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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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地瘫到了地上。
陈节度使毫无悲悯地看向她们,向身后的人道:“将夫人和小姐送回房中,为小姐准备行装,明天一早随公主圣驾出发。”
啼哭哀嚎的陈大夫人与悄无声息的陈婉被半拖半拉出了厅内,四周一片沉寂。陈节度使向着公主一礼道:“孙女就交给公主了。”说完后向大家摆手道:“今天就到这里吧,大家回去各安其位,明天巳时公主的车驾从节度使府出发。”
“且慢!”玉进忠这时走到刚刚陈节度使站的位子上,将腰间的刀拨下来托在手中道:“我家世代为营州军户,与突厥人打了几百年的仗,我的祖父死在突厥人手中,我的父亲死在突厥人手中,我的哥哥和弟弟死于突厥人手中,我的儿子孙子也都死于突厥人手中。我自己从军三十余年,与突厥大小数百战,年近半百,现在唯余一个残疾了的儿子和一个女儿。”
“如果公主一定要我的女儿陪着去突厥和亲,我自不能违反公主之命,那么就让人先杀了我吧!我不能看着我的女儿被送到突厥去!”
“我家也与玉将军相差不多,杀了我吧,再把我的女儿带走!”
“还有我,我也宁死不会让妹妹嫁到突厥!”
京城中的贵人们为什么要和亲大家并不懂,也不必懂,但是把自己家的女孩送到突厥那里,让他们糟蹋甚至杀掉,营州人决不能忍受。
先是几个被牵连到和亲中女孩的父兄,然后慢慢地更多的人加入了进来,虽然的人家并没有女孩,但是大家想法却是一样的,“我们营州人不怕突厥人,我们能打败突厥人,我们不会送女儿到突厥去受屈辱!”
厅内大半的武将们都站到了玉进忠的身边,他们都解下了所佩戴的武器,直直地站在公主的面前。
第38章 都过去了
乐安公主看着眼前的武将们,浑身发起了抖,没想到这些粗人竟然有如此的胆子,竟然敢与自己对着干。
其实也不是没想到,她最初听到陈婉暗示自己可以让玉枇杷做为自己的陪嫁宫女到突厥时就立即想到了玉将军的态度。只要是父亲没有一个能真心愿意女儿去和亲的。
但是,所有的和亲女,包括自己在内也都是有父亲的,而且父亲也都同意了,只能说不愿归不愿,但是有足够的交换筹码时不愿就能变成愿意了。
玉将军最看重的筹码是什么,乐安公主没有时间去找了,而且就是找到她也未必能拿得出,但她相信了陈婉的话,陈节度使会帮助自己。
从陈婉最初向自己透露出玉枇杷的能力,又一力赞扬她会是自己和亲时的好帮手时,乐安公主就已经完全认清了陈婉的心思,嫉妒——这种在年青女孩子间的常见情绪在她过去的圈子里一样比比皆是,而且她也知道那种情绪能产生多么大的能量。
但乐安公主不管,她只要在其间得到益处就行了。甚至就在陈婉被她的祖父同意送来与自己一同去突厥,也没有让乐安公主有多大的情绪变化,在乐安公主看来,陈婉是无关紧要的人,她是否与自己同行完全无所谓。她的价值就在于她告诉了自己枇杷的事情。
自己已经不幸成了将要去和亲的乐安公主,那么现在需要关心的只是如何对自己有利。
将玉枇杷带到突厥,不只是她出众的美貌、高深的武功和她周围忠心的伙伴会对自己有用,而且玉将军也从另一个角度也被牵制住了,也许在某一个时刻,他还会给自己帮忙。当然乐安公主也打定主意,在接下来的时间内,她会对玉将军一家更加的友好,也会拿出更多的财物赏赐于他们。
乐安公主一直认为自己有足够的能力驾驭玉家,至于木朵等人及亲人,她更没有放在心上,不过是边塞小城的土包子而已,他们能懂得什么!虽然会不愿意,但是最后他们还是会将女儿们送出来!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就在这些土包子身上,暴发了如此巨大的力量:十几岁的女孩子不懂得尊卑,竟然敢把自己的东西丢在地上,而这些男人们为了自家的女儿妹妹竟然连命都不要了,更不用说官职。
乐安公主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情,她现在是公主,皇帝亲封的公主,所有的臣民不是应该完全服从吗?她又气又怕,身子不由得已经抖了起来,站起来尖声叫道:“你们要反了吗?”
