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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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挽着母亲的胳膊,陆氏便没让她走。

林泰赶到裴家的时候,都已经是戌时了,见过裴孟坚,太夫人,只见蒋承安也在,两人寒暄两句,林泰道:“如今到底如何了?若有我出力的地方,你们千万莫客气!娘子在家中也担心的很,是我叫她不要来的。”

一家出事儿,亲戚四处来援助,太夫人欣慰道:“谢谢你们过来,只臻儿已有法子了,应鸿不会有事,再者,这鸟铳也不是他放的。”

因前有戴夫人,后有蒋琳丢脸,蒋承安最近都不太好意思见太夫人,今儿也是想着弥补,闻言忙道:“哪怕是跑腿的事儿,也分一份给侄儿。”

“你好歹也是官员,哪里要你做这些。”太夫人道,“你们莫操心了。”

二人才不强求。

太夫人瞧一眼蒋承安,问起蒋琳:“可寻到好人家了?”

“还未曾,这丫头不听话。”蒋承安叹口气,蒋夫人倒是挑了好几个,只蒋琳死活不肯,蒋夫人一生气便不管了,告诉他,他一个男人管得了什么?到时只能瞧着合适的儿郎,将她硬嫁了出去,省得在家里惹是生非。

太夫人皱一皱眉,又想起林初雪,陆氏为挑个好姑爷,也是寻了几个月,还不曾定下。

她叹口气:“晚了,你们都回去罢。”

看她有些疲累,那二人告辞声走了。

司徒修与裴统到路口分道扬镳,他去了怀王府。

袁妙惠正在发脾气,好好的婚宴弄成这样,没有哪位王妃有她这样晦气的,司徒璟挑了她的红盖头小声哄她:“除了这桩事,别的也没什么,你莫往心里去。惠儿,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的!比起你,本王更不好受,可不管如何,娶到你,便是经历这些,又有什么?”他低下头,亲她的唇。

两个人拥在一起。

司徒璟恨不得就将她压下来,可眼下实在还有别的事儿要先处理,他柔声道:“你等本王回来。”

他小意温柔,总算驱散了一点袁妙惠的怨气。

司徒璟走出房门,就接到皇上口谕。

不远处,司徒修苦笑道:“正好一起去宫里。”

“父皇也召见你了?”

“不召见我才奇怪。”司徒修正色道,“今日是我的错,不曾管好火兵营,毁了五哥你的好事。”

“别说了,我岂会为这个怪你?”司徒璟一甩袖子,怒声骂道,“这事儿一出来,我就知道必是老四这个乌龟王八蛋干的!竟然使出这阴损招,倒不知给刘家多少钱,连儿子的命都能舍得?老子出钱买他一家人,倒不知行不行!娘的,一会儿见到他,我非打得他满地乱爬!”

平时他绝不会这样,在外面斯文儒雅,今日也是气得狠了,什么话都敢说。

司徒修挑了挑眉:“五哥不怀疑我?”

“我怀疑你什么?咱俩穿一条裤子,我成亲,你跟着乐才对,岂会反捅我一刀?再说了,火兵营是咱俩的,是不是?”他说着想起一事,“对了,裴应鸿是不是给周绎抓了?你放心,我这就使人去许家说一声。”

周家与裴家有私怨,可周绎既与许家结亲,可就容不得他因为私心坏了大事了!

“不用了。”司徒修道,“已经无事。”

他也相信裴应鸿不会冲动杀人,如今既然大理寺介入,再派人扰乱公正,裴臻未必高兴,也定然不想与司徒璟有牵扯。

司徒璟狐疑,但也没问,二人骑马直奔皇宫而去。

到得乾清宫门口,只见灯火通明,屋檐下挂了十二盏灯笼,全都点燃了,要不是皇上彻夜办事,原是不该如此,二人心头一紧,只刚到门口,听到后面脚步声,司徒澜穿一袭深绿锦袍走过来,白兰花纹镶了银丝金线,分外显眼。司徒璟看到他,恶向胆边生,提起拳头像是要打人,司徒修想起新仇旧恨,说道:“让我来。”

