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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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清出去后，玻璃门关上，上锁，咔嚓一声。
陈洲抬手，将墙壁上的画拿下来。
狠狠地砸在地上，“砰啪”一声，落地声音令正在打电话给唐意的刘紫彤抬起眼，看了过去。
周米雅冲过来，却解救不了她的画，她推了一把陈洲咬牙道：“你干什么？我说了，这个画是我画的，我没偷我没偷！”
陈洲一只手插在口袋里，神色冷冷地道：“是，你没偷，但你抄袭了。”
刘紫彤握着手机，愣了愣。
陈洲看向她，道：“彤彤再看一遍。”
刘紫彤收了手机，往前走了两步，来到那幅落地的画跟前，蹲下，就近了这才看清楚了画的细节。
没错，这幅画跟《半生》很相似，但不是一模一样，在笔风跟颜色上，这画做了一定的处理，周米雅的笔风很商业，专挑线条饱满地画，让整个画立意一下子就看懂，但是罗易的半生，由于年纪小，他带着一种少年人的活力，又喜欢一点琢磨不透的梦想感，在颜色的搭配上比较鲜艳，温暖。
周米雅这幅的调色比较暗沉，断层处由于用了深沉点的颜色，有点形成漩涡的感觉。
不过罗易的那幅，要比这幅出彩很多，至少出场会很吸引人，周米雅的，大概因为是抄袭的，所以临摹上去，就算做了点颜色的调整，却达不到那种感觉。
当一个画家被硌上抄袭两个字，就相当于毁掉了自己，她的画不再是她的意境，也不是她的思想，她拼凑起别人的灵魂，根本就不出彩，不到两年就会黄的，这也是陈洲让周米雅把人清走的原因。
画展里，一股压抑的气氛蔓延着。
刘紫彤刚才太着急了，没有留意到画的细节，现在经过陈洲的点化，她松了一口气，只要那幅画，不是换成周米雅的署名就行，她问周米雅：“罗易的那幅画呢？”
周米雅眼眸里有怨恨，她冷笑：“我怎么知道，他又没有交给我。”
刘紫彤站起来，咬牙道：“他交给你了！画在你那里。”
“没有。”周米雅顺了下衣服，道。
陈洲也道：“你把画交出来，这事情我们就算了。”
周米雅却看向他，她冷冷地反问道：“陈洲，你爱我吗？”
陈洲敛着眉心：“你在说什么？”
周米雅走向他，一步步地，来到他的跟前，仰头看着他，道：“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跟你在一起以后，我就再也画不出画了，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急着要办画展吗？我是怕我有一天，真的画不出来了，我该怎么办。”
陈洲：“做我们这个的，本来就是有瓶劲期的。”
周米雅道：“其实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的画风，你们两个…一个笔力苍劲，一个有灵气，在师傅那里，你们两个人的发展，会越来越好，而我呢…..”
“上次我办完画展，师傅批评了我，在那个我们三个人常常一起画画的院子里，他跟我视频，叫我画一百遍那个院子，我不肯画，他很生气。”
“知道我为什么不肯画吗？因为我知道我怎么画他都不满意，我现在就是这样….他怎么都不会满意的。”
陈洲语气软了些：“既然如此，你就好好休息。”
“我怎么能休息呢？我休息了…什么时候我才可以比她强，比她好….”周米雅带着一丝怨恨看向刘紫彤。
这几年，三个人的关系从浓到淡，维持着表面上的好，刘紫彤心里知道，现在，周米雅的话也提醒了她。
原来，周米雅一直都把她当成对手。
陈洲也看向刘紫彤，刘紫彤唇角轻轻地一勾，道：“师姐，我从来没拿自己跟你比，我们本来就不同，有什么好比的。”
周米雅冷笑：“不比？那是因为你有不比的资本，你有优渥的家庭，有陈洲的宠爱，有师傅的优待，我呢？”
“你也有，是你自己忽略了。”刘紫彤道，她看着手机，对周米雅道：“把那幅画还给罗易。”
周米雅：“没有，我不知道那幅画在哪里。”
刘紫彤：“…..我能找出来那幅画的。”
周米雅：“好啊，去找啊，我是你师姐，他才当了你多久的学生，你要跟我反目？他自己总想着往上爬，又要你帮忙卖画，又要我帮他挂画，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情？他分文不出，就能得到机会？”
刘紫彤没想到她思想如今这么扭曲。
“师姐，你也别忘了，你的机会….也是师傅给你的….”