陈节度使本也被玉进忠这些人的举动吓得呆住了,尽管身为营州节度使已经十余年了,他一直明白自己并没有真正将营州人收服,他们身上一直有一种可怕的东西让他胆寒,今天暴发出来的正是。
乐安公主的叫声给他增加了勇气,毕竟皇家的公主在这里,还有这么多来自朝廷的官员,他们都应该是自己的支持者。于是他将已经弯下去的身子挺了起来,向带头的玉进忠道:“你还真敢反了不成?还不赶紧下去!”
“谋反”这样大的帽子扣下来还真是很有压力,刚刚气势如虹的将官们身上的威势马上就下降了,没有人想谋反,也没有人想与朝廷做对,毕竟两百多年的大唐王朝早已经深入人心,有人悄悄地退缩了。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的女声突然说:“公主,几百年了,营州人一直为朝廷戍边,最忠心于朝廷,他们不会谋反。”
这个人正是杨夫人,按照身份她坐在离乐安公主很近的地方,从听到公主说要枇杷一同去和亲时,她差一点倒在座位上,她心爱的小女儿已经承受过很多很多的艰难困苦,如果再将她送到突厥的王廷里,那么自己还不如现在就死了。
可是,杨夫人接着就看到了小女儿没有哭也没有闹,她平静而坚强在站了出来,挡在了木朵几个人的前面,她要独自一人承担这悲惨的命运,接着就是她的丈夫,他宁可什么都不要了也不肯把女儿送走。
所有的力量都回到了杨夫人身上,不,不只是她原来的力量都回来了,而且她还新增添了无数的力量。她要保护自己的小女儿。
就在这短暂的时间内,她明白自己应该怎么做,趁着没有人注意,她绕到了郑宗的后面,在他的耳边说了一句话,然后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在最僵持的时候出言解释。
看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自己身上,杨夫人从容地侃侃而谈,“玉将军和这些人他们只是不识字而不擅长表达而已,他们之所以不同意,一则是因为边将的女眷不适于和亲,二是因为和亲的名单已经由皇上御笔亲批,任何人不能有所改变。郑主使,是不是如此?”
乐安公主眯起眼睛看了看杨夫人,没想到在营州竟然还能遇到如此有见识的女人,她这么简单的几句话把刚刚所有的问题都推翻了,而自己所说的一切根本不能成立!
可是乐安公主岂能因杨夫人的一句话就打消自己的主意,虽然陈婉不是出于好心,但是她有一点是说对了的,玉枇杷对自己一定会非常有用,把她带去突厥自己将来的日子会好过得多。
又因着杨夫人温和的声音和谦恭的语气,她觉得又回到了她熟悉的境遇,不管怎么说,自己是公主,这里身份最高的人。因此她轻轻一提裙摆坐了下来,“杨夫人,你毕竟还是不熟悉朝中的规矩,就让郑宗向你说吧。”
郑宗是皇帝派来的主使,他本就自己一行的人,而且从京城离开时,父亲又曾经专门请他到府里,他站在哪一边还用说吗?
郑宗突然被推到矛盾的中心,神色看起来狐疑未定,他先向公主拱了拱手,然后又将目光落到了杨夫人身上,只见杨夫人向着他一笑,似乎不小心将一只瓷碗碰到了地上,破裂时发出清脆的声音。
一方是公主,一方却是发了狂的玉夫人,若是平时郑宗自然站在公主一边,但是现在公主就要嫁到突厥,再也不可能回京城了,而他一路上还要与玉将军同行,杨夫人刚刚在他身后威胁说如果不按她的意思办,他就别想再活着回京城。
玉进忠带领使团的护卫军,如果在路上找个机会杀了自己也不是难事,而且看起来边城这些人还真干得出,于是他便道:“陪嫁人员在京城已经定了下来,若要改变总要报到京城才好,小臣是不敢做这个主的,尤其是边将之女。”
乐安公主不可置信地看向郑宗,虽然陪嫁的人员已经定下来了,但是一路上又不是一点变化都没有,就说有两个生病了的还不是临时换的人,当时郑宗怎么没说要报到京城呢?再有玉枇杷的父亲不过是一个副节度使,又算得了什么真正的边将!
