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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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手一松, 倒在了地上，死亡仿佛更加温柔。
眼泪顺着满是皱纹的脸流进了旁边的土地里，雨水不停地拍打着她的身体, 胡奶奶想要闭上眼睛。
不能死在这里，她不能让父亲回来就看到她死在了荒郊野外, 腐烂在这种地方。
她不能让爱人醒过来就看到她死在他身边。
远处的车呼啸而过, 胡奶奶慢慢地朝着那边挪，发出了她觉得最大的声音——
“救救我们…”
金燊像小时候那样抱住了她，轻轻地摇了摇：“爸爸回来了。”
胡奶奶仿佛听不到他的声音一样, 她仿佛依旧躺在冰冷的泥地里，噼噼啪啪的大雨打在身上，意识开始混沌，她重复着同一句话：“救救我们…”
她从来都不怕死亡，她是人类，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能像父亲那样长生，她愿意安稳无忧地在父亲面前死去，但是她不能这样痛苦地死在这里。
开车的胡老爷子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单手拿出了手机，播放了一段警笛声。
“人在这里。”
胡奶奶仿佛听到了什么好消息，放心地晕了过去。
胡老爷子说道：“她陷入回忆了，胡涛说过，我和他妈都是晕在高速路边，有人报警才救回医院。”
很快到了医院，他们没有带伞，出来的时候并没有下雨，金燊脱了棉大衣，把女儿包了包，然后背着人跑进了急诊部。
护士和医生一起把胡奶奶接了过去，开始做检查，没一会儿就打上了消炎的吊瓶，医生过来说道：“老人家感冒受凉，不严重。”
金燊把外套递给了女婿：“医生已经说了退烧醒过来就没事了，你回车上睡一会儿，不要一下子生病两个人。”
金燊自己睡不了，安静地等着女儿醒过来，女儿小时候，他也曾经这样彻夜不眠地守着生病的女儿。
在虚无之境，他父亲让他不用担心两个孩子，说他们俩比他想象得更加独立。
他那个时候希望他们独立，也害怕他们更快就忘了他这个父亲。
现在他才明白，从最初最初的开始就不是他找到了女儿，那个时候就是女儿选择他当爸爸，她坚持不懈地选择了他。
他的女儿一直都在努力保护自己的爸爸，小时候读幼儿园是这样，生怕爸爸没有朋友，怕爸爸被别的爸爸排挤，读小学的时候是这样，怕爸爸挣钱辛苦，大半夜偷偷跑出去捡纸箱子，现在还是这样，怕别人家女儿有出息还孝顺，爸爸的女儿比不过他们。
而他被流放虚无之境，他的女儿女婿用了一生，研究出了前人多少年都未能揭开的谜题。
他们之间，他这个看似保护者的人并不是真正的保护者，女儿才是那个保护者。
金燊轻轻地把头磕在女儿干枯的手上，流下了眼泪，宝宝，爸爸真的回来了，对不起。
“爸爸？”
金燊猛地抬起头，醒过来的胡奶奶一脸气愤地说道：“爸爸，爸爸，打坏人！”
“宝宝，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金燊赶紧追问道。
胡奶奶使劲点了点头，气呼呼的说道：“我想起了一个事情，就是…就是…”
胡奶奶词汇很是匮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遇到的事情，在脑海里组织语言，乱七八糟的说道：“爸爸，有人打我，他们打我！爸爸打他们！”
金燊光是听到打他女儿，就够火冒三丈了，知道女儿肯定是因为生病的缘故，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有可能就是跟实验室有关的事情，赶紧问道：“宝宝记不记得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胡奶奶想了又想，摇了摇头，说道：“不记得，反正就是一个很坏很坏的样子。”
金燊说道：“那爸爸一定会找到他，打他，使劲打他！”
胡奶奶听到爸爸这样说，赞同地点了点头：“等我下一次见到他，就叫爸爸打他。”
胡奶奶还沉浸在那种说不出来的情绪中，特别特别难受，她归结于是被人打了的原因，胡奶奶想了想，气还是没消，又气鼓鼓地说道：“真的是个大坏人，我居然没记住他的样子，气死宝宝了！”
金燊本来心情快抑郁了，被这句孩子气的“气死宝宝了”逗得哭笑不得，金燊说道：“爸爸不会让他打你了，等找到他以后，爸爸在你面前把他好好打一顿，给你报仇好不好？”
胡奶奶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好！打他！可劲儿打他！让他也那么痛，看他还敢不敢打人！”
金燊难过地抱了抱女儿，他回来得太晚了，他没有保护好女儿。
