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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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对你不公平,你应该嫁给你喜欢的人,拥有自己的幸福。”她忍不住劝说。

“世上没有什么公平的事,大小姐,你不觉得你说这句话很可笑吗?”沈君逸眼中暗藏讥讽,他道,“君逸不求幸福,只求安稳。”他心中真正所求的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上。

“但这对我也不公平,我为何要牺牲我的幸福、我喜欢的人而娶你。”宋晓反激将着。

古代人就是古代人,喜欢什么就应该自己争取,任命什么的,她做不到。她从小到大只愿和自己喜欢的人白首到老,所以当初她一确定自己喜欢上林逸,一旦认定他后,便千方百计地去追他。

想起林逸,宋晓眼神暗了暗。她既然穿越到了古代,恐怕已经没有回去的机会了。她恐怕再也见不到他了,还有苏苏和妍络…

宋晓知道,此时的她心中对林逸的伤口根本没有抚平,初次恋爱就碰壁,以后让她再喜欢上别人,恐怕很难很难了。

但沈君逸已经嫁给了她,对于沈君逸来说,这一切都不公平。他帮助了她,她却冷落了他,永远不会履行作为妻主的责任,到时候她只会更内疚,还不如一开始就将话摊开,将一切说清楚。更何况,她早察觉到了对方的不乐意。

沈君逸顿了顿,神色僵硬道:“君逸说了很多遍了,大小姐想娶谁,君逸都不会过问。”只嫁进来几日,她就想要纳夫了吗?什么公平不公平,她只是想给自己一个娶别人的借口罢了。

“一年。”宋晓低眉道,“沈公子,我不知道该如何说抱歉耽误了你,但你既以这种方式成了我的正夫,这些日子我不会碰你,我们互不干涉,同心协力地将宋家重振,可好?作为补偿,一年之后我就给你自由,给你一笔财富,或者把宋家给你也行,我只要母亲安好就放心了…”

一年…

沈君逸轻微地呢喃出声。这是他想要的结果,还是他不想要的结果,他自己都说不清。他的确不喜欢宋晓,甚至可以说是厌恶她的。若不是刚才宋夫人在这,他根本不会踏入宋晓的房间,他觉得自己多见她一眼,都是侮辱了自己的眼睛。而这样的女子,却是他一生的妻主,他要服侍并遵从的主,这多么可笑…

他忍不住地想,一年之后,他真的能离开宋家,真的能拥有所谓的自由?

他知道,自己早已深陷在泥沼之中,永远都不可能有自由…他有的唯有…

沈君逸突然弯了弯嘴角,笑得若无其事:“好。大小姐十分爽快,君逸一定尽力而为。”

他的双手紧紧地在袖中紧握。他真是个笨蛋,宋晓是谁,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放过他呢?这一次恐怕又是宋晓弄出来的新游戏了,说什么不会碰他,肯定是为了等他放松戒备后再有所行动。是的,就像从前任何时候一样,她就像一只等待猎物松懈的豹子一般,潜伏在猎物的身边,等待着最后的突袭。

宋晓见他答应了,心中十分高兴,忍不住地握上了他的手,却被人狠狠拍开。

宋晓讪讪一笑,见沈君逸的眼中划过一丝冷冽,心想着要改变他人对自己的印象只能慢慢来。她相信总有一天,大家会知道,宋晓已经变了,不是曾经的那位纨绔子弟了。

宋鑫推门而入,见房内两人“深情”对望,不由嘴角上扬,轻咳一声。

宋晓缓过神来,向门口望去,道:“母亲那么快就做完事情了?”