杨夫人笑道:“郑主使所言不错,如果公主一定要小女陪嫁,那么就赶紧上报朝廷,待圣上旨意批复。”
“是啊!皇上都没说让我们的孩子和亲,我们就不能去!”
“杨夫人说得对!”大家纷纷地嚷着,“我们就听郑主使的。”
乐安公主知道自己不可能反转局面了,原本她就是想突然提出来在大家都没有准备的时候一举促成,现在既然失败了,她亦无可奈何,只得叹道:“我本是真心喜欢玉家小姐和她的小伙伴们的,想在突厥的时候总有几个人陪着我。”
原本大家都是同情乐安公主,但是经历了今天的事,就是她的神态再凄婉动人,也已经没有人被感动了,大家甚至没有兴趣再开口说些什么,宴会就这么匆匆结束。
玉枇杷在父亲和母亲中间,三人手拉着手回了家,进了家门,她便放声大哭起来。
“枇杷是怎么了?”三哥因身体不便并没有参加宴会,现在听到了声音隔着窗子在屋子里急切地问。
玉将军心疼地拍了拍女儿的头,“枇杷,别哭了,现在已经没事了!”
可是枇杷的哭声不但没有止住,反而更大了。
杨夫人向丈夫和儿子摆了摆手,拉着枇杷进了厢房,由着她趴到了炕上痛哭。自己也在一旁悄悄地抹眼泪。枇杷这孩子从小就不爱哭,磕了碰了至多哭上一声就罢了,到了大一些,就更是整日都笑着,特别招人喜欢。后来家里出了事,她更是努力将欢笑带给家人。
现在她哭着成了这样,真还是第一次呢!
枇杷不知道哭了多久,最后才在母亲的轻轻抚摸中慢慢停了下来,却不肯起来,只依在杨夫人的身上。
“都过去了。”杨夫人低声劝慰着。
“娘,我差一点就害了爹三哥和你,也差一点就害了木朵她们。”
“这事不怪你,”杨夫人道:“谁能想到陈婉能这样坏,竟然敢撺掇公主想把你送到突厥去,而乐安公主也这样自私,只想着要你为她卖命呢。”
“可是我还是上当了。”
“但是你还小,谁小的时候没上过当呢受过骗呢?”
第39章 割袍断义
乐安公主的车驾将于今天离开,父亲也会继续护卫公主北上。
玉枇杷本应该一早起来准备送行,但是天亮后她依旧躺在自己的小屋里轻轻地把玩着那把乐安公主送的小扇子,神情迷离。
自从昨天哭过之后,玉枇杷一直就是这个状态,就连夜里,她也几乎没睡,每次刚刚神志有些模糊,直接就进入了梦境,而那梦境就是乐安公主逼着自己带着小伙伴们和亲的场面。
而她的心便如擂鼓般地跳了起来,人也就彻底醒了。
刘嬷嬷一早叫她起来,见得不到回应便去了正房。
随后父亲走进了厢房,逗笑着说:“枇杷,别担心了,我这就去把乐安公主送到突厥王庭,她再也回不来了。”
玉枇杷想笑,但却还是没有笑出来,她心里就是难受,再见不到乐安公主也不能让她舒服一点。
父亲见女儿不吭声,便又笑着说:“等父亲回来,就带枇杷去猎虎,好不好?”
