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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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独她亲自去了,才能叫绿盈只能在事后生闷气,却不能在半路把肉截下来不让她吃到嘴里。
薛嘉禾虽然是不怎么出西棠院,但摄政王府里的路还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她一路熟门熟路地摸向厨房,心里门儿清:今日容决不在,管家也正好出门办事,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眼下就是她称大王的时辰。
就短短一个时辰,吃个一两块肉,不会有什么大事发生的。
“见过长公主!”迎面路过的下人见到薛嘉禾,纷纷面色惊愕低头行礼,“长公主这是要去…”
“四处走走,”薛嘉禾停住脚步,微微扬起的下巴点了点,“你们做自己的事便好。”
下人们不敢忤逆,个个应了是悄悄离开,面色都有些怪异。
——薛嘉禾每日待在西棠院里过自己的小日子,偌大的摄政王府里,有些下人甚至还没见过她一次。
就这样靠着虚张声势的花架子,薛嘉禾一路平安地到了厨房,随意扯了个借口溜进去后,从里头顺了个鸡腿出来便快步往花园里走——热乎乎的鸡腿若是凉了就不好吃了!
进了精心打理的园子里后,薛嘉禾四处一看,找了丛不高不矮的矮树丛就绕到了后面,蹲在阴影里咬了口鸡腿,满足地出了口气,幸福地闭上了眼睛。
还有什么能比一个鸡腿更让人开心的?也只有更多的鸡腿了。
久未闻见肉味的薛嘉禾动作飞快地将手中鸡腿解决,悄悄将鸡骨头扔在一旁,正要从树丛后面挪出来去园中池子里洗个手便若无其事回到西棠院的时候,听见了从远处而来的脚步声。
想到自己正做贼似的躲在树丛后面,全然没有皇家威严,薛嘉禾悄无声息地又抱着膝盖乖乖蹲好不动了。
只是在摄政王府中,似乎还没见过什么下人会这般没有礼仪地奔跑起来的,或许是有什么急事?
那脚步声有些凌乱,听起来似乎是两个人,这两人没有一路跑过园子,而是在离薛嘉禾不远的地方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片刻后,其中一人开口道,“这附近没人,快打开看看,一会儿管家便要回来,咱们得赶紧将这画送出去!”
“好好,来帮个忙。”另一人答。
这两人颇有些手忙脚乱地忙活了一会儿,而后一人道,“这…我还以为是什么值钱的名画,根本就不是啊!”
另一人语气比他还焦急,“你不是说王爷书房里许多名家画作收藏,王爷自己平日里却根本不看,偷走一幅拿去卖他根本不会发现,怎么就拿了这么一幅?!”
“我…我哪知道!我上次在书房打扫,明明见到的都是那些…”之前那人大为跺脚,“现在怎么办?这肯定是摄政王的收藏,我们还是趁着管家还没回来,赶紧将它放回去。”
“或许这幅画能卖不少钱呢!”
“这是美人图!能卖什么钱!”
“名家又不是没画过美人图!”
“王爷像是会收藏美人图的人吗?你是不是忘了王爷的传闻!”
“嘶——你是说,这就是王爷的那位薄命红颜?”
听到这里,原本屏气凝神的薛嘉禾不由得有些好奇地从树丛后面窸窸窣窣伸出手去,将面前遮挡视线的树叶拨开了些,试图看清那两人手中拿着的画究竟长什么样。
容决的那个红颜知己,薛嘉禾已经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也不知道究竟其人是谁,连个名字都没人叫得出来,真是令人唏嘘。
也不知该说巧还是不巧,这两人背对着薛嘉禾将那画举在半空中,正面对着她正好叫她看得一清二楚。
画上正如这两人所说,是个曼妙端庄的女子,薛嘉禾将那女子的面容看得清清楚楚,不由得瞳仁一缩——她见过这张面孔,许多次…
“你们在做什么?”管家笑眯眯的声音在两人背后响了起来。
别说做贼心虚的那两个人,就连躲在树丛后的薛嘉禾也给小小吓得一抖。
两个偷了主子东西的下人更是魂不附体,将画卷往地上一放便跪下连声求饶,管家没花费时间听他们的苦衷,弯腰将画仔细收起卷好后,便喊护院进来将这两个胆大妄为的下人拖了出去。
薛嘉禾默默地抱着膝盖往后又缩了缩,她的双腿已经开始发麻,但又不敢弄出声响来叫人发现自己这幅邋遢的模样。
管家是容决的心腹,他知道了,容决也一定会知道的。
这就等同是给皇家在摄政王面前抹黑了。
可天不遂人愿,管家不但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缓缓向薛嘉禾的方向移动而来,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树丛的另一面,含笑道,“什么人躲在此处,还要我请你出来?”