“多亏了燕玲在旁帮忙。”宋鑫走上前去,抚了抚宋晓的发丝道,“和君逸谈得可开心?母亲进来都未发现。燕玲和二妹听闻你病了,来看你了。”

宋晓这时才看见宋鑫身后站着的两名女子,怎么说呢,其中一名年轻的女子和她长得有三四分想象,跟宋大小姐那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纨绔之气不同,竟透着几丝正气的感觉。

女子上前一步,对着宋晓关心道:“听闻姐姐病了,燕玲特意前来探望。”

“病?”宋燕玲身边的中年女子笑了笑,语气铿锵有力却带着鄙夷道,“不知道是不是逛花柳街染了一身病回来。姐姐,不是妹妹想要批评宋晓,只不过,宋晓在大婚之夜留宿川香缘,让自己的正夫与母鸡拜堂的事情闹得全城皆知,她在新婚之夜打骂夫君也传得比比皆是,人家都在笑话我们宋家呢。你怎么一点都不责罚一下她。”

“大小…妻主并没有打骂我。”沈君逸皱了皱眉,似乎很不习惯妻主二字。

宋琳见人反驳,瞪了一眼沈君逸,随后又道:“你不责罚她也就算了,竟然想将宋家交给她掌管。姐姐,你是疯了吗,你是想看宋家一步步败下去吗?你对得起宿城的母亲吗?”

“母亲,够了…”宋燕玲拉了拉宋琳的衣袖,渴求道,“姐姐生病着呢,母亲,别说了…”

宋鑫温和的笑颜沉了下去,她道:“晓儿已经长大了,我该卸任了。而晓儿身边有君逸帮忙管理家事,我也十分放心。至于母亲那边,母亲既然让我当家,我就有权利决定下一任家主。”母亲不喜欢卿陌,不喜欢卿陌的孩子,她一直得知。她也知道,最初母亲想将家主之位传给二妹的。

“姐姐的意思是将宋家的百年基业交给一个男人管理?”宋琳的声音上扬着,面色僵硬恶狠狠道,“男子在外抛头露面成何体统!”该死的,她竟然还比不上一个男人!

“君逸的能力,二妹想必也看到了。他学习领悟的能力十分强,我想能担此大任。”宋鑫微微皱眉,沉了一口气道。

“可,我家燕玲…”宋琳心中不甘,自家的女儿以后竟然要在男人手下做事。眼见着宋晓如此无能,她原以为家主之位必是他们二房的囊中之物,谁知半途中竟然杀出了一个沈君逸。

见宋琳还想反驳,宋鑫连忙插话道:“不如在我退位之前,大家考察一下君逸的能力,若他做的不好,母亲和家中长老全然反对,那到时候我再另作决定。不知妹妹答应否?”

宋琳心思一转,沉吟了半响道:“好。既然姐姐如此说道,那我就期待沈公子的高见了。”宋家的账务早就乱成了一团,有几家业还是赤字中,她倒要看看一个男子怎么能扭转乾坤!

随后,几人有寒暄了几句,宋燕玲和宋琳便要离去。

宋燕玲临走前朝沈君逸笑得深然:“上次,沈公子,啊不…大姐夫出的计谋十分有效。燕玲相信大姐夫有这个能力,日后要一起处事,请多多指教。”

沈君逸微笑点头,眼眸略微闪烁。

宋晓在一旁生着闷气,用手蹂躏着床单。这什么跟什么啊,说是来看病的,明明是来找茬的。还有明明是她要继任家主之位,包括她母亲在内的所有人竟然问的不是她有没有能力,而是她的夫君有没有能力。她在他们眼里她如此不中用吗!

宋晓转头望向宋鑫和沈君逸,却见两人在宋琳和宋燕玲走后,面色沉默的一言不发了许久。那空气中流淌的静寂,让她十分的惶恐,她忍不住出声打断:“母亲…”

宋鑫回过神来,与沈君逸对视了一眼,继而她挂上笑颜,对宋晓道:“娘和君逸有些事要谈,晓儿,你好好休息。杏儿在门口守着,你有事唤她。”

这次,不等宋晓再追问什么,宋鑫就急急地带着沈君逸离去了。

宋晓迷迷糊糊地沉睡了几个时辰,再醒来的时候,身体基本上恢复了大半。她活动了一下身体,随意穿了一下衣服后,便下了床,推开了门。

门口果然蹲着上次初见的那位嫩黄衣服的侍女。

杏儿听闻推门声时突然惊醒,见到宋晓时,身体一弯,跪倒在地上,泪水瞬间流了下来。“大小姐…奴婢那天…不知道家主会突然回来,奴婢…”她哽咽地抹着眼角的眼泪道,“求大小姐轻罚…”说着,她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身子。

