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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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琅使劲咬了咬唇,没吭声,刚伸手要去接,右手突然抽了一下,疼得她冷不丁的吸了口凉气。

“怎么了?”

“右手有点疼。”

“我看看。”沈连卿将托盘往侧一送,杏儿顺从的接了过去,他嘱咐林琅把手递过来,也不知怎么了,她下意识的伸过去后,又想往回缩。

沈连卿没给她这个机会,轻轻握住她细小的手腕,另一只手按住她的小臂,每按一下便询问她的反应。

“你会看?”

“久病成医。”

随着他每按一下发问,林琅回了两次后,直到他的手指按到她的手肘处,被他抓住的那只手的指头突然回拢,紧张地开始握拳。

“别用力,不然我摸不准。”他靠在她的身侧,这样的近,她都能闻到他身上的淡淡香气,那是从香囊里散发出味道。

“应该是伤到筋了,大约是之前扔石头太用力的缘故。”

他低声在她耳边说道,林琅一抬头接触到他的目光,柔和到里面仿佛掺了写说不清的味道,林琅的脸一下煮熟了,一颗心突然大作,赶紧低下头去,随口说:“可能是吧。”

沈连卿没松开手,反而打趣她道:“没想到你还有那么大的力气,猎鹰都能被你打下来。”

林琅四处乱看,目光被两人靠近的手吸引住了,沈连卿很白,是玉色的纯白,她的白却透着淡淡的粉,靠的很近,一大一小,形状都很好看,若是握在一起,会是什么样呢,她霎时想到山洞中隔着帕子相握时的场景,耳边再听到他的低沉的嗓音,交叠在一起犹如在脑中炸了一个霹雳雷。

林琅下意识地往回抽手,没想到没抽动,他的手轻轻地握住她的手腕,力道恰到正好,不疼却也挣脱不开,林琅一抬头,便撞进一望沉静如潭的眸子里,还带着些许笑意。

她心跳慌乱,这人倒是冷静的很。

林琅突然有点不高兴了,回望着沈连卿,一字一顿:“我力气再大也比不过崔公子,不过我记得你那时的话,若是遇到欺负,我倒是可以用那招。”说完她故意动了动胳膊,趁着沈连卿诧异一愣的瞬间终于把自己的胳膊解救出来了。

看着林琅有点得意的神色,沈连卿真要失笑一番,不过他修养甚好,被林琅揶揄也面不改色,“稍后我让人拿些药膏,你涂上几天,不要动手便好。”

林琅低头不吭声,小扇子似得睫毛一颤一颤的。

她看出来了,这人是借着看她胳膊不怀好意呢。

沈连卿见她这样唇边的笑意加深,知道她如今体虚,也不逗她了,吩咐杏儿喂她喝粥,临走前突然回头说了句:“我记得你还有别的家人,我已经派人去找了,若是有消息我会让你告诉你。”

在林琅意外期待的眼神下,沈连卿沉吟了下,“当然,你若是着急,也可以来找我,只是,怀里可别揣着石子。”

趁着林琅没反应过来,沈连卿微微一笑,离开房间。

留下林琅抓着被角,琢磨他的意思,他是让她主动去找他?

什么时辰,去哪儿找他都没说清楚,他到底什么意思。

倒是一旁的杏儿先出声,“小姐,他是什么人?”

杏儿问愣了林琅,稍稍一想便如一桶凉水倒在头上,过了片刻,她才开口说:“他叫崔珩。”

“崔珩?”杏儿睁大了双眼,“小姐确定?”

林琅点头,说起来,她知道的也就是他的名字,当然能确定。

杏儿的脸突然严肃起来,“据我所知,有这样身家相貌又名为崔珩的只有一位。”

在林琅好奇的目光下,杏儿道:“就是当今的丞相独子。”

杏儿说,崔珩在京中盛名已久,他的父亲是当朝宰相,因妻子病逝,多年未娶,膝下只有他一个嫡子,而崔珩自幼相貌出众,甚至说是很是特别,只因甚少出门不为人知他的真实容貌,不过他诗书甚好,但由于其母怀胎时受伤,导致崔珩自幼体弱多病,不得不常年在家长养病,因此更无缘仕途,但他还未婚娶,相貌世家皆是上乘,京中女子对他的仰慕自是不少。

杏儿也没想到今日真的见到传说中的崔珩了。

体弱多病?

多病倒是对的上,林琅与沈连卿相处中,他的确几次发病,每次都来势汹汹,最后一次差点身亡,体弱的话,按照刚才那厮抓着她手腕的力道,体弱就怪了。

她正闷头想着,杏儿在一旁问了句如同霹雳的话:“小姐,你对他可有意?”

