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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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冷着脸转头看向翠羽的时候,后者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抖着手交出自己好好藏起的玉印,飞快道,“夫人就在密室中藏身,樊子期和她在一起,这是能打开密室的唯一方法!”
宁端一语不发,接过宝令私印便转身上马往太行宫里冲,骑在马上的背影笔直沉稳,手中雪亮的佩刀还在一滴一滴往下落着樊家死士的鲜血。
翠羽捂了捂自己身上的伤口,也咬牙跟上了宁端的脚步。
樊承洲一直没出现,一定是还在密室附近保护着席向晚——换句话说,席向晚仍在危险之中,樊子期一定还没有将人手全部撤走!
王骞对一旁轻轻喘息的女官点点头,做了个阻止的手势,揪过翠羽便回头上了自己的马,夹着马肚子往前追宁端,边低声问道,“怎么会这样?”
翠羽看了看宁端背影,声音压得更低,把这几日发生的种种都讲给王骞听了一遍。
王骞听得一愣一愣,心脏几度差点从胸腔里跳出来,“阿晚胆子也忒大,居然带着你就敢和樊子期走,这万一——”
翠羽眼疾手快地堵住了王骞的嘴巴,心有余悸地看了眼前方的宁端,见他似乎没有听见,才松了口气,“夫人不会有事的。”
她虽然这么说,自己心中却也不太确定。
虽然安全打开密室的钥匙被她带走,但樊子期没了玉玺,若是怒发冲冠,将一切发泄在席向晚的身上,直接从外头将密室毁了怎么办?
工部的人早就说过,若是强行打开密室,密室便会从内部自动破坏,里头的宝物和人都会被砸得粉身碎骨。
要是那樊子期真的疯了可怎么办!
翠羽急得五内俱焚,又觉得宁端此刻心中一定比她还要担惊受怕,不由得咬紧了嘴唇,将方才因为染了鲜血和汗水而显得湿滑不已的手掌心擦干净,又郑重地握住了自己的软剑。
王骞一边担心自己的妹妹,一边却又担心着走在他前方看似无懈可击的宁端。
只有他知道,宁端的旧伤拖了多久,赶路期间如何恶化,刚才又受了多少新伤…
哪怕宁端此刻突然倒下,王骞都不会觉得奇怪;可这人就笔直沉稳地走在前面,一幅没事人的样子,叫王骞心里头忍不住浮起了敬佩之情。
密室所在的宫殿并不远,宁端仿佛早就知道那处的位置,一点弯路也没绕便直接抵达,守在门外的两名死士立刻盯住了他,警惕地抽出自己的武器。
宁端没多看他们一眼,王骞就在后方两箭将两名死士纷纷射伤,这两人还没来得及怎么反抗便被宁端在门口两刀斩杀。
宁端面色冷峻地踏过地上蔓延的鲜血走入宫殿,轮椅上的樊子期好像提前知道他会来似的,已经将轮椅停在了密室的墙前。
其余四名死士一字排开,挡在樊子期的面前,如临大敌。
——哪怕是这些悍不畏死的死士也知道,只他们四人想要拦住宁端,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此刻落入绝对下风的樊子期却面色不改,他将手掌按在墙上,道,“宁端,她就在这堵墙后面。”
宁端没答话,但他手中的佩刀闪了闪,那薄如蝉翼的锋利刀刃好似下一刻就会落到樊子期的身上一般。
“若是我让人将这架子砍倒,就会被算作强行开启密室。”樊子期不慌不忙地说,“到时候无论是里头启帝留下的宝藏,还是席向晚,都会死在里面,你连尸体都找不到。”
“——你!”翠羽一踏进屋子里,正好听到这句,气得咬紧了牙关,“就你这般,还敢说自己心悦夫人?”
樊子期闻言多看她一眼,微笑有些凉薄,“我扪心自问绝不会伤她,但——宁端,你敢信吗?”
宁端终于开了口,只有三个字,“你想走。”
“让我安然离开此处,我便不会让死士贸然破坏密室。”樊子期颔首微笑道,“这样席向晚又能安然无恙,我也能逃脱一劫,皆大欢喜。”
“呸!”翠羽失血得有些头晕眼花,下意识地啐了一口,“谁会拿自己心爱之人来当筹码,就为了保护自己的性命?”
