的关系僵着。
叶子默不敢再轻易对何巧动手，但只要逮着机会，就会用眼神示威，想让何巧自动服软。
何巧这回有点倔，以自己在坐月子为由，不再给叶子默舀洗澡水，也不给他找换洗衣服之类。
叶子默这天早上准备出门，还发现搪瓷杯没有灌上水。
之前何巧早起煮了饭，再烧了热水，会把热水摊凉些，给他的搪瓷杯装上水，还会看气候给他水里加点酸梅汁，或加点自晒的菊花干。
今天，杯子空空。
叶子默跳脚了，大骂说：“我每天在外面拼死拼活，老婆却一口水也不给我喝，存心不让我活。”
叶明素愕然，杯子没有水，热水瓶里有呀，你就不会自己倒一杯？不给你倒水就是存心不让你活？这逻辑真是新鲜了。
叶子默骂着，见何巧躲在房间不出来，气得又狠狠朝一只小矮凳踏去。
叶明朗正玩着，见叶子默大发脾气，又踏翻凳子，一下就被吓哭了。
叶明素忙过去哄着说：“别怕，别怕！”
她哄两句后，见叶子默气冲冲，似乎想冲进房间打何巧，怕他会吓哭叶明菲，忙气沉丹田，朝二楼大喊说：“奶奶，奶奶，快下来，你儿子要放火烧屋了。”
叶奶奶听到放火烧屋几个字，吓得慌慌张张就从二楼下来，问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叶子默见孩子大哭，母亲慌张，只好压下那股火，安抚叶奶奶说：“没事。”
叶奶奶问了两句，自己过去帮叶子默倒了一杯水，在水里加了一点酸梅汁，一边说：“时候也不早了，你快点上工吧，小心被扣工分。”
叶子默骂骂咧咧走了。
这些天，他早出晚归，据说到大队找他推算命格起名字的人越来越多了。
等到何巧出月子这天，家里突然热闹起来。
先是何溪夫妇带了一只鸡和一些果品过来，接着是叶子默几个同事送了猪肉和鸡蛋过来。
叶奶奶招呼着人，一边悄问叶子默说：“你这几个同事跟咱们家里不大来往的，怎么也送礼了？我得记下名字，下回他们媳妇生孩子，可得还礼。”
叶子默笑着说：“不用还礼。我帮他们媳妇儿子推算了命格，没有收他们东西，他们过意不去，这是约好了，找机会送礼来的。”
叶奶奶一听喜笑颜开，“正发愁过几天给孙家送节礼，咱家没钱买，这些正好凑一凑，带一点送去。”
这儿风俗，定了亲未过门的，每到节日，男方要给女方家送节礼，女方趁这时候向亲戚展示炫耀，表示男方家特别重视女方，很给面子之类。
过了一会儿，又有人送礼过来，也是找叶子默择了吉日，当时只送了两条鱼，现在再补上礼物的。
这些送礼来的，还要夸何巧一句好福气，说她丈夫是贤能人，她以后就会享福了什么的。
当着宾客和何溪夫妇的面，叶子默还亲自泡了茶，递一杯给何巧，温言细语，表现良好，博得众人一片夸奖，说他体贴老婆，是一个好男人。
何溪见此情状，便也跟何巧说：“姐，姐夫看着很会谋生，你跟着他，以后应该能享福，也别闹腾，好好跟他过日子吧！”
何巧嗯一声。
叶明素把一切看在眼中，心里道：男人都是会装的！
正热闹着，之前介绍孙家姑娘的介绍人来了，递给叶奶奶一个爆炸性消息。
叶奶奶一听张大了嘴，有些喘不过气来。
介绍人说的是，孙敏娟想要一辆自行车。
叶奶奶好一会才吐出一口气，问道：“好好的，怎么突然又要自行车了？”
介绍人先不答这个问题，反问道：“子桥在县城学校上班，不可能天天回来，你说敏娟婚后难道还要住在你们这破房子里，跟子桥两地分居么？”
叶奶奶道：“我们商量过了，结婚时自然是在这房子结，婚假过后，让子桥在县城学校附近租间房子，两夫妻住一起。”
介绍人一拍手说：“可敏娟上班的水产公司在渔村这儿，她住到县城去，那岂不是每早要走路两个小时过来上班？”
叶奶奶一听说：“当时我们子桥到县城上学，也是早起两个小时，走路到县城去的，谁家不是这样？”
介绍人说：“那不能这样比，就算敏娟愿意早起两个小时走路过来上班，那下班还要走路两个小时回去，一天两天还行，长期的话，她哪受得住？”
“买辆单车踩着，半个钟头就到了，还能及时回家煮饭，让子桥吃一口热乎的。”
介绍人滔滔不绝，叶奶奶越听，脸色越难看。
家里跟亲戚好友借遍了，这才凑够买金的钱，现在哪有能力再买辆单车？
一辆单车可要一百五十元。
叶子默看见叶奶奶脸色不对，忙过来问了一句。
介绍人也不隐瞒，当众就把这个事情说了，意思是孙敏娟就要自行车，如果没有自行车，这个婚没法结。
叶子默一听，脸色也难看了，家里砸了这么多钱进去，如果叶子桥还结不成婚，哪……
