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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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逸一愣,眼神闪烁了下,含糊道:“没有。”
司徒逸躲闪的回答更加佐证了秦落衣的猜想——除非是慕容世家。司徒逸怕她听了会和继母隔阂,所以才故意不说吧。
她心下一沉:慕容氏看不惯她和秦晓君她可以理解,为何连司徒家都要一起除掉呢?
司徒逸是藏不住心事的人,临走前,忍不住问道:“表妹,秦芷萱今天是怎么回事?她如此工于心计,怎么会当场自爆与燕王的苟且之事呢?”
秦 落衣唇角微扬,似笑非笑道:“其实我在她和燕王身上都下了一种春药。但燕王学过武,心志坚定,未被春药散了神志,所以没看出效果。而秦芷萱是个不懂武功的 弱女子,她在烈焰下站得时间过久,心再已浮气躁,很容易中这种媚药,丧失神志。所以,只要稍加诱导,她的有些话就会不经过大脑直接说出了口,而说出来的这 些话,就是她埋藏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她今日这般说我坏话,说明往日憋得太久,今日一刺激,很多恨意和委屈一下子爆发了起来,才造成了她今日被千夫所指的 局面。”
见秦落衣煞有其事地分析,司徒逸目中流露赞叹之色:“表妹做得好!秦芷萱这种两面派,完全是自作自受!看她以后再蹬鼻子上脸,咱们就将她这个白骨精打回原型!”
司 徒逸口中的白骨精是从今日的说书而来。今日许安说的是《西游记》前几回。《西游记》是秦落衣靠着前世记忆零零碎碎记下的,记不清晰的地方她再自己胡编了几 句。好在许安理解能力强,秦落衣这么烂的文笔他都能表现得活灵活现,将人引入其中。连司徒逸都将白骨精给记住了。
秦落衣听闻,轻快地笑了起来,点头道:“这白骨精虽然擅长伪装并且狡猾多端,但遇上我,她已经无所遁形了。所以表哥放心,我不会再任由她们母女欺负了。是时候,该反击了!”
满香园赚个满堂彩,慕容氏那里气得不轻。慕容家的家业如今大部分是慕容兰四弟慕容才和她三侄儿慕容楠打理着。慕容氏不满这些年来自家相公一直惦记着司徒家,所以和四弟谋算了下,决定趁着秦云鹤出去一段时间,将司徒家的茶楼给逼破产。
谁知一计不成,她只得再生一计,却仍是被司徒家化险为夷了。
她揪着碎帕,咬牙道:“不是说这次一定能逼死他们么!怎么还让他们成功开了满香园!开张第一日,生意竟这么红火!而且还让芷萱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慕容才沉声道:“打听下来是百里辰坏的好事。我已经警告过其他人不要将红缎卖给司徒布庄,却惟独漏了百里辰这个人。如今,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打得什么主意,为何偏偏帮司徒家。”
慕容楠凝眉道:“百里辰一直声称身体不舒服。有几日,我瞧他的轿子去百草堂,或许身体的确不好吧。他既然身体不好,为何还管这种闲事?”
慕 容氏连连冷笑,恨恨道:“今日闹的一出,外面流言蜚语不断。如今所有人都说芷萱自甘堕落,勾引燕王。两人暗度陈仓,害秦落衣被休弃。世人都道秦落衣可怜, 可又有谁知道芷萱的苦!平白无故被人抢了嫡长女之位和婚约,从小到大一直被这个丑女长姐连累了名声,如今连退了婚都不消停!”
慕容才眉目肃然,出言制止:“二姐,有些话,不能说。”
“是, 这些话是不能说。”慕容氏眼圈微微一红,楚楚道,“可你知道我当时看见芷萱昏迷被送回来时有多心疼吗?!她醒了后,一直不吃不喝,都怪那该死的秦落衣和司 徒逸!还有那百里辰,竟然当众给芷萱难堪!还有老爷,竟然完全不闻不问,第一时间,竟是去云中居探望秦落衣,生怕她受了流言蜚语的委屈!秦落衣是老爷的女 儿,难道我们芷萱就不是了吗?这么厚此薄彼,实在是不公啊!”