薛嘉禾抱着膝盖仔细想了想,生怕管家是在诈她,没吭声。
“你现在出来告诉我方才听见看见什么,我便不将你发卖出府去。”管家接着说道,声音和煦,讲的却全是威胁之语。
薛嘉禾用手指抠抠自己裙上绣花,还是不吭声。
“我可不会三请四请,府里的人应该都知道我的脾气。”管家笑眯眯地说,“等你被我从里头揪出来,便不是那么简单能了结了。”
眼见这人真要朝树丛伸手,薛嘉禾只得出声道,“是我。”
管家的动作顿住,他将迈出的脚收了回去,笑容不变,“长公主殿下在此处找什么东西?不如让我代劳吧。”
“不必。”薛嘉禾轻咳一声,找回自己的长公主架子,“你先退开一些。”
管家称是,果然往后退了许多。
薛嘉禾这才从树丛后面慢吞吞走了出去,步伐像是量过似的那么标准,一举一动都端的是贵气逼人——如果她不是正伸手从自己头上摘下一篇树叶的话。
“我方才见朵花开得不错,进去摘了。”她扬手给管家看了看捧在掌心里一朵毫无特色的蓝紫色野花,“不想却撞上了别的事。”
“长公主殿下请放心,我定不会姑息府中偷盗之举的。”管家弯腰行礼。
薛嘉禾淡淡嗯了一声,小心地将野花拢在手心里,转身正要走时,管家又含喊住了她。
“殿下方才是不是听见了什么?”他问。
薛嘉禾停下了脚步,她敛眉转脸看进管家的眼底,带着三分倨傲道,“我听见了,也看见了,又如何?”
容决扣了她的马车和马是一回事,要堵住她的眼睛嘴巴就是另一回事了。
“…污了殿下的眼睛耳朵,是我的不是。”管家深深弯腰,“殿下请回吧。”
薛嘉禾凝了这位颇为深藏不露的管家一眼,却没有掉头离去,而是回身一步步走向了管家,而后朝他伸出了手,“既然你这么问了,就乖乖将画交给我吧。”
管家有些迟疑,“殿下,这是主子的东西。”
“我知道。”薛嘉禾一哂,“可这难道不是和我也有些关系?我知道容决今日外出,我就在他书房里等着,等他一回府,你就可以告诉他画在我手中。”
她说完,不容置疑地从管家手中将画卷抽走,而后才离开,步子走得十分稳。
这幅画像可是自己送到她面前来的,又不是她偷偷跑进容决的书房里去、而后又四处翻找看见的。
管家没敢硬留画像,他望着薛嘉禾纤细的背影长长叹了口气,捂着额头想了会儿,决定先喊绿盈去把薛嘉禾的东西送些到书房去。
摄政王的书房可没西棠院里那般舒适,连张躺椅都没有,刚开始看着要康复的长公主殿下要是在那处又着了凉扭了脚,最后要忙得上天的还不是他这个管家。
容决一回府便听管家说了画像的事情,他匆匆赶至书房时,发现薛嘉禾正坐在他平时的椅子上,画像全然打开摊在他的书桌上,画中人同薛嘉禾七分相似的容貌展露无疑。
他下意识上前一步道,“这是我的画。”
第11章
薛嘉禾闻言抬起了脸来,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看进了容决的眼底,“我知道这是摄政王殿下的画,因此我才在你的地方等你。”
容决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将画卷从薛嘉禾面前抽走,“这画也并与你无关。”
薛嘉禾的动作比他还要快上了一步,几乎就像是早就料到了容决的动作似的,她按住了那幅画,细白的手指就按在画中女子的脸旁。
她轻声细语、听起来非常好脾气地问,“画中人和我这般相似,摄政王殿下也要睁着眼睛说瞎话当做看不出来吗?”
