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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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可不傻!

安妈妈抬头,望着如锦怔怔地说不出话。事实上,她心里也很矛盾,为什么二爷会娶这样的女子?一个不得夫人心、不如老爷意的妻子。唐家和薛府的关系,她也是略知一二的。当年那般大的事迹,都说是薛家污蔑了唐家,安妈妈心底也清楚。

就是因为这样,安妈妈才觉得薛如锦和唐子默的婚姻不会长久。其实,很多人心里都明白这个道理。便是二爷,对这新少奶奶关心异常,对亲事也小心翼翼地维护着。

虽然这是二爷想要的女子,但要自己成日伺候这样一个女人,确是做不到的。

身为安家的媳妇,要遵循自己夫君生前的那句嘱托,一定要保住安家的独苗。但是那个大侄子安平,实在是荒唐的可以。还有他那个母亲,自己不计前嫌接济她们娘俩,可她却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

自己以德报怨,她却不晓得知恩报德。

“奶奶说什么,奴婢怎么听不明白。”

安妈妈说着抬头望了如锦,复又道:“二爷是老奴一手带大的,怎么可能会为他寻烦心事?”

“那便是妈妈,想给我寻烦心事了?”如锦抿嘴笑着说完,“安妈妈,我敬你是二爷的乳娘,从来没为难过你。虽说你对我心有芥蒂,但我对你亦也防了几分。很多过去的事,想来妈妈是个聪明人,怎能连累无辜?”

安妈妈一时怔住,不知如何回答。

“我也清楚,妈妈你是不怎么待见我的。”

“老奴不敢。”安妈妈俯首。

如锦冷笑,“你敢,你心中就是这么想的。”见对方愕然,如锦继续道:“只是这门亲事,不是你我谁看不看好或是乐不乐见,就可以左右的。”

后者只是望着如锦,心中五味杂陈。她本以为,新少奶奶是会动怒的,却不想这般心平气和。

如锦也不想同她说得面红耳赤,谁都有谁的思想,她能对四姑太太母子关照,想来是一直都有联系。她心中的仇恨不深,更多的是怨气吧?

“妈妈,我虽不是好挑事的人,却也不是个怕事之人。我这般说,你可懂?”

望着神色自若的如锦,安妈妈心下闪过挣扎,自己只是对薛家不满,看不惯她府上的作风罢了。

“奶奶可在屋子里?”二人正僵持着,外面传来唐子默的问话。

小丫头恭敬的声音:“回二爷,在的。”

望向门口,只见一身紫色偏襟右衽长袍的唐子默掀了帘子走进来,他腰间系着紫缎的阔边的腰带,上面只挂着一块小巧玲珑的鲤鱼玉佩。穿着比先前利落简单,凭添了几分严肃,脸色亦不如往日那般轻松温和,几分绷紧。

待见着屋子里的情形,唐子默微微愣了愣,转而望着自炕上起身朝自己走来的妻子。

如锦一改方才的不悦与沉重,展颜笑着站在唐子默身旁,似是为了表现自然,还特地帮他理了理衣袖,嘴中柔声道:“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唐子默跟着如锦往前走去,等坐下后看着面前的安妈妈,淡淡吩咐道:“妈妈没什么事,就先下去吧。”

安妈妈抬头,不解地目光看向唐子默。是知道了,所以对自己的所为不悦?

不对、不对,他怎么可能会这么快知道。观察着唐子默眉角,都发现一股淡淡的忧愁,安妈妈心中甚为忧心。可另一方,又担心如锦待会便将早前的事情告诉二爷,心头闪过一丝矛盾,迟迟地站在那,竟是望了抬脚。

见着安妈妈没有动身,唐子默面色一滞,原本并没有觉得怎么样,现下回想,倒是自己口气太冷了么?

唐子默脸色稍霁,重复地说道:“妈妈,你先下去吧。”口气比方才好了很多。

安妈妈的目光在如锦和唐子默二人身上逗留,最后点头行礼退下。

如锦见唐子默神色凝重,心道他必是有事要说,对着白英二人也挥了挥手。待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二人,唐子默抬头看了如锦好几下,却一直都是欲言又止,没说一个字出来。

如锦知道唐子默心里有烦心事,却又不知如何调节这有些微冷的气氛,目光便落到他腰间挂着的玉佩上。鲤鱼只手指长,却很精致,不禁想起他年前送与自己的双鱼含珠的玉佩,心中一动,伸手便抚了上去。

唐子默本正愁不知如何开口,突然发觉妻子动作,目光随之望去,落在自己身上的玉佩上,轻轻开口道:“可是喜欢?”

