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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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善行摇了摇头，说：“孩子是保不住了。林姑娘现在也很危险，她下手的时候就没有打算让自己活命。虽然我替她缝了针，但恐怕也无多大用处，她的内脏受损而且失血过多，也许熬不过今晚。”

程善行的一番话说完后，大家全部无言，连石毅都明白了情况有多惨烈，不再多问什么。

“夫君！”焦急前来的林思容显然也听到了程善行的话，她的美颜顿时苍白，眼睛里充满着震惊苦楚的泪水。

石拓轻轻地揽过林思容的背，不语，只是请拍她的背安抚她。

“夫君，为什么妹妹要这样残忍对自己？”林思容的眼泪滚落下来，再也抑制不了情绪，痛苦着问。

“对不起…”我看着她悲痛欲绝的样子，心里的愧疚翻涌。

“秦妹妹，你对思宁做了什么？”林思容听到我的话，刹时浑身一颤，惊异地盯着我。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我只是想找她谈谈…”现在任何辩解已无用，如果林思宁真的死了，且又是一尸两命，我永远都无法原谅自己。

“你和她说了什么？！秦妹妹，我一直都待你好，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妹妹？你怎么能这样？！”林思容的情绪显得崩溃，她想骂我，但又说不出难听的词。

我垂着头不再为自己解释。我自己都原谅不了自己，又如何要别人原谅。

“就算孩子是二弟的，你也不可以这样做啊！我可怜的妹妹…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对她…”林思容的话语里带着恨意，但说着便哽咽住，只能扑在石拓胸口啜泣。

我的脑中不断浮现刚才看到的那一画面。林思宁肚子上那道深深的开口，那血肉模糊的块状，那一地的猩红液体，甚至还有那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好可怕！我竟无形中做了刽子手！

我恍恍惚惚地看着眼前这几张熟悉的脸，可是却看不清楚，只觉得他们都在用一种憎恶的眼神看着我，怪我恨我。我分不清是我的错觉，还是事实。

“堡主！堡主！”突然间远远的地方有一个下人跑过来。

“什么事？”石拓问道。

“二公子出事了！他才抽搐！脸上很难看！”那下人惊慌地回报。

我一听顿时整个人惊跳起来。枫出事了？老天！不要在这个时候！

第十三章 生亦无欢

我的思绪一片混乱，枫怎能在这个时候出事？林思宁出了这样的惨事，我还不知道该如何善后如何弥补，枫又要离我而去了？老天，为什么要这样残忍？！

急匆匆地跑向石枫的房间，一路脚步都不稳，跌跌撞撞。一头扑进房内，便就看到枫脸色苍白痛苦地在床上翻滚，他的四肢不断抽搐着，呼吸十分急促，好似一口气上不来就会死去。

“枫！”我的理智全失，冲上前去一把抱住了石枫的身子。

“枫！求你！等等我！不要在这个时候离开我！”我大声嘶喊，已毫无仪态可言。

用尽全身力气抱住他的腰身，希望他安稳下来，可是他好像已经陷入了痛苦的深渊，五官扭曲，嘴唇微张，呼吸困难。

“枫！不要！不要这样！不要——”我没有章法地喊着，内心惊恐万分。即使我曾做好最坏的准备，但是当着一刻真的来临，我才知道自己承受不了，会崩溃！

“秦然！你冷静点！不要箍住二弟的身体，他会更加呼吸不了！”石拓对我大喊一声，用强悍地力道将我拉开。

“枫——”我挣扎着想摆脱石拓拉扯着我的强劲手臂，但是我再使力都无法挣脱。

石拓不顾我的反抗，决然地将我抱起来带出了房门外。

“秦然，你听我说！冷静下来！”他将我放到地面上，用力地摇我的肩膀，“听我说！善行会救二弟，二弟一定不会有事！你一定要有信心，你要支持二弟！”

