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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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岁祭之时,陈星大驱魔师的名头已在江南家喻户晓,谢安的事更几乎从来不避他。陈星本不想听,却依稀觉得那带头前来招降的汉人有点眼熟,于是便跟着官员进了厅堂的屏风后面。
“这可真是好久不见了。”谢玄笑道,显然与那劝降官也是旧识。
陈星来到屏风后,那里正站着谢安与王羲之,三人点头为礼。陈星从屏风间隙看出去,看见那人的侧脸,一时却想不起是谁。
“陛下对北府兵力了如指掌。”那中年文官捋了下须,说,“慕容垂带领军队,已到淝西…”
陈星听到这声音,结合长相,瞬间就想起来了:梁州刺史,朱序!
陈星马上打了个手势,示意认识他,谢安点了点头,与王羲之交换了眼色,陈星指指外头,再指自己,做口型,意思是想与他聊聊。
“…不日之间,便将攻城。”朱序淡淡道,“谢玄,这是我为故国争取到的最后一个机会了,天王陛下不想造成无谓的伤亡,有句话让我一定要带到,叫‘先礼后兵’,他说,你们自然明白的。”
谢玄随口笑道:“襄阳城破后,只不知他顾全了百姓不曾?”
朱序只能假装听不懂谢玄对他的冷嘲热讽,事实上近三年前,慕容垂攻破襄阳后,不仅没有遵守与降将朱序的约定,反而在城内四处掳掠,大肆杀戮。
“那是因为慕容大将军心生报复之念,”朱序说,“若非意外,毁去了他的半张脸,原本我有把握能保全城中百姓。”
陈星心想于是这倒是变成我的错了,因为我纵火烧了慕容垂的脸,导致他一怒屠城,看这话说得。
谢安云淡风轻道:“要来就来罢,口舌之争,多说无益。”
朱序说:“明天寿县便将陷于战火,谢玄,恕我直言,你们这区区八万人,实在是太不自量力了。”
谢玄也是个嘴上不饶人的,对敌人冷嘲热讽似乎是谢家的传统,这伙文人从谢安到陈星,从来不给人留半点面子,他又笑问:“苻坚在洛阳的失心疯治好了么?”
朱序看着谢玄,只不说话,谢玄又压低声音道:“朱大人当心被他心情不好,一剑捅了。来人,送客!”
朱序见劝降无果,知道此战势在必行,汉人自古以来便是硬气的,换了当年守襄阳时,他自己也不降,最后那是被抓了没办法,不想死节。派他前来所谓“先礼后兵”,不过是苻坚仍记得在伊水上被谢安奚落威胁的大仇。
“那么便告辞了。”朱序客气地说,“明天战场上见。”
谢玄只坐着,也不起身送客,朱序留下劝降书,说:“你不看看么?”
谢玄说:“又不是兰亭集序,蛮子的字有甚好看的,败兴,快去罢。”
朱序:“…”
朱序独自离开寿县太守府,人一走,谢玄便立即起身,与谢安、王羲之等人马上去开会。朱序穿过庭院出来,正要出外骑马离开寿县时,忽然背后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朱大人,”陈星笑道,“这可好久不见了。”
朱序疑惑地转头,傍晚时分,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陈星,惊讶道:“是你?!”
陈星朝朱序行礼,朱序于是回了礼,三年后两人一见,忆起当初,恍如隔世,顿时唏嘘不胜。朱序投降秦廷之后,先是被关了一段时间,一年前才被启用为官。其间陆陆续续地听说了不少有关陈星在神州四处活动、怪力乱神的传闻,起初还觉得不过是编故事,直到伊水一战后,方确信当年的陈星,没有骗他。
陈星观察朱序神色,忽然心中一动,与他拉了拉手,心灯注入他的体内,确认王子夜没有朝他附身,这才松了口气。
王子夜那“借尸还魂”的法术,简直就让他疑神疑鬼。
但就在心灯流转时,陈星察觉到,朱序的心脉中,竟也有心灯的种子?