“小丫头懂什么。”樊子期并没有动怒,但他也敛了笑容,道,“江山和美人,我两者都要,丢了其中任何一方,便算不上赢。”
“你可以走。”宁端冷冷道,“但只你一人走。”
樊子期眯起眼睛,他轻轻拍拍自己的双腿,毫不避讳地道,“你看看我的腿——这还是拜你所赐——我一个人怎么走?”他慢慢地说,“你让我带着三人走,只在此处留下一人,如何?”
王骞带着几分超脱年龄的冷静盯了樊子期一会儿,又将视线依次落在那几名严阵以待的死士身上。
哪怕樊子期口口声声说他不会伤害席向晚,但在场的人谁也没信他这句话。
王骞甚至相信等到樊子期一脱险,他留下的死士就会毫不犹豫地抽刀看向那脆弱的雕花架子。
年轻人摩挲着掌中的巨弓,不动声色地调整起自己的呼吸来。
他得在毫厘之间一击必杀。
樊子期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也知道自己到了生死一线的时候。
他狠不下心来真的将密室毁去、一同杀死席向晚,但又不得不用席向晚当做理由来逼宁端退步,才能换来一线生机。
只看,宁端是不是能狠得下心来不管席向晚的生死了。
第245章 15000收加更~ ...
这对宁端来说根本是一道没有选项的选择题。他的视线从四名死士脸上一一扫过, 而后毫不犹豫道, “可以。”
虽然心中对宁端的答案本就有些把我, 但是在听见宁端这么说的时候,樊子期还是轻轻松了口气。
他庆幸于自己押对了宝,又为宁端对席向晚的感情坚实而心理扭曲。
——我比这个男人差吗?凭什么娶走你的人不是我?
樊子期心中是这么想, 但这没有让他的动作迟疑下来, “樊六, 你留下。”
一直为樊子期推着轮椅的那名死士突然出声道, “公子, 请换我留下。樊六年纪小,我不放心。”
樊子期微微蹙起眉,转头看了一眼身后陪同自己到了汴京、逃回岭南、又再度回到汴京的属下, 思虑片刻便颔首, “好。”
这是一枚很难逃生的弃子身份,樊子期心中清楚。
但到了这时候,也没有太多由着他去选择的余地。
待这名属下往后退了几步后, 樊子期便抬头看向了宁端。
宁端提刀站在门口不远处,他的脚步没有丝毫移动的意思,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站在那里, 吩咐道,“王骞,翠羽,让路。”
翠羽捂着伤口后退两步,清亮凌厉的视线落在樊子期身上。
樊子期不痛不痒地让另一名死士推着自己往宫殿外走, 步伐十分缓慢,在经过宁端身边时,空气更是紧绷得叫人根本喘不过气来。
被留下的那名樊家死士紧紧盯着宁端的动作,生怕他一言不合就出手,那他必定也会选择叫席向晚同时陪葬。
樊子期神情不变地同宁端擦身而过,心脏却疯狂跳动得好似要炸开一般。
尽管知道樊家的援军应该差不多该到了太行宫外接应,但樊子期仍旧忘不了那日他逃离汴京城时,宁端张弓搭箭遥遥用杀机定住他时,那份令全身血液都停止了流动的死亡预感。
仿佛他已经在宁端剑下死过一次似的。
宁端却是真没有出手的意思,他的视线甚至没有落在樊子期身上过,而是一直锁定了站在密室墙前的死士。
死士的背脊后面渐渐冒出了冷汗,他死守着置物架,看着樊子期的轮椅一点一点远去。
太行宫外突然在这时候窜出了一支黄色的烟火,携带着烟雾向上升去,死士一眼就判断出那距离太行宫的门口已经极近——接应樊子期离开的援军已经到了!
想到这里,死士的心放下了一半,他屏息在脑中飞快计算了樊子期和援军汇合的时间,而后深吸一口气,毫无预兆地绷紧手臂上的肌肉,直直将武器向着雕花的架子劈了下去,不偏不倚照着那应当放入宝令私印的地方,显然狠了心就是要将这处密室直接摧毁。
翠羽的一声“不——”刚刚冲出喉咙,宁端的刀和王骞的箭已同时到了那死士的面前。
箭矢刺穿他的头颅,而佩刀则直接将他的手臂齐腕切断。
尚未完全走远的樊子期听见翠羽的喊声,似有所感地回头看了一眼,睁大了眼睛。
推着他轮椅的樊六却加快了脚步奔跑起来,“公子,这是樊四的决定,你可千万不能回头!”
