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书农小说网友上传整理非天夜翔作品相见欢全文在线阅读,希望您喜欢,记住本站加入收藏下次阅读。

李渐鸿再夺到一匹马,猛力一甩缰绳,冲进了城门,所过之处,镇山河带起翻飞的血肉,辽军与陈军再次认出了犹如死神般碾过城门的李渐鸿,拼死冲上。元军已占据城楼,开始朝下释放箭雨,李渐鸿几乎是顶着那乱飞的箭矢一路冲进了城门,手臂、腿部、肩上三处中箭。

战马刚进城内,便一声哀鸣,软倒下来,李渐鸿被甩落在一侧,撞在地面上。

援军终于进城了,雨越下越大,到得后来,天地间全是水幕,李渐鸿堪堪起身,踉踉跄跄,朝巷内冲去。

整个上京城濒临末日,残破不堪,街上、巷上满是尸体,李渐鸿在巷中拖出了一条血路,拄着剑,看见西城正在熊熊燃烧,连着他与段岭的家,整条街烧成一片,哪怕是滔天的雨水,亦无法浇熄。

元军越来越多,从四面八方杀进了琼花院内。

寻春捂着腹部,手持长剑奔来,喊道:“护送殿下出城!”

“我不能走!”段岭一声怒吼,紧接着喝道:“齐射!”

窗格内射出无数暗箭,将冲进琼花院的元军射得人仰马翻,段岭撞开房门冲杀出去,杀进弓箭手阵内一阵劈砍,寻春赶来支援,又杀了数十人,元军终于退了出去,段岭弃剑换弓,弯弓搭箭,将逃出琼花院的元军一箭射死。

“殿下!”

丁芝惊呼,段岭已杀得脱力,这一天他的剑上不知染了多少人的鲜血,靠在柱后喘息之时,丁芝忙上前来,一触碰段岭后背,段岭便痛得大叫,竟是不知自己何时中的箭。

“拔。”段岭紧闭双眼,丁芝拔箭之时,段岭感觉自己心脏一绞,眼前发黑,几乎要背过气去,一名女孩忙上前,将他扶到院中休息。

雨渐小了些,家丁上去关上门,门闩刚一落下,便“轰”的一声巨响,显然有人在撞门,寻春冷冷道:“殿下,快走!”

“援军已经来了!”段岭喊道,“顶住!”

“援军不会来了!”寻春说,“从后院的暗道内走!”

“不!”段岭说,“我知道我爹已经来了!”

李渐鸿摘下头盔,披头散发,冲向琼花院,那里有他最后的希望。

沿途到处都是尸体,亦到处都是打家劫舍、烧杀奸淫的元军,有人发现了他,手持长矛朝他冲来,李渐鸿一剑便将人斩死,更多的元军组成阵势,长矛林立,朝他发动了冲锋。

“都给我…死…”李渐鸿怒吼道,“让路——!”

紧接着李渐鸿拼尽全力,杀进了敌阵之中,杀出一条血路,不顾元军箭矢,冲向琼花院,到得后来,他的镇山河竟是无力拔出,杀到最后一人之时,他终于再坚持不住,摔在地上。

足足一日一夜,雨终于小了下去,而后倏然间停了。

毒素已蔓延到李渐鸿脖颈,他的右半身麻痹无法动弹,左手中仍紧握着镇山河,雨水顺着街畔涌来,冲刷着他的侧脸。

遥远的前方,一声怒喝破开了静谧的夜。

“他马上就来了!我不走!”

那是段岭的声音。

“我儿…我儿…”李渐鸿的嘴唇微微发抖。

那声音仿佛令他活了过来,为他濒死的身躯注入了强大的力量,那力量破开夜空翻滚的乌云,现出晴夜之中灿烂的繁星。

一道银河横空而过,伤痕累累的上京城中,千亿个水洼中同时倒映着这灿烂的星穹。

他拄着剑,摇摇晃晃地走向那扇门。

一声机括轻响。

近四十步外,一箭闪烁着寒光飞射,李渐鸿猛然转身,镇山河脱手飞出,打着旋射去,擦过那箭矢,射向屋檐上等候已久的刺客。

刺客现出愕然神情,被镇山河插入胸膛,倒下。

那一发冷箭则带着万顷强弩之力,悍然穿透了李渐鸿的铠甲,钉入他的心脏。

李渐鸿高大的身躯朝后仰倒,带出一道血线,砰然掼在地上,激起飞溅的水花。

“趁这时走吧,殿下,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寻春催促道,“来日方长。”

