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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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前太后虽已仙逝,可正宫之位仍是王家之女,朝廷各要职也都是由王家男人把持着。这些年来,王家可谓是经商、夺权两不误,他们的势力已然渗透了大半个朝廷。

太后在时,当今圣上皇权被架空多年,朝中盘根错节。如今就是有心想要扳倒王氏一族,可谈何容易?

再且,王家一族一向同气连枝,虽也族里各系偶有小摩擦,可却是也让不得外人见缝插针,都御防性很强。

想起当初的乾梓侯府就是被王家打压才渐渐落败下来,否则以老侯爷贵胄爵位加当朝驸马的身份,又怎么会落得个英年早逝的下场?

想到此,老太君不禁咦了一声,对于步一群的话相当意外,也很感兴趣。

步一群笑着为姬氏解疑道:“本只是就后宫里的纠纷,可最后动摇到了王家的根基,如今大房和二房正朝着闹分家呢。”

“这事我也听说过,去年五皇子的一位妃子有了身孕,还就是连家的女儿。”

说到这,姬氏看了眼步一群才继续道:“听说本是要将孩子养在王侧妃身上的,结果让二皇子妃一倒腾孩子就莫名其妙没了。要知道,那可是五皇子的第一个孩子,还是个皇孙,王侧妃若是能抚育了那孩子,再凭着王家的权势,何愁拉不下一个楚妃?虽说是同宗姐妹,可见惯了禁宫里的形形色色,心底焉能咽下这口气?”

步一群露出一抹不屑,接了姬氏的话道:“这王家的大房与二房本就不合,听说早些年前就传出王家大老爷与二太太之间有些见不得人的事,纠缠不清。如今的王家,早不是当初无懈可击的一体,是貌合神离了。”

说完才发现自己竟也关心起王家这后院的事来了,说些妇人间嚼的舌根。只是平时替圣上办事,王家的一举一动是关注的重中之重,自是不会放过。

姬氏听了看着步一群意味深长道:“皇室不乏精明人。说也好笑,皇后八年前给二皇子纳了王家二房里的姑娘为妃,怎知三年前五皇子竟是也选中了王家长房的姑娘,做了侧妃。手心手背都是肉,王家可是有的算计了。”

姬氏点到为止,步一群默不作声。

“王家分裂,这是好事,怎你好似心事重重的?昨日见着你拉着跃儿两人商量了半天,难不成还有其他事?”姬氏突地问着了正事。

步一群露出一丝无奈,答道:“底下有官吏弹劾了王云麾使,却让人私下里给拦了下来。”

“可是那个仗着有几下功夫,整日在京中胡作非为的王志?”姬氏惊呼道。

王志与二皇子妃同是王家二房所出,仗着家里的权势竟也谋了个正四品的云麾使。正是年少轻狂,在京中横行霸道,也不知强娶了多少家的姑娘。上头本就对王家忌惮,可苦于京中朝政被早前太后的那些亲信把持着,大家睁一眼闭一眼,竟是谁也不敢弹劾他。

如今若是有证有据,圣上必是会严惩王志,也趁机大大挫了他们家的锐气。这是铲除王家一个很好的开端。

步一群看着姬氏微微颔首,而后又愁道:“这私下里将这案子拦下的不是别人,正是都察院的都御使啊~”

都察院的职责是专纠劾百司﹐辨明冤枉﹐提督各道及一应不公不法等事﹐为天子耳目风纪之司。凡大臣奸邪﹑小人拘党﹑作威福乱政者劾。长官为左、右都御史,下设副都御史、佥都御史。

如今有人却是在其位不谋其事,知法犯法。自己也是前几日接到了密函,故而才犯愁的。

姬氏听了却是大骇,心道这亲家老爷不正就是在检察院任左都御史。

“是左都御史还是右都御史?”

步一群望向别处,对这问话不置可否。这么大的案子,两人谁能置身事外?要说其中哪个不知情,又有谁会相信?

其实姬氏也不是糊涂的,只是反射性一问。这其中,自然不会想不通,身子不可抑制地往后仰了仰。

“祖母不必太过忧心,这事还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至少还没捅出来,如今圣上倒是还不知道的。”

步一群也分不清自己这算不算是安慰话,心中正是矛盾的很。若是帮着隐瞒了下来,便是对君不忠。可若是揭发了开来,府里两位少奶奶可都是出自连家,这事可大可小。

祖孙俩正沉声不知该说啥时,就听得外面有人大喊着“不好了”、“出大事了”等话,紧接着就是来来往往的嘈杂声。

两人正好奇间,辛妈妈就不顾规矩冲了进来,慌急道:“老太君,三爷,出事了,三奶奶和尘爷都掉到外面的池塘里去了。”

