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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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他现在是在逃亡,身边也还是有五六百兵将,这个刺客想要趁人之危也没那么容易
锵的一声一柄长剑从地下冒出来,穿透了项云另一条大腿。
项云再次痛呼,身边亲卫抬起他,刀枪向地面上砍去
土石飞舞,一人从中跃出。
那边刺客的兵马也向这边扑来,相比于刺客,项云的性命更重要。
这新的刺客已经到了他们面前来,身形如风摆柳越过,将地上的刺客抓起来。
“蠢才,你看到没有,就要按我说的,在路边设伏,不能只考虑人,还要考虑牲畜,人有时候不能察觉隐藏的危险,牲畜敏锐会察觉。”
“你看看,我在路边轻而易举就能刺中他。”
“如果你按照我说的做,你适才就能刺中他的咽喉或者胸口,一击命中。”
“哪像现在这样,又白费了功夫,还被围困,失去了良机。”
站在地上的向虬髯觉得有些头晕,一边挡开卫兵袭来的刀剑:“我说大叔,你知不知道现在是在做很严肃的事?”
“严肃吗?”嗤笑,翻身避开是个卫兵的长刀,“你这也太不严肃了,根本就是胡闹。”
混战中项云的喊声响起“敏敏儿!”
被卫兵们的抬袖子掩住脸,但又放下骂向虬髯:“都怪你让我暴露了行踪。”又叹气,“我这般风姿,就算遮住脸,谁又认不出来呢。”
项云看着血流不止的双腿,再看被中熟悉的人,心中绝望又悲愤,原来,一直都是剑南道!
剑南道,一直在害他!一直都在害他!
“杀了他们!”项云喝道,“杀了他们!”
众兵将如一般扑过去。
但项云很清楚没有人能杀了,他要的也只是能缠住阻拦,好争取逃生的机会。
“快走,快走。”他嘶声忍痛,顾不得包扎伤口,只催促,“快走。”
他这两条腿算是废了,但没关系,只要他的命在,他依旧能掌控兵马。
“都督!”卫兵忽的欢喜大喊,“是白袍军!白袍军来了!”
被搀扶伏在马背上的项云向前看去,见远处果然一群人马奔腾,铠甲外的白袍先闯入视线。
项南来了!
虽然项南没有按照自己的安排留在浙西,但此时此刻看到他,对项云来说无疑是从天而降的救兵!
足足有数千人。
足够了,杀不死,也能让自己顺利逃出了。
他奋力催马,要立刻汇入项南的队伍,结成铁桶般的军阵,只要有了军阵,就算是再悍勇的刺客,也休想靠近。
“你完了,你不仅没有杀死项云,还要被围杀了。”幸灾乐祸,“都怪你不听我的话!”
在中厮杀如同麦田滚浪的向虬髯没有丝毫畏惧:“不过一死尔。”
冷笑,拍飞刺向身边的两个卫兵的大刀:“要杀的人没死自己先真是丢人。”
向虬髯喊道:“大叔,你看别人自己岂不是更丢人。”
说完这句话冲开向后方跑去。
紧随其后:“真是笑话,谁能杀我?”
在他们奔走的同时,项云也到了白袍军中,项南跳下马看着其血流不止的双腿。
“六叔!”他喊道,撕扯随身带的裹伤布。
项云抓住他的手:“是剑南道的人,杀了他们。”
项南点头,看向正奔逃的两人:“杀了他们!”
更多的白袍军呼啸着结阵追去。
项南要将项云扶下马:“先包扎伤口。”
项云却摇头拒绝:“不会只有两个刺客,剑南道伏兵必在附近,我们速走。”
项南看着项云的双腿,血已经将衣衫湿透:“六叔,再不包扎你就没命了!”
他的眼圈发红。
“六叔,家里被那齐氏了半数,六婶她们都”
都吗?项云神情恍惚,果然不是死在剑南道手里就是死在齐氏手里
“我先给你包扎,否则坚持不到安全的地方。”项南道,不由分说将项云搀下马,旁边的亲兵们卸下项云的甲衣撕开他的衣袍
“不。”项云的面色惨白,眼神已经有些恍惚,但还是坚持抓着项南,“走,快走,快走,要不然就没命了,没命了”
项南握住项云的手:“我有时候不知道六叔你是怕死还是不怕死。”
话音未落察觉地面的震动,更大的喧嚣从四面八方传来,项南抬起头看到向那两人追击的白袍军突然调转了马头。
“卫率!”一个白袍兵从后方疾驰而来,“不好了,我们四面被围住了。”
项南已经看到了,四周有黑压压的军阵如乌云般而来,乌云中红色墨色的旗帜飞扬,第一侯三字如血鲜红刺目。
项云说得对,剑南道兵马就在附近,再不走就走不了。
其实,原本从一开始就走不了的。
“退守,结阵。”他道,“放弃,进攻。”
数千白袍军结阵外方内圆,可攻可守,纹丝不动,恍若棋盘。
他们没有进攻,围拢的兵马便也停下,马蹄踏踏,地面颤抖,恍若搭在弦上的箭,一触即发。
项南从棋盘中走出来,仰头大声喊:“李明楼!”