突然整个世界一片安静,琼花院内,段岭背靠院墙,听见远方传来若有若无的哭声,如同一首祭奠英雄的挽歌。

不知为何,段岭的心在这一刻很静很静,他缓缓坐下,坐在院中角落里,背后一墙之隔,便是满布积水的长街。

长街上,李渐鸿的鲜血从身上缓慢地漫延而出,顺着流淌的水流,浸润了街道。

他睁着双眼,喉结微动,说着“我儿…”。

李渐鸿想喊他,却无法再发出任何声音,只有微弱的喘息,片刻后,他倒映着那繁华星辰的瞳孔一点一点地散开。

段岭抬起头,看着银河,眼里满是泪水。

“他会来的。”段岭哽咽道,“爹说了,让我等他,哪里也不要去…”

他面朝琼花院内仍活着的人,她们的眼里同样带着悲伤。

“走。”段岭最终咽下眼泪,双目通红。

一墙之隔的长街外,李渐鸿终于闭上了双目,眼中那一点星光缓慢消失。

他安静地躺在水洼倒映出的银河中,犹如躺在那一道光辉灿烂的银河里,嘴角微微牵着,就像平日里所见他此生挚爱的儿子时温柔的笑意。

七月初七,天孙织锦,将那铺天盖地的星河覆上他伟岸的雄躯。

七月初七,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七月初七,陈武帝李渐鸿驾崩。

——卷一银汉飞度终——

卷二·浩酒千钟

第38章 护送

七月七日,上京城破,元军屠近十万户。

七月七日,陈、辽援兵与元军在城内激烈交战,受到窝阔台大军轮番冲击,陈军失其主帅,不得不暂且收兵,然而辽军已抱着破釜沉舟,同归于尽的念头,以血肉之躯填进城内。

一天后,陈军抢回主帅尸身,四万人悲愤无比,再次杀了进城。

上京满目疮痍,几乎在这场大战之中被夷为平地,二十万户百姓或死于流箭之中,或死于元军刀兵之下。

又一天后,沿中京路而来的辽军增援终于加入了战团,元军大溃,散入北方旷野中,辽军杀红了眼,追出八十里外,又被窝阔台组织阵势,反将一军,双方于白鹿野一场会战,尸横遍野,惨烈无比。

这场拉锯战足足持续了近半月,沿上京城外至鲜卑山西段,北方沿线十室九空,战乱之下,几成焦炭。

七夕夜,全城沦陷的那一晚,琼花院众人沿着城内暗道撤离,段岭喘着气,背着受伤的女孩在前面走。

“殿下,您有伤在身,不能…”

“这个时候还管什么殿下?”段岭说。

血浸了他满身,不知是自己的伤口还是背上那女孩的血。近天明时,他们听到地道尽头,顶上木板传来的声响。

一队人经过,又一队人经过,同时伴随着放箭声、惨叫声。

众人惶惶不安地抬头,看着头顶那块木板,天光从木板的缝隙中透下,滴了不少血下来。

寻春指指上面,段岭摆摆手,做了个口型——元军。

片刻后静了,段岭才推开木板出去。

到处都是陈国士兵的尸体,天蒙蒙亮,四周燃起了火焰,段岭放下背上那女孩,试她鼻息。

她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死了。

“她死了。”寻春说。

段岭问:“她叫什么名字?”

“邱槿。”寻春答道,“走吧。”

段岭放开那柔荑,邱槿被元军一刀劈在肩胛骨上,现出两寸深的伤口,临死前紧闭着双眼,面容苍白,是释然,亦是一种解脱。

段岭看了眼寻春,他们身边唯余十余人,寻春说:“沿着巡防司后走,有一条小道通往城外,走。”

段岭背后箭伤包扎过,却仍在流血,他几次犹豫,知道父亲已经打进来了,然而城内兵荒马乱,陈国的军队不知在何处,寻春力劝他以性命要紧,不可贸然回去。

数人刚沿着巡防司一侧小道进去,突然间有元军射箭,寻春喊道:“退后!”

一伙元军显然等候已久,在预备伏击辽军,没想到却等到了逃难的百姓,众人一边挡架一边寻找隐蔽。顷刻间又被射死两个,段岭一边射箭一边掩护众人,寻春一声怒吼,冲上前去,两步跃上高处,一剑刺死弓箭手,段岭在下招呼,然而背后又有惊叫,更多的元军冲了进来!