画中的女子和薛嘉禾几乎近似到了乍一眼看过去时都分不清的程度。
就连薛嘉禾自己看画像时都恍惚了一会儿,像是看到了一面镜子。
“偷画的下人还暗自猜测,这是不是就是传闻中摄政王殿下的红颜知己。”薛嘉禾道,“他们这么一说,我不免好奇就多看了一眼…真是凑了个巧。我认为,摄政王殿下绝对欠我一个解释。”
“画里的人不是你,更不是我的什么红颜知己。”容决冷着脸试图吓住薛嘉禾。
但薛嘉禾全然不为所动。她用手指稳稳地按着画卷站了起来,虽然矮了容决一头但却理直气壮、毫不输阵地撞进了容决眼底,“我知道我不是你的什么红颜知己的替身,也知道画里的人不是我,但那不代表我认不出这画的是谁,摄政王殿下。”
容决盯着她没说话,两人四目对视,像要用视线厮杀出个胜负。
“我一场大病后许多事情不记得了。”薛嘉禾接着说,“但我母亲那时年轻的相貌,我还是记得一清二楚的——摄政王殿下为何在书房中藏匿了一幅我已逝母亲的画像?”
“这是我的画。”容决再度强调,他扣住薛嘉禾的手腕抬起,另一手将画卷从她手底下迅速抽走,草草卷起后放到了一旁,“是你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
“母亲的后事还是我看着操办的,竟不知道她留下这样一件遗物。”薛嘉禾针锋相对。
“不是她的真正死亡,是她假死的那一次。”
容决突然出口的话叫薛嘉禾微微睁大了双眼,她不自觉地前倾身体盯着容决,“什么意思?”
“先帝没告诉你,是因为他不敢。”容决冷硬道,“你以为你母亲怀了先帝的孩子后为什么要跑?”
“她不知道孩子是谁的,怕定亲的夫家——”
“她早就成婚了。”容决打断了薛嘉禾的话,他几乎是刻意不想留给薛嘉禾思考的时间一般,一股脑地将事实倒了出来,“先帝爱慕她多年求而不得,她夫君一过世便想尽办法强占了她,这才是她假死逃离汴京城,在涧西隐姓埋名的原因!”
薛嘉禾是屏着一口气将容决这段话听完的。等到他停下来,她才轻轻将那口气呼了出来。
她脑中迅速地翻过仍旧记得住的所有陈年往事,寻找其中的蛛丝马迹——如果母亲对她说了谎,如果容决说的是真的,真相一定曾经在什么时候从她眼前闪现过。
例如,总是愁眉不展的母亲望着汴京方向时的悲戚神情;又或者是母亲总在某个日子做好饭买纸元宝去给人上坟;再或者,为什么母亲一直不愿意亲近她…
薛嘉禾闭了闭眼,将繁杂的思绪按下,“她是你的什么人?”
容决沉默着并未开口。
薛嘉禾轻轻笑了,她甚至略显悠然地抚了抚自己耳畔的鬓发,“你都说了这么多了,还差这一两句吗?既然她的画像被放在你的书房里,必然和你关系不浅——怎么,你心中爱慕的人是我母亲,才看在她的份上没让人暗中弄死我?”
容决眯着眼睛盯她半晌,直到薛嘉禾的浑身又冰冷起来,他才用一种无所谓的语气道,“她的夫婿姓容。”
薛嘉禾不由得笑了起来,她将自己的手腕从容决手中抽了出来,“我母亲是你的嫂嫂?”
