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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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向晚敲敲桌子,“那很好。你要是不说,就是得罪我了。”
说书先生瞠目结舌了小半晌,看起来几乎就是即将要被逼良从娼似的,接着又紧张地左右看看,道,“即便是首辅夫人,腰间光明正大戴着前朝的遗物出现在大街上,恐怕也不太好吧?”
席向晚含笑注视着说书先生,“我可是花费了好一番功夫才闹清楚这些是什么,你倒是知道得挺多。”
“宁夫人果然知道。”说书先生的神情十分复杂,“你怎么知道要来找我?因为这小丫头?”
“‘果然’这两个字合该留给我说的。”席向晚再度敲了敲桌子,这次力量比上一次大得多,“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认得这块玉印,又为什么要跑?”
说书先生还想再扯些比的,却见席向晚一个手势,翠羽便将手伸向她自己的腰间,一道寒光照了出来,说书先生立刻闭上嘴巴安静如鸡。
——形式不如人,跑也跑不掉,为了保住小命,他也只能一切按照席向晚的说法来做。
“我是个一文不名的人,这宁夫人不必担心。”说书先生一板一眼地回答起来,“祖上曾经在宫里头当过差,因而我自小便是听前朝和皇宫的事迹长大的。至于跑…是我误会了宁夫人的身份,以为您是来抓我的。”
席向晚扬眉,“谁来抓你?”
“樊家。”说书先生做了个往南走的动作,“他们想要这玩意儿想得都要疯了,哪怕只是看了一眼,我也能猜到这就是樊家无论死多少人也要抢回来的东西。”
席向晚眯起眼睛,指出了他话里的漏洞,“你怎么认出来的?”
樊家几代人找了几十年宝令的私印毫无所获,席向晚拿着它之后又拜托了对前朝了解甚多的姚老先生才确认这是宝令私印,这说书先生却一眼就认了出来,樊家这几十年间的功夫岂不是花得极为可笑?
说书先生咬咬牙,他向前俯身压低声音,显得有些焦躁不安,“宁夫人,这可不是能露白的东西。”
“这我知道。”席向晚淡定道,“我不知道的是,它究竟有什么特殊之处?”
说书先生迟疑片刻,语出惊人,“我父亲就是因此而死的。它究竟有什么特殊之处我不知道,我只晓得我父亲知道了太多太多,因而才被樊家灭口。”
“前朝宝藏?”席向晚问道。
“…正是。”说书先生露出了有些复杂的神情,“高祖从未得到前朝的全部宝物,当前朝皇宫被攻破之时,启帝的私库空空如也,绝不可能是被宫人掳走的,只能是启帝亲自派人送走——这些宝物,启帝藏在一个只有他的子嗣才知道的地方,打开那一处的钥匙,又正好和宁夫人手中的东西息息相关。”
“钥匙。”席向晚轻轻重复了一遍,倏地笑了起来,“若这是钥匙,那锁在什么地方,你应该也能告诉我,是不是?”
说书先生:“…”他用一种古怪的目光注视着席向晚,“宁夫人,恕我直言,您不该掺和到这些事当中来。不如和我一样,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岂不是更好?”
席向晚莞尔摇头,什么也没说,将碎银按在桌上推到了说书先生面前,“锁在哪里?”
怀璧其罪,这玉印如今就在她的手中,樊家又知道如此,永远不可能善罢甘休,她怎么可能和说书先生一样隐姓埋名躲藏起来?
“…启帝的生活奢侈至极,光是行宫就在汴京城里建了三所。”说书先生无法,只得低声道,“他的宝物,就藏在其中一间行宫之中,我父亲所告诉我的也就是这么多了。”
席向晚在脑中迅速过了一遍这三座行宫,微微皱眉:这三座行宫规模大小虽然不一,但都是皇帝出行时所住的,当然都大得令人咋舌,想要在其中寻找一个莫须有的宝库,恐怕大动干戈的同时还希望渺茫。
但她紧接着又问了说书先生几个问题,确认这人是真的无法再提供给她更多的讯息了之后,不得不起了身。
说书先生下意识地跟着站起,有些警惕不安,“宁夫人不打算让人带我走吗?”
“不必了。”席向晚回头看了看这个已经不再年轻的男人,朝他点了点头,平和道,“你继续隐姓埋名便是。”
活了两辈子的她却是绝不会选择当缩头乌龟的。
说书先生怔怔地看席向晚往茶楼门的方向走去,挣扎片刻还是追了上去,他伸手虚拦住席向晚,语速极快地道,“宁夫人想过没有,樊家为何一直只找钥匙,而不找锁在什么地方?”
