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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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大秦天王苻坚喜欢长得好看的男人。”陈星坐在树下,让项述枕在自己大腿上,随手给他擦脖子,说:“先前他还把慕容冲养在宫里。过得几个月,咱们就得寻个机会北上往长安去走一遭,届时给你好好收拾下,就靠你的美色打动他了!”

项述手指稍动了动,陈星起身,到河边去洗布,溪水中满是碎冰,水流冰冷彻骨。

“…你是胡人是汉人,都不要紧,只要别乱杀人,就…”

一句话未完,倏然间陈星后脑勺挨了一记掌切,晕了过去。

一刻钟后,陈星被泼了满脸水,醒了,发现自己被剥去一身外袍,只穿单衣,裹着棉被,连人带椅子,遭到项述绑住,提着出外,放在后院里。

陈星醒来便怒喝道:“你就是这么对你的救命恩人的么?”

项述漫不经心地依次检查陈星的东西,一旁有个炭炉,升着火,炉子上煮了一锅白米粥。显然是从农户里搜出的最后一点米。

陈星:“混账,快说话!”

项述翻来覆去地看陈星的匕首,玩了两下,放在一旁,再检查他的随身药包,药物全不认识。

陈星被裹得像条虫般,牢牢绑住,动弹不得。

项述去井边打了一桶水,脱得赤条条的,也不避陈星,反正该看的他全看过了,开始给自己洗头洗澡。洗过澡后,对着水面,以陈星的匕首刮胡子。

陈星:“喂!喂!”

胡须落下,不到半个时辰,项述便收拾好了自己,转过身时,虽瘦得不成人形,依旧面容俊朗,眼眸深邃有神,脸庞轮廓分明,英气无比,坐到炉前,开始进食。

陈星的肚子“咕——”的一声,叫了起来。

喝完粥,项述进房,翻了两件此间男主人的单衣换上,男主人生前乃是猎户,项述拿了猎户外衣,束上武袖,再走出来时,一身衣服虽然小了,却也有点威风凛凛的架势。

陈星:“…”

这分明是汉人,怎么可能是胡人?陈星一时竟忘了别的事,只心想道。

项述拿了猎户的弓箭,卷起陈星的匕首、外袍、药包,牵过马,翻身上马,一脸冷漠的瞥了眼陈星。

陈星挣扎道:“快放了我!你把我绑在这里,我会死的!”

项述调转马头,陈星兀自在背后喊道:“你是不是不想当护法?不当就不当吧!我究竟哪儿招你惹你了!我救了你的性命,本来有杀你的机会,你看我都没动手…”

项述背朝陈星,策马缓行时,忽然听到这话,缓缓停下,弯弓搭箭,稍稍侧向陈星。

陈星:“…”

紧接着项述箭矢离弦,一箭刷然射来!

陈星眼睛一闭,却觉身上绳索一松,被箭射断。

“驾!”项述喝道。

项述骑着马,转上大路,离村而去。

“哎!”陈星一身单衣,跑了出来,咬牙切齿道:“给我回来!护法!王八蛋!”

这是陈星第一次听见项述的声音,那声“驾”,清亮有力,掷地有声,不由得令陈星心想,我家护法声音真好听…不对!王八蛋就是王八蛋!护法怎么跑了!

夕阳西下,一阵冷风吹过,陈星满脸茫然,站在村中,左右四顾。

这下怎么办?陈星彻底傻了。肚里又是“咕——”的一声。

好饿…项述剩了点吃的,要么先填饱肚子再说吧。陈星已经饿得不行了,赶紧先吃再说。王八蛋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我到底哪里招他惹他了!陈星想着想着,差点就要把整锅粥给掀了。

入夜,荆州大地一刹那冷了下来,陈星躲到那废弃民宅里翻找衣服穿,不知何处来了条狗,冲着他叫个不停,陈星好言安抚了一番,又找了点吃的与它,那狗得了一顿饭,似乎渐渐地接受了被主人抛弃的现实,与他一同度过了这个寒冷的长夜。

陈星把废宅中能裹的全部裹着,把狗也一起抱上,瑟瑟发抖,说:“好冷啊,怎么会这样?心灯选上的护法,居然是个王八蛋?”