“无碍,起来吧。”宋晓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杏儿跪在地上一脸茫然,直到宋晓弯下身拉了她一把,她才恍惚地站起。随后,像受惊一般地站在一旁,全身紧绷着,似乎在害怕什么。

大小姐最喜欢先来个蜜枣,再来个巴掌。杏儿在她身边服侍了近三年,对于她的手段可谓是了如手掌。惨了惨了,现在的大小姐越是温和,等会惩罚起来越是吓人…

宋晓抚了抚额头。她已经不敢想象宋大小姐在他人心中究竟是什么形象了。她身边的婢女都对她如此唯恐不及,更别说其他人了。

她心中微怒,却又不能发作。

“带我去藏书阁。”她有太多的东西需要了解,而了解信息的主要来源便是看书,而看书前,最重要的便是识字。

杏儿纳闷,大小姐怎么会想去藏书阁?大小姐不是最讨厌看书了吗?她不敢有异议,依言的在前方领路。

东沐

在藏书阁泡了整整一个下午,宋晓选了一些介绍这个大陆的史书,抄抄写写着繁体字,脑中构思着简繁体的转换,总算将最基本的字识得差不多了,

她从中得知,这个大陆是由五个国家组成的,东沐,南周,西锦,北亭与中原。她所在的东沐和邻国北亭都是女尊国,而其他三国皆是男尊国,而男尊国跟中国古代差不多,以男子为尊,三妻四妾。由于尊卑的区别,其他三国时常来攻打东沐和北亭,试图将女尊国吞并

东沐和北亭历史上是一脉同传的,而之后国家在行政上有了严重的分歧,这一切导致了三百年前的巨变,东沐由一国分化为了两国。所以东沐和北亭虽同为女尊国,彼此之间,关系也十分恶劣,都恨不得将对方一口吞并。

宋晓又找了几本描绘东沐风土人情的书籍。东沐以女子为尊,男子主要在家相夫教子。虽然不如女尊小说上所写的那么夸张,男女颠倒,男生子什么的,但由于从小培养的不同,东沐的男子通常比较柔弱,善琴棋书画,很少在外抛头露脸。女子因为从小学武比较魁梧有力,又因为地位高,拜官授爵的比男性多几十倍。一旦有钱有势,三妻四妾者便也多了。

当然,男子并不是不能做官,只不过容易被人诟病。男子的地位不算很低,但由于这个国家女子高高在上久了,便时常看不起柔弱的男子。但不得不说,东沐皇室的皇子是有权利继承皇位的,只不过上千年来,从未有过而已。站于高位的皆是女子,东沐的女子素来孤傲和自负,她们怎会让一个男子爬到自己的头上去呢!

但,这一代的九皇子凤晗却格外的出类拔萃,他是凤后之子,小小年纪便闻名凤凰城之中。他的才华不亚于女子,甚至更甚于女子。女皇颇为赞赏他。凤晗在外露过三次面,但都以白纱蒙面,可谓神秘不已,据说有次轻风吹拂,将白纱缓缓吹起了一个边角,露出了小半张绝代风华的侧脸,迷倒了众人。

宋晓对这段描写吹嘘不已,说不定以白纱遮面就是因为另半张脸奇臭无比呢。

接着,她又看了几张插图,眉头紧皱一起。哎哟哟,这些在家带孩子,一脸柔弱样的男子太可怕了…宋晓一阵胃疼…她想等宋家一切安稳后,她决定出东沐,还是去男尊国过日子吧,最起码,那里的男的是正常的…

宋晓觉得,自己其实还是挺有小女人心里的,可惜,认识她的人都说她有大女子主义,对于有些事情特别固执,还很强势…

宋晓又翻到了一本书籍,她看得可欢乐了,那作者的想象力可真丰富。书中描写的是东沐开创的第一代女帝。那书上说原本整个大陆就一个国家,不,那时还不能称之为国家。她津津有味地看着,什么凤凰血脉,什么冥界魔界,完全当做幻想小说来看了。她不由嗤嗤称奇,赞叹古人也有如此好的想象能力…

