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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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没来得及想更多,绿盈已从外面快步跑了进来,显然是听见了碎裂声,“殿下——”
“绿盈,将地上收拾了。”薛嘉禾低声吩咐,只觉得腹中绞痛愈发难以忍受,不得不捣着肚子弯下了腰去缓解两分。
“殿下,您怎么了?”绿盈吓得不轻,哪里还有空管地上的什么碎片,跑上前去想扶住薛嘉禾,被沉着脸的容决抢了先。
容决弯腰一手就将轻飘飘的薛嘉禾抱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将她搬到床上,见她整个人痛得蜷成虾米的模样,头也不抬地道,“将萧御医喊回来。”
绿盈却是知道内情,又不放心容决和薛嘉禾独处,踌躇了两息时间,立刻被容决冷厉的眼神瞪了一记。
“还不去?”他冷声道。
绿盈咬咬牙,见薛嘉禾痛得话都说不出来的模样,只好照着容决所说,回头奔出西棠院,准备去追离开摄政王府没多久的萧御医。
薛嘉禾虽说肚子里翻腾绞痛得像是被人捅了一刀似的,神智却十分清醒,被放到床榻上之后轻轻吸了口气稳住颤抖的呼吸,低声送客,“我没事,睡一会便好,摄政王殿下请回吧。”
“…”容决紧皱着眉将薛嘉禾按下去,粗鲁地把薄被盖到她身上,“等萧御医回来看过你,我再走。”
“不必,”薛嘉禾坚持,“我知道我的身体,只是小毛病。”
“什么小毛病?”容决扫了她一眼,心想这人连自己的心病是什么都没自觉,枉费他巴巴从陈夫人那里要来这块对方视若性命的玉牌,到薛嘉禾手里还没一个呼吸的时间就给摔碎了。
容决合该是生气的,但就和上次薛嘉禾咳嗽一样,他的呵斥还没来得及出口就已经被薛嘉禾被堵了回去。
薛嘉禾合着眼不去看容决,低低喘了半晌才敷衍道,“与摄政王殿下无关的小毛病。”
容决手指一紧,“你不要这么倔。”
“…”薛嘉禾侧躺在床上蜷成一团,没再回应容决的话。
幸好,被叫回来的会是萧御医,不会说漏嘴。若是下次有什么阴差阳错,容决叫了别的御医来,便很难说会不露馅了…
绿盈带着没走远的萧御医回到西棠院时,容决和薛嘉禾已经僵持了许久,谁也没再开口多说过一句。
萧御医的目光在地上碎玉上一扫而过,立时猜到这两人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争吵,心中叹了口气,快步上前道了声失礼,握住薛嘉禾的手臂替她揉按了两个穴道,边吩咐绿盈,“将安神香点起来。”
绿盈应了声,手脚麻利地将“安神香”放在悬空的小香炉里点着挂起,片刻时间屋内便弥漫了淡淡的药香,令人闻之便心平气和,容决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许是萧御医按摩的两个穴位确实有用,薛嘉禾皱紧的眉宇很快松开不少,靠着床头的玉枕陷入了浅眠。
萧御医小心探过她的脉搏才舒了口气,轻手轻脚地退后,朝容决行了一礼便要离开,才退了两步,却见到容决居然跟着他的脚步一道走了出来,顿时心中一紧。
——他挑选让薛嘉禾放松的穴道时,已经尽可能避开了与妊娠怀胎有关的位置,容决应当没有厉害到这都能生出怀疑来吧?
萧御医悄悄长出了口气,和容决一前一后出了屋子,便听年轻的摄政王开口道,“她现在气也受不得?”
这语气实在算不得好,萧御医掂量片刻,中肯地道,“便是普通人,也是平日里心平气和笑口常开才对身体好,更何况是殿下?”
容决回头往屋内看了眼,心中更觉烦躁,“你早前对我说过薛嘉禾的心病。”
萧御医不明就里地道了声是。
“于是我将能证明她母亲葬身在从汴京回涧西路上的信物给她了,”萧御医知道当年的事情,容决说得便很直白,“她见到并不高兴。”
萧御医愕然得声音都空白了一瞬间。他抬头确认道,“就是刚刚地上那块摔碎的玉?”
