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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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青暖轻声念了出来,随后止了声,之后的字迹都被酒水淹没了,看不清真切。
青霄宫。
“这什么味道?”段宵皱眉道,修长的手指按着太阳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下。早知道今日谢芸要过来,他就不喝那么多酒了。这女人不怎么好打发的。
“回陛下,贵妃娘娘在里面候着多时了,并在里面点了熏香。”
“熏香?”段宵掩着口鼻,面色一寒道:“还不赶快开窗通风。”
“这…”侍女犹豫着。
“陛下。”女子的声音里带着无限娇媚和委屈,动人已极,那柔美的声音充满着致命的诱惑力,牢牢地将所有人都深深地吸引住。
“陛下怎么那么久才来…”柳眉微颦,原本妖媚的杏眼此刻满是委屈,眼角缀着些许泪痕,精致绝美的五官带着一丝哀伤,真是要命的诱人。
“你…”段宵止住声音,捂着脑袋有些发疼,意识也有些朦胧了起来。
谢芸望了一眼侍女,侍女乖乖地关上了门,退了下去。
谢芸欺身靠近段宵,段宵连忙伸手推托,眼中划过怒火和厌恶。然而,墨色的双眸望向谢芸时,突然被定住了。
段宵迷惑地望着谢芸,眼底的怒火似乎也有了些许松动。不失时机的,谢芸给了他一个妩媚的笑容,衬着尚未褪去的泪痕,显得无比妖娆。
“陛下…”那声酥软的轻唤声,使得段宵的心仿佛被这个笑容这声音媚惑了一般,他的眼神不再愤恨和厌恶,渐渐的,他的脸上出现了呆呆的痴迷表情,而且身体仿佛不受控制一样顺着她钩着的青葱玉指走了过去。
段宵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谢芸,白衣胜雪,乌发及腰,然而却妖媚异常。所以在酒精和迷香的双重迷惑之下,站在他的眼前的人,并不是谢芸,而是那个人。带着朦胧魅惑的双眼,望着他,青葱玉指指着他的画道:“谢谢陛下的画。陛下,喜欢这样的臣妾吗?”
身子轻轻转动,长裙散开,露出胸前淡蓝色锦缎裹胸,举手投足如风拂扬柳般婀娜多姿。单薄的身躯微微颤动着,让人不由的生出一股保护欲。
估计没有一个正常的男人面对此景还能面不改色…当然,段宵也不例外。更何况,谢芸还在熏香里下了催情药,让段宵产生了某种幻觉。
轻软的呼吸吹拂着他的耳尖,段宵忍不住吻住了那个人的额头,低声道:“我一直想看你穿这身衣服。”
是的,一直期盼着,一直喜欢着,一直等待着。
禁忌的感情藏在心中整整十年。
他不敢说,也不能说。怕对方知道之后,一转身就悄然离去。
所以,直到那个人死了,他都没有说出口。
现在是梦吗?
又见到了他,而且还穿上了他心心念念的女装…
白衣胜雪,宛若仙子。
如果是梦的话,那他宁愿不要再醒了。
就这样,一直醉生梦死着…
“陛下!淑妃娘娘失踪了,要寻找吗?”
段宵一惊,猛然醒来。看清自己身下之人后,他连忙怒斥道:“怎么是你!”说着,一怒之下一脚将谢芸踢下了床。
谢芸狼狈的摔下床,浑身□着,嘴角微微上扬,略微讽刺道:“陛下以为是谁?是段钰哥哥?”
“你…”段宵语噎,一时之间不知道拿什么话反驳,他沉声道:“你胡扯什么!”
“臣妾胡扯?”谢芸仰起头,不甘和委屈道:“臣妾承欢你身下的时候,你喊得谁的名字。皇兄,皇兄…就算臣妾再傻也知道陛下的心在哪里了!”
“怪不得,这也怪不得,整整三年,陛下碰的女人少之又少,对臣妾又止乎于礼。臣妾还以为是自己不够努力。原来一切的一切是因为陛下你——喜欢的是男人!而且还是自己的皇兄。”
谢芸凄声一笑,淡淡讽刺道:“可惜啊可惜,段钰早在三年前就死了!现在可是你抢了他的皇位,拥着原本属于他的一切!”
段宵冷着脸,摔袖道:“看样子你需要到冷宫里静一静了。”
“陛下难道忘了?”谢芸一慌,声音微微扬高,望着段宵离开的背影喊道:“没有家父的帮忙,你何来的帝王之位?你有什么资格将臣妾打入冷宫!没有家父的帮忙,你根本什么都不是!段宵!你给我站住!”