姬氏脸色立马一白,步一群也是神色一紧,不顾身后的祖母,大步就朝外面走去。

开什么玩笑,出事的可是自己的娇妻稚子。

辛妈妈见着立马也扶起姬氏往外走去。

慈荫堂外有一处直径约有两三丈的圆形的小池塘,说深不深,说浅也不浅。虽是初春,水却还是冰冷刺骨,此时丫鬟、婆子围着池塘绕了一大圈,下面的池子里已然就有几个小厮下了水,正拖着连瑶与步嘉尘往岸上去。

见步一群沉着张脸过来,众人纷纷都退了开来,直行礼道:“三爷。”

没有理会他们,步一群上前一把扶住由两小厮刚拖上来的连瑶,看着她满身水渍,手里却是紧紧抱着步嘉尘,此时的尘哥赫然是昏迷了的。

“快,快请了大夫来。”连瑶忙望着步一群,声音有些沙哑地说道。

一旁立马有丫头跑着去外院想请了药方里的张大夫过来,只是行至半路,就见着了张大夫的人。

步一群先是自连瑶怀里看了看儿子,此时的步嘉尘小小的身子早被冻得不像样了,满脸发紫,嘴唇发白,也不知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抬头看连瑶,见她人倒是还算清醒,就是衣衫湿尽,发丝凌乱,站在有些微风的小道上,有些瑟瑟发抖。

目光不经意见到周围还有好些个大汉、小厮,闲杂人等可谓是不少,当下就利索地解开了自己身上大红莽缎的外袍,给连瑶披上。

“尘哥,尘哥。”

乔娘从身后的人群里挤了过来,凑到连瑶、步一群身旁,竟是连规矩都给忘了。一声声地喊着“尘哥”,脸上还挂着泪痕,上前伸手就是想从连瑶手里抱回步嘉尘。

连瑶此时只觉得全身无力,身上的大袍丝毫没有起作用。当下手也松动了下,由着乔娘将步嘉尘给接了过去,而后身子一个松懈就靠在了身后的步一群身上。

突来的重力让步一群心里一沉,望着靠在怀里连瑶苍白的脸,心猛地一皱紧。

“快,快送尘爷进屋诊治。”

在步一群身后赶来的姬氏二话不说,就先吩咐了喘着大气愣在原地的张大夫。

众人听话哪还敢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忙围着抱住乔娘的尘哥进了院子去,连瑶也由着茗艺扶进了旁边的厢房。

“快,准备姜汤。”

“还不看看厨房的热水烧好了没”

“衣裳,换的衣裳。”

慈荫堂内内外外是忙成一团,连瑶在厢房里由着茗艺、茗苼二人侍候着沐浴,匆匆更了衣才强打着精神让丫头带了路往尘哥的屋子里走去。

小孩子的体质最为纤弱,一个不好,落在病根就不好了。尤其是方才的情形,任是四季反应再快,想必那孩子也是吞了好几口水的。

尘哥的屋子内,外面里面都堆满了人,丫鬟亦或是端着脸盆,又或者是拿着毛巾,再有就是拿着药碗,进进出出忙个不停。

闻声而来的步夫人、连瑾及林氏也都陪着姬氏围在床边,个个脸色阴霾着,关注着床头还在诊脉的张大夫。

旁边隐隐传来女子的哭泣声,断断续续的。步嘉尘的床榻前跪着两个衣着光鲜掩面的少女。

“做什么这般晦气?哭?你们两个小蹄子,平日里总说自己如何如何心细,偏都跑到了我跟前央着求着要来伺候尘爷,如今就是这么伺候的?”连瑾上前指责道。

自己暂理内院里的事,如今因为丫鬟失误致使爷落了水,尘爷又是老太君、步夫人心尖上的宝。这么大的事,自己肯定是难辞其咎,但不归在丫鬟身上,还能怎么处置?

先发制人。

两个低着头的丫鬟不敢在哭,只改为小声的抽泣。

连瑾说着却是不解气,又上前道:“我念着你们本是在三弟妹身前跟过的,与尘爷亲切才让你们留在这儿。如今这新三奶奶才刚一进门,你们就让尘哥照顾到池塘里去了。今日当着老太君、夫人、少夫人的面,你们可给我好好解释解释下”

跪着的两个婢子听得连瑾这些话,哪还有胆子接话,只得将头埋得更低些,均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嫡女花第一百六十七章 落水(上)(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 落水(中)

连瑾似是骂够了,转而看向躺着的步嘉尘,上前一步未语先泣,手帕擦了擦眼,哀戚道:“哎,我苦命的侄子啊,你可千万不能出事。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让我和你故去的娘怎么交代?你说…”