屋外,慕容氏正碎碎念地骂着秦落衣,屋内“哐当”“哐当”传来锅碗瓢盆的声音。
秦芷萱青丝披发,满脸恨意:“你是不是故意的!”她将枕头丢向了慕容秋,甩手给了她一巴掌,怒道,“百里辰给我难堪,是不是你怂恿的?你别以为将我扯下了王妃之位,你就能成为燕王王妃。你不过是个庶女!连给燕王做妾室的资格都没有!”
秦芷萱长得极美,小巧的瓜子脸,玲珑的大眼,吹弹可破的皮肤,但此时,那张往日精致的俏脸布满了嫉恨之色,生生地破坏了那一份美感。
慕容秋见秦芷萱遭人诟病,心里立刻偷着乐,毕竟秦芷萱以前没少对她发脾气,她对秦芷萱一直存着一份酸溜溜的妒忌。
而这份嘴角的笑意正巧被当时楼下的秦芷萱捕捉到了,所以秦芷萱以为百里辰的出言侮辱是慕容秋在旁煽风点火,趁机落井下石。
如今,慕容秋被秦芷萱揪着头发压在地上,连忙楚楚可怜道:“芷萱姐姐,我真的什么都没和百里公子说…我也不知道百里公子怎么会说这种话…”
“你不知道?”墨瞳透过丝丝怨,秦芷萱怒道,“燕王去满香园就是为了找百里辰,我们在门口苦苦等了多时,你为何不下来告诉我们,你们就在雅间里?看我出丑是不是很开心?落井下石的滋味可爽?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偷笑的嘴脸!”
这话其实秦芷萱说得不假,慕容秋早就瞧见了秦芷萱和燕王,可她不想自己和百里辰的单独幽会被人打扰,所以才没有下楼。更何况,她讨厌秦芷萱这个比她高高在上的嫡女。
“芷萱姐姐。”慕容秋讨好地扯了一抹笑容,略一迟疑,道,“我知道百里辰为何这么做了!”
秦芷萱一怔,手上的力道松了松,目光死死地盯着慕容秋。
“秦落衣在百草堂呢!许是她勾搭上了百里辰,去求他帮忙的。今日满香园开张,他还去提字呢!若和秦落衣没关系,一直闭门不出的百里辰怎么会出现在那呢…”
慕容秋怕秦芷萱怪罪,所以将过错全推到了秦落衣的身上,却不知,这恰巧就是真相。
秦芷萱目露嘲讽,明显不信:“百里辰怎么会看得上秦落衣,别开玩笑了!”
慕容秋为了让秦芷萱相信,点头哈腰道:“芷萱姐姐可知道安郡主吗?据说安郡主为了追求离公子,报名了美容阁的学徒,结果却被秦落衣轰了出来,还被秦落衣讽刺了一通。气得安郡主回去大发了一通脾气,绝食了三日,闹得大病了一场。”
这 种丢人的事情,安柳倩并不敢大肆宣扬,所以外界都不知安柳倩其实是被秦落衣气病的。但慕容秋和太医院董太医的嫡女董阮衣交好,有次董阮衣说漏嘴时,不小心 说到了最近父亲整日去郡王府给安郡主看病。其实不是什么大毛病,是安郡主心情不好,不肯乖乖吃药,于是这病拖着拖着倒有些严重的,才闹得请来了太医,还惊 动了太后。
安柳倩会心情不好,就是因为秦落衣这个丑女竟然真的变美了,整日整夜和离昕粘在一起,令她心中不安。她命人大肆宣扬自己重病,更是命人请了离昕。离昕却未来,反而出席了满香园,这令她警铃大作,更是气得牙痒痒的,恨不得将秦落衣抓来千刀万剐,才能一吐闷气。
于是,她养好病的第一件事,就是进宫找了太后,让秦落衣务必出席这次的百花宴,不可缺席。
听着慕容秋的报告,秦芷萱略略沉吟,眼中精光一轮:“你说这次的百花宴,秦落衣必须得参加?否则就是抗太后的旨意不尊?”