胡奶奶退了烧，一家三口就回家了，在车上，胡奶奶又给没有听到自己刚才说话的承啸哥哥告状：“承啸哥哥，我想起了一个事情。”
胡老爷子：“什么？”
“有一个很坏很坏的人打我，承啸哥哥我打不赢他，承啸哥哥你有空一定要帮我打回来！”胡奶奶心里好生气哦，居然不记得那个人长什么样子，还被打得那么疼。
“帮你打回来，到时候使劲打他！”胡老爷子肯定地说道，他心里实际上有猜测，问道：“粥粥妹妹，你挨打的时候我在旁边没有？”说到挨打的时候，胡老爷子心脏都抽痛了一下。
他们夫妻多年，从来没有分开过，就算是上课，他们也是隔壁教室。
胡奶奶安静了下来，使劲想了想，又想了想，然后更加生气了：“在！承啸哥哥，你被坏人打晕了！”
胡奶奶瞬间觉得承啸哥哥打不赢那个坏人，赶紧跟爸爸说道：“爸爸，要打两次！那个坏人还打了承啸哥哥！我们要打两次报仇！”
金燊心里怒火攻心，面上温柔地整理了一下女儿的帽子，说道：“打三次，四次，五次…”
胡奶奶听到爸爸这么说，仿佛大仇得报了一样，眉开眼笑地说道：“好！”
但是过了一会儿，胡奶奶又说道：“爸爸，爸爸，我们就打两次，要不然他爸爸又来找我们报仇怎么办？我们只打两次，他爸爸来找我们，我们就说是他先打我们两次。”
金燊摸了摸女儿的头，点了点头：“好。”对方如果有爸爸，他会连对方的爸爸一起打。
胡奶奶松了一口气，高高兴兴地回到城堡里，她困了，胡奶奶揉了揉眼睛，打了打哈欠说道：“爸爸晚安。”
胡奶奶慢吞吞地把床上的电暖宝打开，抱着小半床各种布偶娃娃，很快便睡着了。
金燊走了出来，胡老爷子在外面等他，两个人走进了书房里。
“我们当时应该是招来了神家族的人，”胡老爷子没有任何关于这方面的记忆，但是他能够大概推测到，他们被打了，他没有记忆，那说明有人有抹除记忆的能力。
金燊点了点头，打开了电脑，说道：“他们能够找到你们，肯定就知道我已经回来了。”
这是金燊疑惑的事情，为什么知道他回来了，却没有任何行动，背后的神到底想做什么？
金燊没想出个所以然，他决定先修复实验室里被巨大的能量波破坏的时空痕迹，既然对方不找他，那他也要找上门。
第二天一大早，金燊起来的时候，就发现女儿女婿已经起床了，不仅起床了，而且两口子还在厨房里做早饭，胡奶奶听到爸爸起来了，从厨房里探一个头出来，俏皮地说道——
“爸爸，爸爸，我会做蛋皮饼，好好吃哦！”
这几天都是胡老爷子做饭，金燊倒是想做，但是胡老爷子为了自己爱人的胃，每天抢先一步把早饭做了。
今天早上，胡奶奶跟着一起进了厨房，突然说道：“我会做蛋皮饼饼！”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啦，啾啾~晚上七点见，以后再多加一个晚上十点，啾啾~
谢谢小可爱们的投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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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坏人
第二十四章
一家三口吃了一顿愉快的早餐，金燊便送女儿女婿去学校。
本来金燊的想法是昨天生病了, 今天就不用去学校上课。,
胡奶奶听爸爸这样说，立马自己背上了书包, 认真地说道：“那可不行呀, 我们小孩子就应该每天去学校读书才行, 我不去学校的话, 别人就会想，金粥粥这个学生啊，不爱学习啊, 这要是考不上大学, 她爸爸以后可怎么办咯！”
最后这句话她还用了一个感叹句，像极了长辈说不爱学习的小孩子，也不知道她是从哪儿学回来的，语气表情都学得非常像那么一回事, 把金燊逗笑了。
“好吧，那你去学校，有什么事情就给爸爸打电话, 爸爸马上就能赶到你身边。”金燊蹲下来，把手机挂在胡奶奶的脖子上, 嘱咐道。
胡奶奶点了点头：“好！”
上学的路上, 胡奶奶突然凑过来，给爸爸说道：“爸爸，爸爸, 我决定了我以后要当个警察。”胡奶奶经常会说我以后要做什么，金燊都习惯了。
“为什么呀？”金燊问道。
胡奶奶眉飞色舞地说道：“因为我们班有一个警察同学，他好厉害，他一下子就能够跳到窗户上，他说他是专门抓坏人的人，等我是警察了，昨天那个坏人就不能欺负我，我还能把他抓起来。”
胡奶奶心里还想着昨天欺负了她的那个坏人。
金燊说道：“好，以后我们粥粥当个警察，到时候专门抓坏人。”
很快，一家三口就到了学校，胡奶奶不舍地送走了爸爸，然后牵着承啸哥哥的手进学校，刚进学校就看到穿着黑色运动衣运动裤运动鞋的警察老人在跑步，他每天都会在这里跑步做运动，无论刮风下雨下雪。
胡奶奶赶紧跟他打招呼，以后她也要做警察了，她们都是警察，当然要打照顾。
胡奶奶转过头，对承啸哥哥说道：“承啸哥哥，如果要当警察的话，我是不是也要每天来跑步呀？”