“对。”容决点头,他还有些莫名其妙,“这能说明她母亲是打算回去找她,却在路上遭受意外才没了音讯,她不是应该——”
“可那位夫人终归是离开了。”萧御医下意识地打断了容决的话,而后才反应过来后退半步,接着道,“…眼下也不是让殿下知道此事最佳的时机。”
薛嘉禾前脚刚得知自己有孕,后脚就听到生母的消息,岂不是雪上加霜?
难怪一时间腹内痉挛得都险些晕了过去…
“什么时机?”
萧御医叹了口气,电光火石之间已经找到了一个借口,“殿下生母的忌日快要到了。虽说只是随意在乡间立的衣冠冢,殿下在回汴京前也是每年会祭拜的,眼看着一个月都不到了,王爷又偏偏正好提起她的伤心事…”
萧御医敢肯定,容决这臭脾气在将玉牌交给薛嘉禾时,嘴里肯定说不了什么好听话。
听见“忌日”两日,容决的眉又皱了起来。
陈夫人改名换姓过得好好的,甚至又有了新的家人,美满幸福,偏生薛嘉禾却被蒙在鼓里十年。
要帮着陈夫人一道隐瞒的他岂不是也同样是个混蛋?
萧御医等了片刻没听见容决的回复,也安下心来——左右容决应该没这么快发现的。他想了想,又话锋一转道,“王爷不必担心,今日殿下腹痛看着吓人,其实也就是一次的事,以后让西棠院里注意着些便是,不会复发的。”
容决顿了顿才嗯了声,招手让管家送萧御医出去,自己踌躇片刻,回到薛嘉禾的屋子前,隔着整个外屋的距离,遥遥向珠帘的方向望了一眼。
为了陈夫人,他需得隐瞒薛嘉禾;但即便只是处于薛嘉禾自身来考虑…她也还是不知道自己的生母仍旧在世为好。
薛嘉禾恐怕会受不了的。
她嘴上说着“不想得到答案”,大约恐惧着的也是这个可能的现实:她的母亲将她丢下、忘在脑后了。
容决在西棠院里站了一会儿,到底没有再进去,回头大步离开了。
等院子里的宫人回来悄悄禀报说容决已经离开,绿盈才到床边轻声唤醒了薛嘉禾,“殿下,摄政王已经走了。”
薛嘉禾动了动眼珠,片刻后才难掩疲倦地掀开眼帘,“方才吓到你了?”
“可不是,”绿盈轻出口气,伸手将薛嘉禾从床上扶了起来,“殿下怎么突然就…我还以为摄政王发现了,吓得魂都没了一半!”
薛嘉禾靠在床头静默了片刻,视线慢慢转向了地上的青白碎片,笑笑道,“你看,那是我母亲的遗物,容决替我寻回来了,说是…母亲在离开汴京城时遇上一伙匪徒,没能逃出去,只将这玉牌委托给了别人带走。”
绿盈有些无措,“那这定然是她极其看重的东西,才会当做遗物转交?”
“嗯。”薛嘉禾闭了闭眼睛,有些意兴阑珊,“想到她宝贝这玉牌多过自己孩子的生命,我便一时联想到了自己的身上,肚子里不知道怎么的就跟着痛起来了。”
绿盈只当薛嘉禾说的“自己孩子”是指她自己,没多想,小声请示道,“那这是…殿下自己摔的?”
薛嘉禾无声地点了点头。
绿盈心底叹气,口中轻柔地说,“那我替殿下扫出去,以后便不必再见到了。”
“嗯,”薛嘉禾扶着额头道,“扫出去之后…你派个人去容家的旧址,找地方挖坑埋了吧。”
刚刚捡起第一块碎片的绿盈有些诧异地抬脸打量薛嘉禾的神情,将涌到喉咙口的疑问咽了回去,轻声应了是。
等绿盈放轻步伐从屋中离开之后,薛嘉禾起身找出了幼帝前几日写给她的信件。
这信里同往日的家常不同,寥寥几笔写的全是警告。
幼帝在信中之眼说自己最近一桩棘手的难事得了容决的帮助,顺利地解决了,怀疑容决这不是白献殷勤,而是另有图谋,因而特地修书告知薛嘉禾,生怕容决的第一步就是对薛嘉禾不利。
这信看起来颇有些疑邻盗斧的意味,可薛嘉禾也想不到容决此人究竟有什么理由去帮助幼帝——他即便不造反,但也不太可能去帮助先帝的儿子执政。
更何况,容决最近对她的态度也实在太过和蔼了一些…
薛嘉禾铺纸提笔,想到这里时,下意识地瞧了一眼架上一个崭新的盒子,里面放的都是容决这几日给她带回来的不值钱的小玩意儿。
堂堂摄政王,却将金贵的时间花在买这些东西上,不是另有图谋还能是什么?