“是, 安郡主说了,若是秦落衣不来,她就继续绝食。太后心疼安郡主,就同意了这件事。不过安郡主同样说了,不能提前通知秦落衣,要杀她个措手不及,让她进宫丢 脸。所以这事,皇上还不知道。”慕容秋轻咬红唇,继而愤愤道,“不知秦落衣使了什么狐媚手段,勾引了离昕,还勾引了百里辰。这次安郡主让她参加百花宴,恐 怕就是要报秦落衣令她难堪之仇!让秦落衣在大庭广众下出丑!”
秦落衣参加百花宴,岂不是有场好戏可看了?
秦芷萱懒懒一笑,一扫刚才的抑郁。
她拢了拢一头青丝,嘴角含着丝丝笑意,似乎已经瞧见了秦落衣万分悲惨的下场。
良久,秦芷萱微眯了眯双眼,斜睨了慕容秋一眼,嘴角翘起,笑得不怀好意:“人家安郡主都做到这份上了,你也多用点心,别被一个丑女人抢走了男人!”
见秦芷萱放过了自己,慕容秋如逢大赦地点了点头,刚要离去,却听秦芷萱冷着脸又道:“先慢点走,帮我做件事,去拿点冰水过来。”
夜晚,相府发生了一件令人心惊的事情。秦二小姐一直胡言乱语、六亲不认,甚至浑身冰冷轻颤,脸色青白,发起了低烧。
原本,秦云鹤有许多话要质问秦芷萱,但瞧见她完全变了一个样,心里又心疼又焦急。而连找了几个大夫,都查不出秦芷萱病重的原因,甚至秦芷萱喝了一晚上的药,都没见起色。
第二天清早,一名大夫把完脉后,犹疑了一下,道:“秦二小姐身体无碍,但脸色泛青,眉宇间若有似无的有着一团黑气,会不会是中邪了?”
这席话语惊四座,慕容氏抹着眼泪道:“萱儿好好的,怎么会中邪了呢?”
“人一中邪犯病,面部呈现反常的青色黑气,气於塞脉跳混乱。秦二小姐面色青黑,脉搏混乱,言谈举止极为反常,恐怕真是中邪了。在下建议,在药石无灵的情况下,不如请邱道士前来一看吧。是否中邪,道长一看即知。”
秦云鹤听闻,摇头苦笑:“中邪?简直是胡闹。你们这群庸医治不好的话,我就去太医院请太医救萱儿。”
大夫凝眉道:“相爷不信,我也无可奈何。只是若真是厉鬼缠身,时间一久,可能会有损二小姐的身体。”
慕 容氏一听,泪水刷刷地流淌而下。她跪在秦云鹤身前,低声哭道:“老爷,萱儿是你的女儿,她平日如何乖巧懂事,你是最清楚了。她从小到大,都未让你操过一次 心。今日她如此反常,恐怕正是在外中了邪。若真是中邪,萱儿的病是拖不得的。所以妾身认为,还是尽快请道长前来一看,才能彻底化解萱儿的痛苦。若是道长说 只是普通生病,那再请太医不迟。妾身,不想萱儿再受苦了…”
慕容氏的一番诉苦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令秦云鹤心口一动。他瞧着如今秦芷萱一日未食的消瘦脸庞,想到平日里秦芷萱的乖巧和懂事,疲惫地点了点头:“你看着办吧,我先上早朝了。”
相比相府一晚上的折腾,秦落衣这一晚睡得极其安稳。原本天蒙蒙亮时她会自然醒来,但昨晚太累,太阳照进屋里许久,她才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
初醒,她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女子焦急的争吵声:“你说什么,离公子不在?那可怎么办,主子病发了!”
说话的正是雪梅。主子半个多月前刚刚病发过啊,下次病发应该在十天之后,如今竟然生生提早了!
秦落衣认出了女子的声音,连忙披了一件外衣,随意整理了下仪容急急走了出来。雪梅看见秦落衣走近,冷哼一声,转过脸去,不再看秦落衣,而是盯着管家,心急如焚问:“怎样才能联系上离公子?”
