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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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韫玉慢慢回过神, 见到陈静梅这样子,忙道:“姑姑,你快起来,”叫宋嬷嬷,“你扶着姑姑起来。”

陈静梅忍不住哭道:“都是我不好,没有教好琼芝,娘娘你千万不要理会她的话,她懂什么?皇上如此宠爱娘娘,谁也比不上的。”

宋嬷嬷实在是憋不得了,厉声道:“姑奶奶,不要怪奴婢多话,这表姑娘好歹也是十五岁的人了,怎得如此不着调?我看也不能在这里呆着了!”

“是是是,琼芝,你快些给娘娘道个歉,退出去罢。”陈静梅站起来就去拽许琼芝的手,拽得紧紧的,几乎要将她的皮肤抓破,流出血来。

母亲这种样子,许琼芝从来没有见过,那是恐惧,恼恨,伤心交织在一起,让她觉得窒息,透不过气来。

“琼芝,快说你错了。”陈静梅催促。

许琼芝此时也不知道怎么办了,只能听从陈静梅的话,跪下来道:“娘娘,”刚刚开口,却突然听见一声奇怪的声音,陈韫玉干呕了起来。

宋嬷嬷见状,连忙叫桂心去请太医。

陈静梅扑上去:“阿玉,阿玉,你怎么了?”

来得时候,听说陈韫玉已经不吐了,怎么这会儿又…许琼芝瞧着这表姐,看她伸着脖子的样子,突然面无人色,她终于知道母亲为什么会害怕了!

许琼芝手指由不得抖了起来,她不过是看不惯陈韫玉不相帮,想叫她心里不痛快,她没有想过要害肚子里的孩子的。

她没有。

她想都没想过。

众人这时都进了来,罗氏坐在床边,抚着女儿的后背,叫道:“阿玉,你忍一下,别一直吐,忍着就会停下的。”

她心疼得哭了。

消息传到祁徽那里,他正跟陈敏中对弈,差点将棋盘都打翻。

“怎么回事?”他沉声问。

小黄门颤声道:“奴婢,奴婢也不太清楚…”

祁徽一甩袖子朝延福宫而去。

事关女儿,陈敏中自然要跟着去看的。

太医院里所有的太医都过来了,一个个额头上满溢着汗,显见走得匆忙,来不及问候,全都进去了内殿。

随后祁徽就到了。

他在屏风旁看了一眼,发现太医在把脉,便是驻足在那里,过得片刻,忽地转过身,看向了殿内所有的人,淡淡道:“到底出了何事,阿玉明明已经好了。”

语气没有什么起伏,但听到耳朵里,却冰寒彻骨。

许琼芝浑身一抖,缩在陈静梅的身后。

自己孩子再不对,那也是自己的孩子,更何况,这都是她一手造成的,教错了!陈静梅虽然后悔,但那是她的女儿,就算以命换命,也不会犹豫。她深吸一口气,直起身道:“皇上,是臣妾…”但却被老夫人打断了,“皇上,等太医看过再说吧,我们也不太清楚,皇上到时候问阿玉就是了。”

在殿内的宋嬷嬷听见了,嘴唇一抿。

陈静梅微微闭起眼睛。

许琼芝脸色惨白,从未有一刻,那么的害怕。

要是陈韫玉等会儿告诉祁徽,她说了什么,是不是自己就要死了?她为什么那么蠢,想着要报复陈韫玉?而今连累母亲,还有老夫人…

她们为了自己,都不惜出面。

然而,一切还是要看表姐的态度的。

她浑身没了力气,几乎瘫软在地上。

把过脉之后,祁徽走到床边坐下,握着陈韫玉的手,问太医:“如何?”

太医们交换了意见,傅大夫道:“娘娘胎相还是稳的,皇上不用担心。”

“那为何又吐了?”

“一时情志变动,幸好娘娘底子好,倒没有影响…”

“你的意思,以后也不会再吐?”

“这,难说。”傅大夫为难,“寻常呕吐多是要三个月的,娘娘两个月就不吐了,突然又起,怕是难以立刻恢复,或许又吐得一月半月呢。”

祁徽心头恼火,眯起眼睛,在陈韫玉的手背上轻抚了两下:“刚才发生什么了?谁欺负你不成?你告诉朕。”

“都是妾身娘家人,怎么会欺负我?”陈韫玉笑一笑,“喜怒哀乐皆为情志,今日同聚一堂,我是太过欢喜了。”

她刚才看到姑姑打了表妹一巴掌,看着姑姑膝行过来,看着表妹后来也跪下了,她怎么忍心还说什么?祁徽的作风她是清楚的,从不拖泥带水,就好比深夜里的那场宫变,还有与靖王的对战,哪一次不是血流成河?