容决总没有什么理由是要他来讨好薛家姐弟俩的。
第38章
薛嘉禾将给幼帝的回信送出去后不过两日,摄政王府就收到了一封拜帖,薛嘉禾自己都有些新奇——这拜帖不是给容决的,而是蓝家的当家主母送来给她的。
也正是收到这封蓝夫人的拜帖,薛嘉禾才猛然想起自己在围场时对蓝家姐妹俩许诺过的事情到现在还没做,颇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摩挲了两下拜帖,道,“我不在摄政王府见客,过几日去宫中时,让蓝夫人到我宫里等我吧。”
立在一旁过来送拜帖的管家诧异道,“长公主为何不在摄政王府见客?主子并不常用正厅…”
“这是摄政王府,”薛嘉禾让绿盈去拿笔,淡淡道,“不是我的地方。”
她自己都算是个客人,有什么立场待客?上次蓝东亭来了一遭,就惹得容决勃然大怒,蓝夫人同蓝东亭又是一家人,薛嘉禾不想在这三个月里上赶着触容决的霉头。
管家挠了挠头,总觉得薛嘉禾这话有些疏离得过分了,“长公主不必担心,我既将这请帖带来西棠院,您自然是可以在府里见客的。”他想了想,觉得这理由还不够有力,便又加了一句,“再者,太后的病一直没见好转,长公主回皇宫恐怕…”
他不能直言“过了病气”,便半路停了下来,用目光示意绿盈帮忙接话。
拿着笔回来的绿盈稍稍拧眉,但还是低头跟着劝道,“殿下,蓝夫人都将拜帖直接送到摄政王府了。”
薛嘉禾垂下眸去,动作停了片刻,苍白的面颊上只带着一点几不可见的血色,“…好吧,那便明日见。”
她说着,在拜帖上回了一行字,便将笔交还给了绿盈。
管家动作飞快地接过尚未合上的拜帖,笑眯眯道,“我这就送回门口去,长公主放心。”
看着管家大步离去,薛嘉禾又靠回软椅里将自己的眼合上了。
夏日午后暖洋洋的风熏得她昏昏欲睡,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了身孕的原因,她虽然吃食嗜好没太多变化,却比从前更爱困嗜睡,恨不得一天能打三个盹儿。
绿盈取了在一旁的薄毯,轻手轻脚地盖到了薛嘉禾的身上。
“绿盈。”薛嘉禾眼也不睁地唤道。
“殿下?”
“我从前觉得,八年十年也不算很长。”薛嘉禾轻声道,“现在却觉得,三个月都很长、很长…”
绿盈将薄毯的一角掖平,柔声安抚,“殿下十几个月都等了,怎么会怕三个月呢?”
薛嘉禾用手掌盖住自己小腹,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
以往她在摄政王府里,虽然是被折了翅膀,但到底没做亏心事,在容决面前也无需真正隐瞒什么,可如今却要时时刻刻担心自己隐瞒的秘密在容决面前露馅,这当然不是一回事。
*
得了薛嘉禾的回帖,蓝夫人第二日一早便带着蓝家两姐妹来摄政王府拜访。
薛嘉禾按照在宫中时的规格换了正装梳妆打扮接见三人,刚打了个照面,就被蓝五姑娘抱在怀里的猫仔吸引了目光。
蓝家两个小姑娘笑吟吟行了礼便一左一右上前,蓝五姑娘直接将从围场带回的小橘猫往薛嘉禾腿上一放,“殿下,我带它来看您啦!”