“走!”寻春喊道。

元军越来越多,段岭带人朝巡防司深处跑去,门板轰然被撞开,一人冲出,以弓箭指向段岭,段岭猛地一惊,认出那是蔡闫。

紧接着蔡闫朝段岭放箭,段岭下意识站定,那一箭擦着他的肩膀飞过,射倒他背后驭马冲来的元军。

“跟我走!”蔡闫喊道。

段岭来不及与蔡闫一叙别离之情,便被他强行拖着离开,寻春左手持斩山海,右手持缴来的陌刀,双剑在手,转身朝数十名元军一拦,喝道:“我给你们殿后,快出城!”

段岭刚要开口,却被蔡闫拖进了巡防司后的小道中。

众人气喘吁吁,蔡闫腿上中箭,转过巡防司后的山路,沿着一根绳索垂下,终于逃出了城。

“你怎么在这里?”段岭问。

“城破了,家里待不住,我心想来巡防司守着,能杀一个是一个。”蔡闫喘着气说,“你怎么…他们说陈军打过来了,说不定能赢,你…”

段岭看着蔡闫,彼此长久沉默,谁也没有说话,最终蔡闫还是没有说破。

远处一声巨响惊动了二人,那是北城门坍塌的声音。

巡防司的屋顶上,寻春的那身红衣正在飞舞,而元军犹如蝗虫过境,一瞬间沿着北城区的街道涌了进去。

“走。”段岭说。

蔡闫与段岭点数,到得此刻,除了他俩,只剩下九人。

可是去哪里?鲜卑山?每一条路都有危险,南边是十万大军的战场,不等穿过去就会被流箭射死,东、西两道则全是逃兵。

“先往北走。”段岭说,“进山躲藏一段时间。”

元军越来越多,正在搜索北城区,一有活人就直接射杀。

众人徒步沿着旷野奔跑,没入苍天之下的麦田里,李渐鸿教过他,但凡逃离战场时,有任何潜在的危险,一刻也不可懈怠,必须时时保持警惕,因为你不能预测何时会有逃兵发现你。

比起正规军来说,逃兵更为危险,恐怕你朝军队走漏风声,更因豁出一条命而无所畏惧。

他们沿着麦田,足足走了大半天,太阳高挂,照得段岭一阵眩晕,肩后的伤口又揪心般地痛,更因缺乏草药,令他发起了高烧,走着走着,他头昏目眩,朝地上一软,蔡闫忙道:“段岭!”

众女狼狈不堪,在麦田中走丢了好几人,蔡闫便背着段岭,找地方休息,又有人回去找同伴。

“元人来了——!”一声尖叫划破了天空,“快走——!”

琼花院内的女孩多少会些武功,能抵挡一阵,然而元人驾驭奔马,又个个体格精良,以逸待劳,她们连番逃亡,显然已筋疲力尽,箭矢、陌刀、飞索轮番下来,简直难以招架,听得元军来时,众女竟是纷纷弃了段岭与蔡闫,喊道:“你们先走!”

蔡闫痛吼一声,要拔刀上去硬拼,却被丁芝一把揪住衣领,拖回来。

“你哥要是还活着。”丁芝注视蔡闫的双眼,冷冷道,“必不会想你在此处赴死。”

蔡闫喘了几口气,丁芝又说:“走!”

蔡闫上前,背上段岭,与丁芝逃进麦田深处。

远方传来惨叫声,又有人被射杀,丁芝不住回头看,几番忍住了回去营救的念头。

段岭昏昏沉沉,在蔡闫背上颠簸,丁芝护着他们一路逃到麦田尽头的湖畔,那里有一艘小船,还有一间小屋。

“沿着这个湖,一路往东南方去。”丁芝说,“逃进山里,你们就安全了。”

丁芝解开码头上的绳索,远方传来喊杀声,元兵快马加鞭,已追上了他们。

蔡闫将段岭放在船上,丁芝却将船拉回来,藏在草丛中。

“不要出来。”丁芝极低声说,“千万不要出来…”

蔡闫:“…”