说完这句,他便和屁股着了火似的飞快地转身逃走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第228章
启帝曾经留下的三座行宫, 如今却不是从前的作用了。
这三座行宫都是斥巨资建造的, 富丽堂皇极尽奢华, 摧毁便有些太过暴殄天物了。
高祖连前朝的皇宫都能打扫修缮后直接使用,自然更加不会嫌弃这些行宫,其中一座在山顶的仍旧照作避暑的行宫, 另两座则是一座充作了史料馆, 里头全是几十上百年的卷宗存放着;最后一座却在修整后直接开放, 做了一处街坊, 沿着河道坐船便可直接前往勾栏瓦肆, 也是如今到勾栏瓦肆消磨时间的人喜爱去的地方,里面无不是动辄要人一掷千金的铺子,能进入其中的人都非富即贵。
听完说书先生离开前那句疑问后, 席向晚回宁府的路上便掉头去了勾栏瓦肆, 混入人群上船,最后便直接去了如今被称作长乐坊的原启帝行宫。
能来这处地方花钱的人,在汴京城中本来也不多, 因此门口也显得十分幽静。
席向晚让车夫在长乐坊门口停了下来,隔着帷裳看了几眼,最后干脆下车喊了翠羽碧兰一道入内去。
翠羽有点紧张起来了, “夫人,这里头恐怕您不适合进去。”
席向晚自然知道长乐坊是做什么的,她笑了笑,道,“进去转一转, 青天白日的,不会出什么事。”
长乐坊就是一处销金窟,供男人寻欢作乐用的,就算席向晚两辈子都不曾进去过,也能猜到其中情形如何。
但长乐坊既然能存在这许多年屹立不倒,自然是注意了分寸没有挑战大庆律法的,席向晚并不太过担心。
曾经因职务原因进去过长乐坊两三次的翠羽有些着急,但她也拗不过席向晚的意思,想了半天只得旁敲侧击道,“不如等大人有了空,夫人再由大人陪同着进去长乐坊游玩?”
“有宁端在旁,谁不认识他那张脸,还玩什么?”席向晚失笑,没再给翠羽更多说话的机会便直接吩咐了车夫在长乐坊候着。
翠羽阻止不及,只得又摸了摸自己随身携带的软剑,心道实在不行就出手用打的吧。
碧兰则是对长乐坊极为感兴趣,拉着翠羽小声问了不少问题才意犹未尽地放开了她。
席向晚下了马车,抬头朝那辉煌的正门看了一眼,对周围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视若无睹,“大确实大得很,要翻个底朝天恐怕需要些时间。”
翠羽警惕地挡在席向晚面前,想到她先前说人人都认得宁端的话,不由得心中苦笑:好似席向晚这倾城美貌在这相貌与才华都能迅速用来赚钱的地方不显眼似的。
席向晚安抚地拍拍翠羽的肩膀便缓步入了长乐坊。
她太习惯他人将视线和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了,现在身周这些实在算不了什么,更别提让她觉得火辣辣和难受了。
翠羽边凶狠地用眼神吓退几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盯着席向晚看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的无礼之徒,边问道,“夫人打算去长乐坊的什么地方?”
席向晚想了想,笑道,“咱们便去这里看起来最热闹的地方。”
翠羽眼前一黑。
人越多的地方,当然就越是混乱了。
长乐坊之内最热闹的,若是里头赌坊说自己排第二,那就没有别人敢说自己是第一了。
可赌场是个什么地方?那是能让君子顷刻间成为输光一切尊严的照妖镜,一头扎进欲望中的人可谓毫无理智可言,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翠羽宁可护着席向晚在勾栏瓦肆杀个三进三出,也不想她进入长乐坊的赌坊中。
可席向晚并不打算听从建议,她淡然地带着翠羽和碧兰步入长乐坊中,跨过门的同时,纸醉金迷的气息几乎化作实质迎面打在了人的脸上,任是再没有欲望的人,见到眼前穷尽奢侈的场景,恐怕也会蠢蠢欲动想要成为其中的一份子。
赌坊就在整个长乐坊最人声鼎沸的位置,不用废什么功夫便能轻易找到,席向晚三两下便找到了路,正要一脚跨进去时,在她不远处有人惊愕地喊住了她,“宁夫人?!”