以往枇杷最喜欢打猎,特别是到深山里猎虎,但是今天的她一样兴致缺缺。
杨夫人这时也进来了,上前摸了摸枇杷的头说:“多躺两天歇歇也好,一会儿你父亲走的时候让你三哥送送就行了。”
枇杷就这样一直躺着,听到院子里母亲和三哥为了父亲出门而打点马匹行装的声音也没动。
又过了一会儿,门又被打开了,木轮车发出的“吱呀”进了枇杷的房间,原来三哥进来了,在她的旁边问:“你心里特别难过其实不是因为害怕你要被送到突厥,而是因为乐安公主骗了你。你对乐安公主那样的关切,如果她直接对你说要你陪她去突厥,你其实能答应的,对不对?”
枇杷只是知道自己难过,但是她并没有认真分析难过的原因,或者说她消沉得没有心情去分析,但三哥的话马上引起了她心灵的共鸣。是啊,当意识到乐安公主在背后算计自己时,完全打碎了她心中最神圣的感情,她是出离愤怒的。
假使乐安公主将她的心意如实在告诉自己,并且说希望自己陪着她去突厥,那么自己不但不会生气,还会认真地帮她想办法,甚至也许真会陪着她去突厥。但是她不应该与陈婉设计自己,逼自己答应她们!
“除了乐安公主辜负了你的友情,你其实也为自己的失误而难过,只是两个内宅的女子,却使你完全失去了对事情的掌控,你心里也不甘,是不是?”
是啊,枇杷一直觉得乐安公主很可怜,又从来没有把陈婉放在心上,但是正是这两个看起来一点危害都没有的人,将自己推向了深渊。
如果只是自己一个人掉进深渊之中,那还不算可怕,可是想到自己走了爹娘和三哥他们会怎么难过,还有木朵她们的亲人也会痛不欲生,枇杷就快崩溃了。
毕竟这一切都是她带来的,是自己在公主面前显示自己的武艺,是自己提到女伴们的好,也是自己带大家去见公主,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
“是的,如果只是我一个人,我还没有这么怕,”枇杷哽咽着说:“但是想到大家,我就特别受不了了。”
“所以,枇杷你更要早日打起精神,为了自己,也为了大家。”三哥拿过枇杷手中的那把扇子,用力一扔,将它从后窗投了出去,落到了厢房与院墙间的空地里,“就让它一直在那里吧,而你赶紧起来,这半个月的时间你已经完全荒废了,怀远军的事你没管,还有少年营的伙伴们都在等你带大家去打猎呢。”
“可我不想见他们了。”枇杷扭过头去,她觉得自己没脸见人了。
“如果你能一辈子不出这间屋子,我就不管你了,如果不能,马上起来吧!”三哥说着拉起了枇杷的手,将她从炕上拖了起来。
枇杷站到了地上,初春的营州乍暖还寒,尤其是清晨,从温暖的被窝里出来马上就感到冷气包裹了全身,她猛地哆嗦了一下,然后便升起了新的力量,她不要一辈子都躲在屋子里呢!
“我这就起来去送父亲!”枇杷既然有了决定,便飞快地穿好衣服,用冷水洗了洗脸,出现在大家面前。
“枇杷,今天在家里歇一天吧。”杨夫人为枇杷盛了一碗粥摆在她面前,“家里现在什么都不缺,你爹这几日都准备好了。”
“那我也要出去,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这就对了,”玉进忠却笑道:“到城外跑一圈马,心里就舒畅了!”