是那一天他与项述初见后不久,在城主府高台上自己无意中种下的么?
“距离上一次见面,已有三年了罢。”朱序叹道,“听说你做了许多事,还记得你当时的宏愿,是光复人间驱魔大业,现在办成了么?”
“没有,”陈星也有点感慨,“未来依旧迷雾重重。”
朱序说:“朝廷上下都传王子夜是能复活死尸的妖人,还控制住了陛下,最后你在伊阙除掉了他,魃军亦不攻自破。三年前你所说的神州危难,也已解除了罢。”
陈星苦笑道:“差得远呢,解决了一件,又来了另一件,况且苻坚南侵,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只恐怕王子夜又…死灰复燃。天地间的怨气好除,人心里的怨气难除呐。”
朱序想了想,答道:“我还能为你做点什么?不瞒你说,小兄弟,自从我降秦之后,便被千夫所指、万人所唾,也早就看开了。”
陈星略皱着眉,问道:“苻坚情况如何了?”
这正是他找朱序的真正目的,朱序说道:“从伊水归来以后,较之从前,正常了许多。但南征的决心更坚定了。”
“王子夜再也没有出现过么?”陈星疑惑道,“清河公主呢?以及其他人的动向呢?”
朱序大致说了些朝中情况,以他的身份,自然是被排斥的,无法接近权力中心,所知也仅有寥寥。但可以确定的是,苻坚回去之后什么都没有提,也并未责罚慕容氏之人,仿佛已恢复了正常,却坚决推动南征,征调了一百一十二万人的大军,气势汹汹而来。
“一百多万?!”陈星难以置信道。
朱序答道:“这么多人,挤在淝西,连转个身都艰难。”
陈星在想这一百一十二万人打起来,会产生多少怨气,朱序想的却是另一件事,自古以来,连诸葛亮之流都不敢带这么多兵,唯一敢夸海口道“多多益善”的名将,只有韩信。这么多人要补给、指挥,本身就是天大的难题。
“你的护法呢?”朱序说,“当初在牢中,不知是北方大单于,替我朝他道个歉。”
陈星一笑道:“他在外头出差,不会计较的。”
朱序说:“但他屠我汉人,关押他这事,我毫无悔意。只是他后来跟着你,拯救无辜苍生,却是戴罪立功了。”
陈星说:“那是大伙儿冤枉了他,他不是滥杀无辜的人。”
“哦?”朱序道。
天色昏暗,陈星不想耽搁朱序太久,要解释起来也太复杂了,于是笑道:“在这乱世里,他是个当之无愧的英雄。”
朱序于是点了点头,说:“倒是错怪了他…罢了,我这也走了…”
告别之时,一人却站在门口,停步。陈星刚一抬眼,看见了那人。
正是项述!
陈星:“!!!”
陈星顿时不受控制,快步朝他跑去。只见项述一身风尘仆仆,武袍外系了环肩背的牛皮带扣,一个随身皮袋,内里想是装着几件法宝,背着不动如山与一把长弓,手上戴着皮护腕,一双猎靴已满是泥泞,面容消瘦了些许,却依旧英俊无俦,胡须像是匆匆刮过,有种风吹日晒、翻山越岭后的浪人气。
“你回来了!”陈星笑道,继而紧紧抱住项述。
项述抬手,摸了摸陈星的头,再瞥朱序,怀疑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朱序笑道:“是你啊,没认出来。”
项述被抓回襄阳时只匆匆看了朱序一眼,却依旧记得,沉声道:“朱序?”
朱序点了点头,随口道:“没想到你俩素不相识,如今感情却这么好。乱世之中,朝不保夕,好好活着罢。”
项述示意陈星客人还在,先送了客再说,于是两人一起将朱序送到府外,漫天枫叶之中,朱序翻身上马,朝他们点了点头,离开寿县。
人一走,陈星拉着项述的手,开始问长问短。
“你这三个月里去了哪里?”陈星疑惑道,“怎么瘦了?找到他们在的地方了吗?”