但宋晓好奇的是,书上那时虽是女子称帝,但男女却是平等,执行一夫一妻制。然而为何千年后,一切都变了,各分为男尊国,女尊国,而且三妻四妾,尊卑分明。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之后,宋晓又看了几本医书。因为母亲身体的缘故,她高考的时候将某医学科学院填为第一志愿,并立志学医,救母亲。那时,她一边学医一边跨校辅修会计,技多不压身,她在学会计的课上遇到了专业是商务贸易,假小子却身份高贵的大小姐苏晔,两人一拍即合,成了至交好友,彼此互相切磋经验。之后,宋晓在为一家公司做会计实务时,又认识了同公司的实习生清妍络,外表柔柔弱弱却是个患有男性恐惧症的暴力女。

可是,她再怎么努力学习医术,母亲还是逝世了…就像很多年前的父亲一样。

她孤身一人,欠了一大笔医疗费用,整个人为了赚钱颓废了下来,废弃了所有的学业和医术,整个人浑浑噩噩地过着日子。后来苏晔和清妍络帮她一起还债,那时的她除了感谢和感动,无以为报,但却获得了最珍贵的友谊。

直到五年前,她遇上了自己喜欢的人,一个温柔关照她的男人。那时,这所有的一切就像有一束明媚的阳光打进了她的心里。

他是德才兼备的**,有着一张明朗而令人舒心的笑颜。她却是个刚刚进公司打拼的小小的职员。她为了能更靠近他一步,一扫之前的萎靡,重新振作了起来,学习所有能拉近两人距离的东西,比如,他的爱好。然后一步一步,站到与他并肩的位置。

所以当一年前,她表白成功时,她高兴得都快要哭了。她忽然觉得,自己所作的一切都没有白费,上天还是眷顾她的。

然而,就在一年后,她生日的那天,她却被甩了…

一想起过往,宋晓就感觉着有一团抑郁之气压抑在她的胸口。她望了望窗外,日落西山,此时已经是黄昏时刻了。

肚子咕噜噜地叫着,宋晓脸红地揉了揉不停喊饿的肚子,恋恋不舍的离开了藏书阁。然而出了门她却发现杏儿不在门口候着。

刚才她一说去藏书阁,要笔墨纸砚,杏儿就一副吓呆了的摸样。一开始写字时,杏儿是呆在她身边砚墨的,只不过她的眼神太过诡异,宋晓生怕她看出端疑,便让她候在门口。谁知她一看书便看久了,杏儿估计等乏了便下去休息了。

宋晓随处逛逛,却发现宋府实在是大,绕得她有些小晕。由于饿极了,宋晓也没有心思欣赏着周边的楼台水榭,随意抓了一名路过的小厮便问道:“厨房在哪?”

小厮害怕得领着宋晓到了厨房,随后一溜烟地跑了。

宋晓一跨进厨房就被人顶在了门口。

“大小姐,你来厨房做什么?!”一名中年男子,约莫四十几岁,手里抓着一只正欲展翅逃跑的母鸡,皱着眉,冷冽厌恶地望了一眼宋晓,另一只拿着一把菜刀恶狠狠地砍在旁边的石板上,硬生生地切出一条裂缝。

“大小姐,大小姐。”杏儿气喘吁吁地从不远处跑来,她道,“您怎么又来厨房了,您若有什么东西想要的,让奴婢拿就可以了。”

她说着对着宋晓挤眉弄眼,悄声低语道:“以前烧饭的那位李氏回家带孩子去了。现在厨房由王管家的夫郎——陈氏掌管。你也知道外表凶悍的王管家是个惧夫之人,那是因为他纳的正夫是个夜叉,为此他连小爷都不敢纳,连通房小厮都不敢有。据说有次王管家上青楼,被陈氏发现后,拎着耳朵从青楼里将正在偷欢的王管家给逮了回来。”杏儿畏惧地看了一眼陈氏,道,“大小姐,陈氏最讨厌那种对男子薄情寡义之人了。”