“公子昨日一夜未归,我也不知道公子去了哪里…”
管家的话令雪梅脸色一白,一时间脸上浮现出绝望的神情。秦落衣一时不忍,道:“我去看看你家公子吧,或许能帮上一点忙。”
雪梅脸色一青,厉声喝道:“你?!别给主子添乱就好了!若非你,主子怎么可能会病发!”
常青瞧见秦落衣,一瞬间联想到了半个多月前突发的变故。
半个月多前,主子病发,身边的药丸用尽。他不得已在半路停下,找个荒无人烟的树林里安置主子,随后立刻进京寻找离公子。但那天,离公子晚到,主子的病情却奇怪地平稳了起来。那天与主子在一起的就是秦落衣!
他眼睛一亮,望着秦落衣的目光越发炙热了起来。
上次,秦落衣有法子医治主子,这次或许同样有办法!
这样想着,他脸色一紧,警告道:“雪梅,主子性命攸关,切勿胡闹!”随后,他在雪梅的怒颜下,对着秦落衣恭敬地做了个请的姿势,认真道:“主子就拜托秦小姐了。”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落衣~~我这一生都拜托你啦~~
☆、第46章
辰时,秦落衣来到了百里府。眼前的府邸并非她想象中那般奢华,而是简约低调,毫无华丽的修饰。若不是大门之上工工整整挂着“百里府”三字,或许谁都不会猜到这竟是京城第一富豪百里辰的府邸。
她徒步入内,发现府中仆役不多,不过各司其职,安静有素。而院子里零零散散的几名仆役,虽做着打扫之活,秦落衣却能在他们走路姿势、稳健步伐等细微动作中发现他们皆是会武,而且武功不低。
她皱着眉想了想:或许是家财万贯,所以才请了不少护卫看家吧。
常青和雪梅是百里辰的贴身护卫,府中的人见他们领着一位女子进府,并非离大夫,虽觉奇怪,也没有多作询问。
常青带着秦落衣穿过前院,一路走向大厅。一路上,秦落衣听不到人声喧哗,所有人的脚步声都极轻极缓,也看不见一名女子。
来到大厅,只见一妇女紧张地坐在椅上。妇女年约四十,两鬓花白,脸颊消瘦苍白,病态间带着一丝愁容。她穿着素雅的白衣,使得原本就惨白的脸更是如一张纸。
秦落衣原以为百里辰的母亲应衣着雍容华贵,珠宝首饰应接不暇,却想不到会这般平凡朴素。
为何不认为对方只是个嬷嬷?因为妇女坐在大厅的主位,应是这家的女主人。而且外界传言,百里辰早年丧父,身边只有一个体弱多病的母亲。这位妇女面带病容,恐怕有着长年之疾,而她虽是衣着朴素,但用的面料却是名贵的锦缎。
她眼里微微闪过一丝狐疑,这母亲身边竟没有一个丫鬟服侍着。
瞧 见常青、雪梅二人,妇女眼睛滑过一丝欣喜,忙起身相迎,却看到随后步入大厅的不是离昕,而是一个背着药箱的陌生女子时,原本苍白的脸更是白了一分。她有些 颓废地坐在椅上,口气难掩的担心:“带个女人来又有何用,你又不知他不喜人近身…哎…离公子在何处?为何还未到?”