枇杷用过朝食,果然与父亲一同出了城,陈节度使在长亭外公主送别时她远远地等在一旁,可是这时一个内侍走过来向她道:“玉小姐,公主请你过去见最后一面。”
玉枇杷摇了摇头,“我不去,我只是来送我父亲的。”
小内侍又劝了几句,可是枇杷打定主意坚决不动,她再也不想见到乐安公主了。
没多久,一位时常在公主身边服侍的宫女走过来,向枇杷道:“公主其实是想和玉小姐道个别,从此后恐怕再也不能见了。”
不见才是最好的。玉枇杷这样想着摇摇头。
“玉小姐,求求你,公主昨晚哭了大半夜呢,你还是去与她道个别吧。”宫女期婉地恳求着,可她看到玉枇杷的脸上依旧没有一丝动容,终于说:“公主说如果玉小姐怎么也不肯过去,就让我转告玉小姐一句话,公主说她是真心喜欢玉小姐的,也是真心想与玉小姐做朋友的。”
父亲带兵时常说一句话,“一次不忠,百次不用。”枇杷也是这样认为,只要背叛过的人,那么她怎么也不会重新将自己的心交出去了,于是她拨出刀来将衣襟割掉一角道:“请你送给公主吧!”她与乐安公主割袍断义,任那宫女如何巧舌如簧最终也不会改变主意。
公主车驾从长亭出发后,玉枇杷又与怀远军的家眷们骑着马又送父亲他们向前走了几十里才驻马看着他们离去。
这时少年营的小伙伴们已经等在她身后了,“枇杷,我们今天还去打猎吗?”
面对全心信任自己的小伙伴们,枇杷心里还有些不自在,她的目光从大家的身上掠过,落到了几位女孩们身上。
表面看起来,大家并没有被昨天的惊吓影响,每个人依旧精神抖擞,全数出城陪着她,感到她的注视,几个人催马上前问:“枇杷,你没事吧。”
又有人感谢她,“枇杷,你真好!”
“枇杷,你真勇敢!”
“枇杷,我爹说你讲义气够朋友,值得为你拼命!”
“难道你们不怪我吗?”枇杷收到赞美不免有些郝然,“都是我把你们卷进和亲的事情中的,”
“这怎么关你的事呢,都是乐安公主和陈小姐。”
“是啊,我还以为公主是好人呢,没想到她原来一直在打着坏主意!”
“最可恨的是陈小姐,真可惜她没有真去和亲!”
“要是没有枇杷,我们现在还不知会怎么样呢!”
被大家围在中心,枇杷心里暖洋洋的,她抬眼望向远处的蓝天白云,心胸豁然开朗,扬手挥鞭,“走,我们今天好好猎上一围!”
就这样,乐安公主就如一道轻风一般地从她们身边拂过,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枇杷与大家恢复了过去习武射猎的生活,并兼顾着怀远军。
几天后,被派去巡视保定折冲府的陈博接到急信回了节度使府,见到惊魂未定的母亲和妹妹,才知道了事情的整个过程。
他忍不住指着妹妹骂:“玉枇杷又没有碍你什么事?你为什么要去害她,结果害人不成,险些把自己也害了,你怎么就这么蠢!”
看着妹妹依旧吓呆了的样子,他又问:“母亲,妹妹一时糊涂,你也不知道这其间的厉害吗?”
“我哪里想到会如此?”陈夫人后怕极了,女儿险些就被公公送到突厥去,再也不能回来,“我原也以为不过是小女孩间闹闹而已,哪里想到你祖父就这么狠心,为了将玉枇杷送去和亲,连亲孙女也不要了。”
“只要为了陈家,妹妹算得了什么,”陈博苦笑着说,他完全明白为什么正好在乐安公主到达营州时祖父将自己派到了保定折冲府巡视,那时他大约就已经确定了拼着牺牲妹妹,也要将玉枇杷送到突厥王廷。
而后呢?陈博也能猜想到,自然是进一步打压玉进忠,玉将军没了女儿的助力,又兼伤心,哪里还能再带好怀远军。祖父有可能规划了更远的将来,只要朝廷与突厥有任何一点的冲突,玉进忠的下场肯定不会好好。
当然在那之前,自己的妹妹肯定是要先死在突厥的,陈家一定不会要这么个拖累。甚至如果没有玉家竭力阻止了这一场陪同公主和亲的事情,妹妹有可能已经死掉了,因为祖父不会愿意有个去了突厥王廷的孙女,那会影响陈家的。
“你们呀!就是自以为聪明,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害人者终害已。”
“你不要再埋怨我们了,”陈大夫人见到了儿子,心里已经安稳多了,“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现在乐安公主已经走了,总不会再让妹妹去和亲,”陈博虽然恨妹妹害人害已,但总归是他的同胞妹妹,依旧要为她谋划,“母亲,妹妹的亲事议了这么久,总是高不成低不就的,我看就她这样的脑子,还是不要想嫁入高门大族了,免得到那里被人算计了去还不知道呢。赶紧找一个忠厚良善的人家嫁了,也免得以后祖父想与哪家联姻,将妹妹随便许出去。”
这也正是陈夫人所担心的,她马上就同意了儿子的话,“你妹妹还是嫁在营州吧,好歹将来有你能依靠。”
陈博见母亲已经醒悟过来,妹妹也一声不吭不敢反对,便放缓了声音道:“母亲只管帮妹妹选人家吧,我自然会照管妹妹的。”
但一转身,陈博的愤怒重新冒了出去,大步去了前院的书房。
第40章 铜鱼调令
陈节度使正在庭院里拿着竹剪修着一株盆栽夹竹桃,见他回来了,笑哈哈地放下了竹剪道:“保定府那边的事情都完了?”