年轻人的声音高亢清亮冲向天空撕裂阴沉的乌云。
对面的军阵分开,一人一马走出来,她穿着一身白衣,像穿透乌云的光落在大地上。
她的头发夜色一样黑,她的脸雪一样白,她的嘴唇血一样红,她的双眼像星辰,她脖颈修长,她手足细长,她有削肩,有细腰,她骑在马上,像冰块雕成晶莹剔透闪闪发亮。
没有人能直视她,但也没有人能从她身上移开视线。
项南屏住了呼吸,似乎怕呼吸吹化了她
就像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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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九章 你我的过往都过去了
人的一生会遇到很多美丽的瞬间,它们让人生变得闪亮而有趣。
他的人生枯燥而无趣,或者说他没有自己的人生,直到他遇到了那个女子。
她鲜活,有趣,狠辣,恶俗。
她对他毫不掩饰恶意,她给他的信字里行间都是不屑,她看他高高在上渺目烟视。
而她对他也是最晶莹剔透的存在。
他的人生因为有这样一个人变得不同,整个世间也因为有她在他眼里而变得不同。
她是楚国夫人。
项南看着近在眼前的女子,再次大喊:“李明楼!我要见李明楼!”
李明楼知道他的意思,对一旁紧跟的包包伸手要过黑斗篷,她穿上黑斗篷裹住身体,带上兜帽遮住了头脸,就像白天被黑夜吞没。
“有没有吓到公子。”她说道。
就像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那样。
人生回到了起点。
项南哦了声:“我知道了。”他的神情恍然,似乎解开了许久的困惑,还有些欢悦,“在光州府你见我的时候,不跟我说话,是不敢!你知道我会认出你。”
李明楼没有说话,这种事没必要回答。
项南却不罢休,问:“那时候你是不是被我吓到了?”
李明楼摘下兜帽皱了皱眉,一旁戒备的包包不耐烦的喝道:“喂,交出项云,缴械不杀!”
项南不说话了。
李明楼纵马向前,四面大军随之齐动,如山如墙压过来。
被围拢的棋盘些许震动,军阵内响起项云的喊声:“明楼,我是不知道啊,我如果知道女侯是你,我怎么会做这种事!既然你是明楼,我自然为唯你马首是瞻!你现在到底要怎么样?你不想与项南结亲,不想与我们项氏结亲,那就不结!何必下此杀手啊!”
事到如今还是如此胡言乱语,李明楼连冷笑都懒得冷笑,继续向前。
包包挥伞再次喝令:“交出项云,缴械不杀。”
四面军阵随之齐喝:“缴械不杀!”“缴械不杀!”
一声声如巨浪扑来,围困之中的棋盘军阵如小舟,这时候只有进攻杀出才能杀出一条血路,但始终没有命令。
陈二从中奔出来怒吼:“你要缴械你就滚一边缴械去!我来为帅!”
项南回头看他,再看一层层白袍兵将,他收回视线吼道:“李明楼!”
李明楼没有停下,项南向她举起了弓弩。
哗啦一声四面军弓弩齐响,包包到了李明楼的身前,而盾甲兵也瞬时将他们围住,密不透风。
项南将手里的弓弩扔在地上。
“李明楼。”他看着盾甲后看不到的人影,“你直接杀了他,我们认输认命,你躲在后边,几次三番刺杀,先伤了他一条胳膊,现在又是两条腿!”
他伸手指着李明楼。
“不过是争权夺利,你至于这么虐杀吗?”
李明楼再次掀起兜帽居高临下道:“我没有虐杀他。”
她视线越过他,看向军阵内被围护的项云。
“项叔父。”她道,“我现在只是要杀你,你杀我父亲,我杀你,这是天经地义。”
此言一出,项南震惊色变,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的不知哪里冒出一声嚎叫,地面似乎都被撕裂,眼前一道寒光闪过
项南脊背发寒转身就向军阵奔去,坚固的棋盘军阵已经被一个人影撕裂,人喊马嘶兵器相撞
那不是一个人,那是一把刀,一刀劈山斩海,一刀就杀到了被围护的项云身前,刀斩了下去
于此同时,军阵中似乎从地下冒出一人,手中握着刀砍向项云。
两刀几乎是同时落在项云的脖子上,相撞发出刺耳的声响。
伴着刺耳的声响,项云的人头飞了起来…
顶着枯枝烂草的向虬髯看着飞起的人头,一瞬间心神摇曳,似乎回到了过往。
“儿子,我们游侠儿当为知己者死!”那个形容穷困,又神采飞扬的男人挥舞着手里的长剑,“我们一出剑,十步杀一人!”