宋晓闻言望了一眼陈氏,果真见他怒瞪着自己。糟糕,自己恶名远播,最爱欺辱男性,恐怕被陈氏恨之又恨了!这厨房看样子是进不得了…

杏儿见宋晓懂了,继而附耳道:“大小姐不如先回去吧,等晚上,杏儿来取。这次大小姐想要什么,是黄瓜,还是…”杏儿迟疑着。

敢情从一开始杏儿就会错意了啊。宋晓的心在滴血着,她才不重口味呢…

“我只是饿了。”宋晓可怜兮兮地苦下脸,道,“只是想做饭而已。”

“做饭?”杏儿听闻愣住了,半响都没缓过神来,一脸震惊状。

随后,她急急道:“女子远庖厨,而且以大小姐的身份,做饭这种事何须自己亲自动手呢,只需通报一声便可…”天啊,幸亏她来得早,若是大小姐做饭失败,一时气下将厨房给烧了,她的俸禄可要被全扣完了。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继而道:“大小姐难道忘了吗?大小姐已经是有正夫的人了,应该与少君一同就餐。少君已经回府了,正在兰苑等着。不知晚膳是摆在大小姐的苏晓院,还是少君的兰苑?”

“兰苑离这可近?”宋晓问。

“百米即到。”

“去兰苑用餐吧。”她还有些事情要找沈君逸,与他协商。

“大小姐,到了。你瞧那边,少君正在舞剑。”宋晓的脚步微顿,她顺着杏儿的手指望去,见一片梨树旁的兰苑中,一个穿着月白色衣衫的少年正背着她舞剑。树形亭亭玉立,花色淡雅,清风吹过时,临风叶动,响声悦耳,溢出淡淡舒心的花香。

宋晓静静地在一旁瞧着,没有出声打搅。她知晓沈君逸是在练剑,只不过此时的他内力被封,剑力不足,姿态更显柔软,看上去少了练武者口中的杀气,倒像是在落英缤纷下舞剑一般,也难怪杏儿会错认。

他施剑的姿态特别优美,仿若惊鸿。春风的吹拂下,他的墨发飘然飞舞,显得他整个人身姿轻盈,飘渺地仿佛随时都会乘风而去。

最后的一招,沈君逸突然回身,将飘落的一朵小花瓣一劈为二。此时那双如琉璃般淡然的水眸中却流露了一丝别样的恨意,那抹浓烈的情绪惊得宋晓不由后退了一步,踩到了地上的小树枝,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沈君逸瞧见宋晓远远地站在一旁,呆呆地望着自己。那太阳照在宋晓的身上,将她惊慌失措的摸样一览无遗,他连忙收起了剑,眉头微皱,清俊的脸上显示着几丝他本该掩饰的烦躁。

“大小姐。”他踏步而来,站于宋晓的身前,神情冷淡,身子挺拔,此时的他似压抑着一股与他年纪不符的坚毅和隐忍,像是一把未出鞘而锋利无比的剑,惹人夺目。

清风下,大片洁白的花瓣由天而落,洒落在他的身上,他的墨发上,柔化了他清冷的容颜。

落英缤纷,青丝如雪,宋晓忍不住地伸出手,为他拂去了发丝上的花瓣。

“啪”的一声重响,在清冷的庭院中回旋不已。宋晓的手瞬间被拍红了,她愣愣地僵硬的动作,傻在了原地。

沈君逸想也未想地便拍开了宋晓的手,直直地后退了一步。直到望到宋晓泛红手上的花瓣时,他神情诧异,眸子里流转着莫名的情绪,泛起了潋滟水色。

宋晓将红肿的手藏到背后,无所谓地笑了笑,道:“沈公子,一起吃晚膳吧。”

示好

因练剑出汗,沈君逸前去里屋换衣服了。外屋中,宋晓一个人坐在饭桌前,身侧的杏儿为她斟了一杯茶水。

宋晓等着等着,感觉喉咙有些干渴,便抬起右手想要握住茶杯,然而手心的刺痛让她不由得松了一下手,茶杯“哐当”一声摔在了桌上,水撒了一地。

“大小姐…”杏儿吓得手忙脚乱,眼看又要跪下,宋晓揉了揉眉心,疲惫道,“让人上菜吧。”