周米雅冷冷道：“师傅，师傅他只喜欢你！”
陈洲听不下去了，他声音低沉：“闭嘴！周米雅你闭嘴！”
“哟？不舍得了？陈洲….你心里想什么我非常清楚。”周米雅指甲戳着陈洲的胸膛，陈洲捏住她的手，一把甩开，道：“现在，你把罗易的画还给人家。”
周米雅：“我没有。”
这时，刘紫彤的手机响了，来电是罗易，刘紫彤赶紧接了起来，那头，罗易嗓音嘶哑，带着哭腔：“老师…”
“你在哪？”刘紫彤问道。
罗易：“我..我在公交车站台。”
“你在那里别动，我去找你。”
罗易低声问道：“坚持梦想是不是真的很难？我…我不想画了。”
刘紫彤愣住，她说：“你在那里别动，我去找你你。”
说完，她挂了电话，看向周米雅跟陈洲，道：“我找到罗易了，我去看看他，师姐，你把画交出来吧。”
周米雅：“我没有画。”
刘紫彤看她一眼，飞快地往后门走去。
推开后门，她绕过去，跑下台阶，往外走去，就看到蹲坐在公交车站台的罗易，他还穿着那件红色的棒球服，弓着腰，脸上伴着泪水，还有绝望。
刘紫彤走到他跟前，撑着膝盖，看他，“刚刚那两个保安没有伤你吧？”
罗易看到她，手背擦了擦眼角，眼眶仍是红的，他摇头：“没有。”
看他这副样子，刘紫彤很心疼，她见识过很多喜欢画画的学生，走到一半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选择放弃，出了社会，走了一条自己并不喜欢的道路，她抬手，摸了摸罗易的头发，道：“周老师她的那幅画，不是你画的那幅，你的那幅画还没挂出来，刚才我们都看错了。”
罗易愣愣地看着她，他道：“我刚才仔细想想…那画确实不是我的，但是…她抄袭了我的。”
刘紫彤点头：“所以不用怕。”
她语气温柔，罗易那颗绝望的心，慢慢地被抚平了。
第33章
眼看着也到中午了, 刘紫彤对罗易说：“我送你回家？”
罗易：“我的画…..”
刘紫彤道：“我帮你拿回来。”
“谢谢老师。”罗易擦拭了下眼角，站起来, 刘紫彤带着他往车子走去，让他上车, 虽然说了帮他拿画, 可是罗易上了车后，仍然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 刘紫彤启动车子, 开出大路, 在路上说了一些宽慰他的话。
罗易一直点头, 嗯了嗯….
最后到了城中村的那个地界，刘紫彤见他推门前，问道：“还会继续画画吗？”
罗易推门的手一顿，转头看了她一眼，道：“老师, 我再看看….”
“好。”刘紫彤点头, 手按方向盘按一下, 道：“我希望你…别被困难打倒, 追求梦想的道路上, 总是布满荆棘的。”
“嗯。”罗易重重点头, 又深深地看她一眼, 这才出了车外。
刘紫彤看他走进去, 才驱车离开。
漫无目的地在大路上开着, 刘紫彤给林帝打电话。
本以为他此时应当在忙, 没想到他倒是接了，接起来，他嗓音有点哑：“彤彤。”
刘紫彤听到他的声音，眼眶突然有些发红，她唇角勾起，手抹着眼角，道：“你在忙吗？”
“现在休息了，下午还有一个采访。”
刘紫彤道：“要注意身体。”
林帝：“嗯，你也是。”
刘紫彤把车子停在路边，靠在椅背上，说：“我师姐今天开了画展。”
“听说了。”
“她…..”刘紫彤把早上的事情跟他说，林帝那头安静地听着，刘紫彤最后说道：“我感觉我很难把事情做得完美。”
她一直想着做好慈善，画好画，教好学生，但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后，她发现自己能做的实在是太少了，她的能力有限。
林帝淡淡道：“你已经够完美了。”
“每个人自顾不暇，谁能想到去帮别人，但你现在已经在做了，还做了这么多年，你很好。”
刘紫彤一只手按着方向盘，道：“不管怎么样，我得把他的画要回来。”
“嗯，我可以帮忙。”林帝道。
“不用了，你好好工作。”
林帝淡淡地道：“彤彤，亲我一下。”
刘紫彤：“…..怎么亲？”
“像别的女生那样…..”
“MUA，这样？”
林帝满意：“嗯….还可以再亲一下。”
五分钟后，刘紫彤：“有完没完！”
林帝：“心情好多了？”
刘紫彤：“好多。”
“那就好，我挂了…”
“嗯。”
挂了电话后，刘紫彤心情确实好多了，她启动车子，由于过了饭点，她随便找个地方吃饭，吃完了回工作室，刚到工作室门口，就接到唐意的来电，她接起来，“老师！”
唐意笑道：“在哪？”
“我刚到工作室。”
“过来大院子吧….”