但现在让他们掏钱出来买辆自行车，也实在掏不出来了。
气氛尴尬了起来。
正喝茶的几个同事凑一起商量了商量，领头一个跟叶子默说：“子默，我们几个能凑出一百元借你，剩下的你再跟别人借一借，自行车也就买起来了，子桥的婚事是大事，不能因为这个耽搁了。”
叶子默一下感动了，拱手说：“感谢的话就不多说了，以后你们有什么事，我能帮上的，一定不推托。”
众人“哈哈”一笑说：“好说。”
同事们这样慷慨借钱，身为妻弟的何溪有点坐不住，正想开口说自己也借点，袖口却被一拉，一个声音脆脆说：“二舅你出来门口，我有话跟你说。”
何溪一瞧是叶明素，便跟她出了门口，蹲下问道：“要跟二舅说什么？”
叶明素趴到他耳边说：“你的钱，不能现在借出去，得留着借给我妈做生意。”
“这是你爸妈的主意？”何溪惊疑。
叶明素又趴他耳边说：“是我妈自己的主意，但还不能说，得等我四叔娶完四婶后，再提这个事。”
何溪有些疑惑，姐姐从没提过要做生意，而且，她是做生意的料么？没有姐夫首肯，她敢自己去做生意？
叶明素见他一脸不信，只好加把劲说：“反正，你这个钱不能借出去，先留着。”
何溪想了想，点点头说：“也行，先留着。”
送走宾客后，叶奶奶和叶子默商量来商量去，都感觉剩下五十元找不到人借。
叶奶奶叹口气说：“上回买金时，就借了一个遍，这回还能找谁借？”
叶子默沉默一会说：“倒是还有一个人能借的，就是有点拉不下脸。”
叶奶奶问道：“谁？”
叶子默答道：“何溪。”
叶奶奶点头说：“他是渔船大副，这几年是赚了一点钱，手底宽裕，五十元应该有。”
叶子默揉揉眉心说：“我跟阿巧商量商量。”
到了晚上，叶子默不去大队睡了，就在家里睡。
爬上床时，他就跟何巧提要求了。
“那个，你跟你弟弟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先借五十元给咱们？”
何巧见他今天很给面子，又留在家里睡，本来欣喜，一听他让自己去娘家借钱，瞬间又沉默了。
叶子默敲一下床板说：“听到没有？”
何巧喃喃说：“今天阿溪在这儿，你自己不跟他说？”
叶子默道：“他带着老婆在这儿，我提这个，万一他老婆有意见，那不是……，还得你悄悄去问他。”
何巧无奈，只好答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负债累累，还要再借钱……
☆、不是省油的灯
第二天，何巧带着叶明素回娘家。
还没到何家，叶明素就靠旁敲侧击，知道了何巧回娘家的目的。
不是吧，她昨天阻止舅舅把钱借出来，今天老妈却要跑娘家去借钱！
叶明素假装自己脚痛，表示要在路边石头上坐着歇一歇。
何巧不疑有它，便也坐到石头上。
叶明素斟酌言词，用小孩子口吻说：“妈，你借了钱，以后谁来还？”
何巧说：“当然是家里还。”
叶明素问道：“家里有许多人，到时是谁还？”
何巧想了想说：“你爸，你四叔，你五叔。”
叶明素拧着小眉毛说：“万一到时四叔和五叔就是不管呢？”
何巧笑着说：“那不会的，三兄弟还没分家，是一家子，借了钱当然一起还。”
叶明素看何巧一眼，心里感叹：老妈脑子还是一根筋啊！
她托腮说：“奶奶不是说，等四叔也娶了媳妇，三兄弟就正式分家自己过吗？分家了还会帮你们还债吗？”
何巧怔一怔说：“借的钱又不是给你爸花，是给你四叔娶媳妇用的，就算分家，你四叔不可能不管。”
“如果四叔想管，四婶就是不让管呢？”叶明素提出一个假想。
何巧有点想不通，“是借给他们两口子的钱，怎么会不管呢？”
叶明素“咳”一声说：“妈，以后四叔和四婶真不管，那谁借的钱，就是谁负责了。到时你和爸爸，会一身债务。”
何巧脸色变了，想了好一会说：“先不借了，咱们去大队找你爸，看看他怎么说。”
母女到了大队，刚好是休息时间，一个队员见到何巧，笑着说：“嫂子来了，子默哥在宿舍帮人测字呢！”
何巧带着叶明素走到叶子默宿舍门前时，就听见里面传来叶子默和另两个女人的笑声。
叶明素有些嘀咕，老爸在家里不是阴着一张脸，像全家欠了他债务一样，就是发脾气骂这样那样，没想到在外面会笑得这样大声。
何巧听着里面的笑声，却感觉刺耳，因为其中一个笑声，是罗姑娘的声音。
叶子默听到脚步声，朝门口一看，见是何巧和叶明素，便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何巧脱口就说：“怎么，还不准我们来？”