席向晚扭脸看去,见到是张熟面孔,扬眉微微一笑,“姚大公子。”
姚大公子脸色一白,正对着席向晚抹脖子瞪眼睛求她别说出自己的身份,就被身后大汉按住了肩膀。
对方粗嘎笑道,“原来是姚家的大公子,那想来家境殷实,是不会赖账的,这我就放心了。”
席向晚打量一眼那威胁地按住姚大公子肩膀的人,又看看好似被掐着脖子提起来的小鸡仔似的姚大公子,顷刻间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猜了个清楚。
恐怕姚大公子是中了这处赌坊的圈套脱不了身了。
席向晚曾掌管过樊家的所有生意,自然也知道赌坊为了赚钱养客的种种手段,有些后世常用的或许这会儿都还没人开始使用呢。
看在姚老先生帮了她不少忙的份上,席向晚友善道,“需要帮忙吗?”
姚大公子神情僵硬,想点头却又没那个胆子将席向晚也拉下水去——他可不敢得罪权倾朝野的年轻首辅,更何况眼前的汴京第一美人看起来娇滴滴的,若是在赌坊里有了什么三长两短,而事情的起因又是他,那必然是要遭来宁端报复的。
按着姚大公子肩膀的壮汉不怀好意地打量了席向晚一眼,眯着眼睛道,“这位公子白纸黑字欠了我的钱,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道理,哪怕闹去官府,占理的也是我。这位夫人是想要好心替姚大公子还钱还是如何?”
席向晚看了看姚大公子,不置可否,“他欠了你多少钱?”
“不多,三千两白银。”壮汉理直气壮,“若是拿不出这么多钱,我便只能派人去姚家要、或是将姚大公子直接送去官府要个说法了。”
姚大公子看起来面如死灰,但似乎并没有反驳的意思,显然这三千两真是他亲手借的。
三千两可不是什么小数目了。去年席向晚曾想办法从包氏手中诓了六千两出来,包氏都得私底下挪用席府账上的钱才能凑得出来,姚大公子看起来却是一下子将三千两在赌坊里输了个干净,看来是被人做了局。
“宁夫人,您走吧,不必管我。”姚大公子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咬牙对壮汉道,“欠条是我写的,我这就带你回姚家。”
姚大公子想着姚家虽然不富庶,但三千两凑一凑应当勉强还是拿得出来,他的家人也不会见死不救;可他心中想着将不知为何进入长乐坊的席向晚撇清,跟在他身后的壮汉却端详着姿色姣好的席向晚起了别的心思。
壮汉色眯眯地打量着席向晚和她身后的两个丫鬟,粗着嗓子道,“这位夫人看起来好生年轻,是不是才嫁了人的?”
立在席向晚身侧后方的翠羽脸色登时就变了,她上前两步挡住席向晚,厉声喝道,“管好你的嘴。”
壮汉耸耸肩,故作无辜道,“怎么,说话也犯法?”
尽管被调戏的人是自己,席向晚却没有动怒,她只是站在原地淡淡道,“你三句话不离大庆律法,想来对律法很是熟悉了。”
赌坊本身就是在灰色地带经营的行当,自然需要精通律法的人来制定规则才能将利益最大化,眼前这壮汉显然也是精通此道之人,才会这般有恃无恐。
壮汉闻言嘿嘿笑了起来,“夫人这话说对了,我知道得可比你想得还多得多,姚大公子今日的三千两,无论是从谁口袋里掏出来,总归是要到我手里的,天王老子来都赖不了账——如何,夫人要替他还了这三千两么?”
他边说着,边放肆地用视线上下打量着席向晚的面孔身段,像是在端详一件货物似的,眼神充满了贪婪之色。
“不过嘛,姚大公子虽白白净净却是个男人,夫人这般姿色就全然不同了。若是夫人愿意,别说区区三千两,在这长乐坊里愿意为你一掷几万两的也大有人在。”
席向晚失笑起来。夸她漂亮的人多如天上繁星,甚至为她做赋的都有,可这样直白地想让她去卖弄身体的,这还是第一次。
大约是壮汉的行为太不过脑子,席向晚就连生气的劲儿都提不起来,她拉住了柳眉倒竖就要上去打人的翠羽,道,“我既然能进这长乐坊,你总不会将我当作是普通人吧?”
壮汉耸耸肩,看起来很无所谓,“夫人大约是不知道长乐坊背后之人是谁,才会说这话?”
“是谁?”席向晚被他这么一说倒是起了兴趣,长乐坊背后的老板一向神秘,难道这样一个给赌坊□□工赚黑钱的小角色竟会知道?