石拓的话让我刹时清醒过来。是的！现在我不能崩溃，我要用自己的信念去支持他，给他力量！

老天爷，你一定不能让枫就这样离开我！如果他能活过来，就让我减寿给他吧！我再也承受不起失去了！

我默默地双手合十，祷告着。我本不相信神鬼之说，但是现在不得不相信冥冥中自有主宰。我从现代到古代来走这一遭就是最好的证明。

石拓见我镇静下来，才松开了手。他看中我的眼神，十分沉痛。我已无心思去分辨，他是在为林思宁和枫忧心，还是为了其他。

守在房门口的时间分外难熬，程善行迟迟不出来，让我不由得恐惧着枫的情况是不是真的过于糟糕。也许只是半个时辰的时间，但是对我来说，犹如一年，甚至更久。

在我都快要不敢相信会有奇迹发生的时候，程善行终于开了门出来。

“秦然！枫弟醒了！”程善行激动而喜悦地对我轻喊道。

“啊！”我说不出任何话，只感到一瞬间便就热泪盈眶。

没有任何思考，我飞奔进房间。

“枫！”看到枫睁着眼睛虚弱地看着我，我内心里满溢感恩。

“然儿…”他低弱地唤着我。

“枫，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这些天我有多绝望，多害怕！”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一颗颗滚落下来。

“然儿，对不起，让你为我担惊受怕…”他轻轻地朝我伸出手，他的眼眸里是与我一样的深沉思念。

“枫，以后不许你再这样吓我！你要好好活着，不管发生什么事！”我握住他的手，把他的手掌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脸上摩挲着。

“再也不会了。然儿，我要守护你，所以我不会再让自己出事。”他一字一句清晰地告诉我，狭长的眸子闪着微光，好似重生给与了他新的力量。

泪眼朦胧中看着他的眼睛，我不再有任何话想说。这样就够了！只要他活者！

他用另一只手抚摸着我的发丝，再慢慢往下轻轻地抚着我的背，突然间用力一收紧，将我牢牢地扣住他的胸口。

这种时刻不再需要语言。我知道他的意思，他用动作在告诉我，他再也不会放开我。而我，亦然。

枫的身子恢复得很快，隔日已经可以下床。我为此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人一旦面临了失去，才知道所拥有的是多么珍贵。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自以为做得对，便去牺牲自己。因为我已经彻底明白，若枫失去了我，他即使得到了安稳的生活，他也不会快乐。由己推人，便是如此。

只是有一件事，我始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告诉枫。我的愧疚太深，林思宁的情形太不乐观。善行说，林思宁若会醒过来，便能存活下去。可是她将永远无法生育。

对一个女子来说，这是这么惨烈的事。被强暴，有了身孕，想和肚子里的孩子一起死，却连死都成全不了自己。就算她醒了，她这一辈子也是真的毁了。

“然儿，你怎么了？有心事？”枫细细地盯着我看，关切地问。

“枫，有件事我想告诉你。”我知道自己一定眉心紧锁，无法展颜。

“你说，不要害怕，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一样爱你，永远不会改变。”他安抚地轻拍我的脸颊。

“枫，林思宁出事了。她被抢匪非礼，有了五个月身孕。她说孩子是你的，于是前日我去找她谈话，但也许是我刺激了她，才使她对自己做了残忍的事。她亲手将肚子里的胎儿剖了出来。到现在她都还没有醒过来。”我闭上眼睛，一口气把话说完。

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到枫回话。我睁开眼睛看他，他的眉头深深皱着，神色凝重而痛心。

“枫？”我有些担心，他这样的反应可是怪我？

“然儿，你不要想太多，这件事不能怪你。”他沉声叹气，然后说，“我想去看看她。”

“嗯。”我点了点头，跟在他身边一起去林思宁的房间。

但是才到房间门口，就见林思容脸色惨白地守立在门口。她看到我来，眼神如利箭一般憎恨地朝我射过来。

我害怕看到她那样的眼神，犹如在提醒着我的罪孽，狠狠鞭笞着我。

“大嫂，思宁现在怎样了？”枫轻声问道。

林思容却好似没有听到一般，一言不发，只是死死地盯着我。

我从来没有见过温婉柔和的林思容这般激烈决绝的神情，她的眼神里布满恨意，就好像恨不得躺在里面昏迷的人是我。

我不敢对上她的眼睛，下意识地撇开头去。

这是门吱呀一声被打开，程善行走了出来。

“善行大哥，我妹妹情况怎么样？”林思容快步上前，焦急地问道。

“她醒了。没有生命危险了。”程善行宣布着这个好消息，口气却沉重。但是他没有再多说其他话，而事实上大家心里也都明白，即使现在林思宁醒了，她也依旧痛苦。也许，痛苦深重到宁愿她自己已经死掉。