“陛下?”莫空见段宵怒气冲冲地从寝宫中出来,疑虑道。
“去华容殿!”段宵脸色暗沉,心情差到极点,“还有,将谢芸手里那幅画给朕撕了!”
有些禁忌不能触碰。一旦触碰,那些可怕的,极尽压抑的思念就如同疯长的野草般在心中死灰复燃了起来。
那是不该有的感情!
萍姨的病已经是日积月累的旧疾,穆青暖把整个青岚宫翻了个遍都没有凑齐几个必要的药材。看样子,只能明日一早去太医院碰碰运气了。可是,用什么理由讨要药材呢?
穆青暖离开青岚宫时,月亮已经上了柳梢。她蹑手蹑脚地避过华容殿正门口的侍卫从边门潜到了院内。华容殿里有一汪池塘,正是当年段宵的生母投水自缢的地方。此时,满池的荷花在水中摇曳着,微波粼粼的月色下映衬着一个朦朦胧胧虚无缥缈的影子。
穆青暖停下了脚步,抬起了头。那人正站在梧桐树下,月光下依稀露出一个俊美熟悉的轮廓。
那人听闻声响,转过身来,瞧见是穆青暖,脸上迅速挂起戏谑的笑意,从梧桐树下走出。
段宵怎么会在这?
今晚不是贵妃侍寝吗?应该是享受着鱼水之欢才对。
穆青暖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段宵笑吟吟地望着穆青暖的小动作,修长的手指准确地握住穆青暖的手指,紧紧的,带着恶意。
“爱妃,你终于舍得回华容殿了?这皇宫玩得可尽心?”
那个笑意的眼底下除了深邃,竟然还有微微的怒意。
同寝
“我瞧见御花园□满园。便前去看看,谁知后来让婢女们拿些东西就和她们走散了。”穆青暖顿了顿,笑了笑又道:“结果迷了路,现在才回来。”
瞧见段宵略带水渍的墨发,穆青暖心中猜测,莫非他是刚沐浴好过来的?
“哦?”段宵扬起隽秀的眉。明明是刻意支开婢女的,穆青暖竟然还撒谎。看来,穆青暖来宫中果然是有别的目的的。他刚才派人找了一个时辰都不见她的踪影,她究竟溜去了哪里?
“那为何不从华容殿的正门,而是特意绕开侍卫从边门进来呢?”段宵不依不饶得问着,身子前倾,看着穆青暖,眼带笑意。
瞥见身侧的池塘,穆青暖眼也不眨地撒谎着:“从未在晚上欣赏过荷塘月色,所以我特意绕到了这里,想来看看。”
“你看…”段宵顺着她白皙的手指望向脚边的荷塘,带笑的神情瞬间凌厉。
穆青暖只是想转移段宵的注意力,哪知却看到了这番情景,池塘中的两个倒影相挨甚近,仿若正在轻吻。
穆青暖的身子被人轻轻一推,她呆愣地望向伸出手的段宵,在丝毫无防备之下,身子一歪,就这样栽进了池塘。
喝了几口水,在池塘里扑腾几下后,穆青暖从水面中露出了一个脑袋,对着环着胸阴着脸的段宵怒吼道:“段宵!”
“南周那边没教过你规矩吗?淑妃,你现在该怎么自称。”段宵环胸,神色阴晴不定着。
穆青暖咬了咬牙,无奈道:“陛下,为何推臣妾下水?!”
他仿若未闻,倒是看着沉浸在水里的穆青暖发起了呆来。
“这个池塘深吗?”
对于段宵的突然提问,穆青暖错愕不及,她站起身,突然发现,水才到她腰部,她愣愣地答道:“不深。”
“呵…”段宵轻笑着,“它不深,却淹死了朕的生母。”他垂下眼眸,此时一身月白色的袍子,衬得段宵的身材纤长而消瘦,有一种弱不禁风的柔感。
穆青暖恍惚间想起,自己第一次看见段宵,他似乎就是…站在这个池塘前面。初见时静静一瞥,男孩无悲无喜的目光,坠落的身子,宛如一场遥不可及的梦境。
她如同被唆使着,不顾母后的千叮咛万嘱咐不得下水,纵身跳入水池,将昏迷的他救起。她按着他的胸,将他胸中的水压出,可是他仍旧昏迷不醒。
对方的脸色白得吓人,她也不顾其他,低头便吻向了他的唇。如此反复着。
段宵悠悠转醒,总算将胸中的水汽全部吐出。
她就这样,对着一个五岁不到的男孩,一个巴掌扇了过去。段宵的脸瞬间红肿了起来,他睁着眼睛呆呆地望着她,问道:“你是谁?”