他转过身,径直走到司徒澜跟前,一拳击在他胸口。

猝不及防,司徒澜被他打得往后摔去,一屁股坐在地上,司徒修还不解恨,弯下腰又抓住他领子,然而司徒澜也不是吃素的,伸手去反抓他。只他成日在温柔乡里浪荡,身子骨哪里抵得过司徒修,才过了两回手就被打的直滚在地上。

他破口大骂。司徒恒成听说兄弟两个打起来了,走到门口一声大喝:“都给朕住手!”

第071章

不成器的两个东西,居然在宫里打架!

司徒恒成也是恼了,叫人搬了张交椅出来,就在院子里审他们。

司徒裕跟司徒熠此时才来,眼见这情形,面面相觑。

司徒澜第一个告状,跪在地上道:“父皇,也不知七弟发什么疯,竟然打儿臣,还请父皇为儿臣做主!”

仰着一张脸,青一块紫一块,他要让父亲看看清楚,他受了伤。

活该,司徒璟暗想,刚才他也应该一起上,踢死他娘的,他上前跪下来,侧头瞪着司徒澜道:“你做了什么,你心知肚明。父皇,要不是他私自下令,别人敢调火兵营?原是七弟管着,趁着他不在,就合伙把火兵营调过去,七弟一点儿不知情,要不是出了人命,他还在帮着儿臣挡酒呢!”

“有什么证据,你红口白牙的,想泼脏水就泼脏水?”司徒澜反唇相讥,“自己管不好,就赖在别人身上,我不给你们背这个黑锅。”

司徒熠向来爱打圆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今儿原本就热闹,人手不够,调些兵马也是常理。且这火兵营设立不久,新兵不懂规矩,多操练操练,原也是一桩好事。”

听着是为谁都好,可重点就在后面那句,还是怪人没管好。

他们各怀鬼胎,司徒裕最轻松,当个闲散王爷实在是天底下最舒服的事情,他是瞧着几个弟弟怎么勾心斗角的,虽然皇权令人眼馋,可他实在不想费这个心,没见到大哥的下场吗,被关了几年了,他前阵子去看了看他,消瘦的厉害。

何必呢?

他一言不发。

这也是个冷情的,生活了几年的兄弟,不管发生什么事儿,他都能冷眼旁观,司徒恒成瞧着二儿子,皱了皱眉,又瞧了瞧其他儿子,皱纹更深,虽说皇家无情,可他从小教导他们友爱,不分彼此,便是日日听课也在一起,哪怕不是有血缘的,都有几分感情了!

然而他们年纪越大,越是离心,司徒恒成怒道:“今日无论对错,都给朕好好反省,尤其是你,修儿,听闻是你先动手?”

“是。”司徒修坦诚道,“火兵营是儿子没管好,叫人钻了空子,儿臣愿领罚!可这口气,儿臣不能不出。”

司徒恒成一早得知来龙去脉,心知是刘指挥使调的人,他确实与朱家关系不浅,也难怪司徒修会怀疑到司徒澜身上,且他惯来行事坦荡,不藏头缩尾的,又牵扯到未来岳家,恼得厉害,年轻气盛,也难怪会打人。

想到这点,司徒恒成有几分理解,只未免鲁莽了,沉吟片刻,目光扫过几个儿子,他们身上都有缺点,也有自己的优点,所以他左右摇摆,也不知立谁为太子,大臣们纷纷相劝,可他并不想重蹈覆辙。

“你既知错,这火兵营暂时便不用管了。”

听闻这句,司徒澜心头直乐,司徒修能干,此前已屡立功劳,要是再掌这火兵营,当真赢了倭寇,那在父皇心目中的地位定然更重,他岂能让他得逞?但这心意不能露出来,他面色淡定。

倒是司徒熠劝解:“父皇,七弟一手辛苦创立的,父皇是不是酌情考量?”