如锦抬头,见丈夫眸带柔情,顺着就点点头,继而说道:“很漂亮。”

唐子默的手落在上方的如意络子上,微微一用力,玉佩就落于他的大手间。手指摩挲了下上面的鱼鳞,轻道:“没有我上回送你的好看。”见妻子抬头,似是解释便道:“此鱼成单。”

听出了丈夫的弦外之音,如锦愣了下即道:“一条无束,自由。”

唐子默拿着玉佩的手微微一滞,回道:“再是自由,也终是孤独。”

似是不习惯这种话题,如锦没有接下去。唐子默亦觉得气氛有些僵硬,转而道:“这玉佩,配上你的那块就好了。”

“啊?”如锦眸中带惑。

唐子默嘴角带笑,“还记得咱们第一回正式见面的时候嘛?”没听得妻子接话,唐子默心里闪过一丝失落,却还是继续道:“是在咱们府上啊。”

得了提醒,如锦恍然大悟,脸上带着讪讪的笑意。

那回,唐子默可让人觉得无奈,就那样直接问自己,真教人觉得他无礼,还生恼意。

“我上回,是不是恼着你了?”唐子默轻问。

如锦面色诧异,望着丈夫,心中只能赞叹他的聪明。

“那天你身上带了玉浮雕荷花鳜鱼玉佩,呵呵~我也是不经意间发现的。那次我想着靠近你,你对我却那般警惕。”唐子默的话中带了几分玩笑的意味,嘴边亦透着苦笑。

呃…那天自己是带了带了玉浮雕荷花鳜鱼玉佩吗?

原来他送的那精致玉佩,也是别有意思的。如锦面色倏地红了几分,抬起眸子望着面前的人,只觉得自己手上一暖,已被他握在了手心。

唐子默坚定的目光投在妻子的身上,无比郑重地说道:“相濡以沫的玉佩,我希望你喜欢,亦相信咱们能做到!”说得这般认真,似是急于表明、强调些什么。

第233章 会死吗

被唐子默专注的目光望得一怔,如锦本绯红的脸庞漫上疑惑。从方才丈夫进屋的一刻起,自己就感受到了他身上的那股忧愁,便是连他平日里敬重无比的安妈妈,都未如从前那般热情。隐隐地带着一丝随意、一丝急迫,将人就遣了下去。

那道打量的目光落在自己同安妈妈身上,很明显他是发觉出了异常。可他没有问,反同自己说起玉佩的事。如锦望着这般凝重的唐子默,心头闪过各种猜测。他遇事一向沉静,还真是头一回见着他如此的神色。

如锦被唐子默握着的手指轻轻一动,轻而易举地就换来了他的注意,抿了抿嘴唇,小心翼翼地就开口问道:“怎么了?”

唐子默望着一脸紧张的妻子,说是紧张,但那眸子里的担忧,更多的是为自己。心下无比矛盾,到底该不该说、要不要说?眉头皱紧,唐子默只望着不远处的案台,盯着那上面镂空小香盒发呆。

随着丈夫的目光看过去,如锦脸色顿了顿,转而似是明白了什么,开口即道:“怎么了,是不是那恬月香查出来什么了?”

唐子默移开眼,复又看了看妻子,明明是二月的天,但就是觉得屋子里无比闷热。唐子默心绪不宁,又似是不知如何开口,只好别开眼,淡淡回道:“嗯,查出来了。”饶是有所遮掩,声音却依旧沉重。

“是香有问题?”如锦试探性地问出口。

其实看丈夫的神色,自己就该知道答案了。若没有问题,他不会如此。唐子默不是个喜怒形于色的人,可眼下他却遮不住内心的焦虑。渐渐的,如锦的心也跟着起伏了起来,真的会是大嫂吗?

她从前一直在郝洲,如何就同自己结了怨?

“很严重?”口气略作轻松,可心底却害怕唐子默说出答案。

如锦的问题,唐子默不知该如何回答。还不待想着说辞的时候,就感觉到妻子的手挣了开,低头望了望,只见她双手搅在腹前,明显很是无措。张了张口,却没有出声。那样的调查结果,绝对是始料未及。太过突然,以至于唐子默在院外徘徊了许久,都没有想到该如何同妻子开口。

“我用恬月香的日子已有月余,会…会死吗?”如锦嘴角挂着苦楚,如何就不明不白就又着了人家的道?

许是真心想不到沈愉要害自己的理由,如锦心生感伤,难道即使换了身份、换了背景,依旧是人家的眼中钉、肉中刺?便又是这样糊里糊涂,就要丢了命吗?

自己从不曾害人一分,为何总会有那么多人想取自己的性命?