“好了,瑾儿,大家心里都担心尘哥,你别在这自己人吓自己人”卫氏注意到姬氏脸上似有不耐,忙打断了连瑾。

连瑾转头一看二人的脸色,这才方止了泪,取了手帕又擦拭了自己那红红的眼,安静地退至一旁。

卫氏而后转身望着几近匍匐在地上的两个丫头,一双杏眼透着寒气,拿着手帕带着金戒的食指指着二人。厉声道:“今日这事,待张大夫说了尘哥的情况,查清了事情原委再发落你们。现在杵在床前做什么,可是还嫌碍眼不够的”

两个丫鬟早在尘爷落水的那一刻便被吓惨了,她们是以往成氏的人。如今这偌大的侯府,还有谁会帮衬着她们俩?

忙用膝盖半爬着后退到不起眼的角落里,不约而同地朝着卫氏等人磕起了头来。将这光亮的青瓷砖都印上了血渍,嘴上却是不敢说一句求饶喊冤的话。

步一群在外间负手走来走去,心里七上八下,不时地望着里间。饶是平日里他再镇定,此时却是也难再一脸无所紧张样了。耳边又听得连瑾那泼辣的尖声,不禁眉头都皱成了川字,心里更加觉得烦躁不已。

她话里那一口一声新三奶奶,一口一声尘哥她娘,这是刻意摆给自己听的?

在门外走廊里由茗艺扶着过来的连瑶,大老远就听到了自己那亲姐姐拉长的声音了。本就有些苍白的脸一怔,望着正前面廊上挂着灯笼垂下来的流苏,思忖着那话里的意思。

尘哥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的事,她这是责怪起自己?还是听了底下谁的话,无心误解?

殊不知老太君、夫人她们个个是怎么想的,最关键,步一群他是如何想的自己。

本就有些踌躇烦躁的步一群看到连瑶披头散发素颜地出现在门口,又想起搁在心里的那件事,当下脸色就不好看了起来。肃着脸重语道:“你身子不好,不回去躺着来这做什么?”

想起方才的她,身为侯府的三少奶奶,却衣衫不整地站在众人面前,成了什么样子?

这个时候,步一群好像忘记了连瑶是为了谁才成了方才的那副模样。

刚跨进门槛的连瑶心里一堵,看着步一群没摆脸色的样子,胸口更是难受。嗓子似是被什么东西给卡住了,不回话,却也不转身出去。

头一次听步一群这么大声说话,语气虽不是特重,但其中不满的意味却是连傻子都听得出来。

旁边的茗艺和茗茜二人到底是个识眼色的,见着三爷、三奶奶这副情况,两人率先福了身。茗艺的手仍是扶着连瑶,茗茜却是绕了屏风往里间去了。

连瑶有委屈,心里却也明白不能一直这么与步一群僵持下去。不说里间的各位主,就是在自己院子里,自己也不能跟他犯性子。

小步上前,欠了身才低头道:“妾身只是担心尘哥那孩子,爷若是不愿见到妾身,我回去便是。”说着似有担忧地隔着薄薄的墨画屏风又望了望里间。

虽是服软的话,连瑶的脸色却是表现得不霁。就是身旁的茗艺也能看出连瑶因强忍着而抿住的嘴唇,手里扶着的连瑶胳膊有些微微抖动。

听了妻子的话,想着她才进门第二日,步一群也觉得自己刚刚语气重了些。

落水之事未明,如今看着她两片薄薄紧闭着的嘴唇,却是血色极淡,苍白的脸色旁,是还挂着水珠的乌黑秀发。一双眉目似是噙着泪水,却又强忍住着,霎觉得她楚楚可怜,娇柔婉转。

然话已出口,他看着连瑶动了动眉,还是转了身背对着她,却没再说让她回去的话。

“群儿,怎么说出这胡话?你媳妇不也是心疼儿子,才不顾那春水冰寒跳下去,你这吼她干吗?”

转眼间,只见老太君由着茗鸢和茗茜二人扶了出来。

步一群、连瑶行了礼,姬氏却是绕过步一群上前拉着连瑶的手,安抚道:“孩子,委屈你了。老三那性子就是这样,你别看着他平时处理公事的时候多沉稳,在家的时候却是尽说些没脑子的话。千万别往心里去,他心里是记得你的好的。”

连瑶哪敢受姬氏为步一群赔罪的话,当下立即抬了头回道:“祖母严重了,尘哥在孙媳眼皮底下出事,孙媳实在愧疚的很。”

姬氏笑着又替连瑶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转身看着步一群又训道:“你这性子,不是祖母说你,也该改改了。方才我与你说的话,怎么转眼就给忘了?”