丁芝与蔡闫对视,片刻后温柔地笑了起来,伸手摸了摸蔡闫的侧脸。

“不…”蔡闫眼里满是泪水,丁芝却捂住了他的嘴,让他躺在段岭身旁,继而转身,怀揣匕首,奔向屋前。紧接着,远方传来元军的惨叫声,连着好几声,突然一下又静了下去。

那静谧之中,传来丁芝的一声惨叫。

段岭猛然睁开眼,眼中满是恐惧,刚要起身,却被蔡闫紧紧按住,过得许久,丁芝完全没有声音了。元军策马几个来回,在岸边搜索,只找到断去的草绳,继而大声喝骂,又沿着湖边追去。

芦苇荡铺天盖地,在风中飞扬,太阳下山之时,湖面被映出一片血红色,波光粼粼。

天空犹如被洗过一般的蓝,空气里飘扬着枯草的气味,白云飘来,长天辽阔。丁芝的尸体在水里散发出烟雾般的鲜血,披头散发,全身赤裸,睁着双眼,瞳里倒映着塞外秋日的苍穹。

一日后。

“喝点水。”蔡闫低声说。

段岭发着抖醒了,不住咳嗽,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房内,蔡闫喂给他草药,再为他解开绷带包扎。

“这是什么地方?”段岭问。

“村子。”蔡闫简短地答道,“药户村,三天。”

这是鲜卑山东南段的一个村落,内里住着十余户人,世代挖药为生,段岭喝下药,稍稍好了些,看见蔡闫的眼神,问:“她们呢?”

“走散了。”蔡闫答道。

午后,秋风吹来,映着无数树叶的光影,在窗门上沙沙作响,炽烈的阳光下气候干爽,犹如一场不真实的梦,段岭重重吁了一口气,躺回床上。

“有我爹的消息吗?”段岭挣扎着下床。

“不知道。”蔡闫说,“来不及问,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段岭与蔡闫对视一眼,蔡闫说:“先把病治好,再设法回南方去吧,你回西川,我回中京。”

段岭又缓了一会儿,已能下床走动,摸了下胸口,发现玉璜没了。

蔡闫则坐在门外,一动不动。

糟了,段岭暗道丢到哪里去了?万一路遇陈军来援,才有信物,他摸遍自己全身,始终找不到玉璜。

“你在找这个?”蔡闫拿出玉璜,朝段岭说。

“谢谢。”段岭如释重负道,将玉璜佩戴好,蔡闫又说:“剑也给你带着,可惜剑鞘丢了。”

“不打紧。”段岭对剑倒是执念不大,他看了一会儿蔡闫,突然朝他跪下,蔡闫忙伸手来扶,说:“别!你是太子!”

“谢谢你救了我的性命。”段岭说。

“你爹教我武艺,为的就是保护你。”蔡闫说,“大家连性命都可以不要,不是为的感情,而是你的…”

段岭沉默良久,蔡闫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最后方道:“身份。”

段岭点点头,叹了口气。

不多时,有人回来了,蔡闫便出去朝人打听外头战况,来人回答辽国的增援的到了,上京虽然千疮百孔,却终于回到了辽国手中,至于元军去了哪里——不知道。

“陈国的军队呢?”蔡闫问。

“已经回去了。”那老参客答道,“回去喽——先是大虞,又是大夏,又是大陈,再是大辽…世事变迁,你方唱罢我登场呐——”

回去了?段岭心道,父亲应当是没找到自己,想必是走了。也好,否则太危险了,但他真的就走了吗?说不定还在找他。

那夜段岭抱膝坐在门前,看着秋夜繁星,不禁又想起了父亲。

这会儿他一定急死了,段岭心想,可是又能怎么办呢?试着现在出去?不成,万一遇上元军的大部队,只会更危险,窝阔台吃了败仗,沿途一定会烧杀劫掠。

世事变迁,白云苍狗,人间的一切在深山这与世隔绝的村落里,仿佛变得无比遥远。段岭听父亲提到过,被追杀那会儿躲进了鲜卑山深处,郎俊侠的家,想必也是现在他这样的心情吧。

“睡吧,风凉。”蔡闫说,“外面打成这样,不知死了几十万人,这村子里倒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段岭说:“老百姓就是这样。”

段岭正要进去,突然远远地听见了一声惨叫。

  如果觉得相见欢小说不错,请推荐给朋友欣赏。更多阅读推荐:非天夜翔小说全集相见欢武将观察日记王子病的春天图灵密码天宝伏妖录金牌助理江东双璧国师帮帮忙国家一级注册驱魔师上岗培训通知二零一三夺梦定海浮生录北城天街, 点击左边的书名直接进入全文阅读。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