生活当真不是壹加壹,你对她好,她就会对你好的。感情的付出,从来都不平等,用真情换对方的假意,着了道却也只是自寻。今生的迷茫,前世的委屈,突然聚在心头,似丝线般紧紧缠着如锦,任如何拉扯,总也剪不断理还乱。

思绪越发的模糊,耳旁又听不到唐子默的回答。如锦受不了心底的烦躁与不安,倏地站起身,走到窗边,望向外面,光秃秃的枝干上竟是隐隐冒出了绿芽,在这还死气沉沉的天际,显得明眼不少。

手指轻轻搭在窗柩上,如锦缓缓道:“今年的春天,来得竟是这般早。”

天气还没转暖,绿芽却先冒了出来,如锦的眼神恢复清明,心在这一瞬无比平静。

便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他没有回答,是默认了吗?那自己还有多少日子,她还能看到多少次日出?怎么能如此短暂,她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她还没有看着薛弄芸和陈浩宁得到该有的惩罚,她还没有将陈家的事情弄清楚,还没有开展行动。她心底那团仇恨的怒火,在这半年多的日子中,面上压抑,但无形中却已经越滚越大。

她还没有体会到为人妻的幸福,她从前幻想过的相夫教子,女人该有的一切,她都没有做到。

许是到了这种时刻,如锦才发觉她真的荒废了很多时日。刚重生的时候,她同自己说是在边城,无法接触到燕京,所以必须忍。等到回了燕京,复又看到那些人的面孔,她在心底强调自己的身份,告知自己不必那般着急。待等到出嫁的时日,她也同自己说,身为姑娘家有诸多不便,等到为人妇再慢慢调查也不迟。

如锦为自己寻了诸多的借口,一拖再拖,不过是因为面对陈家,那呆了近五年的宅子,那般熟悉的地方、那些熟悉的面孔,她终究狠不下心。而心里,说服自己的理由,便是一直都觉得时间还长,想着慢慢来。

可不防、尽是又要迎来一个生命的尽头。

眼下,如锦才发现若是没能查清楚那些点滴,才真的是她的遗憾。

她不甘心!

可…还有时间吗?

唐子默还坐在炕上,脑海中就一直重复着妻子的那句话,“会死吗…会死吗…会死吗…”

他是知道没那么严重,见着她起身离开,也心知她误会了。但没有立即出声,不是因为他故意想去吓她,而是当听到那个死字的时候,他竟然全身一冷,便是连心都颤了几分。

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她处于那般危险的状态,自己却一直浑然不觉。唐子默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自己这算是什么丈夫!连妻子的安全都护不了,让她陷于那般危险的境地,让她害怕、让她恐惧,真是罪不可恕!

她正是花季,虽然嫁给了自己,却还没有及笄。乍以为自己性命堪忧,本以为她会大吵大闹,无措地说怎么会这样,着急地问怎么办。可现下,却那般安静的走到窗边,说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今年的春天,来得竟是这般早。”

节气…她竟然还赏起了景来?

她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总能给自己带来那么多的意外。可望着那抹倚在窗前的身姿,如此单薄,消瘦的双肩不知为何有些抖动,也不似是在哭泣。虽看不到她的正面,唐子默却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她周身的那抹沉重、失落,亦或是绝望。

她的眼眸正对着那抹鲜绿,该是如何的心境?

看着看着,倒是唐子默率先受不住这屋子里的凝重与压抑。心底的好奇促使他走过去,去了解她在想些什么?

站起身,唐子默毅然朝如锦那走去,待到她身后,紧紧环住她的腰肢,似是只有这样,才觉得她是真实的。弓着腰低下,唐子默的下巴枕在如锦的肩上,轻轻道:“没有那般严重,你想多了。”

如锦面色顿了顿,这才道:“不是吗?”

“自然,我唐子默的妻子,焉有这么好算计?放心,这个事,我一定会查清楚的。”觉得下巴被妻子的骨头咯得慌,唐子默就往如锦鲜白的脖颈那移去,可动了几下,总觉得哪里都是骨头,只好不停地换着姿势。

他的呼吸吐在自己的脖间,让如锦有些瘙痒,可许是心境变了,竟没有从前的那份娇羞。如锦的头只往旁边挪了挪,想远离下身后的男人,但腰间的双手却禁锢着自己的活动,如锦只好放弃动作,开口缓道:“那香不是取我的命,难道还真的就是让我多补充睡眠。呵,我倒不知旁人花了大心思,就只是为了这一点。”

如锦的声音有些缥缈,透着满不在乎,听在唐子默的耳里,只觉得揪心。终于受不住了这种语调,唐子默松开如锦,双手扣着她的双肩将她扳过来,正望着自己,却发觉她的脸色依旧。

嘴角似笑非笑,却那般惹人怜惜,明知她心底的痛楚,可面前的人却不表现分毫。

如锦望着近在咫尺的唐子默,也不管他是故意绕关子还是不想或是不能同自己说,开口即问:“真的不会死吗?”