林思容一听完程善行的话就急忙地跨进房内，枫也随后跟进去。而我，竟感到胆怯，不知该如何面对林思宁。

“妹妹，你觉得怎么样？还痛不痛？你别担心，你很快会好起来。”

我杵在门口，听着里面的声音，脚步像僵住了一般无法移动，只能远远看着。

林思宁没有看向她的姐姐，她的表情木然，没有一丝情绪。没有哭也没有闹，却让人更加感到担心，她的周身仿佛围绕着死寂的气息。

“思宁妹妹？”枫轻柔地换了一句。

她看到枫之后，眼珠子突然动了动，嘴里低低地吐出一句话。

“枫哥哥，你可不可以娶我。”

这不是一句问话，也不是刁蛮的要求，是毫无起伏的喃喃自语。她说完话，眼睛又黯沉下去，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枫没有立刻回答。因为他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的神色，但是可以想象，必定是用痛惜的眼神看着她。

我不觉得吃醋，也不觉得心酸，只是有一种无法言喻的痛在心底慢慢蔓延开来，我知道这是我的愧疚，我将要背负一辈子的愧疚。

第十四章 自私一次

房间内，石枫轻声对林思宁说：“思宁妹妹，你好好养身子，什么都别多想，知道吗？”

林思宁没有任何反应，睁大的眼睛没有焦点，恍惚无神。

“妹妹？你睡一会儿吧？你的身子还很虚弱，要好好调养。什么事都过去了，姐姐在你身边，你不要害怕。”石夫人轻轻地抚摸着林思宁散乱的发丝，柔声安慰着。

但是石夫人泛红的眼睛却朝我瞥过来，那憎恨和厌恶无比剧烈。

我僵在门边，无法动弹。我这一生没有害过任何一个人，问心无愧，今次却在无心之下使得林思宁如此惨烈。

“然儿？”

石枫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出来，忧心地看着我。

我茫然地抬头看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要娶林思宁吗？为什么弥补我的错，他要这样做吗？

“然儿，你跟我来。”石枫见我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一把拉过我的手，将我带离。

回到房间，他才松开我的手，对上我的眼睛，大声说：“然儿，你看着我！听我说！”

“嗯？”我从喉咙里挤出一点声音。

“然儿，你听着！这件事是谁也不愿意看到的不幸，但不是你的错！你不要把责任背上身！是那些丧尽天良的混蛋的错！”石枫的双手牢牢地扶着我的肩膀，铮声说道。

其实他说的道理，我也明白。只是我终究不能忘记，是我屈找了林思宁，刺激了她，才会使她做出自残的事。如果不是如此，她也不会落得终生不育的悲惨下场。

“然儿。我们离开石家堡吧。我们经历过这么多事，也该过我们自己的日子了。我带你去四处走走，你就当散心。然后我们到扬州定居，那里有石家堡的产业，我们在那里替大哥打点那边的生意。”石枫认真地看着我的眸子，坚定地说。

我有些想哭。真的很累。这么多事情的发生，让我的身心都濒临崩溃。

“然儿，皇帝将我们赐死，从此以后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石枫和秦然，我们便也可重生。把过去的所有磨难都忘记，我们快乐地生活，好不好？”他的声音转柔，爱怜地看着我。

我点了点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如果可以忘记过去的所有，那多好！

石枫轻轻地替我擦拭眼泪，然后用力地将我抱紧。他紧绷的手臂让我知道，他多么害怕我不快乐。

我不可以再这样黯然下去，我要给我爱的人一份快乐的爱。从今往后，我必须活得幸福，那才是对他的爱的最好回报。而林思宁，我只有歉疚到底了，我无法将枫让给她，无法！

*

我和石枫打定主意离开后，便去向石拓辞行。石拓没有挽留，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继而对石枫说：“你们要幸福。”没有更多的话，也没有诸多交代。

我不敢去向石夫人告别。她恨我，我在这个时候和石枫离开，她一定更恨我。可是，就让我自私这一次吧，我不能把自己爱的人拱手相让，这对枫也是不公平。就让我们自私地去过平静的生活吧。