“可少君他还未到,大小姐不等少君吗?…”杏儿犹豫道。

换一件衣服要那么慢吗?他估计不会来了吧。之前,想必是不敢当着众人拂她面子,所以没有当面拒绝。现在,便用无声的不来表达抗议。宋晓耸了耸肩,无所谓道:“我饿了,先上菜吧。”不来是小,饿死是大。

沈君逸赶到的时候,便见宋晓一个人坐在饭桌前,神情郁闷地面对这一桌饭菜。她左手手指僵硬的握着筷子,每夹起一道菜,修长的眉头便要皱上一分。碗旁零零散散全是掉落的饭菜。而她的贴身侍女却不在她的旁边,一个人在门口守着。

站在沈君逸身侧的冬儿着急了,他抬眼瞅瞅沈君逸,却见他无动于衷,连忙走到宋晓身边,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小瓷瓶,递给了宋晓,挤眉弄眼道:“这是公子练武受伤时一直用的白玉膏,很管用的。”

宋晓抬头望向沈君逸,见他换了一件青色的衣衫,湿润的墨发松松垮垮地挽起。见她看来,清冷的目光也微微与她对视了一会,随后连忙冷然地瞥开了目光。

他道:“我刚才沐浴了一会,让大小姐久等了,是君逸之过。”说完,他随意地坐到了宋晓的对面,想装作不在意,可分明十分紧张。

“无碍。”宋晓微微一笑。沐浴,莫不是因为她刚才的触碰不开心了吧,非要洗洗才高兴。

冬儿似看出宋晓所想,连忙补充道:“公子练完剑必会沐浴,大小姐不要乱想…”

冬儿啊,冬儿,你想凑合你家大小姐和你家公子,可偏偏你家大小姐和你家公子都对对方无意。再怎么做都是无用的…

宋晓将小瓷瓶放到了一旁。就像这药膏,你想暗示这药膏是你家公子送的,你家公子是关心我的。可是,这药膏是不是沈君逸送的,我怎会不知道。他这样的人,对我是不会放一点心上的,而我也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大小姐…”冬儿犹犹豫豫着,沈君逸看了他一眼,冷冷道,“你出去吧。”

冬儿看了看沈君逸的神情,便乖乖退下了。

“为何不用冬儿给的药膏。”沈君逸看着宋晓的神情,将小瓷瓶重新递到了宋晓的面前,斟酌着语句道,“我平日练武受伤时,一涂抹伤口,过一天便痊愈了。若是红肿,涂抹后便消肿不疼了。”

“不用涂药,根本不疼。”宋晓没想到沈君逸突然纠结起药膏的问题,略微有些诧异。

“不疼?”沈君逸有些微怒,“既然不疼,大小姐为何捡菜十分困难,弄得满桌都是饭菜?”

沈君逸突然站起了身,整个人朝宋晓的放向弯去。两人目光相触,只听他继而讥讽道:“还是因为这药膏是君逸用过的,所以大小姐就不屑去用了?那既然如此,君逸就收回了。”说着,他伸手便要收回桌上的小瓷瓶。

宋晓从未想过沈君逸是这样的,她的印象中,甚至在宋大小姐的记忆中,沈君逸都是清冷而不易接触的。然而此时,她就像是触碰到了什么奇怪的开关,莫名其妙地惹得对方生气了。他语句讥讽之深,她能明显地听出他的不乐意。

她想也未想,便护住了小瓷瓶。

“沈公子误会了,我并没有嫌弃,我只是…只是…”宋晓眼神漂浮,思索着对策,突然灵机一动,道,“我只怕沈公子的药太过珍贵,用在我这种小伤口,浪费了。”说完,她见沈君逸的神情软化了下来,连忙默默地呼出了一口气。

沈君逸神情一松,微微浅笑道:“这不是什么名贵的药,大小姐但用即可,不必节约。更何况是我伤你在先,是我的错。”

他顿了顿,突然想到了什么,道:“大小姐手受伤不方便,我去让杏儿进来为大小姐敷药。”