司徒璟也道:“父皇,如今还未弄清怎么回事儿呢,刘家人挑衅,惹得火兵营出手,这也能怪在七弟头上?七弟有何干啊,还请父皇三思!”

“无需再为他求情。”司徒恒成淡淡道,“火兵营暂且便交予澜儿管。”

司徒澜大喜。

司徒璟差些气得吐血。

虽然这军营是司徒修在管,可两人感情好,他都看成是自己的,如今竟然落在司徒澜手里,也不知父皇什么意思!他脸色一下子黑的好像乌云,今日还是他大喜之日呢,他娘的,怎么倒这么大的霉!

司徒恒成又与锦衣卫指挥使贺方平道:“鸟铳伤人一事,你去旁审,不可出现冤情,要插得水落石出。”

贺方平应一声,转身大踏步而去。

虽然一切都算计妥当,可司徒澜听到自家老子那么说,心里忍不住还是咯噔一声。

司徒恒成站起来:“修儿你原也要大婚了,暂且修身养性罢!”

他拂袖走了。

几位王爷互相看看,司徒澜一撩袍子起来,冲司徒修笑道:“七弟别介怀,这火兵营,四哥定然会帮你好好管的!”

一句话气得司徒璟七窍生烟。

司徒修淡淡道:“你是不是嫌本王打得不够重?”

他站起来,朝他直走过去。

想到刚才脸上吃到拳的滋味,司徒澜叫着“你小子给我小心点儿!”一溜烟的跑了。

司徒熠追上去,轻声道:“你胆子太大,竟然在五弟大婚之日闹事,要是有什么,我可不帮你收拾!”

“放心。”司徒澜笑了笑,“都打点好了,怕什么?谁让七弟那么高调呢,什么事儿都要插一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当太子呢。结果,啧啧,为人作嫁衣裳,瞧见老五没,比他还气,奇了怪了,这军营,他一份心力没花,还不是盯着那功劳。”

“总之你小心些。”司徒熠道。

脑中闪过司徒恒成那句话,司徒澜怔了怔,但很快就摇摇头,要是父皇怀疑他,就不会将火兵营交予他管了,定是瞧着七弟心气不顺,他不止勾搭裴家,还要掌兵权,父皇不忌惮才怪!

他笑一笑,搭着司徒熠的肩膀走了。

司徒璟在叹气。

他没想到今儿会是这个结果,又有些怪司徒修:“你怎得那么老实,就这么认了?火兵营才设立没多久,有些疏漏也是常事,便是名将未必样样考虑得当的!”

“算了,本也有我的责任。”司徒修微微抬起头。

夜空浩瀚,上辈子他不曾看透,以为自己总能赢得想要的东西,以为司徒璟做皇帝了,他这一生也能逍遥无忧,然而,他不过是枚棋子,如今自大如司徒澜也是一样,他们做儿子的,何时能敌得过父亲呢?

该争的得争,该放的他就得放,正如裴臻提醒的,有时候退一步不是坏事。

他一双黑眸深不可测,好像潭水般,不知底下沉淀了什么。

司徒璟在瞬间,心头竟是一沉,也不知这是什么感觉。

好像,这个弟弟忽然离自己有些远了。

他笑着把手放在他肩头:“也罢,既然你不后悔,如今尘埃落定,想要抢回也抢不了了。走罢,咱们再去喝几杯!”