壮汉兴奋地舔了舔嘴唇,“还请夫人近前几步,我好小声告诉你。”
席向晚笑吟吟望他一眼,视线又从姚大公子脸上滑过,而后竟真的举步朝他们走了过去,看得周围悄悄注意这一幕的人心中都是一惊。
——只要是长了眼睛的,谁都看得出来壮汉不怀好意。
席向晚什么阵仗没有见过,缓步朝壮汉走去时步伐丝毫不乱,稳得像是走在自家府邸中一般心平气和。
壮汉望着她摇曳的裙摆,呼吸渐渐急促粗重起来,等席向晚到了近前时,他竟忍不住伸手直接想要去抓住席向晚的手臂肩膀将她拉入自己怀中一亲芳泽。
几乎就在壮汉手臂动了的那一瞬间,翠羽的手指就扣住了袖中的暗器,只要一抬手就能精准地将这壮汉的手臂给废了。
可她还没来得及出手,就听见有人一声怒喝。
“大胆!”
第229章
席向晚是什么人?
未出阁时她已经是在汴京城内闻名遐迩的第一美人, 虽因体虚养在深闺, 但只一个名字就够引人遐想——汴京第一美人的称号, 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凭空得来的。
年轻时的老镇国公夫人与嵩阳大长公主,都是艳极一时、名动四方,只靠美色便能左右朝局的美人。
而在一个月前, 席向晚的名声却比曾经又更上了不止一层楼——她嫁给了当今的第一权臣、当朝首辅宁端, 还是在国丧期间, 由先帝手诏赐婚、新帝首肯的情况下, 在这几个月间全大庆唯一一对成亲的新人。
而朝中传闻里, 官员们之间私底下更多提到的则是宁端对他新婚妻子的呵护与宠爱,光是从那只比天家娶亲少了两抬的聘礼和嫁妆里,就能看得出来宣武帝对这位新任重臣的倚重。
换句话说, 只要是知道宁端名字的, 都知道如今的席向晚是不该去惹的人。
比如梁家的嫡长子梁元任就是这些明白人中的一员。
北梁南樊,大庆财力最雄厚的两户人家,一户在岭南自成一国, 梁家却和樊家走的是我完全不同的路线。
梁家先祖在当年高祖起兵时就出了许多钱财粮草,将全副身家压在了高祖身上,可以说如果没有梁家这位先祖, 高祖便很难扯起大军攻入前朝的皇朝、建立大庆了。
因而在大庆建国之后,高祖给梁家大开方便之门,让本就十分有经商头脑的这一家人在十几年间就迅速发展成了汴京城的首富之家。
汴京城中少说四分之一的铺子都是梁家名下,再有四分之一或多或少和梁家有生意往来,衣食住行样样有所涉及, 凭借的都是梁家子孙后裔优秀的生意经与他们谨慎自律的态度。
樊家有多野心勃勃,梁家就有多谨言慎行。
完美继承了梁家这一品格的梁家嫡长子在见到自己管理的长乐坊中居然有人敢行靠马之事,甚至还不长眼睛地打起了席向晚的主意时,他根本顾不上身边还在低声和他汇报着什么的管事,上前两步直接喝止了在席向晚面前口出狂言的壮汉。
梁元任不知道自己阻止了一桩险些发生的血案,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席向晚面前,恭恭敬敬道,“宁夫人。”
席向晚停下脚步,看了看这上前来护住她的年轻人,却是轻轻笑了,神情和蔼,“梁公子不必多礼。”
虽说没见过这人这般年轻时的模样,但到底是未来的老熟人了,席向晚对梁元任知根知底,相交十几年的情谊,自然对他态度十分和善。
没想到她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梁元任有些疑惑,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朝席向晚行了一礼便道,“宁夫人放心,长乐坊绝不会姑息此人,必定会查到底给您一个交代。”
“好。”席向晚点头应得干脆。
梁元任倒是一愣,好似没想到她就这么将这事揭过去了一般,“多谢夫人宽宏大量。”
“这是你们梁家的地方,我放心。”席向晚淡淡道,“此人定是背靠着某个赌场,以儆效尤还是要做的。”
梁元任立刻赞同称是,他身边跟着的管事更是动作极快地唤来了长乐坊的守卫,几个人高马大一看便是练家子的汉子冲上来便训练有素地堵住姚大公子身边那壮汉的嘴巴,将他还要脱口而出的威胁堵了回去,直接像只死狗似的一路拖走。
干脆利落,一点多余的的动静都没制造出来。
姚大公子还有些惊魂未定,他看着那壮汉一路被拖走,眼神迟迟没有收回。
还是梁元任上前同他打了招呼,“姚大公子,别来无恙?”
