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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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律笑容消失，目光清冷：“第一，不好。第二，请林小姐谨记，我与孟先生都反感啰嗦的男人或女人，第三，你到底换不换鞋，不换请尽快上车，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男人变脸速度太快，林枣激灵一下，仿佛回到了在学校的时候。她的数学成绩超级超级不好，偏偏教数学的班主任是个暴脾气的人，有次班主任将林枣叫到办公室，异常温柔地问她上课有没有认真听讲。
林枣点头：“有，每节课都很认真地听。”
班主任笑眯眯的：“那我讲解题目时你都听懂了吗？”
林枣其实听得迷迷糊糊的，但她不敢说实话，还是点头：“听懂了。”
“听懂了为什么这道题我都讲过千百遍了你还做错！”
前一秒还笑眯眯的班主任突然爆发，直接把林枣吓哭了。
现在的韩律就像极了那个班主任。
林枣条件反射般脱了细高跟，换上离她最近的那双白色薄底凉鞋。
韩律将她那双高跟鞋放进包装袋，一边拎着两个袋子站起来，一边若无其事地走到黑色幻影前，替林枣拉开车门。
林枣乖乖地坐了上去。
韩律驾车离开。
别墅区与龙套小区都在影视基地附近，没开多久林枣就看到了熟悉的小区建筑。
透过后视镜，韩律将她眼中的开心看得清清楚楚。
这傻姑娘，晚餐吃到一半被赶跑她还挺高兴。
如果被老板看到她这副样子……
韩律笑了笑。
老板还不知道林枣对这次晚餐约会的真正态度——从最开始的试图逃避到被他威胁说服，韩律也没想提醒老板，因为他清楚自己的老板知道真相后绝不会高兴，而且韩律相信，这世界没有女人能一直拒绝老板，既然林枣迟早都会乖乖就范，他更没有必要多此一举。
车停了。
见韩律要推门，林枣下意识地说：“我自己开，你不用下车了。”说完她就推开了旁边的车门。
但韩律还是下来了，从后座拎出林枣不知真忘还是假忘的两个包装袋，他锁了车，边走向前面的老楼房边说：“我送你上去。”晚上看这栋小区更乱，林枣长得又太祸水，韩律要保证她的安全。
林枣还想去小区外面的沙县买份炒粉丝当夜宵的，因为晚饭她根本没吃饱，但韩律如此热情，她只好先陪韩律上楼。
男人爬楼梯速度很快，林枣吃力地跟着，看着韩律与孟淮安相差无几的高大背影，林枣犹豫地问：“那个，你觉得，孟先生以后还会找我吗？”
韩律声音淡淡：“这要看孟先生的意思，我无法回答。”
林枣咬唇，套近乎似的扯了扯他拎着的包装袋：“你认识他那么久，肯定熟悉他的脾气了，猜猜看嘛。”
韩律冷笑，回头，居高临下地看她：“我是熟悉孟先生，但我跟你不熟。”
林枣：……
什么叫近墨者黑，孟淮安韩律就是例子！一个是眼睛长在天上的有钱人，一个是阴晴不定的助理，天生一对。
到了三楼，林枣抢过韩律手里的包装袋，“嘭”地关了门。
“什么情况？”秦露被表妹朝韩律甩门的无畏气势震到了，毕竟两个小时前同一个门口，表妹还被韩律吓了一跳。
林枣不想说，冲进卧室换衣服去了。
韩律开车回了小洋楼，发现孟淮安坐在客厅，男人面朝落地玻璃窗，俊美的脸一如既往的威严冰冷。
“你看她是真傻还是假傻？”目光落到韩律脸上，孟淮安突然开口。
韩律阅人无数，林枣在他面前与透明人无异，当然只是性格透明，林枣衣服里面什么样他看不到，也不想看。其实韩律觉得，如果老板肯多分些注意在林枣身上，而非一会儿忙工作一会儿打电话，就林枣那性格，老板一定也会看明白。
不过，以老板的身份，确实也没必要浪费太多精力，毕竟据韩律观察，老板只是想睡林枣罢了。
他委婉地回答：“林小姐刚刚高中毕业，还很单纯。”
要不是老板明明很想睡她又因为各种嫌弃所以才半途而废，林枣现在已经被吃得渣都不剩了。
听到随身助理的话，孟淮安眼底掠过一丝不悦。