“五哥,五嫂还在等着你呢,喝什么?”司徒修掰开他的手,笑道,“你快些回去罢。”

才想起袁妙惠,司徒璟怕她又生气,忙与他告别一声。

司徒修沿着宫中长路,慢慢走着。

夜色深沉,好像这条路总也走不到尽头似的,想起自己那一生,也不过短短二十来年,就那样消逝了,他忽然觉得无比的孤寂。

裴臻到很晚才回来,兵马司不止来了大理寺卿陈大人,后来还来了锦衣卫指挥使贺方平,如今不管是周绎,或是幕后之人,只怕谁也做不了什么,那么只要裴应鸿真的没有杀人,就一定不会有事。

二老听到这消息总算松口气。

下人们也去四处告知,裴玉娇终于能安睡,她原本真的很担心裴应鸿,本来他已经逃过一劫,没有娶甄姑娘,谁想到又惹了人命案,幸好没什么事儿,她终于能放心了,可就在这时,忽然听见窗棱上发出轻微的敲击声。

当当当三下,她吓一跳,原是想叫竹苓去看,可不知为何,心头忽地生出一种异样之感,她也不知这是什么。鬼使神差的自己起来,走到对面,把窗口打开。

他立在月光下,笑容清浅,轻声道:“看来咱们两个还算心有灵犀。”

顶着夜色,他的脸看起来有些苍白,可仍是那样清贵,高不可攀,裴玉娇怔了怔,问道:“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突然想看看你。”他把手伸进来,摸摸她的脸。

手指冰冷,像冬日里的雪。

也不知他在外面站了多久,裴玉娇浑身一缩:“怎么会想来看我?今儿发生了那么多事。”她紧一紧披着的外衣,微微笑道,“不过爹爹说,哥哥没事儿了。”

“我知道,但是我管着的火兵营没有了,父皇叫我反省,交予四哥管。”

“啊,是你管的?”裴玉娇还不知,忙安慰道,“这也没什么,不是有句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嘛,说不定哪天还是你管呢。”反正司徒澜没个好下场,那么,自然还会轮到司徒修的。

他笑起来。

对面的人儿眉眼弯弯,笑容温和,像是黑夜里的一盏灯,他看见她,果然心情就好了。

“你刚才在做什么?”他问。

裴玉娇皱眉,将外衣给他看:“你没瞧见吗,我本来要睡觉了。”

是啊,她披着头发呢,假使他们已经成亲,这会儿他就能抱着她睡了,司徒修有些可惜。

“这么晚,王爷是不是…”裴玉娇想叫他回去,可一想到他不准自己说让他走,又抿住了嘴,换了个法子道,“你这样会冻着的,不对,你来我这儿,没别人发现吗?咱们家,夜里好多侍卫的。”

司徒修道:“还没有本王来不了的地方。”

“吹牛。”裴玉娇撇嘴儿,但又好奇,“你怎么来的?”

“叫马毅把人引开了。”他笑,所以很快裴臻就要发现,他道,“你过来些。”

她不肯。

他道:“那本王一直站在这儿,你陪着本王吗?”

这么冷的天,他疯了?裴玉娇没奈何,只得把头从窗子里探出去,他凑上去,亲了亲她的唇,又亲了亲她的脸,笑道:“真乖,晚上做梦记得梦到本王。”

她红了脸,一下把头又缩了回去,把窗一关:“王爷快些走罢!”

有东西隔着,她可以说了,不怕他又罚她。

司徒修在外面轻声一笑:“本王走了。”

听到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静寂无声,她忍不住又偷偷打开窗,迎着风,外面的窗棂上,插着支淡黄色的金梅。

摘下来,放在鼻尖一嗅,清香扑鼻,她微微笑起来,心里莫名的甜,好像吃了块糖一样。

第072章

不到两日,裴应鸿就被放出来了。

马氏拉着他上上下下的看,生怕他在狱中被人欺负,裴玉画凑近了闻到一股子臭味,捏着鼻子道:“真难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掉到臭水沟里去了呢!”

之前担心的要命,现在一见到又没有好口气。

裴应鸿嘻嘻一笑:“我听大妹妹说,你昨儿很着急,一个人冲到王府去了,是不是?”

“谁管你啊。”裴玉画斜睨他一眼,“我是去瞧爹爹的!”

见两人还顾得上斗嘴,太夫人笑道:“好了,好了,快去洗澡换身衣服,现在这身就扔了,往后莫再穿。”

进过牢狱的,都嫌它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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