见沈君逸站起了身,宋晓连忙道:“不要叫杏儿进来!”见他诧异地望向自己,宋晓讪讪一笑,“我身为小姐,手受伤了,吃饭还吃得满桌都是,怎好意思让下人知道,这不是丢尽了我的脸嘛。”

宋晓将杏儿赶出去,这的确是其中的一条理由,最重要的一条便是她想要和沈君逸说些事情,旁边不能有人。因为直觉告诉她,杏儿不可信。

“我自己来便可。”宋晓用左手费力地拧着半天,急得满头大汗,也没有打开。

沈君逸实在看不过去,连忙走进,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拔就将盖子拔了开来。

“还是由君逸来为大小姐敷药作为赔礼吧。”他的一只手轻轻地搭在宋晓右手手腕上,另一只手深入药瓶中,从中蘸取了一些白色药膏。

冰凉的药膏刚碰触到肌肤时,宋晓疼得一阵抽气,左手不由在袖中紧紧的握着,用指甲刺激着肌肤,强硬着忍住眼眶中旋转的泪水。

也难怪宋晓会这么疼,她手从背后拿出来的时候,整个红肿得像个猪蹄,因为时间有些久,已经泛起了一些青紫。但这些疼痛比起昨晚,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这哪是小伤,这明明是…!”沈君逸望着宋晓倔强的神情,将后半句话收了回去。他低着头,放柔了动作,小心翼翼地在宋晓的右手上涂抹着药膏,心中微微有些揣测。

“这药药性烈了一点,但是是极好的。”以前练武受伤,沈君逸总是用最快治好伤势的药,用的习惯了,所以感觉不到疼痛,也就忘记了这一点。而冬儿不知这药的性子,只挑了效果好的递给了宋晓。

“若是大小姐…”他顿了顿,微微失神。

“你不必在意,这原本就是我的错。我忍的住。”宋晓见他突然静默,恐他自责,连忙低下头,宽慰道。

此时,两人的头靠得极近,彼此间的呼吸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沈君逸刚沐浴完,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味,让宋晓的心怦怦直跳。他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的,就似展翅高飞的蝴蝶。

沈君逸的神情异常专注,似乎没有发觉宋晓正呆呆地望着他。而他小心翼翼的动作,让宋晓的心里暖暖的。

“好了。”沈君逸放下宋晓的手后,又从怀中掏出一个青色的小瓷瓶递给了她,嘱咐道,“若大小姐以后再受伤,记得涂抹此药。这药虽没有刚才那个好,但不那么疼了。”

见沈君逸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对她如此友善,宋晓欣喜地接过药瓶,将它好好地藏在怀里。而两人手指不小心相碰时,他这次连皱眉都未皱一下。宋晓不由想,沈君逸这么做是不是想要传递两人友好相处的信息?他终于不再厌恶她了?

她的手不由摸到藏在怀中的纸。

啊,她这个笨蛋,竟忘了正事。

宋晓收起一脸的傻笑,嘴角微微上扬,坐直了身体,道:“沈公子,还记得我早晨所说的一年之约吗?”

沈君逸一阵静默,宋晓以为他不放在心上忘记了,连忙道:“就是一年之后我就给你自由,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宋晓从怀中将两张纸掏出,轻轻地放在桌上。最上面的一张纸的最上方干干净净地写着两个大字——休书。光这两字,宋晓就练了很久,写完后涂涂改改字迹太多了,她又不得不重新誊写了一边,为了给沈君逸一个好印象,毕竟字如其人嘛。

沈君逸顺着她的动作望了过去,一见到纸上的二字气得浑身颤抖,连忙瞥开了目光。他语气激烈,又带上了浓烈的嘲讽:“大小姐所说的自由就是休书,是啊,真是自由。大小姐已经迫不及待一年后摆脱我了,连休书都写得急不可待。”

“不是不是。”宋晓完全没想到沈君逸如此反感,不过也对,她今日读了书才知道,这个世界的男子一旦被妻主休离,这一辈子都毁了。好人家不会娶被休离的男子,那些被休离的男子多数孤独终老。当然也存在某女子很喜欢某个被休离的男子,但那个男子只能当妾,永远也到不了正君之位。这就是女尊社会的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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