“属下未找到离公子。”妇女眉心一低,脸露愁容,常青见状,立刻解释,“不过夫人放心,半个多月前,公子发病时这位姑娘就在旁边,将公子的病情完全压制了下来。这次应该同样有法子…”
妇女一听,神色一愣,有些呆呆傻傻地琢磨着前半句话,看着完好无损的秦落衣竟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秦落衣见妇女望着她的神情十分奇怪,连忙上前一步,认真道:“伯母请放心,我虽然不能解蛊,但一定会竭尽全力,让百里公子的病情稳定下来。”
“蛊…蛊…”妇女呢喃了两声,神情尽是苦涩。半响,她挥挥手道,“那就拜托姑娘了。”
常青朝妇女点了点头,便领着秦落衣来到百里辰的院落。院子里空落落的,竟没有一个人。在往里走几步后,却瞧见百里辰一身红袍地站在一棵绿色葱葱的槐树下。
还是昨日那似血红袍,夺目张扬的红色在清风下摇曳。他脚踏长靿靴,垂落的黑发轻舞飞扬,长长的发丝夹带着飘落的飞花不时掠过他如雪般白皙的脸颊。精致的五官暴露在阳光下,华光流彩,英俊而优雅。薄薄的嘴唇带着一点嫣红,让骄阳都为之失色。
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槐树,一寸寸地抚摸着,那神情安然,带着淡淡浅笑,犹如三月里随暖风摇曳的一株春柳。
常青瞧见百里辰神情正常,心情一松:“公子,外面风大,进屋休息吧。”
刚走上几步,一道凌厉的掌风对着常青打了过去。尽管常青已经以最快的速度避开,甚至急忙抓紧秦落衣,将她拉向一侧,但那掌风还是凌厉地落在了他肩部,将他震出了几米远。
常青喷出一口血,狼狈地摔倒在了地上。
感觉自己被一道森冷如刀的视线注视着,秦落衣一惊,迎上的是一汪深潭。黑曜石般的眼瞳深处明晃晃的闪烁着暴戾与戒备,凌厉的目光冷冷地盯着秦落衣,让她心底发寒、毛骨悚然,惊慌地后退了好几步。
常青咽下了口中的腥味,急急道:“秦小姐,快,离主子远一点!主子病发时,四周三米内,不能有活人。”
想想每次主子发病的场景,常青就不寒而栗,望着百里辰的目光有了丝惧意。“往日是我们和离公子一起上,才能将发病中的主子压制住,打晕他喂药。如今离公子不在,仅凭我们完全不是主子的对手。”
秦落衣瞬间明白,难怪院子里现在竟一个人也无,恐怕是瞧见百里辰病发,都跑远了吧…
“只要喂他药就可以了吗?他自己不喝药?”
“蛊 毒是每月十五病发,往日主子都会在清醒的状况下提早服用,除了上次正巧外出忘记带药外。但这次生生提早了十日。主子突然病发,令我们措手不及。”常青苦笑 了一声,道,“如今,我们虽有离公子配的药,但无法靠近主子,更别提将药递上了。现在,主子六亲不认,根本不听我们的话…”
端着瓷碗的雪梅走近,瞧了一眼受伤在地的常青,对着秦落衣冷哼道:“你不是要帮忙吗?那你就将药给主子。主子可是因为你发病的!你得负起这个责任!”
“雪梅,莫要胡言乱语,想主子清醒后责罚你吗!”常青刚开口,立刻咳嗽了起来,看来百里辰这一掌令他伤得不轻。
秦落衣眉色一紧,蹲下身,伸手扣住了常青的脉搏,原本轻蹙的眉头如今深深的拧在了一起。她原以为百里辰发病后只会攻击陌生人,没想到连熟悉的护卫都下如此重的手!看样子真如常青所言,百里辰发病后六亲不认。
她立刻从药箱里掏出一枚药丸递给了常青:“这是治内伤的药,你现在不可乱动,安心调理内息。百里公子的事,我会想办法。”
常青一愣,感激地吞下,随后盘腿开始调理内息。
秦落衣一抬头,瞧见百里辰紧紧地靠着槐树,黑曜石般的眼瞳中闪烁着浓浓的戒备与警惕,右手微弯凝聚着几分内力,上前的步伐不由顿了顿。她端着手里的瓷碗,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又连哄带骗地询问:“百里公子,药来了,喝药可好?”
百里辰微微皱起眉头,阴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迷茫。很快,在看见瓷碗里盛着的黑色液体,正腾腾地冒着热气,他眼里闪过一丝令人难以察觉的惧意和愤怒,连忙反驳道:“我没生病。为何要喝药?”他说着,眼中杀机更甚,“莫非你们在药里下毒,想害我不成?”