刚才两人的动作眼神可瞒不了她,难得看到自家小姐哑然的模样,杏儿睁着一双柔美杏眼,紧盯着林琅不放。

第52章 团聚

林琅没有回答杏儿这个问题。

并不是想隐瞒或者羞怯,而是自己也有些弄不清对沈连卿的感情,或者说,是下意识的回避了。

就连杏儿都能知道崔公子的身份世家,品行来历,而她,也不过知道一个名字。

显然是有意隐瞒。

林琅觉得她与他的确是相逢于危难,有共度难关之情,可若是再深一层,便是天阖之距。

这种想法在看到屋内的摆设更加确定。

就连屋子里的炭都烧得这样暖而不呛人,对比她家一直烧柴,可见一斑。

于是林琅以自己饿了为由挡过了杏儿的问题,杏儿本是见到林琅十分欣喜,说这话也是逗她开心,但她一时忘记林琅的身份不如从前的主子,哪里能羞赧的和她言说,因此在见到林琅神色微变后,她就将之前沈连卿端进来的米粥送到林琅面前。

林琅接过喝了一口,这一路来惊险惨遇,可谓一直在担惊受怕,如今一碗热腾腾的美味米粥囫囵吞下,热气从口到喉顺流而下,不等热意翻涌再进一箸,暖意从胃扩散至四肢百骸,直至米粥殆尽,汗珠从额头后颈沁出,水汽渐渐蒸腾,林琅这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终于,能吃上一口热食了,林琅吸一口清凉之气,缓缓吐灼热之息。

杏儿从她手里接过瓷碗,递上一盏茶盅给林琅,等到林琅顺势接过喝了两口之后才突然想起来…这个这个…好像是崔公子喝过的?

“你你快拿走。”林琅心跳得飞快,只觉得一双唇都热起来了,把茶盏塞到莫名其妙的杏儿手里,她立刻躺下,拿被盖住自己的脑袋,生怕这时候那人再过来,若是让他知道了…“杏儿,给我换个杯子喝茶,我不要用这个。”

杏儿;“是。”她惆怅的抬头看了看房顶,悠悠贪恋一声,一别数日,她家小姐的心思她还是猜不透啊。

由于杏儿来了,林琅一直悬着的心放下一半,病也好的快了,等到她能起身下床,彻底好了能出门时,看到外面白雪皑皑,寒风吹来才恍然知道,如今已入冬了。

平叔到现在还没有消息,林琅仍旧在担忧,而且已时隔不少日子,因此她决定去问问沈连卿,不过她并不知道他在哪里,走了几步,看到廊前站着一个年轻小厮,便上前问道:“请问崔公子在何处?”

年轻小厮年纪很轻,个子比林琅高上一个头,但样貌很招人喜欢,尤其是长辈的那种。他有一双圆圆的眼睛,脸也是圆圆的,两边一对招风耳,脸上还有一种未脱的孩子气,笑起来的时候特别纯真,就如现在,他看到林琅一双眼睛刷的睁圆了,眨了两下,露出一个特别高兴又热情的笑容,“林小姐要见我们家爷?请跟我来,你叫我季明就好。”

林琅微微颔首:“麻烦你了。”

“林小姐不必客气。”他等了半个多久终于见到真人了!

端王全府的奴仆一半是以前公主服侍的老人,也有一部分是老王爷派来的,年轻的大多都是老辈儿的孩子,不过季明是例外,他是流浪在外,被沈连卿捡回来的,后来又认了木伯当义父,木伯一辈子除了打仗就是操心沈连卿的婚事,天天对季明耳提面令,身为沈连卿的贴身下人,年纪也差不太多,要多劝劝王爷,就这样,季明天天和这群老仆一样,开始操心起了沈连卿的婚事。

终于久旱逢甘霖,他们家王爷前些日子带回来个姑娘,还十分在意的样子,简直让整个府里的人都沸腾了。

多少年了啊,他们家王爷别说纳妾了,连姑娘碰都不碰一下啊!

他们王府可就爷一个嫡子啊!

这下终于来了个女眷,一定要让对方舒心放心,各种开心,要提起一百个精神头服侍,让对方离了这地方就活不下去的那种,这样肯定就舍不得离开王爷了。

现在哪怕只有一线希望,先弄出来个娃都可以!