陈星心中哀叹,在这个寒冷的长夜里,不禁想起被现实彻底粉碎的期望。在离山出发那天,他万万想不到,事情最后居然会演变成这样。

只因历来驱魔师身边,俱设“护法”一职,为的是保护驱魔师收妖除妖,不受干扰。而坐镇总署的大驱魔师,身边护法则有一个响亮名号是“武神”。

如今全天底下的驱魔师,只剩陈星一个了,自然他也就是那个“大驱魔师”,至于武神,心灯为他指明了项述作为护法。

陈星曾读过不少古籍,里头留下了古时的书绢,那是半张护法温彻写给驱魔师新垣平的祭文,新垣平战泗水妖龙而死,温彻诛妖龙,为他报仇之后,投泗水自尽而忘。

更有汉时,任上荆州刺史谢夷吾身兼大驱魔师,终生未娶妻生子,与当时名震天下的虎贲将军,江湖第一剑客王越相伴,成为一代传奇。

再往前,留侯张良则拜黄石公为师,精通术数。至于他的护法,历来众说纷纭,有说是萧何,亦有说是韩信。但就在张良借死以遁多年后,韩信被萧何与吕后诱杀,历来述史者俱对萧何颇有微词,更猜测是韩信,也有汉时大驱魔师座前,分设左右护法武神一说。

半睡半醒之间,他陷入了师父弥留之际的那段回忆里。

“岁星入命,乃是你一生所倚仗,也是你必须去面对的坎。岁星百年一轮回,只在人间呆二十年,二十年一到,便将回归天上。”

陈星跟在师父身后,道:“所以我的好运气,只能用到二十岁。”

“不,远远不仅如此,届时岁星将会从你命盘之中释出。”师父停步,在枫林前回头,朝陈星解释道:“在什么情况下,一个人才会丢失他的命中主星?你想必早已知道,不用我多说了。”

陈星刹那间如闻震雷。

“我…我活不过二十。”

师父淡然答道:“生老病死,俱由天定。天地万物,自有其生生不息的方法,天地万物,也有它们最终该去的地方。上天予你这宿命,何不趁着自己能活的有限年头,为神州做点事?”

“既然梦见了,你就往襄阳走一趟,你是大驱魔师。”师父的声音仍在耳畔回响:“在你体内,有着世上唯一尚有作用的法宝心灯,天地晦暗,众星隐没的黑夜里,你就是人间光亮的种子。在这四年中,你须得用尽一切力量,去找回人间寂灭的法力,找到天地灵气干涸的源头,用你的这盏心灯,去光耀四野。”

“自然,你若想无所事事,游手好闲地度过二十岁前的余生,在这二十年的短短一生里,什么才是你的‘道’,去找吧,去追寻吧。”

翌日陈星搜刮了一番,找到点干粮,把狗喂饱了,穿的只翻出件女主人穿的大花袄,男人的棉裤,胡乱套上,好歹能御寒。便出村上路——马、银钱、药包都被项述抢走,只能徒步。得先到麦城,想个办法怎么弄点路费上长安再说。

那狗见陈星离开,便也跟着出来,摇着尾巴,追在后头。

想到项述,陈星就…深深呼吸,还不如一条狗!这狗得了一顿饭,还知道跟着自己呢!算了,师父说的,人生一定要看开一点,来日方长,若当真命中注定,这家伙多半也跑不掉。若不是呢?那还有什么可气的?

虽说如此,出山不到半个月,就遭受了这么大的挫折,终究让陈星十分萎靡低落,实在想不通自己做错了什么。

正胡思乱想间,路边忽有逃难的马车停了下来。

“哎!上来吧!”有人朝他喊道:“哪儿的人?太太让你上车!”

陈星:“?”

南下往麦城的路上大清早便有不少拖家带口的百姓,其中不乏从北边逃下来的大户人家,陈星上身穿着一件厚厚的花袄,身后还跟着条狗,那模样像足了地主家的傻儿子。偏生又长得好看,多少让人心生不忍,于是一户车队便放慢速度,将他与他的狗一同捎了上去。

这是一家从樊城逃下来的读书人,老爷五十来岁,带着太太与十岁的女儿,家中一位老太太,连着家丁丫鬟,得知襄阳城破,便急急忙忙地往南跑,预备过了麦城,再往长沙郡去投奔亲戚。老爷年岁已高,夤夜仓皇出逃,得知汉人遭大肆屠戮,悲怆无比,一口气堵在胸口,躺在车上,动弹不得,闭着双眼也快不行了。

“怎么回事?”陈星先是谢过老太太相助之恩,简单说了来历,只道自己是南来的士人,又看那半死不活的老爷,摸过脉门,得知病情,问:“得病了么?有没有针,借我一用,灸一回就好了。”

太太忙吩咐人拿了绣花针来,陈星烧过,给那老爷用了针,果然七针一下,中年人顿时吐出一口淤血,悠悠醒转,大哭出声。

“神医啊!”