“找到了。”项述答道,“但要进去救人,须得费些周章,空了再和你慢慢说罢,我要见谢安一面。”
第86章 生辰
寿阳府上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 谢玄摊开地图,先前众人已做好准备, 寿阳是绝不可能挡得住苻坚铁骑的,必然会像三年前的襄阳一般,先被破城,再被屠城。于是北府兵一进驻寿阳, 谢安便果断做出了最明智的举动——将城中九成百姓, 全部撤回了秣陵, 只余民夫与少数工匠。
朱序前来劝降的同时,军令马上下达,城中所剩无几的平民全部撤走。
项述回来时, 沿途见城中已十室九空。
“今夜三更时分,”谢安说, “剩下的北府兵也要全部撤走, 退往寿阳七十里外的洛涧,找机会与他们交手, 消耗他们先头部队的力量。太好了!武神, 你果然回来了!”
于是众人传饭,在厅堂内边聊边吃。把寿阳里好吃的全部做上来了, 吃得与断头饭一般的丰盛。
“回来路上,我碰见刘牢之将军了, ”项述说, “正在洛涧准备埋伏, 他带了多少人?”
谢玄答道:“五千人, 希望牢之动作快点。”说着又朝谢安道:“这是自古以来,参战人数最多的一场了罢。”
陈星:“…”
众人回忆史籍,忽然发现这确实是史上规模最大的一场…近百年间能与此战相提并论的,唯有赤壁,但就连赤壁之战,曹操一方也仅有五十万人。
谢安说:“好像是啊,嗯。”
陈星说:“你们怎么像是在谈论别人打仗一样。”
谢安说:“小师弟,你别看师兄我没事人一样,其实大伙儿现在都心虚得不行。”
于是众人爆笑,陈星无奈了,王羲之说:“武神也跟着我们一起打仗么?”
“我有更重要的事,”项述如是说,“只能靠你们自己了。”
谢安又朝陈星说:“武神既然回来了,说不得师兄得朝你告个假…按理说,千钧与肖山小兄弟的事,师兄不能不管,可是国难当头,这几日里若得驱魔,师兄实在不能上场了…”
陈星抓狂道:“打你的仗罢!都这个时候了还惦记着驱魔!”
众人又是一番大笑,项述很快就吃完了,顿得一顿,大伙儿交谈便停了下来,都看着他,期待他有什么话说,或是带来了扭转战局的消息。
但项述只道:“洗个澡,陈星你与他们继续聊。”
于是便起身走了。
陈星本想问他点事,但想到人已经回来了,什么时候问都不迟,便又与谢安、王羲之等人聊了几句。谢安见天已全黑,于是说:“好了,大家赶紧抓紧时间,先歇会儿,三更开始还得逃难呢。小师弟,师兄送你回房去。”
陈星便知他有话想说,或是想见项述,却见王羲之也笑着起身,跟在谢安身后,不一会儿,谢玄也来了,曾经与他们一同出使洛阳的桓伊忙完了军务,回到厅堂喝了点茶,便跟着他们。
陈星:“???”
于是陈星身后跟了一大群人,谢安只与桓伊闲聊,王羲之则感慨寿阳这么好风景,可惜又要毁于胡人之手。陈星心想你们不过是想找项述,这么气势汹汹地跟在自己后头,反而像是打架来的。
陈星卧室外的庭院里,却是满院光华,谢道韫把一盏灯交给项述,项述则抬手,挂在树梢上。
“哇!”陈星看见整个院里挂满了灯,五光十色,漂亮至极,比元宵节时还要璀璨。院中摆了几张榻,榻上又有茶几,几上摆满鲜果与点心。
“来啦。”谢道韫笑道。
项述站在树下,朝陈星望来。
陈星:“你们在做什么呢?!过节吗?”心想你们这是打算弃城逃命,于是把好东西都拿出来暴饮暴食了吧。
“给你祝辰啊。”谢道韫笑盈盈道,“等了三个月,你家武神总算回来了。”
项述已洗过澡,特地收拾过,换了身藏青色的文武袖袍,双目明亮,看着陈星,说:“是今天罢,我没记错?”