“然儿，你还有东西要收拾吗？如果没有，我们即刻起程吧。”枫温柔地看着我，轻拍我的肩，示意我别想太多。

“枫，我要去和落落说些话。很快回来。你等我。”我振作地露出一个微笑，对他说。

“好。去吧，我等你。”他回我一个笑容，用力抱了我一下，好似在给我力量。

但我还没有出了房门，落落就已经跑来。

“然，你要走了？！”她一把推开门，喊道。

“落，你来了。我正要去找你。”我回道。

“然儿，你们好好话别。我先出去。”枫对落落点了点头，便走出房间。

“然！”落落唤着我的名字，泫然欲泣。

“落，你和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和你们一起走？”

“是。离开这里，忘记所有不开心的事。你一定会有新的生活。”

落落半晌没有回话，怔怔地看着我，然后从怀里拿出那面我给她的铜镜。

“然，我不走。铜镜已经破了。”她低低地喃说。

“为什么会破了？这和你走不走有什么关系？”我疑惑地问。

“昨夜我做了一个梦。梦里，铜镜问我，愿不愿意回道现代。我说，不。到我梦醒后，找出铜镜来看，它已经破了。这是告诉我，我再也回不去了。”她有些出神地看着裂开一道痕的镜面，低声说着。

“落，那你更要和我一起离开！你在这里不会快乐！跟我走，我和枫会照顾你，你会认识新的人，你会忘记在这里的事！”我说得激动，但是心里却知道说服不了她。她平日虽然总是开朗的样子，但是固执起来的时候却很极端。

“然，你知道我的。我不会走。”她抬起眼看我，眼眶有些湿润，但是忍住没有让眼泪流下来，只是用很平淡而又很坚决的口气这么对我说。

我轻叹了口气，知道再劝也无用，于是只说：“落，我会写信给你。如果有一天你改变了心意，就马上来找我，知道吗？”

“嗯！”她用力地点头，不舍地看着我。

“落，别怕。你还有我。随身可以来找我。”我轻轻地上前抱住她，心里为她难过，又恨无力。

第十五章 新的开始（结局）

我和石枫离开石家堡的时候，程善行和凤娘还有石毅和落落一直送我们到堡门口。石拓没有露面，林思容自然也不可能出现。

“二哥，等你们游山玩水之后在扬州定居，我就去看你们。”石毅爽朗一笑，大声说道。

“好。到时我会飞鸽传书回来。你们不用担心。”石枫也微笑着说。

“二嫂，”石毅转头朝我戏谑地笑着说，“现在可以叫你二嫂了，虽然二哥曾经立了誓终生不娶，但名分这回事本来也就虚无，你在我心里永远是唯一的二嫂。以后我屈看你们，你可要好好地招待我这个小叔子。”

我忍不住也露出笑容，用力地点头。我知道石毅说这些话是想让离别的气氛不要太感伤。近段时间石家堡发生了太多事，大家一直都很沉重，只有石毅始终是最乐观的一个。

“石毅，你要帮我好好照顾落落。”我对石毅交代道。

“当然了。二嫂的话，我岂敢不听。”石毅扬声回道，转而对落落眨了眨眼睛，说，“我干脆认你做妹妹好了，以后你就是石家堡的四小姐，你说好不好？”

“谁要做你妹妹了！我要做你姐姐！”落落的眼眶虽然红着，但是还是大声反驳石毅。

“做我姐姐？我才不要！我从小到大都是辈分最低的，这次怎么说也要做你哥哥！”石毅故意皱起眉头，嚷道。

看他们俩这么斗嘴，我不由得略微放心了一些。其实如果他们能成为一对，我倒是乐见其成的。

“秦然丫头，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凤娘这时才出声，一直以来她对我都是善意，我知道。

“大家放心吧，我会照顾好然儿的。”石枫揽过我的肩，对大家宣告道。

程善行一直没有说话，眼神却是关切的。他是不喜多言的人，他站在凤娘身边，如同一棵稳重的大树守护着她。他们相依偎的一幕让我看着觉得安慰，石家堡总算有人得到爱的温暖。

“时辰不早了，然儿，我们该走了。大家各自保重，有时间到扬州来看我们。”枫对其他人微微点头示意，然后牵起我的手。

我在临走前，回头看了看石家堡的大门。也许石拓就在门后，也许他正想着一些什么。但是我已无从得知了。

离开，也许对所有人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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