她难道看着祁徽去对付一个小姑娘吗?许琼芝才十五岁,在家里,她说话就是这般口无遮拦的,只不过,这次的话叫自己听了不舒服,照理是不该讲。

想着,陈韫玉头有些疼,靠在祁徽的胸口:“我累了,想睡会儿。本来也是要歇息的,不知怎么,就反胃了,可能早上吃多了月饼。”

呵,她的话,祁徽一个字都不信。

世上还会有太过高兴,所以吐了的人吗?

祁徽不动声色:“那你睡罢,朕叫他们都先回去。”

“啊?”陈韫玉一怔,“皇上要赶他们走?”

“对,留在这里,万一你等会儿又欢喜得吐了呢?”祁徽手抚在她脸颊上,“好不容易长胖了一点,总不能又瘦下来,所以,朕不能让你再欢喜了。”

这话简直叫陈韫玉无法辩驳,她呆呆得看着祁徽,只觉哑巴吃黄连。

祁徽走出去道:“阿玉无事了。”

众人都松了口气。

但祁徽接下来就道:“你们都走吧,阿玉今日不方便再招待你们。”

众人瞬时又变了脸色,心知祁徽这是不悦了,不由忐忑不安,但皇上下了逐客令,实在不敢停留,便是纷纷告退。

老夫人同陈静梅,许琼芝坐在一辆马车上,低声道:“在宫里我不方便问,你们现在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琼芝,可是你犯了错?”

许琼芝不敢说。

陈静梅道:“娘您不要问了。”

“我替你们说话,你叫我不要问?好,你是不把我当娘了。”

陈静梅忍不住哭起来,只好将来龙去脉讲了,老夫人极是震惊,瞪着许琼芝,半响幽幽一叹:“你这耳光挨得值当,要我说,还得打你一巴掌!琼芝,我真没想到,你会这样对待阿玉,她哪里对不起你?那周王的事情,是我让她不要管的!而今看来,你这等性子,嫁哪户人家,能过得下去?”

从不责备的老夫人,此刻毫不容情,许琼芝捂着脸哭。

老夫人厉声道:“皇上刚才问时,我遮掩过去,因知道不管发生什么,阿玉肯定会护着我们的。这孩子的性子我清楚,但你们记得,尤其是你,琼芝,你可是欠了阿玉一条命了!”

许琼芝呜咽着点点头。

“你回去好好反省罢,以后再出这种事,我不会认你这个外孙女儿。”老夫人以前当许琼芝只是天真直率,没料到差点捅出天大的窟窿。

这回幸好陈韫玉腹中胎儿没事!

被母亲,祖母轮番责备,只觉自己没法见人了,许琼芝将脸整个埋在膝头。

陈静梅看着,叹了口气。

太过累了,陈韫玉一直睡到下午申时才醒,宋嬷嬷心惊胆战端了吃食过来,生怕她又要呕吐,恨不得先去拜个菩萨,求个保佑。

陈韫玉也有点怕,先没有吃,光喝了一杯水。

“皇上在做什么?”她问。

娘家人都走了,殿内又冷清清的了。

宋嬷嬷道:“景川侯来了,皇上同他,还有周王三个人去了御马监,不晓得是骑马还是做什么去了。”

她隐瞒了一件事,就在前不久,皇上叫长春把桂心叫过去了,桂心回来的时候,脸色发白,显见是受到了惊吓。不过她没有问,因不问,都晓得是怎么回事。

实在陈韫玉说的谎太不像话了,谁都会怀疑,别说是那么敏锐的皇上了。

说得会儿话,陈韫玉才吃东西。

主仆两个都有点担心,幸好吃得几口下来,没有吐,陈韫玉才大松了口气,兴高采烈将东西都吃光了。

“嬷嬷,这儿中秋光吃月饼,你晓得我们在苏州还吃什么吗?”她笑嘻嘻道,“吃糖芋头,又甜又糯,不知道多好吃呢。”

“那叫膳房做啊。”宋嬷嬷道,“芋头还不容易?”

“要那种小芋头,只有半个拳头大的,还有桂花浆,这得腌制几日呢,以前娘经常做的。”她想着站起来,叫桂心扶着走到外面,“我们也弄些桂花下来罢?”