“不是今天也按今天过了。”王羲之笑道。
“是的。”陈星眼眶湿润,没想到战乱之时,尚有这么一小片天地与其中的温情。
“今天你的族人都在这儿,”项述在榻上坐下,侧头朝身边的陈星说,“也不再是一个人了。”
陈星十分开心,却说不出话来,而后答道:“本来就不是。”
谢安、谢道韫、谢玄、王羲之、桓伊等人各自找地方坐了,与他最亲近的冯千钧、肖山却没有来,拓跋焱则已经死了。想到这里,陈星不由得又有点难过,却知道此刻千万不能败兴,便笑道:“谢谢你们。”
“天驰今天十九岁了。”谢安笑道。
“是啊,”陈星说,“十九了。”
谢道韫说:“明年就二十了,可以及冠了。”
陈星“嗯”了声,说:“及冠礼上,届时再请大伙儿来。”
众人于是都道好。
王羲之说:“咱们十九岁的时候,都忘了在做啥。”
桓伊说:“想必是腰畔佩剑,满天下到处找仙人,死皮赖脸,只求拜师学艺罢。”
众人又忍不住笑,谢安打趣道:“没想到呐,找了一辈子,居然在这个岁数上,找到了大驱魔师,还陪着他一起庆这个生辰,命的事儿,当真说不准。”
明日苻坚就要带领百万大军,夷平寿阳,此刻众多事却仿佛被他们抛到了脑后。项述打断道:“喝一杯罢,我敬你们一杯,这三个月里,谢谢你们照顾陈星,以后也还要麻烦诸位。”
谢安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却没有说破,陈星一时也没听出来。只见项述提了壶,斟酒,亲自分发到他们手中。
各自举杯敬酒,饮下之时,谢道韫眼里却仿佛带着少许泪水。
“道韫?”陈星问。
谢道韫随手擦拭了下,笑了起来,摇摇头,说:“青儿如今,想必 也已投胎去了。”
“投胎转世之人,”王羲之忽有所感,说道,“我们还能找到吗?”
陈星想了想,而后答道:“我不知道。”
天脉于苍穹之中横亘而过,地脉万年川流不息。寿阳城外是苻坚的百万大军,寿阳城中,则是花灯璀璨,就像在神州的心脏之地,照亮了这黑暗长夜中的整个世界。
“不过,”陈星想了想,又道,“老天既然让人投胎转世,这一世再记不得上一世的人,无论如何执着,也找不到下一世的人,想来终究是有其原因的。你只要知道,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她仍然在,还活得挺开心的,不就好了么?”
谢道韫于是点了点头,谢安说:“小师弟,给我们分说分说罢。”
陈星看着满院花灯正在出神,闻言一怔,答道:“分说什么?”
