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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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人呢?”李明楼倚坐继续问。

年轻人拔高声音:“少夫人,你这是为难我了,我是打不过四十人,但四十人也奈何不了我,我能全身而退。”

李明楼道:“可是打仗不是为了全身而退,而是要战胜对方前进,你一个人敌不了四十人,反而会累害四十人溃败,你在军营里没什么可骄傲的吧?”

年轻人张张口要反驳,又神情一黯:“少夫人说的对,这世道已经不需要我等游侠儿了,但要我听从一进一退的规矩泯然众人中,我还是做不到。”

他将双手向前一推,水火棍哗啦倒地。

官吏冷声:“原来是游侠儿,你在军营伤了人就想这样一走了之吗?”又低声对李明楼,“这些游侠儿无所事事好在乡野挑斗生事,我们要把他们抓起来,否则民生不安。”

窦县的衙门没有多大,年轻人听到了官吏的话,神情倨傲冷哼:“你们这些庸官面对山贼无能,只会对侠士逞英雄。”

官吏恼怒:“拿下这狂徒!传各地官衙查看他身上是否有命案在逃!”

差役们抓起地上散落的水火棍齐声应喝,年轻的游侠儿神情不屑身形如猛虎盘踞。

李明楼道:“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人头也不回:“向虬髯。”

李明楼笑了:“公子志向可鉴。”

虬髯客,那是史书上的传奇人物,是侠士中的名流,时间过去太久,事迹流传越广,越发变得神仙一般,真正的来历反而已经无迹可查了。

官吏哼了声,虬髯客是神仙,乱世中辅佐一位开国皇帝就可以归隐去了,大夏太平盛世不该有游侠儿。

向虬髯没有在意李明楼的笑,县衙厅堂明亮的灯映照他颀长身影:“可惜天下全是朽木。”

话语沧桑但也不过是年少不得志的郁郁而已,听起来并没有让人有什么感触,李明楼笑了笑。

官吏要再次喝差役抓人,李明楼先开口问:“你想跟我要什么奖赏?”

先前抬脚拂袖似要头也不回离去的向虬髯立刻转过身,双眼闪亮:“少夫人不是说我在军营无用吗?”

李明楼道:“你在军营是无用,在我身边或许能有一用,我一女子遇到险境不需要战胜对方,能全身而退避险就足矣啊。”

听起来还是有些说他没用,好像只会全身而退,不过向虬髯不计较这些小节了,手扶腰朗声:“我要一把宝刀,要一车美酒佳肴,再要一位可相伴的红拂女。”

你为什么不要你的脸?官吏大怒。

李明楼唤元吉:“给他一柄宝刀,再装一车美酒佳肴。”再看向虬髯,“红拂女可遇不可求,我会与留心,如果遇到便与你牵线。”

向虬髯并不斤斤计较爽快的答应。

李明楼再看他一眼:“我先告辞了,向公子还有什么想要的再来找我。”

向虬髯抱拳一礼。

李明楼便转身向后走去,官吏跟上一步:“少夫人,这种游侠儿都是骗吃骗喝的。”

李明楼笑道:“我的吃喝他骗不完的,大人,这些小事你不要费心,你们关计民生就已经很辛苦了。”

官吏叹气,武少夫人就是太心善了,既然她已经决定了他也不好再劝。

元吉更没有劝,立刻让人取了一把宝刀,黄金打造的刀鞘,上面缀着各种宝石闪闪耀目,一辆车也拉过来,整坛的酒和各种肉装满不留一点缝隙。

向虬髯站在厅堂中没有先前的落魄,恍若一只斗鸡,将宝刀挂在腰间大笑要迈步出去,又停下来打量自己。

“请再给我一身新衣和帽子。”他说道。

官吏只当没听到,元吉让人取来,向虬髯不拘小节就在厅内脱下脏乱的旧衣裳,穿上新锦袍,用手沾了水把头发束起戴上帽子,走到门边时顺手从花架上盛开的小苍兰中揪下一朵掖在耳边。

官吏的心顿时更疼三分,这花可是他精心养开的,以前从没开过!

“这一个骗子骗走了多少东西啊。”他恨恨。

有文吏声音幽幽:“一坛酒可换十斗粮,一扇肉可换五斗粮,这一车装了十坛酒十扇肉,刀鞘用金约有十两,有红宝石三颗,红珊瑚五颗......”

第八章 生意人做生意

关系民生的官吏心有多痛,门外聚集民众不知道,就在议论闹事的民壮为什么还不被打出来时,一辆车先被推了ш..1a

看到车上堆满了酒坛和肉,民众们很开心:“武少夫人担心我们看热闹太累要给吃的喝的吗?”