姚大公子恍惚转回脸来,有些磕磕巴巴地将今日自己在长乐坊做的事情给梁元任说了一遍,十分惭愧,“是我一时上了头,竟这般冲动地向那人借了三千两,如同鬼迷心窍一般…”
在梁元任看来,这三千两是不值一提的,重要的是长乐坊干干净净经营下去的名声,因此他摆摆手直接道,“姚大公子是不知这些赌场流氓痞子的套路,才会落了他们的算计,这三千两本也不该算数的,今日便一笔勾销在我的账上,大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姚大公子更是羞愧难当,但三千两对于梁家来说不算什么,对姚家却是一笔巨款,他也实在开不了这个口回家问长辈去要三千两银子的赌资,还是捏了鼻子千恩万谢过了梁元任,灰溜溜地离开了。
梁元任对这三千两银子根本没看在眼里,快刀斩乱麻地将姚大公子送走之后,他便快速回到席向晚身边,做了个请的手势,“宁夫人,请跟我来。”
翠羽在后头见到席向晚居然什么都不多问地就跟着梁元任走了,不由得心中嘀咕起来:这梁元任又是哪里钻出来的,明明同夫人第一次见面,便得了夫人这般信任好感?
悄悄地将梁元任的名字在心中记了下来预备汇报给宁端的翠羽正跟在席向晚和梁元任后头往前走,没几步的功夫,眼角余光突然扫到一点异常,心中顿时警觉,转头一看却见到那是一张鬼鬼祟祟从坊间探出来的熟人面孔。
那是钱伯仲。
翠羽:“…”她迅速小弧度转头回去看了一眼席向晚所在的方向,见到她仍然在和梁元任说话,稍稍放下了心,恶狠狠瞪了钱伯仲一眼。
钱伯仲却没时间和翠羽眉来眼去的,他抹脖子瞪眼地对翠羽做了几个手势,两人先前算是同僚,翠羽没费多大功夫便看了明白,心中一抽抽:大人在长乐坊?这种一听就是销金窟的纨绔来处?…最重要的是,还没提前告知夫人?
想到这里,翠羽都呼吸都开始觉得吃力了。
宁端好不容易才熬出了头,都察院众人看着都费劲儿,怎么偏偏就在熬出头的第二天跑来长乐坊这种地方,还偏偏叫席向晚心血来潮地给撞上了?
“翠羽?”碧兰好奇地回过头来,在前头唤道,“你磨叽什么呢?”
“没什么。”翠羽一脸镇定地深吸了口气,安慰自己道:钱伯仲都陪着,大人来长乐坊肯定是为了正事,就算被夫人发现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但来长乐坊这种销金窟又有什么正事能办!
翠羽上前几步赶上碧兰,趁着席向晚在前头和梁元任说话,低声问碧兰道,“要是你以后相公…”
她才说了几个字,碧兰就闹了个大红脸,她捂住自己的脸恼羞成怒,“你说什么呢!”
翠羽:“…”她飞快澄清,“我就是想问问,你觉得来这处的男人对家中夫人说是来办正事的…”
碧兰疑惑道,“你不是说这处的男男女女都没有好东西吗?这儿还能办正事?”
翠羽原想说“万一”,转念一想又肯定地改口,“当然能了!你看这位梁公子不是看起来就十分正经吗?”
碧兰打量了几眼梁元任,十分犹豫地点点头,“但这位梁公子是掌柜,他又不是这里的客人。”
“你这么说不是显得他更坏了吗…”翠羽小声嘟囔,声音压得极低,脑中飞快转动着让席向晚快速离长乐坊的方法。
梁元任却正在前头费尽心思、小心翼翼地和席向晚说话,这幅将话都藏在话里拐了十几个弯才说出口的风格叫席向晚觉得十分熟悉又想笑——上辈子刚和她认识的梁元任也是这么个缜密得过了分的性格。
相处许久之后,梁元任才改了这脾气,和她说话时也简洁明了不少。
但眼前这个过分年轻的梁家嫡长子却是做不到的。
见他千方百计地在话里头藏着问题,那幅费尽心思的模样席向晚忍不住轻轻笑出了声来。
梁元任立刻噤声,“我是否说了什么不妥当的话?”
“不。”席向晚摇头掩去嘴角笑意,才淡淡道,“我只是来此处逛逛走走,并非代表着我夫君,更和都察院和朝堂都无关,梁公子大可不必如此紧张。”
梁元任立刻明显地松了一口气,看起来如释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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