步一群作揖知错道:“祖母,是孙儿一时糊涂嘴快,尘哥可是怎样了?”

自己多年戎马,心底当是也想好好过安稳日子。这不性子一躁起来,就没考虑到那么多么。

“你这当爹的,心里担心就进去看了便是,偏嘴硬心软在外等着,摆给谁看?若是真有这份劲,就去罚了那些在场的婢子小厮们。这么多人围着,却偏让你媳妇下了水去,你不心疼你媳妇,我还替她委屈着呢~”

姬氏有些话早就想与步一群说了,苦寻找不到机会。如今当着连瑶的面说清楚,倒也是让她别去多想。

眼前这孙子是哪方面都好,就唯独不善表达。

连瑶心里暗道这儿终还是有个明理的人。

听着姬氏还能在这儿训步一群,一直提着的心便放了下来,尘哥定是没什么大事的。

柳眉微微挑起,只是男人都是好面子的,尤其是步一群这种典型的封建大男子主义的人。在人前吼自己女人是男人魄力,可当着媳妇被教训却是面子里子怎么都挂不住的。

“祖母,孙媳进去瞧瞧尘哥。”

虽是理解步一群方才的做法,可连瑶心里到底也有股“好人没好报”的怨气。救了他儿子,不感激自己也就算了,却还反换来他的质问,颇有点不值。

故而不去看他,只侧身背对着步一群征询了姬氏的意见。

姬氏自是点点头,望着连瑶走了进去才看着步一群刻意压低嗓音道:“不管你心里对他是作何感想,如今她已经过了门,就是你堂堂正正的媳妇。”

说时又提高了声音接着道:“我明白你说这话是无心没有其他意思,可她到底是个新妇,难免会多想。”

步一群颔首道:“孙儿晓得。”

这是要自己回去,哄哄她吗?

步一群心里有些犯难,这好像比自己官场上与小人打交道还难做。

连瑶进了里间,对各人又见了礼,耳边还听得外面姬氏说步一群不是的话。心里明白,老太君这是给自己在众人面前长面子。

“夫人,小爷没什么事,就是吞了几口池水受了凉有些发热。等老夫开了清热去火的药,给他服下,出身汗养几日就好。”张大夫正起身对着卫氏回复道。

卫氏点点头,又详细寻问了几句,才让身边跟着的还桠亲自拿了张大夫开的药方出去。

众人的心这才真正放了下来,将目光从床上的步嘉尘已到披着湿发的连瑶身上,卫氏少不了又慰问了几句。

“你身子可怎样,丫头煮了姜汤,可用了?”

连瑶笑着点点头,乖巧道:“母亲挂心了,媳妇身子一向硬朗,倒也没怎样。”

卫氏见了又叮咛道:“总是要注意些,等会让张大夫也给检查检查,别留个什么病根。”

为人媳妇,一是孝,二是贤,三则慈。做到了这几点,纵使卫氏平时心底不喜自己,可也挑不了错跟,也只能夸赞几句。

“今日方亏你在场救得及时,要不是举着尘哥,他哪是吞几口水就好的。”

“母亲说得见外,媳妇是尘哥的长辈,没能护得他周全,已是我的不是,心里自知惭愧极了,哪能经得起母亲这样的夸。”连瑶自责道。

却是没敢直说自己是尘哥母亲的话。

连瑾见卫氏夸奖连瑶,想着方才自己被说失了面子,便上前拉了连瑶的手笑着道:“三弟妹是尘哥的母亲,如今尘哥出事,心里定是比谁都更急。母亲您看,她连头发都等不及梳理便过来探望,可见她对咱们尘哥的关心。”

连瑾这话表面虽是为自己说的,可听在连瑶耳里怎么都觉得别扭。

她硬说得自己与尘哥多么母子情深,把自己所做的任何事都纳在了情理之中。但在最后又强调了“咱们尘哥”,想起方才回廊里听到的话,心里对她可是亲切不起来了。

谁不知自己进门才两天,除了与尘哥照过几次面,连话都没多几句。

有些时候,话说过了,便显得假了。

看来,这位亲姐嫂子,还得加深了解才是。

“二嫂说得有理,瑶儿对尘哥视如己出,爱之惜之疼之如己。得此贤妻,夫复何求?

正想着该如何回连瑾这话的时候,只见步一群高大的身子跨过屏风进入连瑶的视线。脸上如沐春风,深邃的双眼正与自己相撞,竟是还带着点点得意。

连瑶暗自称奇,这人变得也太快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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