他早知道林枣才结束高考了，不需要任何人提醒。
“她接了一部戏，《水仙》，抗战片，你调查一下。”孟淮安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别墅是为睡女人准备的，女人没了，孟淮安宁可去住酒店，也不想待在这穷乡僻壤。
韩律记下了，《水仙》。
第二天一早，韩律站在套房的洗手间外报告他调查到的结果：“《水仙》的主出品方是宏英影视，一家三流小公司，为了响应号召决定拍部抗战片试水，低成本低投资。根据剧情，与林小姐对手戏最多的男演员分别是水仙父亲的扮演者孙庆文，类型片老演员，以及男主演冯超。”
洗手间内传来哗哗的泼水声。
韩律暂停，等孟淮安洗完脸，韩律继续：“冯超是一个二流影校的应届生，据说演技还可以，因形象不符合近年鲜肉潮流一直无人问津。您想看的话，我这里有照片。对了，按照邓导修改的最终剧本，林小姐与冯超没有床.戏，但会有五次拥抱戏、两次吻戏，其中一次只亲脸，一次在水里，激烈程度属于缠绵。”
他刚说完，洗手间的门开了。
韩律退开几步。
孟淮安裹着自带的浴巾走出来，一头黑色短发凌乱低着水珠，刚洗完澡的他俊脸泛红，可男人天生的冷峻丝毫不减。
孟淮安开始吹头发。
韩律耐心地等待。
吹完头发，孟淮安做批示：“全部替身。”
韩律懂了，问：“投资多少？”
孟淮安想到自己没送出去的别墅，冷声道：“不需要。”
韩律：……
不投资还要要求剧组多请个女主替身？老板您知道这个剧组真的很穷吗？
“好。”韩律应下，最后请示说：“林小姐还有几段动作戏，也用替身吗？”
孟淮安想到自己没送出去的剧本，冷声道：“不用。”
韩律听了，莫名替《水仙》剧组松了口气。
至于冯超的照片，孟淮安没说要看，韩律便收起了手机。
.
孟淮安走了。
林枣不知道他具体什么时间走的，也不关心，她唯一担心的就是孟淮安还会回来。
但当务之急，是赶紧熟悉剧本。
国庆长假，别人在各大景点欣赏人头的时候，林枣一直闷在出租屋背诵台词。
她整天嗡嗡嗡的，秦露不得不网购了一副耳塞，戴着耳塞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秦露无比憧憬那栋无缘得见的小洋楼。表妹怎么就那么傻呢，放着高档别墅区不去住，非要跟她挤在这间简陋的出租屋里。
长假过后，林枣带着秦露去剧组报道了。
除了孙庆文这个没多大名气的老戏骨，《水仙》剩下的男女主演、男配女配以及二号男配女配等六个主要演员全是新人，剩下的演员们剧组提前试镜了一些老龙套，然后以十分低廉的片酬聘用了其中演技还算及格的。
剧组穷成这样，住的酒店档次肯定不高，只有邓导、孙庆文、林枣、冯超被安排进了三星酒店。
秦露跟林枣一起住了进来。
表姐妹俩习惯睡一张床了，也不觉得挤。
傍晚五点多，孙庆文给林枣发微信，说他与邓导、冯超都在大厅，等她下来了一起去餐厅吃开机宴。
林枣早准备好了，与秦露一块儿下了楼。
走出电梯，拐过走廊，林枣视线一转，立即认出了站在大厅中央的邓导与孙庆文，而两人身边那个小麦肤色的高大男人应该就是男主演冯超了。两人要在剧里演情侣，林枣便多看了冯超几眼，见他眉峰挺拔，眼睛细长有神，脸庞刚毅方正，一看就像正经人，林枣忍不住小声对秦露说：“长得挺好看的啊。”
之前表姐信誓旦旦地告诉她，说这个剧组绝对请不到什么帅气的男主演。
秦露瞄眼冯超，严重怀疑自家表妹的审美观是不是在奋战高考时意外扭曲了。
冯超就是正常颜值，顶多有种阳刚英气，孟淮安帅到炸裂，她也没听表妹夸过半句！
“闭嘴。”她没好气地说。
林枣不以为意，众人汇合了，她尊敬地喊“邓导”、“孙老师”，然后腼腆地朝冯超笑笑：“你好，我是水仙的扮演者，我叫林枣，枣树的枣。”
冯超看着面前漂亮得过分的年轻女孩，有点不敢相信。穷b剧组竟然能请到这么漂亮的女主演？刚刚两人走过来，他还以为是别的剧组的女明星。
“你好，我是冯超。”惊艳过后，冯超朝林枣伸出手，笑出一口白牙：“以后多多指教。”