“神医——!”

众人慌忙叩谢陈星救命之恩,陈星忙摆手谦让,就这么被带到了麦城,一路上陈星大致说了点自己被项述抢劫的经过,大伙儿一时竟唏嘘不胜。

“你这不是找了个护卫。”太太说:“你这是找了个祖宗。”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呐。”老太太又道。

“可不是么。”陈星倾诉了一番,心里好过少许,萍水相逢一场,在麦城分道扬镳,这户人家封了四十两银子的谢礼,又赠了他一只烧鸡。

陈星揣着那沉甸甸的三斤多银锭,与他们道别,这下又有钱了,先换身衣服,再把银换成金,否则沉甸甸的拖着裤子朝下坠十分难受,不方便带不说,还容易被抢。

“我娘生我那天。”陈星朝跟着自己的那条狗说:“传说岁星降世,从出生那天起,运气就好得不行,你看,有烧鸡吃了吧?”

陈星分了半只烧鸡给那狗,先去找到澡堂,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再去成衣坊里东挑西拣,买了身新衣服,摇身一变,又恢复了贵公子哥模样,还给狗买了件小貂袄穿着,大摇大摆地去钱庄。

彼时麦城虽小,却五脏俱全,作为荆州最大的货流集散地,一年前襄阳被围困,过路商人便都改在此处做生意。晋军要救襄阳不成,要守住麦城,却仍有自保的几分本事。襄阳城破的消息随着南逃的百姓带到此地,一夜间街上熙熙攘攘的全是难民与百姓。

城内客栈、茶棚、食肆中尽挤满了南下的富人,人声鼎沸,或有愿意出钱出力,让军队打回去的,或有觉得此处终究不安全,得及早南下为妙,当真是惶惶不可终日。

先去钱庄兑钱,再进官府签一封通关文书,方能顺利北上往长安,秦晋两国正在交战,通关须得非常谨慎。

陈星背着一包袱三斤四两银,进了钱庄,钱庄已在收拾,预备逃难去了。刚一迈进正堂,忽然发现内里鸦雀无声,气氛说不出的诡异。

“掌柜,我要换…”陈星声音戛然而止。

钱庄中伙计、掌柜、打手,统统大张着嘴,手腕、脚踝被从钱庄窗口上拆下来的铁杆圈住,听到陈星进来,一齐转头,张嘴朝他望来——个个下巴被拉脱了臼犹如怒目圆睁的鹅。

一名男人云淡风轻地靠在兑钱的窗口前,侧身,左胳膊搁在柜台上,身穿猎户服,正是项述!

项述手指敲了敲柜台,示意掌柜快点拿钱,掌柜战战兢兢,张着下巴脱臼的嘴,用算尺给项述排出一排金锭,包在一个小包袱里,慌忙以眼神示意陈星快跑。

项述听到声音,稍稍侧头,与陈星对视。

门外经过一队晋兵,陈星果断怒吼道:

“快来人!有人抢钱庄啦——!”

打劫

一念之间,项述火速将柜台内的那包金锭一拎,陈星却已率先跑了出去。

恰恰好门外经过一队士兵,难民众多,最怕就是城中趁乱打劫。被陈星一喊,顿时数十人将钱庄门口堵得水泄不通,始作俑者陈星却已经一个箭步,躲到对面巷内。

不对!陈星忽然想起一件严重的事,这厮似乎曾经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这么嚷嚷起来,不就害死了晋兵?

项述却好整以暇,提着一包金锭出来,顿时被晋兵团团围住,众人纷纷弯弓搭箭,大声怒斥,让项述放下手中劫来钱财。

陈星躲在巷中,心道千万别动手杀官兵,同时暗下决心,一旦项述真的动手,当着自己的面杀人,护法一职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用。

“嘿。”背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东哲钱庄联号也不知谋了多少财、害了多少命,你多管这闲事做什么?”