“…他们夫妇照顾我良多,看在你母亲的份上,我不会伤害你,这也是先帝将你嫁给我的原因之一。”
“我终于明白了。”薛嘉禾摇了摇头,她像是觉得有些冷地抚了抚自己的手臂,而后如同第一次见到容决那样地端详他的面孔,“原来我同你的孽缘那么早便开始了。”
“若是先帝不将你找回来,你我根本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
薛嘉禾只是用力摇头,无穷无尽的冷意卷了上来,喉咙痒得出奇,她轻轻咳嗽了一声也没能将其压制下去。
世事当真好笑。
难怪容决一直对她不假辞色,但又让管家照看着她的病情种种,原来是母亲的熟人,他是为了报恩。
“只要你不做出格的事,摄政王府能让你平平安安留一辈子。”
“我不打算留那么久,摄政王殿下。”薛嘉禾压低声音道,“等陛下能——”
一阵血腥气从喉咙里涌了上来,薛嘉禾下意识打住话头,用力将这口鲜血给咽了下去,面上涌现两团病态的红晕。
“陛下亲政不亲政,在我的掌握之下。”容决不悦,“你想离开,那也是…薛嘉禾?”
薛嘉禾紧闭双唇看了容决一眼,一言不发地绕开桌子和他往外走去,但发觉不对的容决上前一步就拽住了薛嘉禾手腕,往她脉搏一捏便反应过来,毫不犹豫往她背心拍了一下。
薛嘉禾应声弯腰吐出一口压抑了半晌的鲜血,顿时口中满是鲜血的甜腥味。
“你——”容决脸上浮现怒容,但看着薛嘉禾染血的嘴唇到底没能说下去,单手将她扛起便大步往外走去。
就守在书房外的管家被吓了一跳,反应极快道,“我这就去太医院!”
“我没事。”薛嘉禾一口血吐出去,反倒觉得胸口苦闷轻松了不少,她抗拒地抵着容决的肩膀,肚子被他肩头顶得作呕,“放我下来。”
容决一言不发地在她后腰不知道什么地方按了一下,薛嘉禾就闷哼一声软下了腰去,也不知道究竟被戳了哪个穴位。
等一路进了西棠院,容决才将薛嘉禾放到床上。
他站直身子盯了薛嘉禾两眼,抱着手臂往床旁边一站,高大的身影将下床的路线都给堵住了。
薛嘉禾和容决对峙了不过两息时间便主动妥协,她不知怎么的冷得牙齿都在打架,没工夫和容决大眼瞪小眼,往床里面一缩,将被子盖在了身上。
“…冷?”容决问。
薛嘉禾裹紧被子不想搭理他的话。
盛夏正午的阳光从窗外洒进屋子铺了一地,方才从书房走到西棠院的容决更是觉得空气发烫,可眼前实打实地发着抖的薛嘉禾却像是活在另一个季节里。
容决迟疑了不过一瞬便上前半步,强硬地将薛嘉禾的手从被子里抽了出来。
她的手落在他手心里,几乎就像是一块冰。
若不是薛嘉禾还睁着眼睛看着他,容决恐怕会将这当成就是一具尸体。
他皱着眉将薛嘉禾按回床上躺着,扯起被子将她脖子以下都盖上——十分不熟练地差点将她的口鼻全部遮住——而后才神情十分凝重地双手交叠着紧握住了薛嘉禾的手。
而对此时的薛嘉禾来说,容决烫得就像个打铁的熔炉,叫她的手都痛了起来。
薛嘉禾哆哆嗦嗦地将手往外抽,但力气哪里比得过容决,男人只要半蹲在那里纹丝不动便能抵抗她微不足道的全部力气了。
“别动。”容决轻斥,“你需要取暖。”
薛嘉禾扯了扯嘴角,脸上看不出喜怒,“摄政王殿下若是觉得冷,难道会一头将自己投入火堆里吗?”