陈博怒目而视,“祖父,明明你当时答应我不再针对怀远军的!”
“不是我要针对怀远军,而是玉枇杷一直嚷着要重建卢龙折冲府,前些天她还带着那群野小子野丫头们去了卢龙折冲府的废墟。”陈节度使收了笑容,摆出无可奈何的样子问:“你说,如果她看出了什么要怎么办?”
那么父亲和陈家都要彻底完蛋了。
“我这次只想将她送到突厥王廷。”陈节度使擦擦手坐了下来,“等玉进忠回营州,一定也会再老调重弹,他就是要重建卢龙折冲府,这半个月他已经在我面前说了不下五次。再动手我只能将玉家人直接除掉了。”
“祖父,你要是真害了玉枇杷,我就,就,”陈博又是悲凉又是无奈,最终只能说:“我也不活了,让陈家彻底完蛋了吧!”
陈节度使虽然先前答应了孙子不再为难玉家,但其实,在他的心中从没放弃将玉家解决的了想法。
甚至这种想法因为孙子的玉家的极力维护反而更加强烈,因为他已经确定孙子不会对玉家强硬,那么如果自己不在了,那么只陈博极有可能一退再退,甚至毁掉陈家。
趁着自己掌握着大局,将玉家彻底打掉,也就是为陈家的兴旺发达奠定坚实的基础,因为只除了对玉家小姐的感情,陈博做为陈家的继承人并没有别的弱点了。
对于孙子,陈节度使当然并没有说实话,事实上是他本想直接对玉守义和玉枇杷动手,将他们用武力灭掉,只是这对兄妹本身武艺都很高,身边又时常围着不少的人,再者营州城内到处都是军士,想做成功并不被人发现很难。
这一次乐安公主和亲,给他提供了一个突如其来的好机会,他甚至已经准备好牺牲亲生的孙女,只要将玉枇杷送到突厥王廷,玉家就彻底毁了,只可惜功亏一篑。
对于陈博的威胁,陈节度使亦有对策,他摆摆手说:“博儿,你要知道不是祖父要针对玉家,而是玉家一直要重建卢龙府,他们已经将我逼到了无路可退的地步。眼下我还有一个办法,不但能保全陈家,也能保全玉家,只是你也要帮忙。”
陈博将信将疑地听了,不由得问:“玉将军离开营州了,那突厥人再来进犯怎么办?”
“朝廷已经送公主和亲,所以最近不会打起来的。再者,玉家人走了,我们掌控了全部营州军,真有战事,也一样能守得住营州城。”
“也好,”陈博想了想也觉得祖父的办法可行,毕竟他亦不想枇杷知道陈家的过往,但是他也提了一个条件,“密库里的东西要给我一半。”
陈节度使完全明白孙子要钱财做什么,便无奈地答应,“好吧,只要能把玉家送走,我肯定会给玉进忠一大笔钱,让他到京城能过上好日子。”
于是,玉进忠两个月后从突厥王廷回到营州时,就接到了门下省颁发的铜鱼符调防的命令,他被调入京中左千牛卫任从四品中郎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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