叶子默脸上笑意消失，皱眉说：“怎么说话的？”
罗姑娘原名罗秋霞，她一看这情景，忙拉着朋友站起来朝何巧解释说：“嫂子，我是带朋友来找子默哥测字的，你可别误会什么。”
罗秋霞今年二十八岁了，但很会收拾自己，看着并不显年龄，而且她皮肤白，鼻子圆润，眼睛含着笑意，怎么看都比何巧好看多了。
何巧一见她的样子，心头便全是嫉妒，半点不想跟她说话，更不会理她。
叶子默见何巧不理罗秋霞，感觉这是落了自己面子，心头也有火，喝斥说：“你这是来找我吵架的？”
叶明素及时插嘴说：“爸，妈是来找你商量大事的。”
她说着，看一眼罗秋霞和她的朋友。
罗秋霞终于识趣了，拉着朋友告辞。
有了这么一出，何巧语气便硬绷绷的，不像商量事情，而像找碴，直接说：“我回娘家借钱的话，以后老四一家不还钱，这债务是落在谁身上？”
叶子默怒道：“我让你借的钱，难道还会赖在你身上？你放心好了，这点债务，叶家还是认的。”
叶明素叹了口气，父母这样说话，是商量事情的样子吗？
她插嘴说：“爸，四叔以后不还钱，那你们借的钱，就是你们两人还了。”
“小孩子懂什么？”叶子默朝向何巧说：“你愿意去借就去，不愿意就算。”
他这么说话，何巧莫名心虚了，声势弱下来，“哪不帮孙敏娟买自行车了？”
叶子默“哼”一声，把头转向一边说：“刚同事凑了一百元拿来给我，秋霞正好带她朋友过来，问了原因，说她存了一点钱，可以借我五十元，我说你已经去娘家借了，就不好再麻烦她了。现在你不愿意去借，那秋霞要借我，我就不会拒绝了。”
何巧：“……”
叶明素：“……”
气氛僵了一下，何巧站了起来说：“晚上我把钱给你。”
说完一拉叶明素就走。
出了大队门口，何巧眼眶全红了。
叶明素默默跟着她走，心里帮她痛骂了好几声叶子默。
晚上叶子默回家，何巧把从何溪那儿借来的五十元递给他。
叶子默接过，想了想说：“你放心好了，这钱，叶家会还的。”
何巧不出声，默默走开。
叶子默感觉有点无趣，想说句什么，又忍了。
很快的，自行车买来了，放在门口时，围了许多小孩子，全跃跃欲试，想骑上去踩着试试。
叶子默喝退小孩子们，和叶子鱼一起，把自行车送到了孙家。
迎亲这一天，孙敏绢的嫁妆便格外引人注意，除了衣柜梳妆台缝纫机雕花箱之外，还有一辆自行车。
叶奶奶是把二楼小房间布置成新房了，嫁妆比新娘子先到家中，她领着亲友把嫁妆抬到二楼，一一安放好，自行车也系了红绸，放到小房间门外，不准人乱碰。
很快的，叶子桥就接了新娘子来了。
两个伴娘扶着新娘子上二楼，叶子桥则是留在一楼帮忙招呼宾客。
一楼摆了两桌酒席，请了族中几个长辈，并几家最要好的亲友及叶子默几个同事。
大家都恭喜叶子桥，又再恭喜叶子默，说他长兄如父，终于给两个弟弟娶了媳妇，完成任务了。
叶明素带着罗雨柔和夏七冬，悄悄摸上二楼去看新娘子。
她们轻手轻脚，揭开帘子一角朝里面看。
新娘子坐在梳妆台前，正和两个伴娘说话。
罗雨柔贴在叶明素耳边说：“你四婶长得不漂亮。”
叶明素点头承认。
唉，四叔一米八的身高，四婶也太娇小，看着就一米五的样子，而且长得也太普通了。
唯一可以欣慰的是，这个四婶性格似乎活泼开朗，说话有条有理，态度也落落大方。
也是，手中有职位，自然有底气有信心，态度也就落落大方了。
叶子桥的婚假是半个月，但孙敏绢在家中住了三天，就要求搬到县城租好的房子住。
叶奶奶马上反对说：“租的房子空空的，什么也没有，你们现在住过去，那不得花钱买家具？”
孙敏绢笑着说：“迟早要搬的，趁着现在婚假搬，正好有时间收拾房子，至于家具什么的，也不用买，把我嫁妆搬过去就好。”
叶奶奶一怔说：“你那嫁妆还没把房子捂热，这么快搬走不大好。”
孙敏绢语气里依然带着笑意，话语却硬了，“我的嫁妆，我能做主的吧？”
叶奶奶一噎，有点火气了，“我们叶家也不会稀罕你嫁妆。”
“那就这样说定了，我明天叫我堂弟们来帮忙搬。”孙敏绢说着，才朝向一边正发愣的叶子桥道：“子桥，你妈可答应咱们搬了，你不会要自己留下吧？”
叶子桥不答，隔一会才“嗯”了一声，态度模棱两可。
叶奶奶气得差点吃不下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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