这比方打得容决不悦地皱起了眉,但看在薛嘉禾刚刚吐了血的份上,他自觉十分耐心地不予计较,沉默地将她冰凉的手焐在掌心里,一点点将热度传了过去。
薛嘉禾被熨得昏昏欲睡,等萧御医匆匆赶来时已经真的睡了过去,萧御医轻手轻脚地检查了一番,眉头越皱越紧,连连叹息后,在床边反复踱步苦思冥想,似乎陷入了难题。
容决握着薛嘉禾的手冷眼旁观,在萧御医一次转向他的时候倏地开口,“她得的病,我至今还不曾听说过叫什么。你留下的药方,也多像是补养身体,而非治愈疾病。”
萧御医从沉思中停下脚步,抬头看了容决一眼,老者沉重的眼神几乎像是一种无言的指责,叫容决恍惚都觉得薛嘉禾的旧疾仿佛是该怪到他身上的了。
可薛嘉禾的病已跟了她许多年,而容决第一次见薛嘉禾,也不过是两年之前,她刚回宫的时候。
那时的薛嘉禾又瘦又黑,手臂细得容决觉得他一碰就能断,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像她母亲的。
…直到现在,薛嘉禾也只有一张脸是随了她母亲的,其余什么也不像,性格简直是南辕北辙的两个人。
“长公主殿下并没有得病。”萧御医慢慢地说道,“她得的是心病。”
容决握着薛嘉禾的手猛然一紧。
第12章
薛嘉禾又做了个熟悉的梦境。
她梦见自己又落入了水中,极寒的河水中像是有一只手紧紧拽着她的脚踝往下拉扯,她使劲地挥舞着手臂也无法挣脱那股吸力,胸腔中的空气逐渐告罄,她的意识也在冰冷的河流里渐渐模糊。
自从落水那年开始,她每到病时就会梦见这些过去的事情。
高热时冷得打寒战的感觉实在是同落入冬日湍急河流当中太像了,每每都像将薛嘉禾带回了落水的那一年。
那时,一直和薛嘉禾隐居在乡间的母亲突然说有急事要办,语焉不详地将薛嘉禾留下后匆匆离开村庄,那之后便再没有回来。
薛嘉禾是靠村里的好心人接济才能长大的,她不知道母亲将她抛下是为了什么,也不知道母亲为何在那之后没有再回来。
她成了村庄里唯一的孤儿,本就容易被人指指点点、没有男人的一家子只剩下了薛嘉禾一个人,自然会引起更多的非议。
村里的成年人也罢了,最多说些难听的话;可那些从未去过学堂、也疏于管教的孩子就不一样了。他们会将大人所说的话当作事实,理所当然地凭借流言蜚语去伤害他人。
薛嘉禾就是被那些孩子硬生生推进了水里的。
如果不是命大,村里正好有人路过,不会水的薛嘉禾早就将命丢在了那年冬天冰冷的河水里。
自那以后薛嘉禾便十分怕水,唯独一次靠近河边,还是为了将浑身是血、生死未卜的小将军从河里捞出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落水之后落了什么毛病,薛嘉禾几年后就开始规律地每年一场大病,毫无预兆,无药可救,过个把月熬过去便消失不见。
可这个梦,薛嘉禾做了太多次,熟悉到她甚至都不觉得恐惧、不想反抗,到后来只静静地任由自己往为止的黑暗深处沉陷下去,好像这样就什么都不用再理会了。
有时,她沉着沉着,半路就会突然醒过来了;有时,这个梦境就像是没有尽头似的,直到薛嘉禾失去意识为止。
而这次的梦却两者都不是。
薛嘉禾看见有人从河面上方向她游了过来,而后伸手毫不犹豫抓住她,掉头带她往上游去。
她在他手里轻得就像是一根羽毛,两人轻而易举便浮出水面,见到了阳光。
薛嘉禾从铺天盖地的水花里瞥见救起她的人眉上一道明显的伤痕,下意识开口喊道,“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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