陈星蓦然回头一看,发现背后站了一高大壮汉,戴着一顶斗笠,遮去了大半张脸,胡茬错落的瘦削侧脸上现出一道刀痕,袖手倚在巷中,显然也被吸引了目光。

陈星不答,只回头看去,士兵越来越多,各自以弓箭指向立于钱庄门口的项述。只要队长一声令下,众人放箭,项述便将被当场射成筛子,他不由得又担心起项述安危来。

是时只见项述吹了声口哨,队长几次威逼无果,正要下令放箭时,项述却将手中包袱一抖,顿时漫天金雨唰地直飞出去,金弹如流星般带着劲气,明晃晃地砸出一阵惨叫。紧接着战马从长街冲来,项述翻身上马,看也不看,回手朝躲在巷中的陈星一弹。

使暗器、上马、疾取陈星三步发生在短短瞬息间,陈星还在想,我家护法武功真高强!一时没反应过来,一枚金锭已到面前,眼看就要被打得昏倒在地时,侧旁那戴着斗笠的侠客却蓦然出手,抖出个黑黝黝的沉铁酒碗“铮”地一兜,金锭嗡嗡作响,在那碗内打了半天转。

陈星:“等等!”

陈星追出巷外,项述又眨眼间策马离去,没了踪影。沿路尽是哄抢金锭的百姓,路口已被挤得水泄不通,士兵们则被那漫天金雨纷纷砸中脑门,昏死在地。

陈星咬牙切齿,偏生奈何不得自己这新任护法,打又打不过,追也追不上,还能怎么办?

“你仇人?”那侠客走出巷子,拈着酒碗,示意陈星把金子拿走。陈星只得摆摆手,侠客便道,“金子都不要?那我要了。”

陈星从来没有存钱的习惯,反正倚着岁星入命,运气好得自己都不信,每每缺钱了,老天爷自然会赏点予他花,不让他饿死,便朝那侠客点点头谢过出手相助之恩,自顾自进了钱庄。那侠客摸摸自己络腮,露出半张不修边幅的俊脸,一笑置之,自往麦城官府前去。

正午时分,官府外多了一张白榜:通缉江洋大盗。榜上描述了一番项述的穿着与长相,捉拿归案者,东哲联号,赏金五十两。

陈星去官府讨要通关牒文时,看见自己的护法这下又成了通缉犯,心情相当复杂。药包与随身盘缠都被项述抢了去,但本来自己也没多少银两,抢钱庄为的是路费?打算上哪儿?看那模样,却是往北方走,回自己族中?

“北边走不了了!”书令吩咐道,“统统封路了,下一个!”

陈星:“我无论如何,也得往长安去一趟,这里有谢安大人签发的吏部文书,麻烦您行个方便。”

“不是不让你走,”书令说,“襄阳城破,北上不是送死么?”

“襄阳城西隆中山内,有条栈道。”背后一个男人的声音说道,“出山后一路北上,离开荆州,通过武关,可入中原,往西北走,便能进长安。”

陈星回头,见又是那戴斗笠的壮汉,壮汉稍稍低头看他,斗笠遮没了阳光,看不清面容。

书令努嘴,示意两人看官府院中张贴的白榜——

“隆中山内,千年古墓遭盗掘,贼人占山为乱,栈道暂不通行,征荆州江湖中,有识之士铲贼。”

书令说:“两天前刚派了一队人去查探,没一个回来的,你就别去送命了,听我一句劝,这时候去长安做甚么?两国恶战,你一个汉人,去了长安也是被胡人蒸作两脚羊的命,爹娘生你养你这么大不容易,南边走罢。”

陈星磨着那书令,书令无法,只得给他盖了通关牒文。

那侠客说:“我也去长安,加我一个,我叫冯千钧。”

总算碰上一个正常人了,陈星拿了文书出来,那侠客便当着春日暖阳,摘了斗笠。

霎时春风吹过,云霾退散,厚重云层卷开,久违的太阳从罅隙中投出数道温暖天光,只见侠客眉眼明亮,鼻梁高耸,朱唇如点丹一般,皮肤白皙,虽青衫落拓,却隐有王公贵气。抱着胳膊立于官府门前,立于光线中,顿时让陈星感觉心里暖洋洋的,颇有“如沐春风”的感觉。