樊子期想要怒骂,但又紧紧咬住牙关将诅咒之词全都咽了回去。
难怪,难怪樊四主动要求留下,他本就准备死在那里,想要拉着席向晚一起去死!
樊子期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之色,紧紧将手指握成了拳头。
宁端勉力赶回,伤势定然不轻,起不了大作用。等到他将大庆拿下,再回头将席向晚接走…
这个念头在樊子期的脑中还没有来得及转完,一个人影便从天而降,一脚直接将轮椅后的樊六踢了出去。樊子期只听得耳边呼地一下破风声,掠得他耳道都一阵生疼。
樊六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哼就不再声响,原本疾行中的轮椅顺势往前滚去,另两名死士在旁好不容易才追上拽住。
樊子期险些从轮椅里摔出去,他转头看了一眼,握紧轮椅扶手,深恶痛绝道,“我早该不那么心软地杀了你。”
执着银枪立在他身后的樊承洲耸了耸肩,“现在这话该我说了。”
这头潜伏了半晌的樊承洲将樊子期和三名死士拦截了下来,后头的宁端却根本没有心情去关注樊子期的生死——樊子期真的活着逃出去,或许会祸害苍生,但此时此刻,宁端心中只有席向晚这三个字。
他将佩刀掷出之后便疾步上前,将玉印从怀中取出,上下扫了一眼喷溅了樊四鲜血的置物架。
“大人,在右上那朵莲花的花瓣右侧!”翠羽立刻在后头道。
她已经被刚才那一幕吓得腿软跪在地上,只得凭言语告知机关所在处。
宁端不消片刻便将玉印直接按了进去,大半截时便听到轻轻咔嗒一声,密室的门再度从墙上缓缓打开。
席向晚在密室中已经待了许久。
或者说,她觉得待了许久,但这处全然听不见外面的动静,只有她和一室的传世财宝,光鲜亮丽得叫人喘不过气来。
她最后闪身躲进密室时,樊家死士扔进来了不少兵器暗器,就插在离门边不远的地砖上,席向晚从中拔了一柄不知道是什么的利刃出来,用双手握在掌心里,做好了稍后推开门的人不是她所想象中的人的准备。
时间在这个密室里几乎毫无意义,就连烛火都没有的密室里连一丝火光摇曳的动静也见不到。
仿佛全世界都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席向晚坐得久了,甚至胸口闷得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而后她才突然反应过来——这处密室既然没有窗、没有别的口子、听不到外界的声音,放在此处的珠宝又仍然看起来十分光彩,那很显然…是没有空气流通的。
她缓缓将堵在胸口的一口浊气吐了出去,意识到此时的眩晕和呼吸困难都是理所当然的反应。
若是翠羽来救她的速度太慢,可能无论开不开得了密室,都只能见到她的尸体了。
席向晚握紧手中利器,又慢慢吸了口气,尽量不再多想,避免产生不必要的胡思乱想,反倒叫自己越加消耗这室内本不多的空气。
翠羽一定会成功逃脱、带着玉印回来救她的。
樊承洲还一直跟着没有出手呢,没问题的。
给自己加油打气了又不知道多久以后,席向晚恍惚之间听见了轰隆一声巨响,只有夜明珠光芒的就密室里跃进了一道明亮的光线来。
她下意识地抬眼起身,提起三分警戒,生怕见到的第一个人是樊子期。
——结果脚下不稳,站直的时候险些往前跌去。
有个高大的人影从门口奔来,险而又险地将席向晚捞起抱进了怀里。这人身上虽然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尘土味道,席向晚靠在他胸前还是一瞬间就认出了他是谁,不由得好笑起来,“翠羽,我都癔症了,竟觉得你是宁端…”
“阿晚。”男人低沉地在她头顶唤道,“是我。”
席向晚的脑子仍旧昏昏沉沉的,听不清抱住她的人在说什么,只恍惚地拍了拍对方的身体,道,“你来了就好,我还有些担心你会不会被樊子期给堵住了…我在这儿快喘不过气,我们先到外头去。”
宁端皱眉,察觉到室内确实令人无法呼吸,稍一弯腰将席向晚抱了起来便往外走去,一脚踩过玉玺的碎片,一丝低头去看的意思都没有。
宁端进密室的功夫,足够王骞将宁端受伤要大夫来看诊的事情告诉了翠羽,翠羽本就惊魂未定,又听了这么个坏消息,紧接着就看见宁端从里头抱着好似昏迷不醒的席向晚走了出来,三魂七魄都快飞了,“夫人?!”