只要王爷别再这么清心寡欲,他们全府上下是真怕沈连卿超脱世外去做了和尚,那他们真是要哭死了。

于是季明展开了自己巨大的热情,一路上不断提醒林琅小心走路,又问她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一边又开始主动讲说府中的华丽,他年少气盛,也没注意到林琅越来越沉默的脸庞,只以为她性子安静,一心想让她看到他们府里的好,当然,最好的,是他们爷。

季明自豪的想。

瑞雪正隆,银丝炭将屋内烧得暖和宜人,沈连卿穿着一袭薄衣,眼角眉梢凌厉动人。

屋内只有他与木伯两人,沈连卿端坐于上首,木伯大咧咧的坐在下面。

木伯:“王爷,徐诚刚把东西报给我,说是那山寨里的地火雷与霹雳弹都是别人给的,说是姓白,我估摸着就和山下那群人是一拨的,还有你说的那药,没两把刷子根本制不出来,能这么费心费力要至您于死地,会不会是那位?”他没敢直说,眼睛一眯暗示了下,显得一张脸更可怖了。

沈连卿一手摆了摆手,否定道:“不会是他,若是他要我死,下手不会这么轻,而且那药粉只能催发毒性,并不对症,估计是这位。”他将五指张开,跟木伯比了比,修长玉白的手指十分好看,木伯却吃了一惊。

“是他?王爷与他素无来往,他为何设计我们?”

“大约是从那位言行上察觉到什么了吧,毕竟他是那位最爱的孩子,”沈连卿低低地笑了笑,“不过只知其意,不知深浅,所以不怕对手没脑子,就怕脑子进水,贸然出手结果还失败,他估计也没想到后果吧,等我回京送他一份好礼。”

木伯瞪圆了眼睛,一拍椅子,“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这时季明喜滋滋的走进来,说林琅过来了,沈连卿露出一个浅笑:“让她进来吧。”

季明一看自家王爷笑的这样顿时心花怒放,有戏,太有戏了。

他出门,木伯也作揖离开,等道林琅进来时,屋内只有沈连卿一人,他目光柔和,声音低沉:“你来了。”短短的一句话,却好像他一直在等她似得。

林琅点头。

“身体好些了?”

“已经痊愈了,多谢崔公子关心。”林琅顿了顿,“崔公子呢?”

现在听她这般叫自己沈连卿真觉得刺耳,作茧自缚又怪得了谁呢,他沉吟道:“我已无事,你不必太过挂怀。”

她就是问一下,怎么到他那儿就成了太过挂怀,好像他知道她天天惦记他似得。

林琅飞快的看了他一眼,她不是个扭捏的人,自知与他并无可能,干脆直接了当,“崔公子,请问我的家人你可有消息?”

“你说的那位老汉我还未找到,不过木伯方才和我说了个趣事,说是不崀山下最近有一匹凶马,身高腿壮,脾气又燥,一些农人围着都没套住它,不知会不会是你家的那匹。”

会是毛豆吗?

林琅有点激动,“可以试试给它豆子,一颗一颗的往前面放,若是我家的马肯定会跟着走。”

沈连卿:“…”

这是马还是狗?

“好,我会差人试试。”

“麻烦崔公子了,等我到了京城,会让家中长辈备礼感谢。”这话说的有礼又冷淡,明明之前不是这样,为何短短数日,她突然拒人于千里之外?

不过沈连卿只一句话便化解,他扬眉一笑:“不必客气,之前你多次救我与危难,甚至最开始还怕我染上风寒为我脱衣…”

林琅蹭的一下脸就涨的通红,不是说好不提这个的嘛。

“请不要说这件事了!”

沈连卿眼睛一眨一眨,无辜极了,“我自然不会和其他人提起,如今只有你我,我只想你不要与我太过见外罢了。”说完在林琅的注视下还浅浅的弯了下唇角。

“…”他绝对是故意的!

林琅如今不愿与他有太多接触,越是了解,越是深陷其中,于是站起身福了下身:“那之后有劳,若是有消息,麻烦让季明告知我。”

沈连卿:“我会去和你说的。”

林琅垂下眼睫,没再言语,转身离去。

回去途中,她一直沉默,直到在庭院中看到一排大树,林琅觉得自己的手有点蠢蠢欲动了。

左右看没人,走到一棵树下,在杏儿不解的注视下,林琅掰下一小片树皮。

杏儿一惊,她想她家小姐真的在摧残植物这方面天赋异禀,这么高的书,树皮一定后硬,她家小姐小手一掰,就掉一小块,厉害厉害。

林琅心烦意乱,一边想沈连卿什么意思,一边又担忧平叔和京中的母亲哥哥,各种焦灼情绪混杂在一起,直到大叔被扒的露了白,杏儿在旁提醒,“小姐,天寒地冻,快回去吧。”而且就算要扒树皮也别可一个来啊,太明显了。

林琅发泄完情绪,和杏儿回了房。

远处的季明赶了过来,看了看被扒的树,苦思冥想,这是在暗示这个吗?