人群涌涌准备等待一声令下在衙门前共欢。

“都别动,这是我的东西。”

有声音从衙门内传来,然后有人走出来,衙门和街上的灯火明亮,倾洒在这个人身上。

满场瞬时寂然。

穿着锦袍的年轻人身姿俊逸,腰里一柄缀满宝石的刀闪耀着光芒,映照他棱角分明的五官炫彩琉璃,耳边鬓角一朵盛开的娇花又让他的脸变得柔和。

这美人是

“向玲!你这个贼徒怎么跑出来了?”有人大喊。

向虬髯原本清冷的面色顿变,伸手指着喊话的人:“不要叫我向玲,我是向虬髯。”手又收回来抚了鬓角的花,神情倨傲,“而且我也不是贼徒,武少夫人已经请我为门下客,这些就是她赠与我。”

向虬髯指了指门前的车,将黄金宝刀双手举起。

安静的人群再次变得嘈杂,这个人就是被押进去的贼徒!

贼徒的事迹适才已经被跟来的军营的苦主们传开。

贼徒没有被赶出窦县,反而成了武少夫人的门下客?还赠与这么多宝物。

“为什么?”无数人发出质问。

向虬髯倨傲:“当然是因为我身怀绝技功夫高强。”

不是因为脸吗?有不少人闪过这个念头。

“你是个骗子。”与他打过交道认识的军营同伴愤怒的喊,“肯定是你哄骗了武少夫人。”

向虬髯如今飞上枝头,再被这些燕雀指责也没有了愤怒,叉腰大笑:“我适才在厅内,与差役护卫们一战,看到我身手不凡,武少夫人当场以宝刀赠英雄,请我做她的护卫。”

竟然这样吗?众人的视线看向跟随出来的差役,差役们脸色不太好看,但没有反驳向虬髯的话。

推车的差役们将车扔下:“送出衙门了,你请便。”

武少夫人只说让送出来,又没说送到家。

向虬髯不与手下败将论短长,将宝刀放回腰间看向众人:“谁帮我推车,我赠他一坛酒,邀他共食肉。”

虽然不如武少夫人那般大方,但白吃白喝总不嫌弃,一群人抢着上前,人太多车子没有被推着而是被抬了起来,向虬髯在众人的拥簇上沿街而去,笑声响彻半条街。

衙门前人散去了很多。

武鸦儿将帽子拉下来:“可以开始了。”

一直急着走的老韩却没有动,武鸦儿转头,见他盯着自己。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老韩伸手捏住武鸦儿的帽子,端详胡子乱发灰土粉掩盖的脸,“你比这小子俊多了,进去耍一套功夫,不就见到少夫人了?”

武鸦儿将他的手一弹而开:“滚。”

县衙的前边灯火明亮,后宅有些昏暗,有两条小巷从其旁经过。

“她不在后衙的时候不一定就是防备不严的时候。”武鸦儿低声道,将帽子压低三步两步融入昏暗的小巷里。

老韩没有紧随其后,向另外一个方向而去,粗糙的身躯在昏暗里却不像山石那般笨拙,灵活闪跃消失。

李明楼穿过前衙和后宅夹道,紧跟在身边的方二抬手示意,院子里昏暗中人影摇晃退去。

“这个向玲的身手的确不错。”元吉说道。

“原来是叫向玲吗?”李明楼笑道。

元吉已经拿到了向虬髯的信息,上面显示跟几个老乡一起来的,登录的时候他自报叫向虬髯,但被分开在另一处登录的老乡说他叫向玲。

在查验的地方设置三个以上的登记文书人员,不惜让官府管吃管喝发高工钱招募了很多会写字的闲人,并不仅仅是窦县来的人多,也不仅仅是武少夫人心善体恤大家辛苦,是为了有足够的人手登录信息。

凡是结伴来的人都会分开登记,分别询问信息,目的是不仅要记录你自己说的你,还要记录别人说的你。

“向玲是他爹起的,向虬髯是他自己起的。”元吉道,“他爹不事生产,带着他无所事事到处交友游逛,喝醉酒跌到湖水里淹死了,剩下他孤家寡人,在家乡仗义行侠惹了不少官司呆不下了,当地又闹了旱灾,他便跟着几个乡亲出来寻生计,一路走到窦县。”

李明楼缓步走在昏暗的长廊,声音里带着笑:“他们是不是在每个地方都待不久?”

元吉点头应声是,又问:“向玲这个人,小姐是要用千金买马骨吗?”