神采飞扬的男人在飘摇的小舟上舞剑,最后踏舟远去,最后再也没回来,只余下空荡荡的小舟和酒壶。
他低头看湖水,湖水中有比父亲更神采飞扬更美貌的脸,手中的宝剑熠熠生辉,他将宝剑举起畅想着游侠儿的肆意人生,身边是几个乡人稀稀拉拉的鼓掌。
“向玲,你家的田真不种了吗?”
“向玲,你跟老田家公子的比武真的赌上家宅吗?”
他何止赌上了家宅,游侠儿的比武都是赌上性命,但……
他孤零零的站在比武台上,北斗的男人没有来,只有一群差役涌来,将他推搡着用锁链摔打着…
“游侠儿聚众闹事,罚没家产,抓入大牢!”
真是士可杀不可辱,他手中的宝剑屈辱的击退差役,他从容的步伐用来逃亡。
天下之大,似乎没有他容身之所,直到,那个女人出现!
她裹着黑袍遮挡在黑伞下,如神仙降临,她给他搭建了华丽的比武台,她召集无数的游侠儿与他比斗,他一人畅快淋漓战胜十几人!
他被鲜花美女围绕,那个女子将一把把珍宝扔在他的身上。
她请他杀一人性命取此人人头。
他背着宝刀踏上旅途,他昼伏夜出,他一次一次出剑,一次一次逃亡,他躲避深山茹毛饮血,他行走闹市招摇不惧……
他跋山涉水,他当过匪盗,当过兵丁,在山野藏身,在战场穿行。
今时今日,他的刀终于落在此人的脖子上……
向虬髯狂喜又恍惚,很久以前,他似乎看到过这一幕,这把刀落在此人的脖子上,咕噜噜滚落。
但他只是看着,远远的看着,感受着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这一次他不仅看着,他还真切的摸到了,他松开手里的刀,向半空中的人头伸出手,先抓住了一绺头发……
“杀项云者!向虬髯!”
喊声未落,人头却猛地向另一边飞去。
向虬髯恍惚顿消,耳边响起大叫。
那个大叔!
大叔手里也有刀,大叔手里抓着人头,大叔在大叫,漂亮的脸扭曲变形,然后大叔大哭,他抓着人头,举起刀向一旁劈去,如进来一般,劈开一条路,人向外奔去
抓着项云人头头发的向虬髯也被带着奔去了。
“哎大叔你疯了!”
“杀项云者,是我!是我!向虬髯!”
项南只来得及奔了几步,李明楼也只来得及喊一声“敏叔!”,眼前没有了人,只有向虬髯的喊声以及哇哇的哭声远远传来。
天地间重归宁静,虽然还有伤兵的惨叫和马儿的嘶鸣,但,一切都结束了。
项南先是慢慢然后狂奔到了项云身边,看着没有头,只余下身体泡在血水里项云,他跪下来,伸出手又徒劳的放下。
“李明楼。”他转头看外边马上的黑袍女子,“我叔父杀了你父亲?你有证据吗?”
李明楼看着他道:“我知道就是知道,不需要给你证据。”
她不仅知道项云杀了她父亲,项云杀了她全家全族,还知道他也杀了她。
项南默然一刻,喃喃道:“原来你知道啊,原来并不是只有我们知道。”
他说着一笑。
“果然是骗人者人恒骗之。”
他又抬起头,看李明楼:“你方才还没回答我,我去光州府见你的时候,撞见你的时候,你是不是吓到了?”
疯了吗?还要问这个?李明楼看他一眼:“我怎么会被你吓到。”
项南笑了:“你当时是不是就准备杀了我?”
李明楼嗯了声:“我一直都是要杀了你们。”
项南追问:“那你为什么没有杀?我当时可是站在你面前,你房间暗藏着无数的护卫。”
李明楼皱眉:“自然是时机不对。”
项南思索道:“你在泗水没有杀我,也是因为时机不对?”
泗水,白袍军跟叛军作战,她急援沂州的时候,项南当然不值得她动手,李明楼漠然不语。
“还有。”项南不介意她的冷漠,也似乎忘记了此时叔父项云的尸首就在脚下,血水染红了他的衣袍,他兴致勃勃,恍若旧友重逢,有无数的话要说要问,“宣武道的时候,你为什么会来助我?”
李明楼道:“我不是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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