薛嘉禾熟稔地伸手捏住小橘猫的后颈摸了摸它圆滚滚的肚皮,失笑起来,“才这么一点儿时间的功夫,就叫你们喂得胖了这么多。”
蓝夫人笑着道,“可不是,还不知道长大以后会是什么样。”
“蓝夫人,坐吧。”薛嘉禾赶紧将猫放下,伸手示意,“前次围场时夫人为我费心准备不少,我还未曾道过谢。”
“殿下能用得上就最好了,有什么需要道谢的?”蓝夫人摆手笑道,“臣妇还要多谢殿下忍耐这两个不听话的丫头,在围场时定是给您添了不少麻烦。”
“不会,”薛嘉禾低头笑了笑,“有她们在,我才难得能开怀一笑。”
她说着,探身从一旁的盆景上直接掐了一节下来,权当做羽毛来逗弄膝盖上的橘猫,小家伙果然中招,一个翻身站了起来,伸出双爪就去扑带着花的枝条,扑了两下就一脚踩空落到地上,而后毫不泄气地回头继续追着薛嘉禾手里的花枝跑来跑去玩上了瘾。
蓝五姑娘拍着手在旁看热闹,蓝四姑娘倒是回头有些可惜地瞧了一眼那被薛嘉禾掐秃了的花,“这花挺好看的…”
“这个?”薛嘉禾扬了扬手,勾得猫儿跟着往上一蹦,“我来时就种在院子里的,问了摄政王,他说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最近瞧着花开了,绿盈就让人搬到屋里来了,还挺香。”
蓝夫人闻言有些奇怪:什么兰花大夏日里的还开得这样好?
她有些在意,便盯着被猫仔挠了几巴掌的兰花看了会儿,而后嘴角一抽:这不是千金难求的名种“清逸素荷”么!皇家园林里也不过区区两三株被当成珍宝供起来的,怎么在这摄政王府里就成了不值钱的东西?
蓝夫人倒是知道薛嘉禾的,她自小长在外面,鉴赏这方面自然是不精通的,容决怎么也这般不算数,价值千万金的名花就这么扔在薛嘉禾的院子里让她随手掐了逗猫玩儿?
蓝五姑娘闻言动动鼻子,叹道,“难怪刚才一进屋就闻到什么香味,我还当是殿下的熏香呢。”
“可惜摘了之后,不几日就不会再有香味了…”蓝四姑娘道。
“我屋里还有两盆,你们喜欢便带回去。”薛嘉禾大方道,“左右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就是闻着香罢了。”
薛嘉禾理所当然地想着送出去之后,她之后再从自己账上支钱买别的顶上便是。
蓝夫人立刻咳嗽两声打断了三人的对话,“这两个丫头随口说说,殿下不必纵着她们。真要养花,还不叫这小东西全祸害死?”
薛嘉禾和容决都能面不改色地祸害名花,蓝夫人自诩是个爱花之人,怎么也做不到将那花直接掐下来逗猫的。
更何况,容决既然将这花送到西棠院里,多多少少存的是取悦薛嘉禾的心思,蓝夫人不敢贸然承这份礼。
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岔开后,蓝夫人的视线在屋内扫了一圈,惊讶地发现所用无一不是名品珍藏,可当薛嘉禾嫁到摄政王府时,可是没带上这些家具摆设物件一道的。
也就是说,这都是摄政王府安排好的。
蓝夫人噙着笑将视线落在仍旧略显苍白的薛嘉禾身上,心中思索道:或许外界人都猜错了摄政王和长公主之间的关系也未可知?
想到自家儿子那点藏得死死的心思,再看看面色显出了两分红润的薛嘉禾,蓝夫人在心中长长叹了口气。
若是日后幼帝亲政,薛家和容决之间能将一切平平安安揭过,薛嘉禾也能悄然和离,那时如果蓝东亭仍钟意薛嘉禾,薛嘉禾又愿意,蓝家是不会从中阻挠作梗的。
可怕就怕的是这些前提完不成,譬如,若是容决根本并不想和薛家善了,也不想放薛嘉禾走呢?
蓝家递了拜帖的事情,容决当然是知道的。
只不过蓝东亭不是拜访者其中之一,容决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过去了。
可听到蓝家两个姑娘是抱着那只猫一道来的时候,容决就放下了手里的笔:他送给薛嘉禾的东西,倒成了蓝家人借花献佛用的了?