虽然武少夫人的名号传开了,但在窦县人们还是冲着军营,或者寻找官府威信支持下的生计,来投奔李明楼的还没有过。

今晚向虬髯这一举必然让很多人产生新的想法。

毕竟不是人人都适合当民壮。

李明楼迈过门槛,金桔将她的斗篷接过。

“如果可以这样也不错。”她回答元吉的问话,因为这涉及到元吉接下来怎么应对此事,人永远是稀缺的,她愿意要源源不断更多的人来投奔,“只是这件事我是觉得向虬髯这个人也很有意思。”

有意思吗?

元吉要跟着跨过门槛,方二又突然冒出来:“少夫人去前边时,这里有好几人接近想要进来,已经拿下两个活口,有一个逃走只能射杀。”

“不奇怪,安德忠肯定要把我们仔仔细细的探查一番。”李明楼在屋子里转过身,并不在意,“该让他看,让他看,不该让他看的,他也不能看,浙西到底远,他现在也不敢太分心在我们身上,拖着他就是。”

元吉和方二应声是。

李明楼继续说向虬髯:“他是真想做游侠,不是为了名利,就是想做游侠这件事,能这样简单的活着很有趣,对于我来说能让他脱离苦闷有趣的活着,也很有趣。”

向虬髯怎么活元吉并不关心,他微微一笑,小姐高兴就好。

“而且,向虬髯这个人看起来古怪,人应该不错。”李明楼接着道,“这一路都是因为他大家不得安稳,但那几个乡亲却始终跟着他,说明很信任他。”

小姐是真的很高兴,像个小孩子见到新玩具一样,元吉的面容柔和几分,小姐本来还是个孩子呢。

“是啊。”他点头,“在军营把他抓起来的时候,他的老乡没有替他说话,但都跑去主动表示,向虬髯被赶走的话,他们想要跟着一起走。”

李明楼笑了笑,然后才看向墙壁:“明玉现在走到哪里了?”

元吉伸手拉开遮盖的画,露出其后的舆图,金桔将两盏灯点燃摆在前方然后退开。

屋子里变得明亮,照出人影。

武鸦儿倒挂在屋檐上,人看起来不少,女声似乎很多。

“夫人,我们去烧个栗子吃吧。”

“好啊。”

有清脆的女声欢悦的问,有温纯的女声答,和脚步声一起穿透了厚重的锦帘。

武鸦儿汗毛倒竖。

就在身子绷紧的一瞬间,他本能的一摆头,叮的一声,屋檐瓦片上溅起火光。

有女声啊的惊呼,要掀起的门帘也落下,室内瞬时寂然无声。

昏暗的夜色里,四面八方都有疾风袭来,武鸦儿在其间划过翻上屋顶,与此同时另一边也响起急促的脚踩屋顶的磕碰声,间杂着暗器的破空犀利呼啸。

元吉将李明楼挡在身后,李明楼拉着妇人的手,金桔挤在她们身前。

小姐是需要更多的护卫呢,来害小姐的人越来越多了呢,金桔竖着耳朵屏住呼吸倾听外边的动静。

第九章 敢想敢做

有五百兵马做护卫,就敢跑到叛军之地,还敢跟叛军做生意,真不知道胆大还是疯狂。

“连家人都这样吗?”李明楼好奇问。

她对母亲不了解,对外祖家更不了解。

元吉想了想摇头:“连家的人都谨小慎微。”

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奇怪的,连家兴盛了百年,现在已经进入了末路,家族四分五裂,生意场上也一落千丈,又遇到乱世,为了活下去一个家族里总会有人变得凶猛。

“也许对于有些人来说,乱世险恶反而让他们如鱼得水。”李明楼道。

提到如鱼得水,元吉笑了:“看来韩旭也是这种人,他把山南东道节度使杀了。”

李明玉刚送来一封信,说山南东道已经解决了,解决的手段让人不敢置信。

韩旭带着剑南道的兵马一进山南东道就把来迎接的节度使杀了。

韩旭是大张旗鼓进的山南东道,摆出了朝廷命官架子赫赫,山南东道节度使也很配合的前来迎接。

“山南东叛军如何?”韩旭骑在马上见面就问。

既然是求援,山南东道节度使当然将境内的状况说的很惨,损失了多少兵马,丢失了几个城池,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如何横尸遍野惨不忍睹,说的悲痛流泪。

韩旭却没有被眼泪打动,翻下马握住手说一句你们辛苦了我来迟了,而是大怒:“山南东有兵马五万,叛军只有区区一万,竟然节节败退丢城弃民,你是怕死怯战还是明抗敌实引叛?”