“您回来了？”
“嗯，刚下飞机，午饭还没吃，你顺便帮到我点份虾粥过来。”
“好的。”
刘紫彤调转车头，去了唐意之前常去的一家粥店买了一份虾粥，再驱车往大院子开去，她跟周米雅三个人，从小就在这个院子里上课，画画的，到了大院子，门外停着两辆车，正是周米雅的特斯拉跟陈洲的奥迪Q7，刘紫彤将车停了过去。
拎着粥走进去，唐意出国的这些年，大院子一直都有打扫，里面很干净，天井的水依然清澈，围绕着天井旁边，就是她跟陈洲三个人的第一幅画，走到天井就可以看到敞开的大厅，唐意的秘书戴着金边眼镜，站在唐意身侧，跟他说话。
陈洲跟周米雅各自坐在一旁，周米雅脸色显然不大好，她的身侧摆放着那幅抄袭过来的画。
刘紫彤一进去。
唐意一抬眼看到她，就笑：“过来，粥买了吗？”
刘紫彤喊道：“老师，你这里这么多人…我才买了一份。”
她放在唐意身侧的红木桌子上，打开塑胶袋，唐意闻着那股香味，说：“他们都吃了，我就是尝个味道。”
秘书给唐意洗了勺子跟筷子，唐意拿了勺子，先舀了粥喝，舒服地叹口气，他笑着对刘紫彤道：“还是当年的那个味道。”
刘紫彤坐下，笑道：“老师，您很念旧。”
唐意道：“人不能不念旧，也不能忘记初心，像一些明明还能用的东西，就不能说扔就扔，像曾经说过的话，就要做到，做不到也绝对不能毁了它…”
话里有话。
大厅里的人，鸦雀无声，周米雅脸上却闪过一丝愤恨，她明知道这个话是说给她听的，唐意又道：“人老了，就仁慈一些….以前我最恨的就是剽窃别人的作品，年轻时候，印象派那个老师，剽窃了别人的作品以后，失落了三年，再次东风再起，虽然混得如鱼得水，在前两年终究是栽了个跟头，这个事情….陈洲，你是清楚的吧？”
陈洲点头：“清楚的，老师。”
唐意像是吃饱了，他接过刘紫彤递的纸巾，擦擦嘴唇，抬起头，对秘书道：“辰东，你出去吧。”
“是。”秘书转身出去。
大厅里只有他们四个人。
唐意擦好嘴唇，纸巾轻轻揉捏了，放在桌子上，他正好叠成方形的，他说：“陈洲，把她的作品拿来我看看。”
陈洲看向周米雅，后面无表情地弯腰，拿起那幅沾了些灰尘的画，举到唐意的面前。
画作到他跟前，唐意看了一会，又站起来看了看，随后拿走桌子上的热水杯，举着杯子，将整幅画从头淋到尾，唐意喊道：“米雅。”
周米雅白着脸站起来，唐意道：“我老了，教不动你们，你们跟在我身边长大，有过失是我的责任。”
“如今，你自己开辟了一条新的路，自己好好走，唐派以后，无法给你遮阳了，人生风雨，你自己品尝，我相信你可以的，毕竟….你如此优秀。”
“老师！！！”周米雅突然撕裂地喊道。
刘紫彤愣住。
陈洲也呆了。
两个人齐齐地看向唐意。
唐意摆手道：“都不用看我，这些年，你们的人生道路，在我这里就是一条黑线，我一一都给你们画好了….只有米雅的线，我无法控制。”
“米雅，几年前我就提醒过你，人生在世，功利心放低一点，得到的该珍惜，失去的莫回想，总会活出自己一条路的，但你总惦记我，以为我偏心，不听劝，为师…尽力了。”
周米雅哭了出来，整个人跌坐回椅子上。
下一秒，她又跌跪地上，喊道：“老师，不要这样….”
唐意道：“你直到刚刚那一秒，你眼里只有愤恨，而你这些年做了什么…你对得起你自己吗？对得起你师兄吗？在巴西时你们所发生的，我都知道。”
提到巴西。
周米雅脸色又白了几分，她看向陈洲。
陈洲捏着画框的手紧了紧，刘紫彤也看向陈洲，陈洲放下画框，低声对唐意道：“老师，进屋休息吧。”
唐意点点头，揉了揉额头道：“我确实累了。”
唐意对刘紫彤伸手：“过来，扶我进去。”
刘紫彤听话，上前扶他，余光看了下周米雅，她心头还很震惊，刚扶着唐意进门，身后就听到周米雅嘶吼的嗓音：“陈洲，你到底爱不爱我？”
没人应。
屋里收拾过了，很干净，刘紫彤扶好唐意，唐意说道：“彤彤啊，不能忘记初心啊，如果你认为做画家赚太少了….你就不要做画家了，好吗？”
“好的，老师。”
唐意拍拍她的手，躺下。
刘紫彤拉过椅子，坐在唐意的床边，看着他。
外面很安静，不知道陈洲跟周米雅走了没有，刘紫彤拿出手机，随意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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