后来才知道,段宵竟然是一个舞女隐瞒着父皇偷偷生下来的孽种。
只不过,之后再见时,段宵的母亲死了,而他因为母亲的死彻底痴傻了,没几日就被人欺负着。
荷塘的水不深,段宵的母亲却被淹死了?!
穆青暖惊讶得抬头。难道当年淹死之事另有隐情?段宵的母亲不是自缢而是被人谋害?!
穆青暖费力地爬上了岸,发丝凌乱,衣衫浸湿,活脱脱得像一个从水池里爬出来的女鬼。
掩饰着那莫名的酸涩,穆青暖望向段宵,却见他仍然望着池塘发呆。是在想他的母亲了吗?
“陛下,你是在想你的母亲吗?”穆青暖忍不住脱口而出。
“不想。”段宵晃过神来,冷冷道,“她是个残忍又自私的女人,而且还是个笨女人。”
穆青暖静默,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觉得段宵的这句话比这初春的池水还要冰凉透心。
段宵转头,瞧见冷风下一直瑟瑟发抖的穆青暖,单薄湿透的衣衫勾勒着她娇小的身躯。他沉默了一下,解下了自己的外衣,在穆青暖一脸惊恐的目光下,披在了她的身上。
“恩?”
面对穆青暖疑惑的目光下,段宵咳了一声,道:“朕的妃子如此狼狈,实在是有损朕的龙颜。”
穆青暖咬牙:“不是陛下将臣妾推下去的吗?”
段宵别过头,有些心虚道:“朕不喜欢别人靠那么近。”
不是你靠近我的吗?穆青暖心中腹诽着。
“好了,进屋吧。”段宵走在前头,语气不耐道。
“什么?”穆青暖一惊,“陛下还有事要和我说?”
“没有要事就不能找你了吗?”段宵靠近穆青暖,暧昧地在她耳边说道,“洞房花烛,朕欠你一夜,难道不应该还吗?”
穆青暖脸色一白,支支吾吾道:“臣…臣妾,今日不舒服。”
段宵淡淡地看她一眼,也不戳穿她的伪装,淡淡道:“别想多了。朕的寝宫被贵妃搞得乌烟瘴气,而且你浑身臭气,朕也不想与你同寝。”
穆青暖气炸!她心里恨恨地想,这个牙尖嘴利,毒蛇的段宵真不讨人喜欢。
夜已深,侍女们早已卸下。穆青暖换衣服的时候想赶段宵出去,可他却死皮赖脸地赖在房内。屋外很冷,段宵又是一件单衣,穆青暖便忍下了。
她躲在屏风后,准备换上一件淡黄色的裙子,可这带子左系右系,就是容易松弛。若让段宵帮忙,那还不如让她找个地洞钻进去呢。
穆青暖穿戴好出来时,见段宵斜靠在躺椅上,细碎的墨发漂浮在额前,他手握着一本书正在认真地看着。
华容殿原本就是段宵母亲的寝宫,他自然知道什么东西在什么地方。所以,他如此熟稔地坐下,熟悉华容殿的所有摆设,一点也没有男子呆在女子闺房的拘束感,穆青暖也都释然了。
“倒茶。”段宵头也不抬,便吩咐道。一脸公子哥要被服侍的摸样。
穆青暖嘴角一抽,却也没说什么,将杯子递了过去。
段宵才抬起了他尊贵的眼,瞥了一眼有些倦怠的穆青暖,俊眉一挑,语气暗沉道:“把这身衣服给我换下。”因为语气急促且带有一丝怒意,段宵在说话间竟然忘了以“朕”自称。
“你发什么脾气啊!”穆青暖白了他一眼。
她在衣橱里东找西翻才在角落里找到了一个白袍男装。看这大小,应该是段宵小时候穿的,宫女们忘记收拾掉了吧。
“就这件衣服不行,给朕换掉。”段宵冷静后,强硬道。
穆青暖无奈,只好回去换了那个松松垮垮的淡黄色衣裙。说实在的,她还是比较喜欢男装。毕竟十几年穿下来,早习惯了。
穆青暖爬上了床,见段宵还在看书,便松了警惕,眼皮有些瞌睡,滚进被子了,熟睡了过去。
——我叫段钰,你叫什么名字?哪个宫的?