啊?
秦落衣疑惑地望着常青,常青低低道:“主子病发的时候,不记得任何的事,也不记得自己中蛊的事。以为…我们在药里下毒,要害他…主子他现在对任何人都戒备和警惕,不让人靠近…又不肯主动喝药…”
秦落衣的头深深地疼了起来。百里辰喝个药怎么这么折腾呢。
她忽然灵机一动,道:“伯母呢?伯母为何不喂他喝药?难道…百里公子连母亲都会攻击吗?”
常青一怔,晦涩地望着不理他们,独自依靠在槐树旁,闭目养神,神情放松的百里辰,哽咽了一声,道:“是。”
连母亲都会攻击,自己过去岂不是要被劈死?
是的,秦落衣刚跨出一步,闭目养神的百里辰忽然睁开了眼睛,依旧是冷冽的煞气,她丝毫不怀疑,自己若敢上前一步,必定身首异处。
要想喂百里辰喝药,果然需要打晕他,然后强喂之。只是,她毫无内力,百里辰武功高深莫测,恐怕她还未碰到他,就被他一掌劈死了吧…
突然,秦落衣眼睛一亮。可以远攻!
她从药箱里翻出一叠银针,沾染上麻药。随后,站于百里辰的背部,素手一声,几根银针朝着百里辰昏穴飞去。先弄晕百里辰,随后再伺机而动!
可百里辰的背部似长了眼睛一般,那银针未碰到他衣服,就被他衣袖一挥,震落在地。而她在正对上他冷冽暴戾的目光时,呼吸瞬间一窒…
百里辰目光凌厉,阴冷骇人,死死地盯着秦落衣,就像凶猛的兽遇到了敌人,警觉戒备着,也亮出自己锋利的爪牙准备战斗。然而,他步伐刚动,忽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百里辰痛苦地弯下腰,英俊的脸庞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额头大颗冷汗凝聚,抚着胸口的右手紧握成拳揪着胸口的衣服,墨色的眼瞳中闪烁着道道寒光,浅色的唇紧抿着,似在承受莫大的痛苦。
秦落衣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出声:“百里公子,你现在病了,需要喝药。”
百里辰一楞,瞪了过来,口气竟有些像闹脾气的孩童:“不喝!”
秦落衣瞧见他咳得血迹斑斑,心中一急,连忙端着药汤上前。却在递到百里辰面前时,被他大手一拍倾翻在地,百里辰更是因为这个动作,失了重心,踉跄地跌倒在地。他紧咬着牙关,浑身轻颤地缩在了地上。
滚热的药汤洒了一地,溅红了秦落衣嫩白的手。她没有痛呼,只是皱了皱眉,伸手抚了抚百里辰咳得支不起身的背部,另一只手则扣向了百里辰的脉搏。
瞧见秦落衣一步步靠近,竟然大胆地伸出手想摸主子的门脉,雪梅眼中闪过一次暗沉的杀机。但就在她以为秦落衣必会被自家公子一掌劈死时,百里辰竟一动不动任由着秦落衣打着脉,原本满身的杀气忽的消散了下来。
百里辰眼眸虽冷,却开始涣散了起来,蒙着一层挥之不去的灰色,明显是模糊了神智。秦落衣轻柔他背部的动作令他恍惚,带着熟悉的错觉和安心。
“秦…落衣?”百里辰低喃一声,凌厉眸底的阴冷渐渐消退,竟有一瞬间清朗明了。
“是我。”秦落衣轻声应道,手上的动作并未停息。如此近距离的贴近,她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浓烈的血腥味,也能感觉到他微微僵硬的身躯。“你身体虚弱,还带着伤,不该在外面吹风,应该在屋里静养。现在,我扶你进屋,等会乖乖地将药喝了。”
墨色的眼瞳里折射出点点星光,百里辰乖乖地点了点头,脸色苍白到几近透明,四肢僵硬又疲软无力。他缓缓、缓缓地向着秦落衣靠去,一手也无意识地勾住了秦落衣的肩。
秦落衣被他这么重重一靠,一时没站稳,踉跄地后退了一步。她眉头一皱,伸手欲将他推开,却见他无力地靠在自己的肩上,双眸紧闭,眉目松展,严密的防备已然卸去,似乎睡了过去。
此时,这张英俊安静的面容少了以往的冷漠与凌厉,柔和得如诗如画,又带着儿童纯真的笑颜。
“主子?”雪梅眸中闪着浓浓的震惊与难以置信,为何秦落衣只是说了几句话,主子竟然安静了下来…为什么?难道在主子心里,秦落衣真的就这么非同一般?