难不成是给爷儿看的?

现在男女传情的方式这么特别?

这个椭圆形状代表了什么呢?

年少的季明决定要看书学习一下,或许能从旁帮王爷一把,早点让府中有王妃!

沈连卿的动作很快,没几天,季明说沈连卿要见林琅,她收拾一番往大堂走去,却在庭院中看到了他。

玉冠束发,锦缎大氅,冬日雪白美景,中间站着眉目如画的沈连卿。

他朝她招了招手,林琅恍若梦中醒来,一步步向他走去,到了他的面前,沈连卿微微倾身,脸低下对着她,“转头看看。”

这张脸林琅真的喜欢,一时倒有点舍不得,直到听到马儿嘶鸣,林琅精神一震,回头一看,木伯牵着一匹高大黑马,黑马蹄子乱踏,不住的甩头想挣脱木伯,看起来暴躁极了。

“毛豆!”林琅飞奔过去,她个小够不到毛豆,只能手伸过去摸它的毛。

木伯见状要拦,“可别摸,这马儿劲儿大的很,还咬人咧。”

可毛豆并没有咬她,在见到林琅,它先是小心翼翼的上去闻了闻林琅,从手到脑袋,热气喷到林琅脸上她也没躲,等到林琅从怀里拿出装豆子的小袋子,一手的豆子放到它嘴下,毛豆的蹄子才不刨地,试探着伸舌舔了一口,嘎巴嘎巴的嚼着豆子,熟悉的味道传来,毛豆终于认出林琅了,委屈的把脑袋一低,伸到林琅面前求抚摸。

林琅伸手抱住它的大脖子,一边摸着它的鬃毛,它似乎又瘦了些,本来养出来的一点肉都没了,这段日子它也吃了不少苦吧,入冬没有吃的,又要提放着被抓,真是辛苦它了。

林琅将一袋子的豆子都喂给了毛豆,木伯在一边看得直啧嘴,他是见过这黑马的厉害,跑的快劲儿又大,徐诚费了不少功夫才抓到它,之前有个猎户一个不下心,差点头发都被它嚼了,这么个凶恶暴烈的马在一个小姑娘面前这么俯首帖耳的乖模样,真是令人感叹。

可没想到沈连卿给林琅的惊喜不止一个,在林琅安抚毛豆的时候,一旁突然乍响一声:“小姐!”

林琅惊讶一看,面黄肌瘦的中年汉子泪眼婆娑的奔过来,一张脸比以往更黑了,可喜悦之情盈余满面,这张愁眉苦脸的脸现在也欢喜起来,正是平叔。

林琅这下真的止不住红了眼睛,平叔是不一样的,他自小看着林琅长大,之前那样的险境,落到那群土匪手里,到底能不能活林琅也是忐忑,如今他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林琅顿时绷不住了,呜咽的喊了一声:“平叔…”

“小姐,杏儿也在,毛豆!太好了,太好了!”平叔老泪纵横,见有外人在抹了把脸,“小姐别哭,都过去了,大家没事、没事就好。”

林琅说不出话来,咬唇点头。

这时手上被塞了个暖炉,正是沈连卿,他低声道:“先进屋子吧,天冷别冻到了。”

他声音神情皆温柔至极,暖暖的手炉热了她的手指,一直传到她的心。

那里不自觉的开始怦怦跳动。

直到平叔纳闷的声音传来:“这位公子是?”

小剧场:

平叔(云将军站队):咦,这个在我家小姐旁边笑的这么不怀好意的男人是谁?长得这么好看,不行不行,这样的男人太招人,肯定不安于室,留不住,还是云将军那样的好,当兵的嘛,克己守规矩,我得劝劝小姐,杏儿,你也来。

杏儿(看条件站队):这可是崔家,丞相嫡子啊,必须要抓住机会!

平叔:我们中间出现了叛徒!毛豆,你说你站哪边?

毛豆(吃货):看谁给我豆子多喽。

第53章 心事

林琅握着手炉思绪一下子飘远。

她自小独立惯了,林怀瑾性格冷肃,母亲孱弱,自她懂事起便照顾家室,杏儿自来她家只是做好分内之事,很少会出言关心,而平叔虽然一直对他照料有加,遇到事时更担忧的却是不能对不起蕙娘和林怀瑾,因此可以说,林琅从没受到过太多的体贴,更没人会将她放到心尖儿上宠着,唯恐她受了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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