那侠客又随手摸摸脸上不明显的络腮,说:“相逢就是缘分,这一路上,烦请小兄弟多照顾了,走,不急着上路,先打点酒路上喝,不知江湖里怎么称呼?”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陈星,今年十六岁,七尺九寸,一百三十斤…”

“那愚兄也自我介绍一下,我今年二十二,九尺一寸,多少斤不清楚,已好久没上秤了…”

冯千钧长相文雅,言语间却带着一股侠气,打了两斤酒,放在马鞍里,陈星则在市集上买了匹马,抱了那摇尾巴的狗儿,也给塞在马鞍里,露出个脑袋,与这临时结识的朋友一同出城往隆中山去。冯千钧为人随和,谈吐风趣,乃是淮南人士,背一把大刀,带一个酒碗,少年习武,身手了得。

陈星心想,怎么护法就不是他呢?

“这狗叫什么名字?”冯千钧问。

陈星本想说路上捡的尚无名姓,忽然转念道:“叫项述。”

“还有姓。”冯千钧说。

陈星:“嗯啊。”

“天驰你…做什么营生?”冯千钧看来看去,总觉陈星不似平常人,如今逃难百姓俱显得蓬头垢面,陈星一身却收拾得甚齐整,连只狗也穿着貂皮袄子。可按理说若是公子哥儿,在这乱世里又不该没人跟着,否则随时被人谋财害命了去。

“别问了,”陈星说,“都是伤心事,不提也罢。你呐?”

冯千钧拐上小路,正儿八经地答道:“愚兄是个杀手。”

陈星:“…”

怎么一路碰上的家伙,全都喜欢杀人。陈星不由得紧张起来,别又碰上项述这等疯狗。

“你杀过几个人?”陈星惴惴问。

“还没杀过人呢。”冯千钧说,“今年是我当杀手的第一年,正要赶赴目的地,干这人生中的第一票。”

“哦——”陈星放下了心,冯千钧又说:“长安,杀苻坚。”

陈星:“祝冯兄马到成功!等等,杀苻坚,这得付多少钱的酬金?”

陈星心想若不贵的话,是不是也可以拿钱请冯千钧去捉拿项述,不用杀掉,绑起来总是可以的,难怪晋人要拷打他,现在陈星自己都想揍他,早已翻来覆去,在心里把项述捆着抽了无数鞭。

“一篮子馒头。”冯千钧答道。

“很好。”陈星说,“我付两篮子馒头,帮我把项述抓回来行么?”

“你抓自己的狗做什么?”冯千钧莫名其妙,“不是在这儿么?”

陈星解释了一番就是抢钱庄之人,冯千钧马上道:“那可不行。”

陈星:“三篮子馒头。”

冯千钧说:“不是馒头的问题,我打不过他,去了也是给你丢人。”

陈星:“…”

冯千钧开始给陈星解释,光靠抖包袱就能让三十几枚金锭全部飞到它们该去的地方,还能把敌人全部打昏是什么个概念,这功夫至少冯千钧自己看了,评价自愧不如。而且接下最后飞向陈星的那一两金子时,冯千钧几乎是竭尽全力,还是仗着手中有玄铁酒碗。

而项述显然游刃有余,明显与冯千钧不在一个段数上。

陈星对武力毫无概念,寻思道:“哦,这么强吗?”

冯千钧沉吟道:“此人名唤项述?究竟是何来头?”

两骑进入隆中山内,倒春寒后,山下溪涧已破冰,漫山遍野的白雪于树梢枝头融化,万物苏晟,草木渐醒。陈星在这数百年前的古栈道前牵着马,与冯千钧一路前行,索性也不瞒他了,便将自己这一路上之事和盘托出。

听到襄阳城中事时,冯千钧忽有感慨,说:“朱序啊。”

“他是个好人,”陈星说,“可惜最后也没帮上他的忙。”

陈星不是不想帮朱序守城,只是驱魔师的使命对他而言更重要,孰料冯千钧却说:“朱序,唔,他投敌了。”

“啊?”陈星顿时无言以对,朱序这下要被晋廷骂死了,不过自古以来投敌的多了,也不差他这一个。

“驱魔师。”冯千钧寻思良久,点了点头,“所以项述,就是被你选定的护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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