胡老爷子看了看自己老伴穿得圆滚滚的，赶紧说道：“跑步不用，每天多走路就好。”
胡奶奶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我不喜欢跑步。”
胡奶奶找到了自己以后要做的事情，到教室就跟同学们分享了理想，然后还给自己的“好朋友”们分享了昨天遇到坏人的事情：“太生气了，我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了。”
其他几个老人听到这里，心里疑惑被她爸爸保护得那么好的粥粥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心里同样也对于被打这种事情感同身受，她们被打一下，好起来非常慢，伤口反反复复都不愈合，于是纷纷说道——
“太过分了！”
“应该报警把他抓起来。”
胡奶奶点了点头，气鼓鼓地说道：“可是不知道他在哪儿。”
刚才跑步的老人已经回到教室了，走了过来，说道：“我是警察，你给我描述一下特征，我画嫌疑人肖像画出来。”他就是胡奶奶经常提的警察同学，他年轻的时候是警察，前不久才退休，退休了以后就被查出来了阿尔茨海默症，平时话很少，安静地待在自己的座位上，也就是偶尔犯病的时候会审犯人，学校工作人员多数都会配合。
胡奶奶听到警察同学说能够画出肖像画，睁大了眼睛，看向警察同学，兴奋说道：“你好厉害啊！”
胡奶奶立马手舞足蹈地小跑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找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拿过来的本子和画笔递给了“警察”同学。
胡老爷子向来话少，他喜欢跟在自己爱人身边听自己爱人跟个小孩似的说话，胡奶奶无论跟谁说话，都会牵着自己的“承啸哥哥”。
此刻，胡奶奶开开心心地拿着本子和画笔仰着头崇拜地看着“警察同学”，胡老爷子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手，他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拿出了放在一边的画笔和纸。
其他老人都第一次见警察画肖像，所以都围在了一起，虽然大家都知道这个老人犯病了，他以为他在办案。
警察同学严肃地坐在一边，胡奶奶坐在对面：“大概多少岁是男性还是女性？”
“不知道多少岁了，但是是个男孩子。”在胡奶奶心目中，性别就是男孩子和女孩子。
警察说道：“男孩子，那说明还没有成年。是什么脸型？有没有刘海？眼睛大还是小？”
胡奶奶茫然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警察老人握住笔的手有点抖，但是压着性子，压着怒气继续问道：“那你记得什么？”
跟警察老人住在一个宿舍的老人察觉到不对劲了，赶紧站了出来，按住了警察老人的肩膀，说道：“你冷静一下，那是粥粥妹妹。”
警察老人抬起头，苍老的脸上满是焦虑：“三天了，已经三天了！那是我女儿，我要怎么冷静？”
胡奶奶被吓了一跳，小声问道：“你别急，我再想想看，我肯定能想起来。”
胡老爷子已经走到了胡奶奶身上，无形地把她挡在自己身后，警察老人情绪很激动，到底还是冷静了下来。
在场的所有人，除了胡奶奶，都知道老人犯病了，记忆出现了问题。
老人们都知道对方的病情，那对方的职业，家庭情况，但是还是有很多事情不知道。
对于这个警察老人，大家只知道他没有儿女接送，他也从来不谈儿女的事情，住在学校提供的寝室里，每天早上还在锻炼身体，大家笑话他，都这把年纪了，好好享受才是真理，他从来没有回应过。
警察老人坐了下来，他冷静下来了，看向了自己的“同事”们：“你们问她，我去冷静一下。”
同事们都很懵，完全不知道该问什么，赶紧偷偷跟胡奶奶说道：“粥粥妹妹，他生病了，一会他醒了会跟你道歉，你别生气。”
胡奶奶点了点头：“不生气。”他看上去很难过啊，胡奶奶想，我才没有那么容易生气。
胡老爷子问道：“他是怎么回事？”
跟警察老人住在一个房间的老人说道：“唉，也别怪他，他的床头墙上写了很多东西，还带了卷宗，我好奇看过卷宗，他也挺惨的，年轻的时候两口子忙，女儿高三不想住宿舍，就住在了外面，晚自习回家的时候被人杀了，凶手现在还没有找到。”
大家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难怪下午放学以后，警察老人没有儿女，但是每天也要出去几个小时，想来是去查案了。
只是，他们这个病，很快就会忘掉这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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