山南东节度使吓了一跳,跟预想的场面不一样,也是,这个韩旭不是地方官,又是文官,所以习惯居高临下质问了吧,他有点没反应过来:“大人,这兵马多,但叛军凶残,又,突袭,不防.....”

这一下算是有了罪证,韩旭冷笑:“叛军凶残,尔等就怯战,你们防守不严,才有贼军突袭,天子早有令,命各地卫军守本道平叛,你一怯战,二失察,以致战败,此为大罪,来人,给我拿下。”

剑南道的兵马奉命听令立刻扑过来。

山南东道节度使都懵了,他当了这么多年节度使,就连皇帝也不可能轻易就把他拿下,当然立刻反抗,双方就在城门前打起来了。

韩旭就给山南东节度使扣上一个大逆不道的罪名,剑南道的兵马就格杀勿论了。

杀了山南东节度使,不待满城吓呆的兵马回过神,韩旭又振臂一呼:“贼军凶残?待我看看这贼军如何凶残。”

他就带着剑南道的兵马去迎战叛军了,一连夺回了三座城池,从叛军手中解救了数万民众,让回过神的山南东兵马和民众又惊呆了。

“这到底是贼军凶残还是节度使避战?”韩旭气势如虹走进府城,下令彻查山南东节度使的罪证。

节度使都被杀了,群龙无首,很快就被翻出了很多罪证。

当了这么多年节度使,谁手里身上没些不能见光的事,而且果然如韩旭所料,叛军突袭成功,的确跟节度使有关,先是其小舅子带兵避战,后为了维护其小舅子,又故意延误了救援,导致一溃千里。

于是除了已经被杀的节度使,又有一串官吏将兵绑在了府衙前,杀的杀,罚的罚。

用武力击退叛军解救民众占据了大仁,又有贴了一墙的罪证占据了大义,韩旭就这样快刀乱麻的接管了山南东道。

“不知道是不是乱世释放了凶性,明明看起来很文雅的人,给他一把刀,就敢去杀人。”元吉带着几分感叹,“怪不得大都督说,不要因为我们有刀有武力就小瞧其他人,这世上没有人可以小瞧。”

“人是最能适应苦难的,并在艰难中活出光彩。”李明楼也是感叹,“只要给他们一个活着的机会。”

谁能想到那一世死的那样窝囊的韩旭,活下来能如此的如鱼得水所向披靡。

只是此时所向披靡的韩旭韩大夫看着手里的信,紧锁愁眉心里又苦又烦又恼怒又无奈,没想到这个武少夫人还是不能忘了他。

她偷偷的让人来给他送信,信上诉说着对韩大人的担忧,走到哪里了,可否顺利,可否平安,她吃不了饭穿不了衣,粉黛首饰也空空的相思。

中里站在桌边,看了眼摊开的信:“是给大人要钱吧?”

年轻人懂什么,韩旭看着信,钱,就是羁绊,除了要钱的借口,她还能要什么?要人,他难道会给?

如果给钱能打发.....

“大人,光州府那边真遇到麻烦了,没钱没粮,给世家大族索要钱粮引起动乱。”中里说道,“武少夫人应该是没有办法了,才向大人开口。”

那这钱给了,羁绊就更深了,那武少夫人必然对他从倾慕到感激由此更加倾慕痴缠不离.....

韩旭站起来走了几步,杀山南东节度使,率领兵马杀叛军,他的神情都没有这样凝重。

“韩大人!”

张安王林一同到来,打断了韩旭的凝思,自从得知韩旭杀了山南东节度使,掌控了这里之后,他们对韩旭的态度比先前更郑重。

不等召唤就从山南西道赶来,夸赞一番有韩大人在,山南无忧了。

韩旭因为心中有事神情几分不耐烦:“两位大人有什么事?怎么都离开了山南西道?”

想到被莫名其妙扣了帽子杀了的山南东节度使,张安王林吓了一跳忙连连表明安排好了兵马才过来的,想要看看韩大人有什么吩咐。

“我等必将以韩大人为马首。”他们齐声道。

韩旭神情缓和点点头,纠正道:“不是以我为马首,时刻要以平叛为任,兵马都要齐心协力。”

张安王林郑重应声是。

张安道:“有韩大人在山南必将无忧。”

王林道:“说不定陛下也会给韩大人一个封诏,就像淮南道的武少夫人那样,为了让她放手平叛,赐予她执掌全道的权利。”

那个武少夫人?他还没有听到最新的消息,韩旭神情惊讶:“她竟然被封诏掌管淮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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