他越想越不得劲,坐在桌前思虑半晌,笔走龙蛇地将公文三两月批阅好,把狼毫往砚台旁一扔,起身就往书房外走,“公文送走。”
立在桌旁不远处的管家应了一声,停了片刻后掉头往书房门看了眼,容决早没影了。
管家慢吞吞上前给公文上的墨迹扇风,自言自语道,“长公主见客,主子总不至于直接走进去…”
容决当然不至于直接闯进西棠院里,但等他到了西棠院门外时,蓝夫人已经带着蓝家的两个小姑娘从里面出来了,其中一个小姑娘的怀里还抱着一只圆滚滚的橘猫,小家伙像是玩得累睡着了,两只前脚搭在小姑娘的肩膀上一动不动。
蓝夫人先瞧见院门外的容决,心中微微一惊,立刻停步行礼,“王爷。”
容决的视线从蓝夫人和她两个女儿身上一扫而过,脚步不停,低低嗯了一声便从她们旁边擦肩而过,直接向薛嘉禾的屋子走去。
蓝夫人屏气凝神地等了片刻才直起身来,轻轻地出了口气。
都说容决是杀神,靠近见了他才知道,真是一个字的夸张也没有,光是被他扫上一眼,便觉得从背脊底下窜上来一阵凉意。
可薛嘉禾一个十七岁的姑娘家,却要跟这样一尊杀神住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
“摄政王看起来真吓人…”蓝五姑娘在后头小声嘀咕道,“还是阿兄好。”
蓝家姐妹自然是知道蓝东亭心思的,拿蓝东亭和容决两相比较之下,自然为兄长打抱不平,也为薛嘉禾义愤填膺。
即便是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毕竟是大户人家里养出来的,再不谙世事也能将家人的心思看懂一二。
“不要多话。”蓝夫人心中一颤,轻斥一声便带着两个女儿离开了西棠院。
她身为人母,虽然也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娶到最中意的姑娘,然而想要跟容决抢人,毕竟还是…太难了。
更何况如今的薛嘉禾已经在容决的手掌心里叫他握住了?
蓝夫人等人前脚刚被宫人送走,后脚容决就到了,薛嘉禾眼皮一跳,抬脸看向迈步进了外屋的容决,见他面上神色并无波动,才将手中把玩的一枚水润透亮的玉镯放下了,道,“摄政王殿下。”
她尽可能地忘却自己要隐瞒容决的事,面上表情处变不惊。
不是一日两日,在能将腹中胎儿取走之前,她必须得骗过容决三个月。
不过倒也不是第一次了,或许将来反倒熟能生巧,在容决面前无论怎么满口胡言乱语都面不改色了。
“我进来时见到蓝家夫人正好离去。”容决对西棠院的摆设已很熟悉,他走到薛嘉禾身旁看了看大约是蓝夫人刚送来的一小盒珍奇珠宝,不感兴趣地移开视线,“难得有人来访,不多留她们说说话?”
薛嘉禾心道对蓝家十万个不喜欢的人不是你自己么?“该说的都说了。”
容决闻言扫了薛嘉禾一眼。
刚进到皇宫里时,薛嘉禾还不是这样的。
先帝找到薛嘉禾时,容决就已经知道了薛嘉禾的身份——或者说,他比先帝知道得还早上一线,派去将薛嘉禾护送回京的军队中,也安插着他的眼线。
那时的薛嘉禾虽然没有现在好看舒展,却整个人身上满溢着林间小鹿似的灵动,一颦一笑好似都能说话,和现在眉梢一压带着三分威严的长公主模样差了十万八千里。
容决回忆往昔不过一瞬,而后微微弯腰伸手,从薛嘉禾的肩膀上取下一根橘色白色相间的长毛,“这是什么?”
薛嘉禾的身体下意识在容决靠近时绷紧,看清他捡起什么后才稍稍放松,“蓝家姑娘带的猫儿,是秋狩时带回的。”
容决这是明知故问,他顿了顿,将猫毛往旁一扔,似不经意道,“你喜欢猫?”
薛嘉禾低头又从自己身上拈起几根猫毛,口中淡淡应道,“是挺可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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