到了外头,席向晚深吸一口气,觉得稍稍清醒了些,随手拍拍宁端胸膛,“翠羽,说了我没事——我还要等宁端回来呢。”
宁端:“…”他沉默片刻,手臂蓄力将席向晚往上一掂,低头用干燥得起了皮的嘴唇吻住了她。
席向晚以为自己还在幻觉里头,迷迷糊糊仰着脖颈任他亲了一会儿,神智逐渐回归,眨眨眼看着尽在咫尺的宁端,惊愕地睁大眼睛。
但宁端根本没给她说话的机会,他像是要将自己的名字刻在席向晚脑子里似的,手劲大得几乎将指印留在了她的腰上,半晌才结束亲吻,抵着她的额头轻喘道,“不许再这样让我担惊受怕了。”
席向晚轻轻笑了起来,她手脚发软,指尖仍然是甜蜜又令人战栗的酥麻感,动一动都有些艰难。她干脆将发烫的指腹挨个按在宁端的脸上,轻轻抚摸着他一看便知道已经多日没有好好休息过的面孔。
宁端稍一低头,下巴新长出的胡茬就在席向晚手指上刮过,让她面上笑意更盛起来。
素来怕痒的席向晚这次却没有很快收手,她花了好一会儿才喘匀了气,捧着宁端的脸小声对他道,“我好想你,可又不能对任何人讲。”
宁端:“…”他闭了闭眼,这时才终于有了“回家”的安心踏实之感。
躺在他臂弯里的姑娘仍然水灵灵干干净净的,没有多一道伤痕,宁端知道自己一身血污尘土,本是不该沾染到她身上去的。
…但这是他的妻子,因而他做什么都是可以被她允许的。
宁端冷硬的神色终于渐渐软化,他低头又安抚地亲亲席向晚的鼻尖,道,“王骞在岭南杀了樊旭海,樊子期也被拦下了。”
席向晚搂着宁端的脖子不肯下地,撒娇地将脸颊贴在他肩膀上,“樊家想了几十年的前朝玉玺被我摔坏,如今群龙无首,又没了名头,那樊家的二十万大军应当也不是什么问题了。”
樊家能臣虽多,但毕竟也只是辅臣,能有成皇资质的人,这世上是少而又少的。
王骞在旁捂着眼睛等了半晌,这时候听见席向晚和宁端说了几句话,才敢小心翼翼插嘴道,“樊子期不只是被拦下了,他都死了。”
席向晚这才微微讶然地将注意力从宁端身上挪走了三分。
宁端扬眉远远看向殿外,那里还隐隐约约能看得见已经翻到的轮椅和躺在地上的几个人,他的视力也能分辨得出其中一人正是樊子期,其余的则是樊家死士。
席向晚的眼睛却看不到这么远,她直起腰眯眼看了会儿便放弃,终于拍了拍宁端的肩膀道,“我去看看。”
宁端抿着唇将席向晚放下,却见她先掉头去密室捡了块玉玺的碎片,还是正上方的大半个龙头那块,而后才向他走近伸手,眼睛甜甜地笑成两弯月牙儿,“我有些怕…夫君陪我一道好不好?”
宁端哪有可能说出“好”以外的答案,他紧紧扣住席向晚的手指,连身上的伤痛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樊承洲一个人将三名死士和樊子期都斩杀当场,丝毫不拖泥带水,没给樊子期一点点东山再起的机会。
将三名死士先一口气杀了之后,樊承洲便阴森森道,“为我母亲和险些死了的珍珍取你狗命,我这也算名正言顺吧?”