林枣认真地点点头，跟着便要去握冯超的大手。
就在此时，一个人影突然风风火火地闯了过来，秦露立即以老母鸡的姿态抱住林枣往旁边躲。
“哎，你们都到齐了啊，快走吧，大家都等着呢！”冲的太快，副导演差点滑倒，拉住邓导站稳了，他才满头大汗地说，小眼睛往林枣那边瞄了一眼就不敢多看了。就在一天前，他突然接到上头的电话，交代他要严加保护林枣，不允许任何男人与林枣有不必要的肢体接触。
副导演一看林枣的脸就明白了，小姑娘肯定是被某位金主盯上了！
这年头的狼，真是越来越饥渴，居然来这种穷b剧组找肉吃。
011
《水仙》剧组的开机宴举办的非常热闹，一共五张桌子，大家围在一起喝啤酒撸串剥小龙虾，陌生人之间的隔阂很快就打破了。
秦露当了那么多年龙套，她幻想的正经剧组的开机宴都是非常有格调的，没想到人生第一次参加的开机宴居然连她高中同学聚会的档次都不如。
举着一根串串，秦露不知该作何感想。
她坐在工作人员一桌，林枣这个女一号与导演、主要演员们坐一起。
夹在魁梧的孙庆文与健壮的冯超中间，林枣越发显得小鸟依人了。
在林枣眼里，同桌的每个人都是她的前辈，包括即将影校毕业的冯超，所以无论谁谈论圈里的事情，演技或行业现状，林枣都会用一种小学生听讲的认真眼神看着对方。这样的她貌似内向少言，其实林枣性格安静却不卑怯，只是跻身一个她还不熟悉的行业，林枣下意识地将自己放在小新人的位置，习惯聆听与观察。
当有人主动与她聊天时，林枣也会大大方方地回应。
与她相反，看似很随和的男一号冯超反而有些孤傲，除了敬酒时碰碰杯子，他很少开口，甚至在听说林枣以前一直都在混龙套时，冯超对林枣都淡了下来。
林枣忙着与其他人说话，没有特别留意冯超。
饭间大家都互加了微信，还拉了个《水仙》演员群。
回到酒店，林枣洗完澡就趴床上看群聊了。
一号女配方玫@林枣：“小枣你太漂亮了，刚刚在饭桌上我都没敢跟你说话，天啊，你看起来跟那些大明星一样，等着吧，明年电视剧一播出你肯定红。”
二号女配曹秀云：“是啊是啊，我也这么觉得，我还想是哪个大明星这么淡泊名利，不拍红剧专门来演女英雄。”
一号男配张强：“林枣是漂亮，你们俩也很好看啊，都加油，将来红了别忘了提携小弟。”
林枣被他们说的脸红，敲字回复：“咱们都是新人，一起努力拍好这部戏吧！”
打完文字，林枣发了个加油的表情包。
三人都复制了她的表情。
秦露敷着面膜走过来，看到屏幕上的相亲相爱，再看看已经把三人当成亲兄弟姐妹的林枣，她发出一声冷笑：“邓导、孙老师明显都很关照你，她们以为你有人脉关系，便表现地很喜欢你似的，背地里不定怎么说你呢。这种马屁你听个开心，千万别当真，当真就输了。”
林枣撇嘴：“刚回来你就说冯超看不起人，现在又说别人拍我马屁，就没有一个让你看顺眼的。”
秦露一巴掌拍在她的屁股上：“我就看你顺眼。”
林枣立即滚到床另一头去了，滚完继续在群里聊天。
秦露摇摇头，靠着椅背问：“今晚不背台词了？”
林枣“啊”了声，看看时间，她连忙跟群里人拜拜：“我去背台词了，明天片场见。”
方玫、曹秀云这两个女配住一个房间，看到林枣故作可爱的退场表情包，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彼此，然后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
扔了手机，方玫一边脱丝袜一边讽刺地说：“一点培训都没受过就当了女主，看邓导、孙老师对她的热乎劲儿，我猜两个都睡过了，装得倒挺清纯，还加油呢，恶心。”
曹秀云连连点头，凑到方玫身边小声说：“你说她真的才十九吗？脸是挺鲜嫩，可那身材，我猜怎么也有二十五六了吧。”
方玫冷笑：“谁知道，等着吧，明天一开机，大家就都能看出她这个女主到底是正当选出来的还是睡出来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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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剧组先举办开机仪式。