她怀着不甘快步地走近,想将倚在秦落衣身上的百里辰扶起,却在碰到百里辰衣服的那刻,昏迷的百里辰忽然睁开了眼睛,冷冽的眸底闪着浓浓的暴戾与戒备,让她不寒而栗。
她呆怔在原地,眼中满是受伤,更隐有着燃烧的怒火。她服侍主子那么多年,竟比不上秦落衣令他信任吗?
等回过神来,秦落衣已经将百里辰扶进了房。雪梅跺了跺脚,不甘地想追上,却被常青拦住了去路。
她横眉冷对道:“常青,主子如今昏迷不醒,你怎么能让外人伺候着,若是主子出事了,你担待得起吗!”
常青抿了抿嘴,冷道:“你根本无法靠近主子,进去了又如何!”他说着,抬头看了一眼院中的槐树,低低道,“这么多年,主子仍不让人近身,你是知道原因的。如今,主子让秦落衣近身了,你知道,这意味什么吗?”
常青站在内室门口,看着秦落衣扶着百里辰上床,在他身后垫上靠垫扶他靠好,贴心地为他除去靴子,给他盖上被褥,利眸越凝越深:“主子信任她,相信她不会害他…”
雪梅站在原地,唇止不住地抖着,眼眶里更是凝聚起了雾气。
常青看了雪梅一眼,轻轻叹气:“再去熬一碗药吧。”
☆、第47章
雪梅端着药碗进屋的时候,竟见秦落衣正毫不避讳地伸手在解百里辰的衣裳,立刻怒海翻腾,冷声质问:“你在做什么!”
“百里公子身上有伤,我要检查他的伤势。这次,他提早病发,恐怕是因为受了伤的缘故。”秦落衣的动作丝毫没有停顿,将百里辰的上衣整个扒了下来。只听百里辰轻呼一声,眉头蹙了起来,冷汗不断从额间直冒,英俊的脸上满是痛苦之色。
雪梅一听,急急上前,将秦落衣挤了开来:“你动作轻点,公子重伤呢。”
秦落衣低头一瞧,百里辰白皙的胸膛之上横着一道狰狞狭长的伤口,深可见骨,偏几分便是心脏。此时,尚未愈合的伤口再次撕裂开来,正不断地有着乌黑的血水渗透出来。
秦落衣一眼看出这是不久前受的伤,动作微微一僵,脸色铁青了起来:“他伤得这么重,你们还让他到处乱跑!好好的伤不养,原本只是一寸的伤口竟撕裂开了一寸半,再过几公分就是心脏。你们,是不是想让他一命呜呼!”
雪梅咬了咬唇。主子受了伤,她和常青是知道的,但主子不让他们近身,他们根本不知道主子伤得竟是那么的严重。见主子强忍着身上的痛,装作无碍地出门,最后浑身疲惫、伤痕累累地晕倒在软轿上,雪梅恨不得就把秦落衣这个罪魁祸首千刀万剐。
“若非你要公子去题词,公子昨日根本不会出门,更不会撕裂了伤口!”雪梅怒瞪了秦落衣一眼,轻声地坐于床前,捧着药碗要给百里辰喂药。但百里辰眉头紧蹙,唇紧紧抿着,就是不肯张开。雪梅一急,竟是将药汤强灌进百里辰的唇内。
“咳——咳——”
百里辰被药汤呛住,又是一声惊咳,刚喂进嘴里的药汤全部喷了出来,表情极其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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