接着,樊子期似乎还要说话,但樊承洲没给他任何机会就用雪亮的□□直接刺穿了樊子期单薄的胸膛。
宁端和席向晚到近前的时候,樊承洲都没再补刀,樊子期还留有最后一口气,但樊承洲就在旁边看着,他要见到樊子期挣扎着咽下最后一口气,叫他也将这痛苦的滋味尝上一尝,品味什么叫作绝望。
席向晚提起裙摆蹲下身去,平静地看了一眼面朝下倒在地上的樊子期,他只能勉力侧过脸,鲜血在身下流了一大滩。
樊承洲是习武之人,自然知道什么地方能叫人一击毙命,什么地方能让人痛苦缓慢地死去。
从席向晚走到身旁的那一刻起,樊子期就死死盯住了她的鞋尖裙摆,待她蹲下之后,他便能看见她的下巴尖儿了。
鲜血的不断流逝带走了樊子期全部的力量,他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意志将视线往上挪哪怕一寸,在死前再看一眼这个同他失之交臂的女人。
席向晚却利落地把刚才捡来的玉玺碎片轻轻放在了樊子期的面前,她笑道,“樊家苦心经营几十年,害了那么多人,就为了这么个东西,真是叫我哭笑不得——樊子期,带着它下地府去吧,你还有很多很多的罪要赎呢。”
樊子期的视线在玉玺碎片上停留了只不到一息的时间。他的手指动了动,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但席向晚说完自己想说的后便站起了身,重新牵住宁端往太行宫外走去。
樊承洲冷眼看着樊子期的窘迫,嘲讽地笑了一声,道,“后悔吗?”
樊子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缓缓松开手指,闭上了眼睛。
樊承洲站起身来,弯腰抽出□□,又检查了一遍樊子期,确认他死得透透的,才长舒一口气——他终于可以带着甄珍安心地回到岭南去见家人了。
王骞和翠羽这时候才从后头追上来,樊承洲看了他们一眼,道,“外头刚才放的烟火是樊家通信用的,看着信号像是交战中,带了人来的?”
“应当是守城军。”王骞点点头,“我和宁大人入城时,见了兵马指挥使的。”他顿了顿,又有些焦急道,“但现在最重要的,是宁大人的伤势,从我们被樊家打散开始,他受的伤就没有好好将养过,到现在都快有半个月的时间了!”
樊承洲虽然自己也是个能吃苦的,听到王骞的话也不由得吃了一惊,“你说他受了伤?”
看宁端刚才那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模样,谁能猜得到他是个带伤之人?
“我是亲眼见他受伤的,怎么可能认错了去!”王骞瞪了樊承洲一眼,“外头樊家的援军被守城军挡住,我骑着马去太医院寻御医来,翠羽带着宁大人的马回宁府,你——”
樊承洲摸了摸鼻子,“我去外头给守城军帮忙,然后回去找我媳妇报个平安、报个喜,之后再到宁府来看望宁端。”
翠羽虽说牵着宁端的马,但她也知道自己骑不了这脾气暴躁的马儿,只得让脚程最快的王骞去请御医,自己则带着枣红骏马出了太行宫,一看外头,方才载着她和席向晚来的那辆马车已经没了踪影,想也是宁端和席向晚已经坐那辆马车走了。
席向晚一开始还没觉得什么,见守城军中来了个人替他们驾车便和宁端先后进了车厢里,也没多想往常都是骑马跟在一旁的宁端为什么今日同她一起进了马车里头,只当是太久没见,宁端也想多亲近一会儿,进了马车便握住他的手,两人无言地依偎在一起许久后,她才直起身子笑道,“我都忘了,还要好好检查你这一身血中到底有没有你的。”
她说着,果真低头仔仔细细从宁端的手指开始检视了起来。
摇晃的马车行进了这么久,宁端早就后知后觉地有些眩晕起来,他知道这是自己知道如今安全下来,伤势高热势必来势汹汹要席卷他的神智,握住席向晚的手指,有些无奈地低声道,“阿晚,你听我说。”
席向晚嗯了一声,抬头看他,一双眼睛清澈透亮,丝毫看不出这人是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怎么了?”
“我受了些伤。”宁端顿了顿,像是要寻找能最不让席向晚担忧恐慌的词句,“但不严重,你不要担心。”
“…让我看看。”席向晚对宁端这只说一半的态度十分熟悉,盯着他的全身上下扫视了一遍。
宁端苦笑起来,他根本不敢放开席向晚的手,知道自己身上大大小小几处伤口最严重的那个恐怕会叫她气得不轻,“稍后请了大夫来看过就好,我底子好,这点伤很快就能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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