“头顶的这片天,”谢安有感而发道,“与脚底的这块地,大伙儿可是有好久好久,无暇再去谈玄论道了。”
王羲之说:“小时候,我总以为道是能弄明白的,长大以后却渐渐觉得,道也许是弄不明白。可是啊,到得如今,我又有了那么一丝期望,兴许所谓的‘道’,随着年纪渐长,自己会慢慢明白,只说不清楚就是了。”
“这就是孔丘说的‘五十知天命’么?”陈星笑道,继而想了想,说:“从师门中所学到的,关于‘道’的内容,不多,大多都是在学‘术’与‘器’。所谓‘道’,我觉得就是这一世界,世上所活着的苍生,以及我们置身其中能感受到的一切,它们的所谓‘本相’罢?这所谓‘本相’,包括了天命,却也不只有天命,大体说来,不过是从哪里来、是什么、要做什么、到哪里去。这些事…如果大伙儿不嫌我啰嗦,聊聊也好,明天过后,还不知道是怎么样呢。”
“说说说。”谢安马上道。
“愿闻其详。”王羲之道。
桓伊本想起身去安排军务,听到这里,却也忍不住继续听着。
陈星清澈的眼里倒映着璀璨的繁灯,稍稍侧过头,看了眼项述,笑了笑,朝众人开始分说自己于师门中所读到的。
“传说盘古开天辟地,”陈星缓缓道,“万物化生,双目化为日月,又有天地间的第一个‘一’,化作龙神,暌目为昼,瞑目为夜,推动天地脉开始轮转,于是有了时间…”
这夜,陈星开始缓慢地讲述,从盘古开天讲到不周山坍塌,再说到三皇五帝,以及数千年前结束山海之世的一场大战,众神归隐,再到牧野一战时,神州归于凡人,犹如将所有人抽离了本世,站在光阴的流动中,注视着神州大地的兴亡与浮沉。
片刻后,他又开始讲述天脉与地脉奇异的相连、世间魂魄的聚散、众星辰奇异的力量、妖族的内丹与人族的秘术、早已消失的天地灵气。
最后,满院寂静,陈星坦然道:“什么是世上的‘本相’?我想,可能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看法罢?虽然听了这么多,依旧没有人能给出一个答案。我倒是觉得,本相就是‘无相’,花是花树是树,这些是确定的,而本相呢,它与生俱来的本质就是没有定论,也不会有定论,在我们的心里,是我们所坚守的那一点点东西,它和整个神州大地,甚至天地脉,都是一体的,却又在我们的灵智里,所以才是‘道’的所在。”
“就是那盏心灯吗?”谢道韫说。
陈星笑着说:“心灯是它的‘形’,而我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盏心灯,不只是我有罢,否则为什么大伙儿今天都会坐在这儿呢?”
陈星的意思很清楚,汉人们乃至远在建康的司马曜,对江山依旧怀有尊严,哪怕情知必死,亦竭尽全力一战。就像苻坚南来时,风雨飘摇的暗夜里的一盏灯,同样在照彻长夜,光耀四野。
而陈星也始终觉得,不仅朱序,谢安、谢玄、王羲之、项述、冯千钧与肖山等人,内心深处,都有着为之坚持的东西。
正如三魂七魄,始终朝向那点明光,一旦刹那光华闪耀,心灯便会燃起,指引他们的一生。
“我给大家弹琴听罢?”陈星忽然想到,去搬来琴,拨了数下,悠扬婉转的琴声响起,正是那首浮生录,大伙儿便安静坐着听,唯独项述起身,进房。不片刻后出来,拿着羌笛,在陈星身后长身而立。
羌笛与古琴之乐同起,古朴琴音与沧桑的羌笛声相绕,那首《浮生录》较之他们曾经所奏,却又有了不同,犹如在一道滔滔长河之中,历经人世几许风雨,沧海桑田。
曲声停,众人俱轻轻吁了一口气,十分感慨。
“好了,”桓伊说,“老头子们也该走了,留点时间给他们独处罢。”
余人便纷纷起身,谢安说:“再过两个时辰,就到后门来集合。”
项述点了点头,人散了,余下陈星与项述并肩坐在院中榻上,面朝满院的花灯。从项述回来到现在,他们还没好好说过话。
“喂,”陈星笑道,“怎么一直在发呆?想什么呢,护法?”
“今天晚上,能不能不聊驱魔的事?”项述说,“我答应你,一定会把他们救回来。”
陈星说:“你找到王子夜藏身的地方了?”
项述转头,认真地看着陈星,陈星明白了,说:“好,我不问。”
“但是我身体已经好多了,”陈星说,“明天我想,咱们离开寿阳,就不必跟着他们南撤了,不如…”
项述眉头深锁:“我刚才说了什么?”
陈星忙道好好,不想项述刚回来就吵架,今天看见项述,他无论朝自己做什么,陈星都绝对不会生气的。
两人之间安静了一会儿。
“我好想你,”陈星忽然笑着说,“醒来的时候,发现你不在我身边,我实在慌张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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