段宵捂着头,有些头痛欲裂。
——你的名字是这两个字——段宵。我来教你怎么写吧。
“喂。”段宵推了推睡着穆青暖,见她不理睬他,反而往墙边滚去,他便在她身侧躺了下来。修长的手指抵住额头,段宵虚弱地气喘着,额头密布着虚汗。
“该死的——”另一只手在胸前紧握着。
谢芸放的迷香里,其实含有催情的效果。
段宵虽在之后将自己泡在冷水里浸了很久再来华容殿的,可那效果竟然没有全部消散。
穆青暖睡得迷迷糊糊中,转了一个身,一只脚搭在段宵的脚上,一只手也伸了过来,八爪鱼般地抱着段宵。
她迷迷糊糊地喊着一个人名,段宵浑身煎熬着,哪里仔细分辨她喊得到底是谁。只知道穆青暖心中另外藏了一个人。而且听到穆青暖还着别人的名字,段宵总觉得浑身上下有些不舒服。
睡梦中的人是最为脆弱的,因为人有可能在梦里不经意间说出了什么梦话。所以小的时候,段宵睡觉前特别惶恐,一个人呆在冰冷的房间内,瑟瑟发抖地蜷在被窝里。最后,终于冻出病了。
然而,当有一个人来到他的面前,对他悄声道:“我也怕冷,你也怕冷,不如我们睡一起吧。嘘——要瞒着母后哦…”
但即使如此,他睡觉时更不敢松懈,生怕自己在梦中说出了什么胡话,打破了自己苦心经营的伪装。
现在可笑的想想,那段时光,却是他一生中睡得最熟的日子。
因为,那里一直有个温暖的怀抱在等着他。
这该死的迷香,竟让他觉得,穆青暖的容貌竟与那个人渐渐重合。这明明是两个完全不想干的人啊!
段宵愤怒地捶了一下床。
“啊…”穆青暖幽幽转醒,瞧见段宵浑身是汗,宛如被水浸的摸样,面目狰狞的摸样,惊吓中,倒退了几步。
然而,穆青暖却被段宵搂住腰,狠狠地拉近到段宵的身前,将她的头抵在他的胸前,双手环抱着她,压低着嗓音。他嗫嚅了半天,才轻若耳语在穆青暖耳边颤声道:
“做我的皇后好吗?”
怀孕
“做我的皇后好吗?”
他用的是我,并非是朕…
段宵是在说梦话吗?还是他的脑子坏了?亦或者说…这是一场试探?!
穆青暖不敢乱动,想抬头,却被段宵拥得太紧,呼吸也有些小困难。穆青暖想推开他,却见段宵浑身轻颤着,泪水竟然顺着他的脸颊滴落在她的脸上。
很凉。
从小到大,她都没有见过段宵哭过。一次也没有。每时每日,他的嘴角都带着痴笑,完美的伪装着一个痴儿。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抱着她低声地哭泣着。
想推开段宵的手垂了下来,穆青暖清楚明晰地听到段宵在她耳边轻声道:“再让我抱一会。”
段宵他…是不是将她当成了自己的母亲?
段宵从不喜欢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展示给其他人看。他想刚才自己一定是因为那个迷香的缘故。可是,那药效被他熬过后,幻觉消失后,他却觉得自己其实还是产生了一点点悸动。
大概是因为,今日,是十五的原因吧…
每到月半,他就特别想他。
但,这并不是他现在在他人面前脆弱的理由。
段宵推开穆青暖,闷着声音道:“你以前见过西锦前太子段钰吗?”
穆青暖一愣,垂下眼帘道:“见过。”
段宵没察觉到穆青暖的怪异,淡淡道:“能向我说说你眼中的他吗?”
“只见过几面,没有什么特殊印象。”穆青暖低声道,“陛下呢?”随后,她竖起耳朵,仔细聆听着。她自己也未发觉她竟然如此期待段宵对她从前的评价。
“是吗…”段宵静静听完了她的话,眼中渐渐滑过怅然,最后痴痴笑道,“我觉得他是个傻子,所以才会无条件的对一个人那么好。”
穆青暖有些不开心。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段宵竟然说她是傻子。
穆青暖刚要询问,却见段宵转过身去,背对着她躺在床上,淡淡道:“朕累了,睡吧。”
穆青暖郁闷至极,一整个晚上脑中都思索着段宵突然那么怪异的原因,可是想了半天还是无果。这时,她才严重地意识到,自己对段宵并没有恨,只是他欺骗伪装在她身边多年,她心中有的也只是在意。
只是,当年的那件事如同一根刺一般扎在她的心中。不了解真相,她永远不能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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