她真的还没活够…

唐子默修长的食指抵住妻子的嘴唇,宠溺道:“自然不会,我还在,你如何能先死?”

“哦~那到底是什么香?”

如锦眼眸一沉,好似除了嗜睡,其他也没什么症状啊。

唉~原来还真的是同秦霞无关,竟然不是她。难道她那儿的茶,早前自己的忧虑,都只是一个偶然?

“便是个扰人神智的香,多用了不好。有助眠的效果,想来、想来你大嫂也是无心的。”

唐子默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眼睛都移开了。

这样的谎言,却是不得已而为之。

“无心的吗?”如锦轻轻重复着,紧接着又看着唐子默呢喃道:“我想也是。”说完将他搁在自己肩上的手掰开,复又转头,望向外面,微风佛来,丝毫没有凉意。

如锦似是感慨地道:“瞧,这风都不似冬日的那般刺寒,春风还真是温和。”

已经是第二次提到这个了,若方才的那一句,是因为心头苦涩和满心担忧才下意识说得,那这一句,说得可是真切。

唐子默不喜欢如锦身上带着这种万物似是不再有的情绪,明明是一句春日的话,也都被她说得这般沉重。轻笑了一声就站在她身后道:“近几年的春天都来得早了些,和去年差不多。”

如锦的眼眸突然敛下,长眉入鬓,叹道:“去年的春天,我没有见着。”

第234章 真相

唐子默身子一顿,复又听得妻子轻道:“燕京的春天,我还是头一次这般细看。”

如锦说着,转身绕过唐子默,就往内室走去。

唐子默抬眼望了眼窗外,复又想到去年的时候,武国公府一家因为如锦同秦枫的传言提早回了边城。她口中的意思,是这个么?跟着妻子走近内室,却见她停在床前的楠木红漆的圆桌前,目光落在那套釉下五彩春草纹茶几上。

唐子默自怀中取出一个灰褐色的小瓷瓶,上前几步放在桌上。对上妻子投来的目光,解释般道:“这是我那个验香朋友提炼的,你早前用了恬月香不少时日,总是得调养调养。”说完就别开了头。

如锦低头,望着那圆身的小瓷瓶就道:“是解药?”

很显然,她是真将恬月香当成了有毒之物…可便是她不信,自己却不能道出实情。唐子默讪讪一笑,不答反道:“不过是个调理身子的药丸,以防万一,每日服上一颗便好。”

如锦将桌上的瓷瓶置于手中,左右瞧了瞧,才将上面的红布绵塞取掉,凑近鼻尖闻了闻,当下就皱眉道:“好难闻。”

似是担心如锦不愿吃,唐子默的手伸在空中,“良药苦口,用温水服之便好。”声音虽轻,但那其中的忐忑之意不言而喻。

正当唐子默以为如锦会说苦不愿吃的时候,却见她将药瓶收起,望着自己就道:“我会用的。”

自己还想活着。

他既不愿明说,强问下去,不过是两个人的尴尬。

唐子默走得匆匆,直说待晚膳时分就回来。临走的时候,更是让随从甘明将案台上的香盒取了走。似是怕有所遗漏,连旁边装着其他香块的盒子也一并拿了走。

如锦只是看着,没有多问。

沈愉…她到底意欲为何?那香,又会有何作用,以至于唐子默都替她瞒着。明明很紧张,明明他也关心自己身子不适,却没有追究下去。

这不像他。

感情,终究还没有到那样的地步。其实他对自己不放心,自己又何曾真正敞开心扉接纳过他呢?

摇了摇头,如锦心生苦涩,只望着手中的瓷瓶,慢慢溢出了笑意。

唐子默出了流雨轩,竟是觉得浑身轻松。她的质疑、她的担忧、她的淡然、她的迷茫以及她的不信,自己都看在眼中。但纵使心头那般难受,却还得装作若无其事的做无谓的遮掩。

她那般聪颖,如何会猜不出自己骗了她?

但便是要自己知道也只能当做不知,让自己对妻子说出谎言,要自己将真相瞒着。本不是想造成这般场面的,可现下,却让她反倒是更加多了道心墙。便是都怀疑了自己的话,还说愿意服用?

她是对自己太过放心,还是真的无所谓?

夜晚就寝的时候,她都是弓着身,好似要将自己蜷成一团,不让外人接近一般。本以为这只是她的习惯,但有时候自己夜晚醒来,借着那微弱的光芒,却能清晰发现她紧锁的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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