演员们提前进了化妆间。
经费有限，男演员们都只做发型不化妆，女演员们根据人设、剧情确定是否需要化妆。
譬如林枣，她扮演的水仙是天生丽质的水乡美人，还是一个渔夫的女儿，家里清寒，这种人设，若每天都涂着烈焰红唇看着多违和啊。而方玫扮演的女配姿色普通却整天要与水仙攀比，她就必须化妆打扮了。
邓导如此解释说。
林枣觉得真有道理！
秦露已经沦落到邓导不要求林枣晒黑以便贴近渔夫女儿的人设就念佛的地步了。
化妆间里，方玫还在描眉画眼，这边发型师已经帮林枣接好了一条长达腰间的麻花辫。
镜子里的林枣，梳着民国戏里经典的桃心头，穿一身淡青色衫裤，水灵清秀。
林枣特别喜欢这个造型，站起来让秦露帮她拍照。
每次她换上戏服，林枣都会留照当纪念。
秦露却觉得这身衣服拉低了表妹的颜值，本来就傻，现在又多了一种泥土的芬芳。
她强颜欢笑地给林枣拍了两张。
方玫瞧见林枣喜笑颜开的样子，眼里闪过一丝嫉妒。
演员们做好造型了，大家站在一起合影。
合影过后，剧组正式开始拍摄。
第一幕要拍最简单的，邓导选了水仙与当船夫的父亲在家里吃饭的日常一幕。
干净却朴素的农家小屋，孙庆文耷拉着肩膀坐在矮桌旁，嘴里叼着老烟嘴，眼睛盯着桌子，似有心事。就在此时，林枣一手端着菜一手挑起门帘进来，短暂的惊讶过后，她笑着嗔道：“爹怎么又抽烟了，快收起来，先吃饭！”
小姑娘笑得亲昵自然，声音清甜又不失利落干脆。
这是林枣无数次在脑海里排练、拉着秦露多次对戏的成果。
监视器后，邓导暗暗点头，老孙说的没错，这孩子真的有天分。
围观的演员圈里，冯超颇为意外地盯着林枣，方玫、唐秀云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演员演戏有很多技巧，但在观众看来，演员演得自然能让观众觉得电视剧里出现的演员就是他们所扮演的人物，那就是好演技。
而刚刚的林枣，她的神色是那么自然，她端菜的动作是那么熟练，哪里像个龙套该有的水平？
方玫咬唇，仍然想挑林枣的错。
唐秀云盯着林枣的一举一动，却忍不住反思自己是不是太阴谋论了，或许林枣确实有真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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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一旦忙碌起来，就会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
傍晚导演宣布收工时，林枣才惊觉已经天黑了。
“累坏了吧？”看着林枣换回衣服走出更衣间，秦露有点心疼地问。以前林枣演龙套，戏是秦露找的，林枣只需化化妆摆摆姿势就行，几乎每次都拍的很快，真的不辛苦，现在一下子让林枣拍一天，秦露这个大表姐莫名有种她在把表妹当童工虐待的愧疚感。
林枣眼中只有期待：“不累，表姐，我今天演的还可以吧？”
秦露笑，扫眼远处的邓导，秦露毫不吝啬地夸道：“可以可以，把冯超都比下去了。”
谁能想到呢，表妹高考两次都败北，演起戏来却压了影校应届生一头，虽然冯超的学校不怎么有名。
“走，今晚表姐赏你一整套马杀鸡。”秦露骄傲地说。
林枣才不需要。
打车回酒店的路上，林枣翻出一天没碰的手机，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发了一条微博，以及一条相同内容的好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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