宋嬷嬷笑道:“这也容易。”

几个人行到宫里的桂花林,叫宫人拿长杆子一打,很快就弄了一大篮子,陈韫玉抓起闻了闻,香透了。

“去御膳房拿些蜜糖,酸梅来。”陈韫玉有点流口水,打算教桂心腌制一坛子,到时候光吃这个桂花浆,都停不下来。

桂心忙就去了。

延福宫里,几个宫人忙忙碌碌,陈韫玉坐在榻上拿着鞋子,趁空隙绣一绣。已经做了一小半了,打算给祁徽做双十分舒服的,这样他应该不会扔掉了。

天色渐渐发暗。

长春过来请陈韫玉去赏月。

陈韫玉道:“不在这里赏月吗?”

长春道是。

她只好坐着凤辇跟着过去。

没想到,祁徽竟在荷花池上的游舫上等她,也不知哪里弄来的,她第一次看见。游舫上的甲板挂着花灯,上面铺着锦垫,摆着案几。

月亮升上来,在湖面上留下了倒影,被风一吹,月光好像碎了一样,满湖的清亮。

她坐上去,被这景致都惊艳了:“难怪皇上来这里赏月呢,真好看。”

祁徽搂住她的腰,低下头在唇上亲了亲:“这是朕同你第一次正式的过中秋,当然要找个好地方了。”

是说去年不曾好好过吧,陈韫玉心头甜,勾住他脖子:“这回的我一定会记一辈子。”

“这就一辈子了?”祁徽捏捏她的脸,“你再看。”

陈韫玉抬起眼,往湖面上找,什么都没有,正当要问祁徽到底看什么,却听远处传来啪的声,只见一串红色的烟花平地而起,直升到了上空,化作绚烂的花朵,又哗啦啦的落下来,撒在湖面上,泛起点点星光。

她啊的声,瞪圆了眼睛。

“烟花啊!”她惊讶,“不是过年才会放吗?”

祁徽莞尔:“朕是皇帝,想放就放,还管什么日子吗?”

她嘻嘻笑起来,搂住祁徽的腰:“就一个吗,还有吗?”

正问着,对岸便是连着放开了,一个接一个,也不知多久,将上空染得好像春日,百花盛开,争奇斗艳。

她心里也好像盛开了花,一朵朵的,忍不住将目光又落在祁徽的脸上。

男人一只手搂着腰,一只手握着她的手,狭长的眼眸映着烟火的光,温柔又璀璨。那世间最尊贵的男人,就在她身边,宠着她,喜欢着她。

那瞬间,她似乎满是欢喜,可不知为何,又有一丝的钝痛,莫名的就想起了许琼芝说的话。她平生第一次,尝到了这种滋味,患得患失。

是否有一日,祁徽身边还会有别的女人呢?她怎么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事情?陈韫玉慢慢靠向男人怀里,将脸贴在他衣襟上。

祁徽垂眸,轻抚她秀发:“怎么了,烟花不好看吗?”

“没有。”她低声道,“我是在想…”

“选秀吗?”

陈韫玉差点跳起来,抬起头看着男人:“皇上!”

那该死的许琼芝,不过,陈韫玉为他选秀的事情,忍不住呕吐,却是让他心情颇是微妙,祁徽低下头道:“是不是怕朕纳妃?”

陈韫玉手心发麻。

这件事儿她原不敢说的,没想到祁徽竟然捅破了,他定是找谁问了今日的事情。

“不说,那朕真要考虑了。”

“不,”陈韫玉忙道,“我怕…”她拉住祁徽的袖子,期期艾艾道,“可是我这样说了,皇上真的不会纳妃吗?”

“那朕如果纳了呢?”他问。

陈韫玉不能想象,她嫁给祁徽以来,他身边就没有什么侧室,所以她从来没想过,但现在…似乎一想,心里就难受得不得了,她不想看祁徽放烟花给别的女人看,她不想他抱着别人,不想他对别的女人好,不想…

她忍不住小口喘起气来。

眼见就要哭了,祁徽大约也猜到她会怎样了,这傻子,大概也只能哭罢,不然,凭她这性子还能做什么?

不过不对啊,她至少应该会更用力的贿赂下。

可能太着急忘了,祁徽莞尔,拿帕子擦一擦她眼睛:“朕要真的纳妃,就不会问你了,还哭鼻子,一点不动脑子。”

就怕她一直胡思乱想,他今日才要同她说清楚,省得又突然吐了。

陈韫玉破涕为笑:“皇上真的不纳妃吗?”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他做了承诺,陈韫玉高兴极了,脑中灵光一闪,伸出小手指,娇娇的道,“皇上再跟我拉钩钩。”

祁徽:…

作者有话要说:祁徽:你幼不幼稚?

陈韫玉:哼,你拉不拉?

祁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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