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她说的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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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任态度有所缓和，“你们看看，人家佟亮只是主播，没义务帮你门出主意，可是人家回回出力，还不是为了把这个节目做好？”
迟信心里一声冷笑，这样的选题要是换做自己提交上去，准被主任骂的狗血淋头。
“佟亮，你来说说为什么报这个选题。”
“是这样，我女朋友喜欢看网络直播帖子，最近在网上关注了一个叫《扒一扒我的神奇女闺蜜》的帖子，说是一个女孩身受诅咒，但凡跟她恋爱的人最后都会离开她，并且在分手的三天内，男方都会遇到一生的最爱。这个帖子现在特别火，我觉得里面有可以深度挖掘的事实真相，很有新闻价值。”佟亮说道。
“这个听上去很有意思，如果反响好，我们甚至可以做成一期专门节目。”主任说，“那谁愿意来做这个报道？”
佟亮又说了，“我推荐迟信。”
迟信站起来，“诅咒根本就是骗人的，那女的在撒谎。”
佟亮笑里藏刀，“我们当然知道诅咒是不存在的，但一个新闻从业者需要做的不是武断否定，而是要想着怎样挖掘出真相。再说，你怎么知道那女的在撒谎，你们认识啊？”
“我们……当然不认识。”迟信如同吃了哑巴亏。
迟信明白，这个选题是佟亮处心积虑报上来的，目的是让迟信负责这件事。从一开始佟亮就知道诅咒绝不会存在，所以迟信会一无所获，到时候，佟亮又有了在主任跟前贬低自己的口实。
绝对不能答应下来。
迟信说道，“主任，这个选题听着很有噱头，这样，我们先做好前期调查，一旦发现是个骗局，我们就收手，也能为咱们团队节省资金。”
佟亮没料到迟信给了一个折中的答复，即没有正面拒绝，也没有当即答应下来，而且看上去还是出于为团队的利益考虑。
迟信眉眼都没抬，就知道此刻佟亮心里想些什么，他始终脸上笑吟吟的，迟信心想：你可真是用心良苦。
午饭时间，迟信开车去了医院。
甄正已经脱离危险，暂时需要住院接受观察。
迟信走进病房的时候，甄正在输液，一只手玩着手机游戏。
“没事儿就多休息，差点没命的不是你是不是？”迟信拉过一把凳子，在床边坐了下来。
“我刚闯过了鬼门关，手气好，游戏闯关小菜一碟。”甄正把手机往旁边一丢，“告诉你，这回出事，我一下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没有钱没关系，单身也没关系，只要身体好好的，能活着就很好。”
“行啊，生了场病，把你之前的抑郁症都给治好了。”迟信打趣他。
“对，我现在看什么都是美好的。”说着甄正抓起迟信的手，往脸上贴，“越看越觉得你帅。”
迟信把手抽出来，“我看你还不能着急回家，得转院。”
“转哪儿去啊？”甄正问。
“安定精神病医院，就在德胜门，离这儿不远。”
甄正笑，“去你的。你说我以前怎么那么对不住自己呢？天天不开心，自个儿折磨自个儿，还让身边的亲戚朋友们担心。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我要好好活着，珍惜生命！”
这时候，戴着口罩的护士进来，为甄正调节点滴的流速。
“迟信，我特别感谢丁小柔。”甄正这么说的时候，一脸的幸福。
“感谢她什么啊？感谢她送你地狱一日游吗？”迟信没好气。
说不上为什么，一提到丁小柔的名字，他就有很复杂的感受。尽管他当时很担心甄正的生死，尽管他当时出离愤怒，冷静下来想想，还是觉得自己对她说的话过分了。他装出不在乎的语气，不过是想让内心的自责少一点。
“谢谢她的诅咒啊。”甄正说着，伸出一只手，握住了一旁护士的手。
迟信吓坏了，怀疑甄正精神真的出了问题。
护士并没有挣脱，任由甄正拉着手。
甄正说，“哥们儿我找到女朋友了。”
见迟信没反应，甄正又说，“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最好的哥们儿迟信，这是我女朋友——”
“我们认识。”护士不等甄正介绍完，摘下了口罩。
迟信愣住了。
那天晚上，迟信跟丁小柔争吵的时候，这个女护士还劝过架。
贺明珠笑，“不认识我了？”
“认识……”迟信喃喃说着，心里却在想着另外一件事。
昨天早晨，贺明珠如往常一样来到医院，她负责看护的是前一晚刚送过来的病人。贺明珠扫了一眼病人的名字，她的心里起了旧日的涟漪。
五岁的一天，幼儿园阿姨教唱一首新歌。她学的很快，可是她旁边胖胖的小男孩却很笨，怎么都学不会。忽然间，楼房坍塌，贺明珠跟几十个孩子一起，被埋在了废墟之下。她陷入了无边的黑暗里，只记得世界下沉的时候，身旁的小男孩抱住了自己，像一个小小的帐篷，将她围绕。
黑暗中，她感受到了小男孩在发抖。
“你哭了？”她问。
“没有。”小男孩说，然后轻轻告诉她，“不要怕。”
后来他们被扒了出来，贺明珠从家人口中得知，救她的小男孩永远失去了一根手指。二十多年过去，他们再没见过。后来她长大，变成了性感魅力的女人，在每次憧憬爱情和被爱所伤的时候，她总会无端想起那个遥远模糊胖乎乎的脸，像是隔着岁月轻声抚慰着她说，“不要怕。”
贺明珠调整呼吸，带着某种期待走进了病房。
当她看到病床上还有些虚弱的甄正，和他朝自己打招呼时露出的残缺手指时，贺明珠掉下泪来。
“甄正，你俩是什么时候看对眼的？”迟信突然问。
“瞧你说的，什么叫看对眼啊，我俩又不是王八和绿豆，我们这叫两情相悦。”
“别废话。”迟信催促道。
“大前天早上。”甄正说。
“八点零八分。”贺明珠补充。
真的是这样。丁小柔主动跟甄正提出分手后的第三天，单身了二十八年的甄正找到了女朋友。
一个声音在迟信心里不断回放：诅咒是真的。
他仿佛看到自己和丁小柔置身在街机游戏中，丁小柔温柔说着“我没骗你吧”，接着一套组合拳将他彻底ko。
然后世界一片嘲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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